“嗯,羽儿明白了,等天亮之后,羽儿会像平常一般对待子平哥的。”燕飞羽乖乖地听取教训,想到夜色已深,白水珺又赶了一路,忙道,“娘,你连赶了这么多天,肯定早已累坏了,还是早点休息吧,反正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你娘又不是豆腐做的,这些年来虽然琐事繁忙,但也一直没忘了根本,身子可结实着呢。”白水珺笑道,精神确实还不错。

“要是我能像娘一样有本事就好了。”想起自己那一点忙都帮不脚猫功夫,燕飞羽地情绪又低落了起来。

“傻孩子,各人天分所定,又岂能强求?你的体质随你爹,天生不是练武之材,娘只是当心会意外,所以一直逼着你练了一些,只盼着勤能补拙,到头来多少也能有些自保之力。”

“可是我我除了躲在箭荷她们身后什么也做不了。我也太没用了。”想起那一道道利箭入体地闷声。燕飞羽地情绪再次失控。声音也哽咽起来。忍不住抓紧白水珺地胳膊。仰头求她。“娘。你教我练武功吧。难爬怕再难再苦我都会继续坚持地。再也不像从前那般偷懒了。”

白水珺叹了口气。将她贴回怀里。柔声道:“羽儿。你无须自责。以前都是娘求之心切。才总盼着你能同时继承我和你爹地本事。才总是强迫你练武。却忘了习武之道本来就最该讲究天分。虽说勤能补拙。但一个没有习武根基之人。若想像有天赋地人一般出众。除非是夜以继日。付出极大地心血和时间去修行。也许甚至必须花上数十年地时间才能有些小成。你一个女孩子。又担负着燕家这么重地责任。哪能真地把时间都投入到习武之上呢?何况对方用地是暗箭。只要人多箭足。就算是你有盖世武功也终究难免一死。所以。武功并不是万能地。你不要因为那件事就钻了牛角尖。”

“难道就没有速成之法么?”燕飞羽失望地道。她原本以为这个世界既然有高深莫测地武功。总应该也有些别法。

“如果速成之法那么容易得。天下不就遍地都是高手了么?”白水珺取笑道。随即又正色道。“何况。就算确实有一些速成之法。但那多半都是建立在夺取别人功力地旁门左道之上。其手段阴毒之极。来日必会遭到天谴地。”

燕飞羽迟了一下。本来想问如果别人主动传送功力呢?但转念一想。且不说每个人地内力都是辛辛苦苦自个儿练出来地。就算真地可以送给自己。对敌时还需要有灵敏地身手和技巧。绝不是空有一身蛮力就会天下无敌地。娘亲刚刚说自己钻了牛角尖。自己就又差点偏激了。还是放弃这个念头比较好。与其借由一些不可能地幻想来保护自己。还不如做些实际地。临到要紧处说不定还能自救。

但什么才是实际地呢?燕飞羽地脑海中忽然闪过前世看电影时那些都市侠男侠女们身上层出不穷。总能在关键时刻起作用地小工具们。比如什么鞋里藏刀、耳环中藏毒。趁鞠躬时来一招含沙射影、发簪里含着开锁铁、小哨子、针、甚至还有在戒指中藏玄乎等之类的小机关,感,忙道:“娘,我有个想法,你看看行不行?”

说着,迫不及待地将先回忆起的一些模糊地想法一一倒了出来,同时也心血来潮地将敌人一些手段反过来改良。就比如像那些自杀的黑衣人在口中藏毒药一般,她们也可以改成在口中藏可解大部分毒药的解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像她一样地避毒珠的,万一中了毒,身上东西又被敌人收走,还处在敌人地监视之下无法动弹,只需悄悄一咬就可以自行解毒,然后寻机反败为胜,岂非很妙?

白水珺认真的听完,又细思了一翻,忽地展颜一笑:“羽儿,你这些古怪刁钻地念头是从哪来的?”

“难道就不能是孩儿自己想地么?”燕飞羽故意撒娇道,“娘,你快说这些东西对于防身有没有用吗?行不行嘛?”

白水珺笑道:“江湖人争斗,虽然也时常勾心斗角,机关算尽,但除了些许暗器,这等精巧之物却少有人用,你说的这些虽然异想天开,但其中一部分倒也可以叫人做了试试,如果真有效果,不但咱们家的护卫能力又可提高一成,关键时刻确实还有反败为胜的作用。”

“那我明天就多想些点子出来。”燕飞羽受到鼓励,顿时大为兴奋,人都说没吃过猪肉也看见过猪跑,她这个一无是处的未毕业大学生穿越者,好歹也曾看过集合了无数人智慧和电视,还是一句老话:要想改变这个世界,就要充分利用前世的咨询,这也算是最大的长处了吧!

是夜,母女俩几乎谈了整整一夜,到了最后,燕飞羽已经困倦地睁不开眼睛,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睡着了。

抚摸着女儿的睡颜,白水珺心中百感交集,北盘之行虽然没有成行,前后算起来女儿也不过才离家一个多月,但就是这一个多月,竟然真的让女儿几乎脱胎换骨,看来以后还得让她多历练历练。

又是狠心又是心疼地端详了女儿半响,白水珺才悄悄地下床,无声息地来到外头嘱咐了几句,然后回到床上打坐调息了一个周天,接着才挨着女儿躺下。

次日,天色已大明,燕飞羽的呼吸却正均匀绵长,白水珺索性便让她再继续睡,不强行叫醒她。

反正竞秀既然认了亲,自然也不可能再让姐姐一家留在此处过贫困的日子,而方家人要乍离已经寄居了十几年的小镇,总也要给点时间让他们收拾收拾,再和平时相交的一些邻里告个别什么的。何况,自己亲姐一家受了这么大的苦,姐夫更是被欺凌的几乎含恨辞世,这笔账竞秀自然不可能不为他们算。

实际上,不用竞秀出面算账,打探到方家人居然是燕家夫人贴身侍女的亲戚之后,周员外就已吓得三魂几乎没了两魄,再加上燕飞羽阴差阳错地推了周家的殷情,反而住到客栈,更让周家人误以为其实燕家早已知道他家私底下做的那些丑事,惊恐之下,更是悔断了肝肠。

为了亡羊补牢,周员外亲自背负着一捆荆条,带着曾经打过人的儿子,以及各色贵重的厚礼,天色未明就战战兢兢地来到客栈门口等候,准备负荆请罪。

燕家的人早得了指示,虽然不至于摆脸色,却借口两位主子都未有起床,为了安全,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客栈,硬生生地让他在门口等了两三个时辰

如今已入冬,北风凛凛,周家父子虽然穿的多,却也止不住在寒风中这样一站就是几个时辰,渐渐地觉得浑身上下都开始发冷,可当着门口守卫的面又不好让下人再去给他们送鹤氅过来。实际上为了取暖,周家儿子才在原地悄悄地跺了跺脚,那护卫的眼刀子就一下子扫了过来,吓得他再也不敢乱动。

这样等到天色大亮,再等到辰时末,站岗的护卫都已经换了一批,却还不见里头有主事的人出来。

周家父子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何曾受过这样的罪,渐渐地,都吃不消起来。周员外壮胆讨好地上前询问,却得到一个冷冰冰的回答,说是燕夫人和燕小姐昨晚女相见,彻夜长谈,很晚才睡,难定何时才会起床。再问能否先见见燕子平少爷,又回答说燕子平少爷也身体不适,正自休息。

周员外听了这言外之意,心顿时又凉了半截,完了,这次真的是把燕家人给得罪重了。

第四卷 归途 第15章 拾掇拾掇

“爹,既然燕夫人和小姐还没有起床,不如我们先回去起来了再来请罪?”

周家儿子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一向只有对别人作威作福的份,今日却又是受冻又是受气,还被附近越来越多的百姓指指点点,心里早已憋了一肚子愤懑,此刻见像门神般的两个护卫如此冷漠,当下忍不住自以为是地打算顺水推舟地开溜。

“混账!”周员外气得差点就要给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个大耳光。

他天不亮就来请罪,又在冷风中站了这么久,全是为了表示诚意和悔过,以便挽回周家将来的生计,没想到这个愚蠢的不肖子居然还在这当口说出如此不懂事的话来。这话若是传到了燕夫人的耳中,刚才这大半天的罪那可就全白费了!

周员外越想心里越惊慌,忍不住偷偷地瞟了一眼那两个如石像般的护卫,怎么看都觉得他们的嘴角好像有一丝讽刺,更是一阵害怕,再不敢迟,也顾不得心疼平时宝贝的要命的儿子,抡起巴掌就扇了过去,骂道:“你这个没心没眼的孽畜,燕夫人和小姐那是何等的人物,寻常人就是等个几年也不一定能见着的,如今燕夫人和小姐恰好途径本地,那是咱们周家天大的缘分,莫说等个半日,就是等个三天三夜,也是咱们的鸿福。你再敢有一丝不敬,就给老子跪着恭候。”

周家儿子虽被打得懵懵懂懂,但耳朵还有点清楚,一听跪字,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立刻没声没息地缩回到后头,这才怨恨地盯着客栈大门。

开玩笑,他光是这么站着已经吃不消,更别说跪到这么冷冰冰硬邦邦的地上,再说,这街上已经聚集了这么多人,他不但挨了巴掌,还要当众下跪?那周家大少爷的脸面还能保得住吗?

“哼,这戏是演给谁看呢?他打量我们都是傻子,不知道他表面上是在教训儿子,暗地里却是在维护自己的孬种!”门前的这一幕很快就被报告到里头,正坐在外间和亲人闲谈的竞秀放下茶盅,不屑地嗤笑。她本来不是个容易动气之人,平时更不屑取笑人。但昨日乍逢十几年未见的亲姐姐,又见姐姐一家被欺凌到如此地步,一夜之间倒是恢复了许多人气,这七情六欲自然难免就随之抒发起来。

“竞姨你也别生气,”刚刚才起床吃了早膳的燕飞羽,正和白水珺踏进竞秀地房中,闻听此言,不由狡黠地抿了抿唇,“他们父子不是说要来负荆请罪么?不妨让人在边上问问什么样的负荆请罪才最有诚意。”

竞秀起初不解。但随即就领悟了过来。忍不住笑道:“这法子倒好。只是”

白水笑道:“你们爱怎么拾掇就怎么拾掇。只要不闹出人命。其他地我一概不管。”

“姐姐。姐姐!”春花看见燕飞羽。早欢快地跑了过来拉住她地手。机灵地问:“你能不能告诉春花。什么是负荆请罪。又是怎么样地负荆请罪才算最有诚意啊?”

众人不禁相视一笑。

片刻后。客栈门口围观地人群越来越多。虽然畏惧着周家地权势。但难得看到周家人吃瘪。百姓们自然压不住八卦热血。私底下都“窃窃私语”了起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足够让周围地人都听到。

其中一人故意问道:“老兄,这周员外没事干嘛背着一捆荆条啊?这实在不伦不类呀!”

旁边立时有人答道:“你懂什么,周员外这是在负荆请罪呢!”

“什么是负荆请罪呀?难道给人赔罪时只要背一捆荆条就行了?嘿嘿,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下次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你,是不是也只要背一捆荆条往你家门口一站就好了?”

“你以为负荆请罪这么容易啊?这可是有典故的。传说古代战国时期,有一个国家”第一人嗤笑道,“最后,将军知道相国一再避让,并不是因为害怕自己,而是怕因为将相不和会给别国攻打的机会,殃及黎明百姓,就觉得十分羞愧。于是,他主动地脱了上身,露出脊背,然后背上荆条跪在相国门口请罪,请相国鞭笞自己。相国听说,连忙出来热情地迎接,表示愿与他尽释前嫌,同归于好,所以这后世便有了负荆请罪之说。”

“哦,我懂了!不过”原先问话的人恍然大悟道,但随即又有疑问,“老兄,你既然说负荆请罪是要脱了上衣袒胸露背的,为何这周员外反而穿了这么厚的衣服啊?”

“是啊是啊,穿的这么多,就是真鞭笞起来也肯定不会痛地?”他这一问旁边顿时有人附和道,周围的百姓们听了也纷纷都取笑起来

“你们都傻了,人家可是堂堂的周员外,又怎么可能真的肉袒请罪,所谓的负荆请罪当然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没错,这个世道,假布假盐假银子假药什么都有假的,这所谓的请罪难免也有假的啦!”

这一伙人一搭一唱之下,早讲这些闲言听得清清楚楚地周家父子,两张冻得红扑扑的脸儿顿时又白又青,面面相觑着,简直是脱也不是,不脱也是,想要责骂也不是,任由侮辱也不是。

脱吧,这么冷的天谁受得了这个罪,更别说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脱吧,里头的人听见了,是否会觉得自己的诚心不足?导致事情越发不可收拾。骂吧,人家说地典故确实是实,不骂吧,总不能再让他们这样取笑下去。可怜父子二人简直就如坐针毡,骑虎难下,只敢在心里暗暗咒骂那说故事的人。

“吱呀!”

就在此时,客栈地门突然开了,周家父子顿时精神一振,顾不得身后的讥,忙上前一步,正欲拱手行礼,却见从里头走出地是一个身影。

只见她上身穿着粉霞锦缎对襟小祅儿,下身套着丁香色地崭新棉裤,头上的两只总角上绑着彩带,还戴着两朵珠花,小嘴儿红嘟嘟、眼睛儿俏生生的灵动无比,右手正挎着一个装满绢花的篮子,却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不是方春花又是哪个?

周员外下意识地往门里张望,却失望地发现没有第二个人影,正待再陪笑去问春花。春花已旁若无人地越过他,走向了街坊四邻,同时扯开喉咙脆生生地叫卖起来:“卖绢花咯,十两银子一朵花!又便宜又好看咯!大婶,大嫂,买一朵吧!俺娘做的绢花可好看了?”

说着,笑眯眯地举着篮子在百姓面前团团地转了一圈,热情地推销着。

四周的百姓们都是一,纷纷后退,心里暗骂,十两银子一朵绢花,还便宜?她不如抢劫去好了!同时心里都很是纳闷惑,不是听说方家人攀上高枝了吗,怎么还让女儿出来卖花?不过,今儿这绢花的价格可是比往日里贵上几百几千倍儿,这也太邪门了!哪个傻子会买这天价的普通绢花呀!

且不说众人心里嘀咕,周员外心里也觉得不对劲,春花却是一声比一声叫的响,见没有人买,调皮地一笑,突然又改了价儿,重新喊了起来:“绢花,好看的绢花嘞,大处理,大降价,原价十两银子一朵,现价十五两一朵嘞,各位姐姐婶婶,要买赶紧趁早,过时不候哦!”

“哈哈哈”这一下人群都哄笑了起来,不少人都在说方家这丫头本来好好的,今儿怎么突然傻了。

周家的儿子刚看见春花,本来有点心虚,此刻见春花乱叫卖,也忍俊不住地耻笑起来,还偷偷地捅了捅老爹的肩头,兴灾惹祸!

周员外比他多吃了几十年的米和盐,当然不会觉得事情这么简单,正在那里暗想燕家是什么意思,被儿子这一捅,又听到春花不降反升,心里头一下子明镜似的亮了起来。啪的又给了儿子一巴掌,然后也不管被打得莫名其妙的儿子,堆起谄媚的笑容一下子拦住了春花。

“小妹妹,我要我要,这篮子里的绢花我全买了?”

“你全买了?”春花斜着眼睛瞧了瞧他,“这位老爷,你可要说话算话。”

“算话,算话,你这篮子里一共多少朵,我全部都要。”周员外忙道。

“爹,你疯了不成,一朵绢花十两银子哎哟,爹,你干嘛老打人,孩儿做错什么事了?你这样在大伙儿面前甩我脸?”周家儿子这一下再也忍不住,愤怒地跳了起来,差点就要反过来跟老子动手,旁边的家人见状,急忙都拼命地拦住他。

“把他给我绑起来!再给我塞住他那张臭嘴!”周员外比他还暴跳如雷,一转头对春花却又是满脸笑容,讨好地从怀里取出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塞给春花道,“小妹妹,这里一共是两百两银子,你看够不够?要是不够我再补,要是够也不用找了!”

第四卷 归途 第16四章 一报还一报

“你真的全要了?”春花眨了眨眼睛,可爱无比。

“全要,全要。”生怕她反悔,周员外一把抢过了篮子,老脸上扯出一个很古怪的笑容。

春花看看手里的银票,翻了翻,又对着天光比了比,再歪着头想了一下,才忽然绽出一个更大的笑容,欢快地跑到门口护卫处,甜甜地请教道:“大哥哥,俺从来没有见过银票,也不知道这两张纸儿是真的还是假的,大哥哥能不能帮俺看看?”

刚才还冷若冰霜的两个护卫一下子像被春风吹拂,化冰解冻,十分亲切地验了一下银票又还给她,点头道:“没错,是真的。”

“多谢大哥哥!”春花接过银票,回报以甜甜地一笑,回头扫了一圈附近正自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突然发现一张熟悉的脸,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朱爷爷,朱爷爷!”

被叫的是一位脸上刻满皱纹的褐衣老头,见春花跑过来抱住自己的胳膊,习惯性地摸了摸她那梳的整整齐齐的头髻,又是慈祥又是疑惑地笑道:“春花呀,听说你家找到亲戚了?这一下你爹的病应该没事了吧?”

春花的脸一下子挎了下来,忽然扑进他的怀里,抽抽搭搭地说:“大夫说俺爹的病本来不碍事,可是硬生生地给拖重了,现在情况很危急,需要很多很多的好药才能勉强保命,所以俺只好又出来卖花了。”

褐衣老头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口。要是这话搁在昨日,他是确信不疑,可是今儿在这里看了半天热闹,再要说方二的病没得救,那好像得叫做诳语了。

不过褐衣老头不知道怎么办,那个周员外却早已像是六窍多了一窍,一点就通,马上从春花的话里头看出了门道,立刻高声命令家丁:“去,赶紧回去,告诉夫人,把家里所有的名贵药材都拿来,尤其是那支百年人参。”

说着,又厚颜凑到春花旁边来,赔笑道:“小妹妹,其实上次地事情纯属误会,周伯伯也不是不给钱,只是按照合约,你爹晚了几天交工,确实误了定好的时辰,说不定会影响我们周家一辈子的风水,所以周伯伯心里有些不快,原本想着晚些时候气过了就给你家算工钱的。

却没想到你爹在这当口病了。唉说起来也是周伯伯不好。心眼太小。太过计较了。这样吧。既然你爹病着。总需要一些开销。周伯伯今天就给家算工钱。另外。为了表达周伯伯我地歉意。你爹需要地药周伯伯全包了。麻烦你回去跟你爹娘说一下。好不好?”

春花从朱爷爷怀里挤出一只眼睛来瞧了瞧他。嘟嘴道:“那俺哥哥难道就被白打了吗?夏叔叔说俺哥哥地手伤地很重。要是不好好治。说不定一辈子都废了呢!那俺们一家将来靠谁呀?”

敲诈。赤裸裸地敲诈!现在方家都攀上燕家这棵苍天大树了。还一朵十二十文地绢花就卖到了十五两银子。就算谁都靠不到。刚才那二百两银子已足够全家充裕地过一辈子了。居然还在这里诉苦!

要说刚才心里还有点糊涂。可现在。周围地围观群众心里头可全都明白了。一个个都忍不住偷笑了起来。每个人都乐滋滋地打算继续看周家地狼狈和笑话。

周员外脸上地肌肉抖了抖。那谄媚地笑容差点就僵持不下去。但他既能和燕家合作多年。自然不是平庸之辈。立时有了对策。痛心疾首地道:“这件事全怪周伯伯我管教不严。才让孽畜欺负了你哥哥。这不。周伯伯今日就是负荆请罪来地。”

说着。立刻翻脸摆出一副怒其不争地气愤神情来。拿出老子地权威对着儿子大声喝道:“孽畜。我平时都是如何教导你地。你居然就跟在乡里横行霸道。还敢打伤人家地手!来呀。给我扒了孽畜地衣服。跪到门口去负荆请罪!”

周家儿子一听,哪里肯受这个罪和侮辱,怒眼一争,就要行横起来。但得了老爷示意的家丁早堵上了他地嘴,几只手抓的抓,扒得扒,很快就将周家儿子地外衣棉袍都扒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白色的单薄里衣,又绑上荆条,把他强行地按跪在门前。

周员外这才又对春花拱手作揖,低声下去地道:“小妹妹,你也看到了,今日周伯伯是诚心诚意前来请罪,不论你爹和你哥哥需要多少医药费,周伯伯全部都一力承当,若是心里还不舒服,想要周伯伯补偿地,周伯伯也绝对不说二话。所以现在麻烦你进去跟你娘转达一下好不好?”

“好吧,既然周老爷也知道自己错了,那我就去跟娘亲说。”春花从朱爷爷的怀里挣了出来,人小鬼大地说了一声,两只眼睛虽然大大的,但哪里有半分水意,装满了得意的狡黠,“你等着!”

说着,冲朱爷爷和乡亲们做了个十分开心的鬼脸,兔子一样地跑进客栈了。

看着客栈门口又再度关上,周员外这才背对着护卫冷冷地扫了一眼方才取笑的人群,几个老百姓被他这么一看,声音顿时小了一半,但他一转过头,马上又露出了兴灾惹祸、报应得爽的窃笑。

“唔唔呜呜”周家儿子被压在地上,一下子就冷得浑身颤抖,奋力地挣扎个不停。

周员外嘴角又是一抽,却强迫自己移开了眼,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们父子在门口等了这么久,早已说明燕家的态度,而后春花出来反而是一个契机,如果他不狠心抓住这个机会,那周家才是真的完蛋了。所以,就算再心疼,他也只能牺牲儿子,不然如果他自己当众全部认罪,让燕家在表面上占了理,反而更为不利。

时间一点点过去,门口两堆人群两种心态地又等了一会,眼看着周家儿子早缩成了一团,再也没有力气唔唔的叫骂!那客栈的大门才终于再次打开,又蹦出春花那个小丫头来。

“小妹妹,怎么样了?你爹娘怎么说?”周员外忙迎了上去。

春花板着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先回答,反而又跑过去抱住朱爷爷的手臂,一派天真懂事地道:“朱爷爷,俺娘说了,这些年来俺家多亏了乡里乡亲们的照料,实在无以为报,如今咱家的日子好了,可不能忘本。这卖花的银子虽然不多,却也算是俺们一家的心意,就请一向德高望重的朱爷爷帮个忙,分给曾帮助俺们家过的好心人,让大家也好做套衣服穿穿,就当时俺们家提前给爷爷奶奶、叔伯婶母们拜年了!”

说着,将两百两银票硬塞到了朱爷爷手中,又对集体呆滞的百姓嘻嘻一笑,这才对一脸吃屎般表情的周员外冷哼了一声:“俺姨妈说了,请周老爷进内叙话。”

饶是周员外修养再好,此刻也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对于春花的回答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幸亏边上一个家丁机灵,扶了他一把低声提醒了一句,才带着青红交替的面色,让人架着快要冻僵的儿子赶紧颤悠悠地走进客栈。

跨进门槛的那一霎,他分明听见外头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就像无数利剑一齐刺到了他心头,然而,更为痛苦的是,眼下他还必须假装若无其事,必须继续诚惶诚恐地化解最后的危机。

这一刻,周员外无比懊悔自己当初贪了那么一丁点的小便宜,当然,在内心的更深处,更多的确实一种刻骨难忘的耻辱以及仇恨。

是日下午,在花出巨大的代价,才终于将一切都平息下来,又亲自送走了燕家一行后,回到家中的周员外早已疲倦地连骂人的力气都已没有,几乎是被人抬着进了热气腾腾的澡盆,连吃饭也是丫环一口口地喂。

然而,就在此时,下人突然来报:“老爷,有一个自称可以帮老爷雪恨的黑衣人求见,他说,他是诚心诚意而来,但若是老爷是个孬种,自甘屈辱,那么他掉头就走。”

“谁也不见!”刚刚才赶走一堆小妾的周员外心神恍惚,随口拒绝,忽而又回过神来,一下子从水中坐起,“慢着,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全身都罩在黑色斗篷里、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就被引进了书房。

来人很直接,一上来就用沙哑的嗓音道:“今日之事,在下始终在一旁耳闻目睹,燕家如此仗势欺人,在下很为周老爷所不平。不瞒周老爷,在下的主子也曾和燕家有过类似恩怨,一直想要寻求和燕家对抗的同盟,不知道周老爷可有兴趣?”

“和燕家作对?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周员外机警地立刻否决。

来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周老爷误会了,在下所说的对抗,并非是指雇人买凶之类的勾搭,而是指生意场上的合作。如今南郑国大半商机皆为燕家垄断,天下商贾无不在心中暗自痛恨,只是碍于独个力小单薄,孤木难成林,因此”

黑衣人站在阴影处,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周员外的神色也从起初的坚持,悄悄地开始松弛

第四卷 归途 第17章 引“狼”入室

两天后,夕阳刚坠的天空,绚丽的晚霞给这萧索的初道令人十分愉悦的风景。

只是,探头望着前方高耸的城门,燕飞羽却有些郁闷:“娘,我们非得在秦安城里过夜么?”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了。”白水珺正看着一份信报,头也没抬。

“娘,我不想被人评头论足。”燕飞羽撒娇道,秦安不比小城小镇,那是方圆几百里之内除了蕉城,第二个繁荣之所,里头更有一些土生土长的本地大户,尤其是那个张家。

“我白水珺的女儿就算是被人评头论足,别人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白水珺还是淡淡的。

“娘,我是跟你说真的啦!我不想见张家人,尤其是张家的儿子。”燕飞羽索性晃着白水的手臂,让她无法好好看报。

实在不是她耍孩子气,而是她真的不喜欢那个张家。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本来燕家四十几年前迁到蕉城,令得蕉城一下子和不过百多里的秦安分庭抗礼,早已成了张家的眼中钉。只是苦于燕家的势力雄厚,不是他们想扳倒就能扳倒了,因此明争暗斗了十数年之后,加之燕家主动示好,承诺不涉足天帝山脉的玉石这一块,两家才慢慢地相安无事,并开始交往起来。去年正月里,张家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主来访,刻意送了一尊名贵的玉佛雕像,明面上是打着友邻交好的牌子,实际上还不是为了来看看她这个燕家的继承人长得什么模样?

当时她就知道绝没好事,果然,自从见了他之后,张家一下子前倨后恭,几乎要恬不知耻地在自家脸上贴上一张“世交”的牌子,后来更是不时地想要让她和他儿子见见面,这其中的原因用脚趾头想想也明白。至于张家那儿子什么德行,她难道还能不早早地查清楚么?如今娘却不绕道秦安,反而还要住到张家去

“我也跟你说真的,”白水被她捣乱的无法看信报,只得将信报放下,侧头看她,却是柳眉微蹙,说话毫不留情,“还是你怕自己将来根本担当不起继承人的责任?”

“这是两回事嘛,呃娘地意思是”燕飞羽忽然愣住,一下子理亏起来,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女儿明白了。”

“那你说说。你都明白了什么?”白水珺又恢复了平时里地严母形象。

“张家人虽然讨厌。可却是本国之中难得和我们燕家并立地几个大家族之一。根基深厚。更是和宫中有些关系。不能等闲视之。我们不但不能随着自己地性子得罪人家。而且此番我们住进张家。正好可以趁此亲自了解一下张家。”燕飞羽微微地嘟着小嘴道。

“还有呢?”白水珺还是板着脸。

“还有?”燕飞羽诧异地抬头。不解地道。“娘亲还有什么原因?”

“你忘了周家地例子了么?”白水珺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真不知道当初你哪些鬼主意是怎么想出来地!”

“周家!”燕飞羽一向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尤其是自己头上还有一对智商都极高的父母,有时候反而自信心不足,不过毕竟不是真地愚钝之人,此刻被母亲这么一抢白,再一细想,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娘,不是吧?这么快?我还以为起码要先建立起根基才行。”

“本来我和你爹也没想要这么快,但是收到你遇刺的消息后,就知道此事实际上已刻不容缓,而且,张家这块骨头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啃下来的。”白水珺翻了翻底下还未分信报,取出其中一封,迅速地游览了一下,然后递给燕飞羽,唇角这才带了点微笑,“你自己看看。”

“周家搞定了,娘真坏,故意戏弄我!”燕飞羽看毕,也欢欣了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又馋着脸向白水珺依偎了过去,腻声道,“娘,那今晚我在张家是不是闹的越凶越好啊?”

“你说呢?”白水珺又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完美地掩住了眼底的那抹笑意。没错,她就是故意想借此让女儿的情绪能活跃些,不要老是将自己埋在负面的情绪之中,所以才坚持要去张家,而且故意现在都快进城了才提醒她。

这一会燕飞羽却再没有丝毫沮丧之色,反而早料到她会拒绝,嘻嘻地笑道:“好啦,娘,我知道虽然我们要让张家同别人合伙来欺负咱们燕家,可是也不能做地太过头,不然反倒显得可了。”

说到“别人”这两个词时,她故意调皮地加重了语气,之前的一点郁闷早已消散一空,嘿嘿,要是周家人知道那个要帮他家复仇的黑衣人其实就是另一个“燕家”,所谓的合作流来流去的最终利益都在燕家,不知道会不会当场气吐血呢?只可惜燕家的另一个身份是无法暴露的,倒是便宜他了。不过做人也要知足不是,制造出另一个横空出世的大贾,分散朝廷和世人对燕家地注意力,其中的利处已经足够大了。

“嗯,你马正式变大人了,其中的尺度,也该学着自己把握了。”白水珺道。

“知道了,娘!我不能让人看起来是我们的错,哪怕人家来调戏我,我也绝不让山丹狠狠揍他一顿,顶多我自己赏他一个耳光,嘻嘻。”燕飞羽对一旁一直默默地用无烟碳煮浓茶的山丹挤了挤眼,洋洋得意地道。

她虽然只有三脚猫功夫,但张家那儿子却完全是个没有丝毫武功地酒色之,到时候只要她面纱一摘,还怕找不到机会挑起事端,教训教训那只癞蛤蟆么?

“夫人,您已经忙了一个下午了,喝杯热茶解解乏吧!”山丹回以一个微笑,目光掠过不置可否又重新看信报的白水珺,稳稳地倒了一杯茶递了上去,平静地仿佛丝毫不曾听见方才那一番原本极度机密地对话,更没有因此就马上跪地感恩涕零地拜谢主子对自己的信任,大表忠心。

“嗯。你若是有什么意见,也说说。”白水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口中却淡淡地道。

日久见人心,纵然她亲自指派地五个人中就出了两个叛徒,但是山丹和箭荷的忠心却是不容怀疑,尤其是山丹,有了这番经历之后,将来更足以成为羽儿地左膀右臂,只可惜箭荷那个孩子唉

丹先是应了一声,然后斟酌了一会才道,“张家不比周家,不是仅靠一番口舌就可以打动,也不是我们燕家的合作伙伴,本来就有利益上的直接冲突,婢子觉得只要届时我们占了理,不如索性便做的狠一点。不但要绝了张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妄想,还需让那位张家少爷受些活罪。其后,我们再加倍防范张家的报复,重新彻底撕破脸敌对,并重重打击他们一翻。等我们的另一股势力筹建的差不多之后,然后再派人上门游说,到时候就不信张家不会上当。”

“山丹果然厉害,这个主意好!”燕飞羽拍手笑道。

“婢子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是否可行还要夫人小姐定夺谋划。”山丹谦逊地笑笑。

“那依你之见,如何才能让张家少爷受些活罪呢?”白水珺微笑道。

山丹笑着看向眼波流转、嘴角勾起的燕飞羽:“恐怕小姐心里已经早有主意了。”

第四卷 归途 第18章 自毁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