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什么?”宁不一只手别在身后,早已紧紧地攥起。

“而且据说,那燕飞羽已然并非完壁之身,因此封妃一事,朝廷就不了了之,而后,燕飞羽立刻随同其父亲回蕉城去了。”右边一人含糊地掠过燕飞羽失身之事。

“那云霄呢?”

“不曾听闻,据说燕飞羽是独自一人回京的。”右边之人垂首道。

宁不没有再问,屋中一片令人窒息地静默。

两个属下小心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由右边一人谨慎地开口道:“主子听闻公子失踪,日夜担心,现在公子安然无恙,主子总算可以放心了。”

“她担心我?”宁不下意识讥讽地反问了一句,不过语气也因习惯性的淡漠而听不出其中的不满。

“是啊,主子怎会不担心公子呢?”左边之人一直因为调戏了茴香而暗自惶恐,此刻闻言,忙接了上去,拍马道,“主子命我等寻找公子数日无果,却听说那燕飞羽居然还活着之后,大怒之下下了一级格杀令,派裘副统领连夜赶往蕉城,务必要燕家人血债血还呢!”

他说的嘴快,右边之人还来不及阻止,他已一口气说完,右边之人暗中不由叹息了一声,心想,这外猪脑袋,这种事情能和公子说么?诸葛统领曾在私下对他们尖讽地讥笑过公子的多情,难道他还不明白那个燕飞羽在公子心中的份量么?

“你说什么?”刚才看起来还很平静的宁不,果然双目精光陡然猛涨。

左边之人一吓,这才醒悟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想要否认已经来不及,只好又战战兢兢地重复了一遍,没想到这次说完之后,宁不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那个”屋中气氛再次陷入僵局时,门口传来茴香小心地声音,“我做了一点吃的”

“你们先吃吧,明日一早,我们就下山。”宁不看也没看茴香一眼,就回到了房内。

“是。”两人躬身道,返身看向茴香,早变成了一脸的规矩的感谢,“多谢姑娘。”

“不不用谢”茴香放下托盘就跑到自己的房间,紧紧地关上了房门,恐惧和伤心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这一夜,茴香一宿都不曾入眠,不是因为害怕那两个人睡在堂屋里的大汉会对自己不利,而是满脑子都是宁不明日就要走的消息。

下午的时候,他去而复返,虽然不曾许诺,可她知道他其实是答应要留下来陪自己过年的,她也对此深信不疑,更是为之欢欣不已。可谁知道,这失而复得的幸福竟然是如此短暂?她终究还是要孤独一人地过年,而且,也许从此再也见不到他。

然而,任凭茴香再怎么害怕天明,天,终于还是亮了。

为了宁不走之前能好好地吃上自己做的最后一餐,虽然心中是浓浓的不舍,茴香还是一大早就起来红着一双眼睛在厨房里忙碌,并为他们准备了许多干粮。

“把你们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宁不单独地和茴香吃完早饭后,忽然对蹲在门口啃大饼的两个属下道。

两人忙起身取出钱袋,宁不将钱袋放在茴香的面前,平静地道:“多谢你的照顾,这些银子,你就留着用吧,好好地找户人家,好好地过日子。”

“我不要。”茴香像是拒绝烙铁一般推开了银袋,眼睛鼻子红的一塌糊涂,伤心地道。

宁不沉默了一下,站起了身,走了两步,背对着她:“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钱,但我没有别的报答方法,就请你将就些吧!”

说着,再不留恋地跨出了门,跃上了一匹马就扬鞭奔驰,两个下属也声速地合骑一匹跟上。

“宁不!”茴香撞开桌椅,踉跄着追了上去,然而,她曾经追上过走路的宁不,这一次,却再也追不上已下定决心的那个身影。

“我会等你回来的!”茴香跌倒在篱笆门前,流着泪拼尽全力地呼喊着,同时也承诺下自己的一生,即便她要等的人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回来。

“我会等你回来的回来的回来的”

马蹄声迅速远去,雪山中却一直回荡着她心碎的呼喊声,直至她的世界只剩下一片凄厉的北风。

“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连续奔驰了几个时辰之后,见明显不是回大同的方向,右边的下属终于忍不住发问。

宁不举目望了一眼渺无人烟的四周,忽然勒马翻身而下:“就在这里休息。”

两人以为他的意思是要在这里吃点干粮当午饭,忙跟着下马,准备去捡树枝生火,忽地,左边之人率先觉得后脑一凉,什么都还来不及反应,就噗通一下栽倒在地。

右边的人察觉到不对,立刻转身,迎接他的却是犹自带着一滴血珠的剑尖就抵在喉咙处。

“公子为什么?”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两人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公子居然会下手杀他们。

“因为你们必须死。”宁不冷漠地道,手腕轻抖间,又已夺去一条人命。

面无表情地将两具尸体负在马背上,宁不回头遥望茅屋的方向,低低地道:“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希望你能忘了我。”

第七卷 第29章 除夕

当风吹暮雪千山,一身白衣的宁不独自一人孤独地在风中疾行的时候,蕉城的燕家正在热热闹闹地辞旧迎新。

尽管燕飞羽“失身”的消息不胫而走,连蕉城的人们都很快知道这件不幸的事,但是却没有影响燕家一如往年的除夕派礼。而且,不但不影响派礼,燕五云父女回到家中不久后,燕家还传出一个消息,言道为了庆祝爱女的平安归来,燕家确定在往年的基础上,再每户人家都发放一个大大的红包。

这个喜讯一出,顿时全城轰动,燕家的大门立时被络绎不绝的人们包围的水泄不通。各弄堂各市坊各街各屯的里长地保悉数地坐在一排长桌前,一边发放着自己辖区内百姓的红包,一边不住地跟大家互道恭喜。

流水般的箱子从里面抬出来放到长桌后,亮闪闪地银子两锭两锭的消失,换来了人们无数的笑颜。饶是秩序再井然,红包依然足足发放了两个时辰,还有闻听讯息的人们纷纷从城外赶来,连晚上的团圆饭也顾不得吃。

如此一笔大数目,自然需要有一定级别的人坐镇监管,这个责任便落在大总管马原丙的身上,只是他虽然满面笑容,不住地和领了红包又过来道谢的人们点头互动,可眼角瞟着那一箱箱浅去最终见底的白花花银子,心里头却不知是何等滋味。

虽说以前老家主在的时候,也性喜奢华,时不时就修路铺桥,建庙建学的,可再怎么也没有像今天这般夸张,全然不计回报地白送给人家。

一锭银子十两,两锭就是二十两,虽说单个数目不多,可蕉城这些年来日益扩大,人口何止万户,今晚起码要花出数万两银子。虽说这点银子对于燕家来说只是毛毛雨,但如今燕家不比之前,小姐第一次被绑架,付了两千万两赎金,第二次被绑架,虽说人逃了回来,可也已经在贼人的催促下先付了五百万,还有,上次棉城的火灾原因尚未真正查明,不久北上漕运又沉了两条大船,打捞起来之后,船上物品已悉数不见,更不说各地分行多多少少都遇到了一些麻烦,在这种情况下,家主居然还如此花费,实在有欠思量。

“多谢老爷夫人小姐,多谢大总管!”

又有一批百姓到面前来打躬作揖,马原丙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扯了扯脸上几乎已经笑僵的肌肉,又转而细思燕五云此举的意味,难道家主这么做只是想要封住蕉城人的口,不让他们在谈论小姐失身之事么?若是如此,今晚之举倒也行得通。

马原丙在前头不解主子的举动,燕家的二房三房四房也同样都在明里暗里地琢磨着。

由于这段时间来发生了不少事,燕飞羽回来后又一直躲在羽园之中,除了母亲外谁也不见,因此今年的年夜饭并没有像往年一般各房齐聚一堂,祭祖之后,便自行分散由各房自己安排。

这样一来,三房四房虽巴不得自个儿关起门来偷偷地兴灾乐祸,对于人丁单薄的二房,不免就显得有些冷清。

“唉!”

虽说嫡亲的孙子燕子平就承欢在眼前,前面摆的又几乎全是自己喜欢的菜式,可看到偌大的一张桌子旁只坐着自己、儿子媳妇以及孙子四人,再想到在这本该万家团圆的时刻,自己却还有一个亲孙子亲孙女流落在外,燕万青就忍不住地叹气。

“爷爷,你就别为飞羽妹妹担心了,虽然这段时间来,飞羽妹妹经历了不少不幸,可不论如何,如今人总算是平安回来了,这就比什么都重要,等过段日子,事情淡去了,凭飞羽妹妹的才情美貌和家世,不愁会找不到一个真心疼爱她的人。”见爷爷愁眉不展,误以为燕万青是在可怜自家堂妹的遭遇,燕子平忙孝顺地给他夹了一筷菜温和地开解。

“唉,想到伤心处,爷爷哪里吃得下东西啊?”燕万青先是欣慰地拍了拍孙子的手,接着却暗暗地向儿子投去幽怨的一瞥,意有所指地道。

他的堂孙女遭受不幸,他当然也心疼,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心疼也是无用,何况他就是想去安慰两句也没机会,而他亲孙孙孙女明明好好的,还就在蕉城,却一直都见不了,这种痛苦又何有能明白?

“爹,就像子平说的,伤心的事情总会过去的,您老就不要担心了,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产培峰当然知道自己的老父因为什么而叹气,当下只能赔着笑也跟着费尽口舌地劝说,可燕万青不论他们一家三口怎么哄,就是一脾气地叹到底,没奈何,燕培峰只好委嫁地暗示等晚饭后一定会设法让他们进来给老人家请安拜年,才哄得燕万青喜笑颜开地收起脾气,开始享用美食,倒把一直蒙在鼓里的燕子平母子弄得稀里糊涂,只能用越老越小来解释燕万青的古怪脾气。

晚饭后,燕培峰先是谨慎的派人去主院打听了一下,知道燕五云夫妇为了给燕飞羽散心,特地将年夜饭摆在了花房里,交交代没有要紧事一律不准打扰,又看大门口那头还在热热闹闹地派红包,便以二老太爷要听新鲜的小曲为由,命人暗中将自己的一双儿女接了过来。

人到之后,他正欲亲自作陪,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暗号,便命心腹将儿女直接送过去,自己则借口酒喝多了想静一会一个人到了书房。

很快的,一个蒙面人就从书房的暗门里钻了出来,递给他一处竹筒,并哑声道:“这是皇上的第二道密旨。”

燕培峰接过,打开一看,顿时喜形于色,兴奋地将双手一合:“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

“侯爷可有什么吩咐?”

“今日是大年三十,你就好好地歇一日,明日此时再来见我。”燕培峰拉开抽屈,顺手赏了一张银票。

“是,多谢侯爷!”蒙面人倏忽间就已不见。

等了十多年,终于将要等到这一天了,燕培峰将密旨又看了一遍,压抑不住地喜形于色。

几日前他接到了第一道密旨,圣上命他尽快地收集燕家和关家堡勾结的各项证据,务必要在元宵之前坐实燕家的叛国之罪时,他还有些为难。毕竟这些年来燕家和关家堡之间不过只是正常的合作关系,就算关钧雷曾来过燕府,证据还是不够确凿,而现在,圣上却说有确切的消息,言道关钧雷元宵节会再来蕉江。

短短数月内,关家堡的三公子居然来蕉江两次,这里头自然会大有文章可做,再加上他多年来的伏笔,这一次若是还不能把长房整垮,那老天就太没天理了。

“证据证据”想到激动处,燕培峰忍不住起身胡乱地在房中走来走去,想到自己隐忍十多年,终于即将等到可以光明正大掌握燕家的一天,脸上浮现出一种异样的潮红之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燕五云呀燕五云,我燕培峰的才情智慧绝不输于你,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该是我燕培峰翻身的时候了。”

正在做春秋大梦的燕培峰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些年来一直在京城和他之间来加奔波,认为忠心可靠绝无二心的蒙面人竟然前脚刚离开二房的院子,后脚就偷偷地循着暗道来到了主院,和燕五云密会了半天才离去。

“珺妹,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回到花房,燕五云正好在花房通道处遇见妻子,忙从侍女妙苹手中扶过白水珺,妙苹知趣地马上退开。

“我倒不是等你。”白水珺笑着抚了一下小腹,有点无奈地道,“只是怀孕就是这点麻烦,我一整日不知要去如厕多少回。”

“呵呵”燕五云傻笑道,“惜之不是说了么,这样正好说明咱们的宝宝很健康。”

白水珺半依着夫婿,一边慢慢地往前走,一边问道:“五哥,又有什么消息?”

“关钧雷要来蕉江,看来元宵节就是狗皇帝的收网之日。”提到这个,燕五云就忍不住冷笑,“我早就料到他一路上不曾派人阻扰,必定是有更大的阴谋等在其后,可没想到他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给我戴这等愚蠢的帽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关钧雷一来,他就更有证据了。现在时间上虽然紧了一点,但只要能顺利地给羽儿办好及笄之礼,咱们也就没有阻力了。”白水珺淡淡一笑,“只不过他们千算万算,都算不到为他们传信的人居然已经变成我们的人。”

“总不能只准他收买我的人,却不准我收买他的人。”想到原来自己的身边竟然还藏着一个叛徒,燕五云的脸色不由有些阴沉。

“好了,五哥,今天是咱们一家大团圆的日子,又有贵客降临,就不淡这些烦心事了吧?”白水珺笑着岔开话题,朝正前方被燕飞羽拖着一起玩跳跳棋的黑水蛟努了努嘴,“竟秀一直以为她的未婚夫已经葬身火海,没想到老天垂怜,竟让他死里逃生,如今一对有情人终于重逢,我真为竞透高兴。”

“是啊,可见好人还是有好报的。”燕五云也感叹地道,说着,脚步忽顿了一下。

“五哥,怎么了?”夫妻一体,白水珺马上察觉有异。

“没事没事,主是今晚太高兴,喝多了一点,有点头晕。”燕五云赶紧呵呵地笑,“黑水蛟老弟的酒量我早已闻名,没想到云霄这小子酒量如此不错。”

“妙苹,再去烧点醒酒汤来。”白水珺立刻回头喊了一声,也笑道,“不仅酒量不错,最重要的是人品难得,和咱们的羽儿又如此有缘分。”

说着,忍不住又向燕飞羽身边的云霄看了一眼,虽然真正地和成年后的云霄相处也不过是几个时辰,但白水珺看云宵却是越看越满意。

“可惜他的身世太过复杂。”想到云宵居然是北盘国的二皇子,燕五云就忍不住皱眉。

“好啦,五哥,你就不发再对此耿耿于怀了,我相信云宵一定会如承诺般好好地处理好这件事的,羽儿不也说了么,尘空道长一直在等他的母亲,我想,云宵他母亲一定会想通的。五哥,你就要老是把他和北盘朝廷连在一起了,这样对他不公平。”

也许是出于女人的敏锐,也许是相信没有一个女子会真的拒绝自己的真爱,对于这件事,白水珺却和燕五云不同,完全不做担忧,反正女儿还年轻,燕家要退居幕后又有千头万绪的事情要做,一时间也不可能有时间给女儿办婚事。

“好好好,咱们不说这些,小心让他们听见。”燕五云忙笑着投降。

其实相处了这些天,又经历了月光峡那晚的惊魂,在燕五云的心里,对云宵早已又信任了几分,只是为人父亲的总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能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有些事情他是必须坚持的。

第七卷 第30章 有情不怕光阴晚

“不会吧,又是我输?”待黑水蛟下完最后一子终成定局,燕飞羽忍不住微握绣拳,哎呀呀地假装狠捶着桌面挫败地嘟起了嘴,“不行不行,再来一盘,我就不信我只能当乌龟。”

明明是她“发明”的跳跳棋,结果四人对弈之下,却是每一次都是她垫底。要说云霄第一她没二话,毕竟这家伙的智慧也不是一两等的,竞姨第二她也不奇怪,因为她从小就拖着她一起玩过的,也算是熟手了,可黑水蛟却是今天才第一次接触,偏偏除了最后一局最末外,接下来的连续四盘都比她快两三步,她不要活了啦!

“哈哈哈”黑水蛟被她的咬牙切齿逗得大笑起来,笑声虽因嗓音被毁而有些粗糙难听,但却依旧爽朗无比,大掌一落,就拍着燕飞羽道:“燕侄女,你也不用沮丧,虽然这什么跳跳棋和围棋不同,不过一通百通,都需要有先见之名的步步算计,你虽然聪明,可年纪却尚幼,输几盘也不奇怪。”

“前辈这么说,可不正是拐个弯骂晚辈心眼太多了么?”云霄也凑趣地笑道,话虽如此,但以他心胸之开阔,这种玩笑话自然不会放半丝儿在心上。

“他这是拐个弯在夸他自己,你没见他刚才赢了我有多开心,要是再下下去,他的目标非是超过你不可。”竞秀也笑道,自从得以和原本以为已经死别的情郎重逢,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沉寂已久的青春光彩,虽说还要顾及这燕家暗地里的那些眼睛一时间不能完全以真面目死人,但却毫不妨碍她的双眼流露出由衷的幸福和快乐。

“哈哈哈,知我者还是灵儿也!”黑水蛟笑得越发开怀,也不避讳众人,手掌一伸就握住了竞秀的手,竞秀皮薄地想要缩回,他却怎么也不肯放,反而抓得更紧。

燕飞羽在一旁瞧得真切,不禁嘻嘻地偷笑起来。

“笑我做什么?没看见你爹娘比我们还恩爱么?”黑水蛟笑骂道。

重逢的狂喜过后,因为自己的面容以毁,他曾一度有些自卑和担心,觉得如今自己又老又残,怕配不上昔日的情人,可见心上人浑然没有一丝的嫌弃,反而心疼他这么多年所受的痛苦,仅有的一点心事放下后,行事间便处处体贴出十八寨寨主的豪迈直爽来。

“好了,羽儿,你黑叔一路护航,劳苦功高,此刻正该好好休息才是,你就不要再缠着他了。”被黑水蛟取笑,燕五云微微有些脸红,却没有放开妻子的手,而是先体贴地扶她坐下,才笑着又对黑水蛟道,“黑兄,你是难得光临寒舍的贵客,五云本当盛情款待,如今却连吃顿饭都要如此偷偷摸摸,五云心中实在惭愧。”

“嗳,”黑水蛟不认同地驳道,“燕兄,你若是把黑某当做自己人,就不要如此说话,若不是你燕家,我和灵儿此生此世还不知道有没有相见的机会,现在只要灵儿在我身边,对黑某而言,已是处处是天堂了。燕兄燕夫人之恩情,黑某永生也难以忘怀。”

“黑兄方才还说既是自己人既不要如此说话,怎么自己倒是一转眼就忘了?”燕五云失笑。

“是啊,黑叔,竞姨和我娘情同姐妹,以后你就是我的姨丈,你和我爹不就是连襟么?既然大家都是亲戚,要是再客套来客套去的话,那可不就太见外了么?爹,娘,你们说是不是?”燕飞羽跑到竞秀身边,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一句话拉近彼此之间还有些生疏的关系。

“还是羽儿说的好,黑兄,你我之间可不就是连襟么?”燕五云恍然笑道,心理上果然感觉更近了一层。

“能个誉满天下的燕家主成为连襟,可是我黑某的荣幸。”黑水蛟口中虽然还是客套,声音里却带着明显的笑意,显然也是十分欢喜这种更进一步的关系。

“只可惜眼下家里正值多事之秋,一举一动都被人家监视着,不然就可以马上择日为你们好好地办一场婚礼了。”白水珺握着竞秀的手,不无遗憾地感叹道。

“大事要紧,我们都已经等了十六年了,也不差这几天。”竞秀温柔地和黑水蛟对视一眼,带着淡淡的幸福道,“此时我们还能活着相见,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其它的形式并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这婚礼非办不可,而且还要办得热热闹闹,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黑水蛟娶媳妇了。”黑水蛟笑道,“我们十八寨的兄弟盼着我成家可是已经盼了很多年,总不能让他们失望不是,何况这会儿巧儿那丫头根本锁不住嘴,虽说不会泄露秘密,可一定已经写信告诉寨子里的兄弟,我终于找到心上人了。等你们安定下了后,还请务必要亲临黑水寨为我们主持婚礼。”

听到黑水蛟当众说出自己是他的心上人,竞秀的脸又是一红,却没有反对。

“竞姨和黑叔的喜酒,我们当然要喝啦。 ”

燕飞羽促狭地故意推了竞姨一把,让黑水蛟名正言顺地接她入怀,笑得像只猫似的。

“那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燕五云和妻子含笑对视,坚定地颔首。

众人又谈笑了一会,考虑到今晚虽是除夕,有守岁的风俗,但大家才奔波回来,前晚更是经历了一场惊险风波,白水珺便劝说大家还是尽早去休息。

“明天早上我带你去虎山看大头。”等到迷死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外走,燕飞羽悄悄地拉了一下云霄,故意落后好几步,偷偷地跟他咬耳朵。话才说完,就听到前头的燕五云干咳一声,吓得连忙分开。

白水珺嗔怪地白看夫婿一眼,笑着回头道:“年轻人精力就是好,云侄,你若是还不困地话,就让羽儿再陪你在这花房里逛逛。”

“多谢娘亲!”燕飞羽立刻欢呼,要知道从前晚之后,为了安全起见,这两天她可是一点和云霄独处的机会都没有,都几乎哀怨了。

“珺妹!”燕五云微微责备地叫了妻子一声。

“五哥。”白水珺没好气地道,“你忘了我们自己都是过来人么?”

一句话堵得燕五云话说不出来,前面的黑水蛟听见,哈哈一笑地解围道:“谁不曾有年少多情时,燕兄,看在云老弟也待不了几天的份上,你就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爹!”燕飞羽趁机软软地哀求,满脸的楚楚可怜。

“明日还有事情,不可超过一个时辰。”燕五云无奈,只好板着脸松了口。

“谢谢爹,谢谢黑叔!”燕飞羽一下子阴转晴,笑得灿若春花。

“燕兄,你生了一个如此聪明可爱的女儿,我可真是嫉妒你啊!”黑水蛟拍拍燕五云的肩膀,示意他一起继续走。

“这还不简单,等你们成亲,也生一个”

四人边走边聊,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通道的另一头。见花房里头终于只剩下自己和云霄两个人,燕飞羽再无顾忌一下子扑进了云霄的怀里。

“云霄”

“羽儿”

接着熟悉的温软的娇躯,云霄忽然觉得有一种如隔三秋的感觉,即便明明两人天天都可以想见,只是这种相拥的味道却像已经渴望了很久,一时间,他也情不自禁展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人儿,低嗅着她的发香,久久无语,只想尽情地感受着一刻。

半响后,两人才携手坐到一丛芍药边。

“想到再过十几天你就要离开,我就好难受。”燕飞羽依偎着云霄,幽幽地道。

“分开只是暂时的,我会尽快地劝服我娘跟我一起离开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云霄抚着她的秀发,柔声安慰道。

“你真的有把握说服伯母么?”燕飞羽仰头看着他,在被无数灯笼映照的犹如白昼的光线里,她的眼波如蓄着一湖清澈的湖水,微微一点轻风就可以泛出动人的涟漪。

“你放心。”云霄忍不住在她的眼睑上落下一吻,“我一定能说服她的。”

“那就好。”燕飞羽放心地叹息,却没有睁开眼睛,反而将柔美的小脸又往上轻仰了一部分。

这样的暗示若是云霄再不明白,那就等于蠢物了。

淡淡的花香中,一对有情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像是没有明天一般渴望地缠绵着。

许久之后。

“回去之后,你会想我么?”

“嗯。”

“那你要给我写信。”

“好。”

“骗人,你上次就没给我写。”

“呵呵你回来的时候不是看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