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了一半,关钧雷忽然收住话题,桃花眼缓缓一眨一抬,绽出了一朵真正倾城倾国的惊艳笑容。说实话,燕家小姐虽然美则美矣,但他关钧雷年纪轻轻就已经在花丛中驰骋,如今已过这么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看见绝色女子就会浑身气血翻腾的毛头小子了,他感兴趣的是,这个燕飞羽是否真的只是空有外表而无内涵的普通千金大小姐?

毕竟,她的肩上,可是担负着整个燕家家族的未来,尤其是在亲眼见了燕五云和白水玉蝉这一对如此出色的夫妻之后,想要让他相信燕家小姐只擅长弄曲作画做些小玩意,而没有经商天分平庸无能,确实有些难啊!

第五卷 蛰伏 第九十九章 晚宴

冬日时短,原本就暗沉天色很快就变得昏暗迷离,因近,燕家主院、羽园以及两个客院之间的红灯笼皆换上了琉璃彩灯,或挂在屋隅楼台,或支在假山翠竹边,一路星星点点,流光溢彩地将园子点缀的亮如白昼的同时,也平添了一份梦幻般的迷离和暖意。若不是出了门就有北风不甘地四处呼啸,几乎让人以为这是温柔的春夜,而不是寒冷的冬日。

唔,明日该去问问新的灯笼作坊那边进展的如何了,这一行虽然利薄,却是个销量极大的产业呢!其他的新行业一时间虽然无法成型,这个却几乎是现成的,加上她盗用了前世几个卡通款式,应该能在年前顺利地抢到“贡灯”的地位。

来到悦鸣居,弯腰出轿去请关钧雷时,燕飞羽随意地瞟了一眼满园的彩灯,心思不期然地又转到公事上头,再想到自家如此招待关三公子,为的也还是公事,不由自嘲地一笑。自从上次事件之后,她好像已经很习惯事事都会考虑到燕家的利益,还真有点儿继承人的风范了。

这样也好,反正除非将来爹娘再生个弟弟,否则她这辈子是注定没法悠悠闲闲地当米虫了,早点开始将来也能早点建立自己的管理风格,免得一整个人生都要像爹娘这样日理万机没个空闲的,不然那样的人生也太悲剧了。

对呀,说起再生个弟弟这件事可真奇怪,早在五年前夏叔叔就明明说过爹和娘的身体都已经没有问题了,为什么到现在娘亲都还没动静呢?唔,她真想要个弟弟,哪怕不是弟弟,妹妹也成啊,虽然说就算有弟弟妹妹,要想他们帮自己也起码是十几年以后的事了,但好歹将来她不至于要当一辈子的劳工啊!

燕飞羽一路胡乱想着,很快就走到了二门前,看见了闻讯出来的关钧雷。

这一次,一番梳洗之后的钧雷没有再一身绚丽夺目的红锦绣袍而是在淡绿交领锦衣的外头罩了一件墨绿色缀淡粉海棠的直身,在加上腰间所悬挂的玉佩和系数正式束起戴冠的发式,整个人既显得神采奕奕,又不失沉稳风范的是一派真正名流公子的气度。

正如关钧雷一眼见到燕飞羽,眼中虽有惊艳之色心中却没有如常人一样仰慕一般,看惯美男的燕飞羽同样也没有像普通花痴似的被关钧雷抢眼的风采所迷倒,有的只是坦荡荡的正常欣赏,而且身为一个女子,本来就不好称赞男客的衣着,因此简单地寒暄了两句,便请关钧雷上轿。

看来关三公子也不是正天下无敌、只微微一笑就可倾尽世间少女少妇之芳心的。

轿帘一放下关钧雷就摸了摸下巴,勾起一缕玩味的笑意心中自嘲着自己。这种感觉很新奇,很陌生有一丝不大好受的滋味。不过话又说回来,世间之物是难以得到的才更有吸引力,以及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既然那个目标暂时还无法完成,也许在此之间,先攻壳一个小堡垒玩玩也不错。

对于为天下第一大贾。占据了蕉城半边天地燕家来说。虽然己身地地位几乎已经超然于商业。但这并不代表燕家就无需宴请四方来搞好合作关系。只是通常而言。能动用梧桐暖阁地次数一年到头却排不手地手指头。因此。梧桐暖阁每一次开启。就必定是十分隆重热闹地。今夜。也是如此。

但和往日不同地是。今日从那宽地可容数百人却又每一个角落都洋溢着暖春气息地大厅之中所传出来地音乐声听起来却让人感觉甚是新鲜别致。平时那总是由着一群美娇娘身穿霓裳羽衣曼妙起舞地演艺池里。此刻也是一番全然不同地光景。

原本因季节变换而铺地厚厚地地毯已被撤去。露出了光可鉴人地大理石地。舞池上方。悬挂着三个雕琢出无数面可不停转动地琉璃球。琉璃球地中心则是一部每层均延伸出起码十数盏烛台、上下可齐点出数十烛光地银色吊灯。灯光打在琉璃球上。再经投射到三面特殊材料制成、会反光地帷幕之上。整个舞池之中。全是无数炫彩流溢地光芒。随着帷幕后地乐起。一个个身着窄袖带一片尾巴式半长外衣、腿套笔直长裤地束冠高个女子优雅地向柔美打扮地同伴伸手邀舞。然后踩着十分有节奏地鼓点翩然地转起圈来。

音乐和舞蹈一开始。关钧雷正自举杯欲饮地手势便顿住了。饶是他再见多识广。也不禁面露十分惊奇之色。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恪尽职守地两个随从地目光也俱被牵引了一半。便是时常居住燕家。算是阅尽燕家各种晚宴节目地赵超凡也是看呆了眼。同时心中也不知是何等情绪。若说起关系来。这一个关三公子和表妹家地交情自然不可能和自家相比。更不用说感情地亲密程度。然而。这梧桐暖阁他有生以来却才是第二次踏进。似这样地节目更是第一次看到而且。这一切似乎还都拜这个关三公子所赐才有机会。这种滋味实在

再看一眼燕飞羽。只见她粉颊晕红。红唇带笑。不时地和关钧雷聊上两句。却几乎都不看向自己。赵超凡不觉得情绪黯然起来。不仅食不知味。就连眼前如此奇特地节目也变得趣味索然起来。

关钧雷早已察觉到赵超凡的目光,却懒得理会,更不想被这个看似已经弱冠成人、实则只不过是一个软弱无用的富家子弟分一点心神,除了兼顾作为宾客之本份外,注意力倒是基本上集中在舞池之中。

其实细看之下,这一种新奇舞蹈的舞步实在是最简单不过,不过是三四步而已,然而,这样“男”女对舞的形势、迷幻的灯光,以及那奇异的装束,和满场旋转的方式一结合起来,却是平生所未见,再加上那极具节奏感仿佛震动着心脏能勾起心中热血的鼓点声,让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也想加入其中体味一翻。

待得一曲完毕,舞者优雅谢幕,意犹未尽的关钧雷情不自禁地拍手鼓起掌来。

第五卷 蛰伏 第18章 献艺

啪啪啪!

“此舞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能将如此简单的舞步变成如此精彩绝致的节目,在下无法不极其佩服发明此舞之人!”关钧雷由衷地赞叹道,神情十分愉悦,“赏心悦目,实在是十二分的赏心悦目呀!”

“关公子过奖了,精彩绝致四个字可不敢当,只要还能入贵客的眼就好了。”燕五云呵呵地笑道。

“是真好便是真好,在下绝没有任何夸张之意,但不知这编舞之人是何等人物,在下还真想请教一番,来日也好回家依葫芦画瓢,以博他乐。”关钧雷极有兴趣地求问道。

“既然关公子喜欢,那么,羽儿,你改日就和关公子好好讲讲。”燕五云笑着看女儿。

“是,其实这个舞蹈很简单,只要灯光和服饰到位,谁都可以跳出这个效果的。”燕飞羽口中谦逊,脸上眼中却俱是得意之色,好像能博得关钧雷的赞赏十分有成就感一般。

关钧雷双目然绽彩,恍然大悟道:“我道是谁有如此才华,原来这舞曲竟是世妹亲自编导?难怪能如此与众不同,不知此舞可有美名?”

“多谢关公子赞誉,这个蹈的名字么,就叫满场飞。”燕飞羽在心中暗暗做了个鬼脸,虽然这舞台的灯光原比不上那些高科技色彩,不过在现世也算难得了,她就厚颜当做原创吧!反正在外人面前,就是需要营造这一种不学无术、容易骄傲自满的错觉。

“满飞满场飞”关钧雷微微侧头回想着方才的所见细地咀嚼了一番这个名字,情不自禁摇头叹道,“妙,真妙呀!这一对对,一双双,看似拥挤地满场飞舞,却又奇异地谁也不会撞到谁,流光如梦,彩裾飞扬,也唯有这‘满场飞’三字才能体现出其中意境。”

说着手端举酒杯。站起来一拱:“在下言语匮乏。实在难以形容今日之感受。只好诚挚地向世妹敬一杯酒表如此盛情款待之意!”

语毕。先行先干为敬。

“关公子切莫如此客气难得南。飞羽略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地。”燕飞羽也笑盈盈地回敬道。

“是啊。关公子。你就莫要再夸奖她了。我这个不成才地女儿呀。也就是搞搞这些旁门小道有点小聪明要她学经商处事就大呼头疼。偷奸耍滑地很。”白水珺也莞尔道。

“娘”燕飞羽美目含怨满地嘟嘴道。“你怎么在客人面前揭我地底呀?孩儿难道就么差劲么?”

“姨妈妹其实真地很聪明。只是年纪还小又是女孩儿家。难免爱玩了一些。若真有事情要表妹处理。表妹一定做得比谁都好。”心里一会酸一会儿涩地赵超凡终于找到插口地机会。不等关钧雷接口便先高声维护道。

“还是表哥了解我,”燕飞羽顿时展开笑颜,并得寸进尺地嗔道,“娘,你不要老是把人家看的那么扁嘛!”

“要想不让人家看扁你,那你就拿出点事实来证明自己啊!”赵超凡正欲再维护,白水玉蝉却毫不留情地地先斜眼瞟燕飞羽。

“我”燕飞羽咬了一下嘴唇,却“不知”该如何证明自己,“只好”赌气道,“那好,娘,你现在就给女儿派一件差事,看女儿能不能办好!要是办好了,今后可不许再在客人面前说我没用。”

“好呀!”

白水珺挺直了身体,话,却被丈夫拉了一下手臂,看了一眼注意力大半放在燕飞羽脸上的关钧雷,笑着微微责备道:“珺妹,你也是的,还有贵客在呢?你们母女要斗嘴也不看看场合,让贵客笑话。”

白水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关公子见笑了,来来来,我们喝酒。”

“伯母哪里话,其实世妹不仅天真烂漫,而且本质聪明、才情过人,正如赵公子所言,如今不过年幼贪玩,阅历尚浅罢了。只要假以时日,略加雕琢,必定如璞玉绽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夫人大可不必为世妹担忧!”阅世甚广的关钧雷自然不会真的觉得尴尬,眼中反而还有几分别样的意味,从容地含笑着劝道,同时再度举杯敬了敬。

听到此言,燕飞羽面上的些微沮丧之色顿消,还得意地向白水珺抛了一眼。

“羽儿,莫要人家夸你一句就得意忘形不成体统,”燕五云警告地低唤了她一声,然后圆场道,“不是还有其他节目么?”

“女儿遵命!”燕飞羽忙拍了一下手掌,再这样装嫩扮天真下去,她还真有些吃不消了,毕竟平时在父母跟前撒撒娇是一回事,可要当着外人的面演戏又是另一回事。

随着燕飞羽的示意,前方那刚刚还炫彩照人的舞池突然变得一片昏暗,面向客座这边的帷幕也陡然落下,将舞池整个包围。

随即,一缕袅袅的琴音就犹如清泉呜咽一般幽幽地荡了开来,无需众人如何侧耳倾听,脑海中便宛如浮现出无限的美景,仿佛亲眼看着万物相继滋长,青草蔓延,绿满人间,蝶舞百花芳丛,令人百忧尽散。紧接着,四处忽又有笛音轻跃,犹如小鱼在莲间嬉戏,溅出曼妙的水声,更是浑然忘了此时的季节,好似到了那凉风徐徐的初夏。琴声再随,一个粉红色的花苞便缓缓地从田田的荷叶之间探出,亭亭而立。微风拂过,花蕾含羞而绽,粉嫩欲滴,直至终被一只素手采攫,贴在伊人面颊,摇橹而归。

一曲既罢,众人皆暂自无声,好像只余下船尾波纹层层外扩。

“奴婢技薄,还望关公子、表少爷多多包涵!”能奏出这样琴音的自然不可能是庸俗乐师,帷幕收起火重明后,欠身致谢的那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女,正是最擅长抚琴的侍女紫云。

“这是我身边的侍女紫云,不知还能入关公子之清耳否?”

“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关钧雷毫不吝啬地给与高昂的评价,“琴音悠荡缠绵,笛声轻快明悦,两者既相互呼应,又相得益彰,令人犹如身临其境,实在堪为完美。”

“多谢关公子夸奖,婢愧不敢当!”紫云仍是一贯清清冷冷的神色,福身后却忍不住微抬眼眸,向斜对面的赵超凡快速地瞟了一眼。

然而,曲终后赵超凡虽然也跟着鼓掌,但一待帷幕收起露出里头演奏人物之时,就已快速地垂了下去,此刻虽感到目光掠过,却只一味喝酒,不敢抬头。

没有得到期待之中的回应,反而被如此躲避,紫云冷艳的面容上顿时微微现出黯然之色,再次欠了欠身就要退下。

燕飞羽不动色地将两人的反应收在眼底思略转,便笑道:“紫云,关公子如此夸你,你可得向关公子敬上一杯。”

紫云低头应了一声上前来,接过一旁丫鬟送过来的酒杯,一步步目不斜视地走过赵超凡的案前,屈膝蹲身高举美酒,“紫云多谢关公子抬爱!”

“在平生最为敬重艺绝之人,紫云姑娘琴技超凡,应该是在下敬紫云姑娘才是。”关钧雷起身,落落大方地接过酒杯,对身边伺候的丫鬟含笑而望,“烦请这位姑娘为紫云姑娘也倒一杯酒。”

待紫默默地接过酒杯,关钧雷道了一声“先干为敬”,便潇洒地一饮而尽,犹如桃花的双眸中出奇的没有半丝调笑之色,仿佛再是个正人君子不过。

紫云跟着抬袖饮下,便退了回来,表情既不见丝毫欢喜,也没有半点悲哀,仿佛已如木头。

此时,侍菜的丫鬟们再度鱼贯而入,收起旧肴,献上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的新味,燕飞羽照例亲自一一解说每一道菜的做法、来历,来增加宴席的趣味。

关钧雷号称关家堡最为浪荡的公子,在吃喝玩乐方面自然相当有一套经验,两道菜之后就开玩笑说不如让他自己来猜猜珍肴的材料和特点。客人既然有如此雅兴,主人自当尽力配合,加之关钧雷不仅每每猜中,点评赞誉都在点上,而且张口即有典故,言语又十分风趣,一时间,厅内的气氛真的浓如暖春,着实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至于作为陪客的赵超凡,燕家三口虽然也不时照拂,劝酒劝菜,免得其尴尬,但由于赵超凡几乎插不上什么话题,抬头又见站在燕飞羽身后的紫云,反而越发地像一个没有存在感的隐形人。

在一个个节目,一道道美食之中,酣酒很快就过了三巡,在座的每一个脸上都染上了几分酒色,然后关钧雷忽然站了起来,拱手作揖,朗声道:“在下本是冒昧前来,却承蒙世伯一家如此盛情款待,实在感激不尽,如不嫌弃,在下想凑兴耍个小把戏,以博各位一笑。”

“关公子要表演节目,当然求之得。”燕飞羽掌笑道。

“如此,在下就献丑了!”关钧雷朗声笑道,拍了一下手。一个小厮就提着一个鸟笼快步走了进来,掀开一看,却是巧玲珑的画眉鸟。

接着,关钧雷望向山丹,笑道:“想要耍这个小把戏,还要请世妹左边的这位姑娘帮个忙。”

燕飞羽不明白他要耍什么把戏,却自然不会拒绝他这个要求,素颜的山丹便走了上去。

关钧雷叫人搬来一只绣墩请山丹坐下,又让两位小厮取来一根红绳,各持一端站在山丹两侧,然后将红绳堪堪地停在山丹的面前,又让人将画眉鸟放了出来。

画眉鸟飞出笼子,先是在厅中转了一圈,清脆的鸣叫了几句,然后停在山丹前面的红绳之上,又一个小厮上前,摊开掌心,喂了画眉鸟一样物事。

“请诸位细看,在下可要开始了!”关钧雷微微一笑,站在山丹侧旁,从袖中取出一个哨子含在口中,长长短短地吹了起来。

那画眉鸟抖了抖尾巴,忽然将黄色的小嘴凑到山丹的眉毛上一摆一摆起来。

“啊,它在画眉毛!”玉蝉早被吊足了胃口,睁大着眼睛张望,又素来和燕飞羽没大没小惯了,眼尖之下,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其他大部分人虽然没有她眼眸明厉,但因山丹就端坐在中间,却是人人都能看到,见果然如此,不由个个面露奇色,就连各有心事的紫云和赵超凡也不例外。

关钧雷眼中含笑,口中哨声却不停歇,那画眉鸟口衔细墨,不住指挥,那画眉鸟也不住摆头,一笔笔地往山丹眉毛上细描,只片刻时光就已画好一支眉。接着又略略移动,去描另一边,很快的,另一道远山也跃然额上。最难得的是,两边的眉毛不但深浅浓度一致,而且还不是信口乱涂,而是十分依据山丹原来的眉形酌情修饰,令得山丹的眉目越发如画动人。

什么叫绝技,这才是真的叫绝技,叹为观止的绝技!大厅之中顿时响起如雷般的掌声,燕家夫妇还有些矜持,立两侧服侍的下人以及偷看的乐师舞女们却早已鼓红了双掌。

第五卷 蛰伏 第19章 重礼

一场燕家特地为关家堡的三公子准备的晚宴,却被关钧雷抢去了最精彩的风头,这是燕家人所始料不及的,但是没想到,画眉这个节目却只不过是关钧雷的第一步安排。

掌声退却,众人刚各自归位,一个关家的随从就走上来在关钧雷旁边耳语了一句,关钧雷如玉般的面庞顿时闪过一丝喜色,微微颌首,那随从随即匆匆而去。

不久,二管家燕贵明进堂来报告道:“禀老爷,外头有数人抬着箱笼礼品,说是奉关公子之命特来献礼。”

燕五云微微一怔,笑道:“世侄,你我两家已相交二十余年,如今你人来便已是莫大的心意,又何须如此多礼见外呢!”

关钧雷恭敬地道:“小侄知道世伯家富足天下,万物不缺,可一来听说再不久就是世妹的及笄之礼,二来家父若知道小侄第一次前来拜访就毫无礼数,厚颜空手,回去之后只怕要给小侄好一顿排头吃,何况小侄临行仓促也没有什么好礼物,只略备了几件薄礼而已。所以,小侄斗胆,还望世伯看在为替小侄免了这顿排头的份上,定请笑纳!”

“世侄既然如此气,那伯父若是却之就未免不恭了!”关钧雷说了这么一堆,燕五云自然不好再拒绝,当下呵呵一笑,对燕贵明点了点头,复又招呼道,“来来,我们继续喝酒吃菜!”

礼尚往来本是世俗人情,如关钧雷所说燕家不缺珍奇异宝,何况来日关钧雷回去,总要附送相对价值的回礼的,因此这礼物收了也依然等于未收。

“是,小侄敬世和伯母一杯!祝世伯伯母身体安康、万事如意!”关钧雷微笑道,同时也向燕飞羽一拱手,“也敬世妹,世妹芳华永驻风采日盛!”

“多谢关公子,也祝关公大展宏图,鹏程万里!”燕飞羽也欣然举杯,笑道,“今日关公子逗鸟画眉实令得飞羽大开眼界,方知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关雷朗笑道:“呵呵,其实在下这个小把戏也是从别人身上学来的,不过是个雕虫小技而已,倒是听说世妹幼小之年就已能驯猛虎,这才是无人能比呢!”

燕飞羽失笑:“我哪里能驯什猛虎呀。只是喝了一点虎奶又和小虎生活过一段时间悉彼此气味。久而久之一点默契罢了!当真让我去调教一只陌生地老虎。怕不被吃了才怪呢!”

说人皆是哈哈一笑。正欲再起话题外已传来通报。二管家燕贵明带着八个彪形大汉抬捧着六件物品走进厅来。最后一件是个大木箱子。高大一米多。两个大汉合抬着十分小心地放在地毯之上。

关钧雷地随从关信上前行了个礼。说了一段套话后。开始逐一或揭开玉盘上地红绸。或打开礼盒。只见前头几样礼物之中都是些玉石瓷器、佳砚名剑。虽然也算名贵却并不少见。相较于燕家地巨富而言确实也可以算是薄礼。

厅内灯火明亮。燕五云夫妇将这几件礼物都看地分明。而且深知最关键地礼物必定是在那一米多高地箱子中。因此客套了两句就让燕贵明先行收下前几件。

果然。轮到最后一件时。关钧雷亲自站了起来。一边示意手下开箱。一边风度翩然而又十分谦逊地道:“在下此番出游。途径东海。偶得一件奇物。当时在下还曾感叹过世间芸芸众生。不知何人才能配得起这件奇物!没想到今日却有幸和世妹相遇。看来这件事物是上天注定要为世妹所有。”

说着。见箱子五面俱已拆卸在地。露出里头被红绸覆盖地盆栽状物体。微微一笑。光洁细白地手指轻捏一角。然后陡然一掀。将内中之物呈现在众人眼前。

“啊!如此举世罕有奇绝之物,小女如何担当的起?”饶是燕五云早已见宝如见常物,但此刻却依然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失口赞道。

其他人目注着那三四尺高、发出莹莹光泽的红树,也俱都发出了轻微的抽气声,只因那血红的物事根本就不是什么寻常盆栽,而是长于深海之中、每二十年左右才长一寸的极品血珊瑚。燕家当为全国首富,似这等自古以来都象征着祥瑞幸福、代表着高贵权势、传说可以趋吉避凶之物,家中自然收藏了不少。可是据燕飞羽所知,她家最高的那株红珊瑚也不过两尺不到,而眼前这一株却高大三四尺,须知,这个时代可没有那么先进的潜水设备,那些下海捞珊瑚的人哪一个不是拿着性命在冒险?甚至有多少人即便付出宝贵的性命也是取不到一株像样些的珊瑚的。

当下,燕飞羽也赶紧站起,正色道:“我爹说的没错,关公子,这件礼物太贵重了,飞羽万万受不起!还请关公子收回去,献给关堡主他老人家,祝愿他老人家延年益寿,此番美意飞羽心领了便是。”

说着,郑重地向关钧雷行了一礼。

“不错,关公子,宝物我们厚颜收下就是了,这株玉树小女却是无能收下。”白水珺也淡淡地道,她出身江湖,素来不爱好身外之物,血珊瑚虽然极度名贵,对她而言却没有多少触动。相反的,长期护女的谨慎却让她有一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警觉。

关钧雷淡笑:“世伯,伯母,世妹,你们过虑了,其实这株血珊瑚虽然罕见,说起来也不过是赏玩之物,代表的只是小侄的一片心而已,何谈受用不受用两字。世妹,你就不要客气了。”

“珊瑚素来有止血、除宿血之功用,又能定惊++和目生云翳,又因长于深海之中,万金难求,一小株药用价值自古高贵,又岂是一般的赏玩之物?”燕飞羽早将父母的神情收在眼中,当下毫不犹豫地继续摇头,执意拒绝,“无论如何,这个礼物飞羽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礼物再贵重,燕家也不是回不起礼,但是如果仅仅是作为恭贺她的及笄,那背后的深意便浓厚了,就算和关钧雷相见之后他的眼中从未流露出丝毫下流淫邪之意,就算短短半日相处之下自己也确实对其有不少正常好感,但事涉重大,她是绝对不能贪图珍奇而接受的。

别的不说,关钧雷毕竟是北盘国之人,而且关家堡还是北盘在野的一支极大势力,虽然朝廷其实也明白燕家在北盘国一直有生意明面上毕竟谁都没有提及,可如果接受了这个礼物后果就着实有些难以掌控把握了。

所以,于情受不起,于理更不能受!

事实上,若是可以,以眼下家的危机来看,和关家堡最好是公事公办,君子相交淡如清水才是。

“不过是件礼物,世妹何需再三谢绝?”见燕家一家三口轮番坚拒,绝不是什么客套,关钧雷很是无奈,再次诚恳了一番之后,只好让人重新收了起来。

待到箱子合拢,抬放到旁,燕五云等人才收起肃然之色,面带微笑,命人重新鼓乐,再上佳肴延续宴会之乐。其后,燕飞羽又命人表演不同的节目,并越发地殷勤相劝,气氛反较刚才更为融洽。

欢笑语中,时光不觉悄移。

“砰!”

大伙儿正看着英姿飒爽的人剑舞,忽然听到一声闷响,却是醉意熏熏的赵超凡一时不稳,差点整个人撞到案桌上,幸好旁边的小厮及时扶住,只打翻了一个酒壶。

“表哥,你没事吧!”燕飞羽忙问。

“没没事”赵超凡晃了晃头,强迫自己清醒一点,同时勉强地露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今日是他人生之中最受刺激、最觉得抬不起头来的一天,如果可以,他真想找人将那关钧雷赶的远远的,或者怎么着也得打垮掉他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气势。但是,这些都只是如果而已,甚至,就连他原本寄托无限希望的表妹,对自己也纯粹只是敷衍而已,反而将那些巧笑嫣然,那些欢声笑语,那些别致心裁,统统都送给了才第一天见面的陌生人。

而且,偏偏他还必须显得大度一些,大方一些,免得表妹更加不理这样的自己,如此之苦,如此之累,他其心何堪,其情何居啊?

“表哥,你的酒量向来不大好,要不,就先回去休息吧?”燕飞羽关切地道,并随口吩咐紫云亲自去准备醒酒汤。

“不!我没事!”见燕飞羽别人都不交代,单单只交代紫云,赵超凡一个激灵,酒意立时醒了三分,一下子坐正了起来。

燕飞羽一怔,随即明白刚才自己虽只是随口叫唤紫云而已,却是无意中触碰到了表哥的敏感处,当下故作不知地笑道:“表哥,小酒怡情,过度却伤身,还是早些歇息吧?”

“其实,不单是赵公子,在下也有些吃不消了,只是世妹准备的节目太过丰富,佳肴又分外可口美味,让人流连忘返,浑然不觉饮了多少美酒,情绪高昂,这才未有及时察觉。”关钧雷轻晃了一下身躯,只手扶额,带着明朗的笑容,一半自嘲一半歉意地对燕五云等道,“此刻世妹一说方觉酒劲上涌,世伯告罪,小侄只怕也要提前告退了!”

燕五云哪里不知道他其实是在给赵超凡铺台阶,再看漏斗,已快亥时正,晚宴已足足过了一个半时辰,便顺水推舟地道:“适才羽儿说的没错,小酒怡情,过者伤身,既然凡儿和世侄都已有醉意,天气又寒,那就早点歇下吧!左右世侄多住几日,大家也多的是机会。”

说着,呵呵笑着,亲自吩咐大管家马原丙和二管家燕贵明派人护送关钧雷和赵超凡回去。

赵超凡本自不愿,但见如此,也只好顺从,勉强地起身行了个礼,就任由左右搀扶下去了。

一晚笙歌也就此彻底散场。

第五卷 蛰伏 第20章 当断需立断

“下雪了下雪了,小姐!终于下雪了!”早上,燕飞开眼睛,懒懒地拉了拉床边的绳子,玉蝉就兴冲冲地冲进来报告,“昨晚小姐睡下后就下了雪子,我就暗地里祈祷,哈哈,今天果然就下了。”

“啊,是吗?哈,那我可要奖赏你了。”燕飞羽残留的睡意顿时被这个消息冲的干干净净,一把掀开了被子,套上棉拖,就要往窗边凑。

从记事起,她就一直不喜欢冬天。虽然再世为人后,以燕家的条件,即便在严冬时节室内也依然温暖如春,就是出行也不过只是略为不便而已,并不曾受冻,但她还是保留着前世的喜好,极其不喜欢这个阴冷潮湿的季节。不过,当洁白的飞雪铺洒人间时的那些日子却是例外,相反的,她的其中一大爱好就是像个孩子似地打雪仗。

“嘻嘻,那是。”玉蝉蹦跳着抢先去开窗。

“小姐!”燕飞羽还没跑到窗边,就被一脸不赞同的山丹拦住,“衣服都还没穿呢,好歹先披件外袍先。”

说着,向玉蝉瞪眼。玉蝉嘿嘿地吐了下舌头,赶紧取过一件棉袍为燕飞羽套上,这才推开了窗户。

一股寒气立时钻进温暖内室,全身都是暖意包围的燕飞羽非但没有感觉一丝寒冷,反而觉得精神倍振,待看到果然漫天都是飞舞的雪花儿,顿时绽开了欢畅的笑颜。

“太好了,昨日了一整天的雨还以为今天还要下呢!没想到却是下雪了哦哦,要是能下大一点,估计下午这雪就能积起来了。”

“怕没那么快呢?这雪还太小了。”山丹对雪却不甚有兴趣,任由玉蝉陪着燕飞羽,自己却开始倒温水浸毛巾,为燕飞羽准备洗漱用品。

“不管怎么样,下雪就好了得总感觉这天死气沉沉的。”燕飞羽孩子气地盯着那些飘飘洒洒的小雪片,几乎看的目不转睛,直到山丹催促了两三遍才不舍地走回来梳洗,毕竟如今可不是小时候旦下雪的时候她就可以万事不管,只管好好尽情地玩个够。现在她的每天日程都排得能再满所要思虑的事情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就像昨晚,都几乎是亥时末才躺下,都赶得上老爹和娘了。

“小姐。今儿个穿什么衣服?”玉蝉暂时关了窗。打开了衣柜。

“骑装,等会先去一趟虎山啊。等等是常服吧!”燕飞羽蹙了一下眉头。“差点忘了我前天就答应了关钧雷要带他去看大头地,那天下雨没成行。今天说不定要去,等确定了再换骑装好了。”

“小姐不想带关公子去虎山?”山丹敏感地察觉出燕飞羽说到承诺时有些不悦。

燕飞羽确实有些不高兴。道:“外头地人总以为大头是我地宠物。却不知道我其实我心中一直将大头当做亲兄弟。非不得以。不想让任何人去打扰它。上次春花她们兄妹是孩子也还罢了。要是每次来了客人都这样要求。那大头不是变成了寻常玩物。只是关钧雷身份特殊。他既然提出来要见一见。我若不答应。岂非显得我太小气?何况他都能拿那么稀有地血珊瑚来当礼物了。就算我们没有收下。却也不能拂逆这么小地要求不是?”

“小姐既然不愿陌生人去打扰大头。到时候就说大头最忌讳生人气息。让关公子离远一点。瞧上一瞧。下次不要再带他去也就是了。何苦烦恼?”山丹一边和玉蝉一起服侍着为燕飞羽套上棉衣和外袍。系好环佩。一边笑着劝解道。心中却想着若是换了另一个人。只怕不主动提出。小姐也会带他去虎山吧!由此可见。关三公子虽然英俊倜傥。潇洒风趣。但还是各花入各眼。不一定能赢得小姐芳心。

“是啊。小姐。要是你不高兴。就再拖几天呗。等天气晴了再说。”玉蝉也道。

“一般雪后一两天就必定会放晴,我又能拖到哪里去?”燕飞羽郁闷地道,“而且爹娘客套地留他小住,他可好,一口就答应了。”

玉蝉奇道:“咦,小姐难道不喜欢关公子么?我瞧他挺风趣的呀!而且又很会讨女孩子欢心,小姐和他聊天时总是笑的很开心,我还以为小姐和他相谈甚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