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羽嘟嘴:“这个哪算,你信中一句都没说想人家。”

面对这个欲加之罪,云霄聪明地没有反驳。

燕飞羽其实也只是随口抱怨,毕竟那会两人之间八字都还没一撇呢,顶多只有自己单方面有些好感而已,想到两人之间的感情是自己先主动的,燕飞羽又有些不平起来。

“这次你一定要好好的给我写信,唔三天就要给我写一封,而且要长长的,把你做过看到的事情都讲给我听。”燕飞羽勾着他的脖子,像个刚刚谈恋爱的女孩一般耍着无赖,同时却又风情魅惑地对他轻轻吹起,“还要说你想我,非常非常的想。”

“好。”云霄最受不了她这样诱惑,心脏不由又动摇起来,对着她的红唇就缓缓地俯了下去。

“又骗人!”眼看两唇就要相接,燕飞羽忽然一把推开他,似怨似嗔地瞟着他,“等你走了,我们也要离开蕉城,到时候你写了也没地方寄,我也收不到。”

想到这次的暗迁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燕飞羽有些闷闷的。

“不会,你忘了还有梅家酒馆么?我写了信就寄到那里去,你随时都可以派人去取。”怀中的柔软突然骤离,让云霄的心里一下子有些失落,语声也沙哑了几分,不待大脑发出指令,手臂已经有自我的意识一般将她拉回怀中。

“那也行。”

燕飞羽眼睛一亮,心里顿时放心了许多,这样一来,虽然还是会有周转,但总算不会断了音讯。

少女的心都是敏感的,解了这桩心事,云霄的肢体语言中所藏着的渴望她自然马上就心中明了,想起云霄一次比一次进步的热情,还未褪尽的红霞又浓郁了起来,身子也不由地酥软了下去。

不过,也许是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燕飞羽体内的活泼因子也随之特别的活跃了起来,就在云霄的眼眸再次变深之时,她忽然一矮身,一溜烟地从他的怀中溜了出来,提起了裙摆像只蝴蝶般钻入了旁边的花丛,调皮地道:“娘亲让我陪你逛逛,光坐着可不行。”

云霄一呆,忍不住扬起唇角摇了摇头,随即也起身追了上去,朗笑如清风:“那好,那你就陪我好好地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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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31章 及笄

南郑国虽是从以前的盘国分裂的,但在很多民情风俗之上,却仍延续盘国的传统,比如一年开始的头三天,街面上的店铺几乎都关着门的,人们基本上都用这个时间来向长辈请安,以及走亲访友。偶尔有几家酒楼才营业的,伙计们也能领到比往日丰厚一倍的待遇,等到元宵的时候,主人家还会发放红包以予格外补偿。而车马航运的却不在此停业范围内,因为多数人家都没有车马,要是出门的话难免会租用车马行里的交通工具,或是乘船北上南下的,因此,这几天城中最热闹的莫过于车马市和码头了。

不过,今年这一切和燕飞羽都没有关系。她的失身名气虽然难听,但却可以借此推掉亲戚们的拜访会面。每日里除了帮助父母处理各项琐碎事务,大半的时间都在偷偷地和云霄尽情地享受两个人的世界。

年初一那天清早,她就带了云霄去虎山,原指望很有灵性的大头能认出他来,可失望的是,大头一点儿都没表现出认出对云霄的征兆,反而和其他人一样,只要他靠的太近就立刻龇牙咧嘴地低吼警告,让燕飞羽颇觉这家伙实在不给面子,一点爱屋及乌都不懂。

云霄倒是毫不介怀,毕竟当年自己和小老虎相处的时间不仅有限,而且对于小老虎来说,自己师徒两人可是抓了他的罪魁祸首,如今大家伙不记仇报复已经很好了。毕竟老虎野性难驯,就像雌虎小美一样,虽然来到燕家几个月,可燕飞羽至今也没能收复它的心,可见人和这种猛兽之间的相处,实在是需要机缘的。

如此连去了三天,到第四天,因为有些事情耽误了一下,两人又在花房里谈情说爱耽误了一会,到虎山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没想到这次大头见了云霄,却主动地凑过来,先是细细地嗅了云霄一通,最后居然用头顶他,并乖乖地卧倒在他的旁边,要他给自己挠痒痒。

燕飞羽大喜,当即夸了大头好一通,结果第二天两人早上再去,大头又对云霄有些不理不睬。

燕飞羽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云霄悄悄地点了一句,她才恍然明白原来昨日大头嗅的并不是云霄的味道,而是她和云霄在花房里拥抱时染到她身上的气息,羞涩的同时忍不住咯咯大笑。

从此,每次去虎山之间必定要偷偷地去招惹某人,还美其名曰地要帮他增进和大头之间的关系,惹得云霄原本水一样的温和沉稳性子变得一天比一天不淡定起来,虚火也一天比一天旺盛。

只是,这样的的快乐平静毕竟只是表面,为了确保在元宵之间计划如期执行,在普通百姓全家团圆的时候,白水珺所负责的隐卫却每日都在潜伏或奔波,每夜都会送来大量的情报。

所幸的是,由于在月光峡活捉了盈妃的手下,连续破除了他们两个大阴谋,之后又根据他们提供的情报几乎将蕉城内的黑衣人一网打尽,只剩了三四个落网而逃,加之又已回到防备最为严密的大本营,短期之内可以不用顾虑北盘国的刺杀。而南郑国朝廷方面,皇帝既然已经决定用叛国之罪,只等燕培峰收集齐所谓的证据,然后趁关钧雷来访时下手,之前自然也不可能有太大动静。

这样一来,众人再警惕之余,一些私下的动作却可以抓紧,大量名贵的财物都在蕉城百姓的走亲访友中暗暗地转移到秘密之地,其他地方也同样如此,只留下少部分用来继续维持各地钱庄的正常所需。

关于这笔钱,燕五云倒是很放心,不怕南郑朝廷会愚蠢地予以没收,毕竟燕家作为天下首富,其旗下的钱庄就等于是古代的大银行,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存款于此,朝廷若要是没收,那简直就是要天下百姓的命。

而且皇帝既然暗中扶持燕培峰,自然是希望燕家这个巨大的赚钱系统能继续运转下去,为他钱滚钱、利滚利。所以,燕家长房会“倒”,燕家却不会倒,这也正是燕五云为之放心也可以反过来妥善利用的地方。

所谓大浪淘沙,先前他们一家都担心燕家一倒即会满门衰地牵涉太多人的命运,而今正可以利用这场“灾厄”来考验众人的忠心。

这样表面平静,暗里却紧锣密鼓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八天,转眼到了初十,燕飞羽的生日,燕家盼望已久的及笄大礼。

这一天,老天十分开眼,一大早红日便喷薄而出,照耀四方,为这个寒冬带来令人喜悦的暖意。

这样的日子,前来祝贺的人们自然是骆驿不绝,燕家虽然几个大门同时开启,每一个在大门口负责接待的管家却仍是忙的满头大汗。

只是宾客虽多,亲自前来的却多是中下等人家,至于那些名门望族则大多有管家仆人代劳。虽说有部分是因燕飞羽的生日正好是在春节期间,不宜远行,但相比起往年连中秋团圆之日都可以不远千里前来道贺的盛况,今年来参加燕飞羽及笄的正经宾客却实在少的可怜。至于以前蕉城人们所津津乐道猜测过的许多大家族的公子更是一个都不曾前来,也不知是介意燕家小姐已非完璧的“事实”,还是因为朝廷之前曾封妃的缘故。

面对这样外表依旧繁华实则已经降了好几个等次的“凄凉境况”。看热闹的百姓之中有的叹息,有的为无辜的燕小姐不平,有的更是动了以前从来不敢动的心思。毕竟这个时代,女子就是出身再尊贵,一旦已经失节就是公主也卑贱了几许,更何况只是一个商贾之女呢,可是人家就算失身,也总得许人家吧?如此一来,不就有更多的人有机会了。莫说燕家小姐貌如天仙,就算她是只丑母猪,就向着燕家无与伦比的财产,也足够绝大部分男人折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晋陶赵刺史夫人到!”随着一声唱和,一位艳华丽服的中年夫人在左右的搀扶下缓缓地下了马车,正是白水珺的姐姐白水兰。外头的百姓们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禁全部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赵超凡此时会不会来,可左看右看直到白水兰一行已经全部进府,还是不见往年的那个少年身影。

“唉!还说什么此生非表妹不娶,看来赵家少爷的痴情也不过如此呀!”一个百姓低叹了一声,旁边的人也纷纷面露戚戚,却是不好随便讨论。

“竞姨,我没想到姨娘真的会来,这次只能委屈你当有司了。”确定白水兰已到的消息,燕飞羽不由地有些愧对竞秀。

少女及笄的正宾,本该是有德行的女子长辈担任,不论按谁的心意,此人本应都非竞秀莫属。然而竞秀表面上的身份终究是低了一等,而白水兰却是燕飞羽的亲姨娘,她既然来了,由于利弊权衡,这个本来预定好的人选就只能变动了。尽管老实说,白水兰的人品实在不如何,但于情于理却都不能拒绝。

“傻小姐,这有什么委屈的,只要竞姨能亲眼看着你顺顺利利地及笄成人就好了。”

竞秀拍拍她的手,开玩笑道,“等到将来你和云霄成亲,竞姨还怕没有露脸的机会么?”

“是啊,等到那时,咱们再不用这样遮遮掩掩,竞姨和黑前辈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作为上宾了。”山丹一边再次检查及笄之礼所需的衣冠首饰,一边回眸笑道。

因为燕飞羽的身份特殊,多年来虽和官宦之家的千金有过交往,但交情深厚堪称闺蜜的却一个都没有,此次燕飞羽便坚持要求让山丹担任协助正宾行礼的赞者,为了使山丹的身份更符合这场笄礼,神医夏惜之已特地提早收了早已落了籍的山丹做义女。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吧!”见白水珺的侍女妙苹前来探问,竞秀忙示意众人捧起衣冠首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举行笄礼的场地--燕家家庙方向行去。

东房内,燕飞羽换好了采衣采履,静静等待,庄重雅韵的乐声便缓缓响起。

乐声中,燕五云夫妇先迎接了作为正宾的白水兰,相互行礼后,主宾客等入场就坐。而后,燕五云起身表示对大家的欢迎,并宣布燕飞羽的成人笄礼正式开始。

作为赞者的山丹首先带着庄严肃穆的神情走出去,洗手立于西阶,而后燕飞羽出场,一丝不苟地向观礼宾客行礼,再面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接受山丹的梳头并等待。待白水兰走完宾盥的程序,就开始三加。

有司竞秀奉上罗帕和发笄,正宾白水兰吟颂祝辞为燕飞羽梳头加笄,燕飞羽起身,接受宾客的祝贺便回到东方,更换素衣襦裙出来行第一次拜礼。接着是二加,去发笄簪上的发钗,再更换深衣,复又出来行第二次拜。然后是三加,去发钗加钗冠,换上华美的长袖礼服出来三拜。

燕飞羽本来就是容貌极其清丽绝俗之人,先前第一次素衣出来之时,宾客之中第一次见她真容的人已经大为动容,等到一次次添加,最后见燕飞羽已完全变身为完美地无懈可击的大家千金,艳气逼人地竟令人不敢正视,一时间众人不禁都纷纷地忘记眼前的少女已非完璧,个个心中都生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膜拜之心。

三拜之后是置醴和醮子,竞秀撤去笄礼的陈设,摆好的酒席,燕飞羽再受祝辞跪坐祭酒。其后,跪在父母面前,听其教诲。

虽说及笄的每一道程序都是固定的,不管是正宾还是父母都基本是念台词而已,但父母的话声中所包含的浓浓寄予和祝福,还有双目中欣慰的朦朦波光,都还是深深地感动了燕飞羽,只因台词可以千篇一律,但父母的爱却是无法替代的唯一。

为了这一天的顺利,和她以后的幸福,她的爹娘牺牲了多少东西操劳了多少个日夜啊!

当燕五云骄傲地向所有人宣布“小女飞羽笄礼已成”的那一刻,两面清泪终于忍不住从她的眼中滑落,滴在华美的罗裙之上。不过在无数的祝贺声中,伤感毕竟不合时宜,待再目光游转,望见人群中那个虽然改变了容貌却依旧熟悉之极的身影,燕飞羽不禁地又开怀地嫣然一笑。

却不知,她今日庄重大方的神采、亦淡亦浓总相宜的倾国之貌、动容落泪的楚楚娇态,以及泪中带笑的绝美璀璨,不仅深印在云霄的心中,同时也印在了所有宾客的心中。而后没过多久,虽然关于燕家小姐失身的负面八卦还在市井之间流传,但却有越来越多同情甚至仰慕的声音开始和恶意谈论的人们对抗。

这样的结果,却是以为燕飞羽的名声已经彻底沦落的燕家人所始料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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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32章 叛徒

及笄之礼后,热热闹闹的宴席便铺了开来。

从府内歌舞升平、仙乐飘飘的华宴,到府门外并排摆开足足延绵了整整一条长街的流水宴,还有丰盛的回礼,如此盛大铺张、奢侈豪华的生辰及笄筵席,即便是数十年后,只怕都再无一家可以与之媲美。

既是流水宴,指的自然是每一个前来道贺的人都可入席,哪怕双手空空毫无贺礼,只有一句吉祥的话也绝对没人给你白眼或者阻扰你尽情地敞开腹胃,闻听此讯,上次因发红包而像热油锅一般兴奋地炸过一回的人们再次激动地满脸通红,人山人海般地赶过来。为免人多拥挤无秩序,燕家人还没发话,就有极多好事的主动要求帮忙负责维持秩序,硬是将人满为患的街面打理的井井有条。

然而,正吃着免费佳肴的蕉城百姓此时还不知道,就在同一日,早得了家主密信的各大商铺,都同时宣布了一条惊人的大喜讯:为了庆祝燕家大小姐的生辰,替多灾多难的小姐祈福积德,凡南郑国境内,不仅大小庙宇都有香油钱捐助,而且只要有燕家商铺所在的地方,但凡家境非殷实之户,都可按人口数量前去商行购买相同数量、只一折销售的中等质量的大米或者常用的布帛丝绢。

按照南郑国当前的平均米价,一石大米五百文,也就是说本当需要花半两银子买到的大米现在只需五十文便可买到,算起来等于是每人都可白送四百五十文。

比起除夕夜蕉城发放的红包而言,这区区四百文连半两银子都不到的数目看起来似乎根本不算什么,然而上次只是一个单单蕉城,这次却是全国范围,就算这次大优惠有太多人无法及时享受到,但仅此一次花销,燕家也起码会白白地散去一两百万两银子。

如此空前绝后的全国统一折扣,自然会惊动不少人,按理说更是变相地触犯了任何一个朝廷的大忌:僭越朝廷收买人心。可妙就妙在这个命令是同一天一起发布的,而且由于先前的保密工作做得到位,各个地方的官员又早已被打理的妥妥帖帖,既然人家不是明摆着赠送,只是把价格“调低了一点”,又是限期销售销量,自然乐得不去追究。

因此,等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传到京城的金銮宝殿时,活动也差不多都已结束,大米也早就到了百姓的手中,就算是皇帝也无法去勒令百姓交出这名正言顺“买”来的大米。若是他一气之下加重赋税,得到的只能是越发地失去民心。

“老爹你这个计策可真是太歹毒了,这一下咱们的皇帝陛下可非气炸了肺不可。”书房内,想到今日在全国发生的同一件事,燕飞羽就忍不住嘻嘻地笑。

“什么太毒了,有这么说老爹的么?”燕五云毫不客气地敲了她一下头,笑骂道,“是不是这段时间来老爹对你太好了,没给你安排什么事情,让你太闲了?”

“哎呀,疼!”燕飞羽假意痛呼了一声,然后亲密地缠上父亲的手臂,谄媚地道,“女儿说错了,老爹应该是非常英明神武深谋远虑老谋深算,绝对的一石三鸟才对。这样一来,不但进一步转移了家里的资产,赢得民心,而且因为得罪了不少同行,皇帝再精明也不会怀疑那些新开就和咱们家结仇的米行绸庄其实都是燕家的暗产。”

因今日女儿及笄忙了大半天的白水珺一边斜靠在软榻上休息,一边满足地看着自己的夫婿和女儿调侃,想到如今大事基本上已经落定,无需过多久就可以到另一个地方平平静静地生下第二个孩子,从此再无需提心吊胆地日夜防范,不由悠然出神。

不过这样的日子最终实现之前,她是不会允许自己松懈的,因此只一恍惚就回过神来,提醒道:“五哥,如今客人几乎已经走光,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燕五云点点头,对燕飞羽道:“羽儿,你先回去吧。”

燕飞羽早就等着这句话,当下依着母亲撒了两句娇后就欢快地离开了,今天是她的生辰,更是她的及笄之日,每个人都送了礼物,惟独缺云霄一人。不过昨晚云霄就和她约好等会花房相见,所以想到云霄不知会送什么礼物,燕飞羽的脚步不由更加轻快了。

待女儿走后,燕五云便派人将大管家马原丙唤来。

“老爷,您找我?”因今日的笄礼十分重要,为了不出意外,马原丙天未亮就起来了,一天忙碌下来,虽是寒冬,却不知出了几身汗水,差点连老腰都快折了。

“嗯,原丙,今天你辛苦了。”燕五云挥手示意他坐下说话,一旁的白水珺早已直起了身子,也对他微微一笑。

“老爷这是哪里话,老奴是从小看着小姐长大的,早就盼着小姐长大成人,今儿个大家都这么高兴,老奴就是再辛苦也是值得的。”马原丙呵呵地笑道。

“马叔,您是家里的老人了,我也不跟你说客套话,其实今晚我找你来,是还有件大事要拜托马叔您。”燕五云忽然该了称呼,同时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老爷,老奴可担不起这声称呼啊,”见燕五云居然唤自己为叔,马原丙一下子站了起来,又是意外又是惶恐,“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老奴就是了,何谈什么拜托不拜托?”

“马叔您先坐下说话。”白水珺温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马原丙迟疑了一下才坐了回去。

“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非像马叔这样对燕家忠心耿耿的老人不可办理,因此,五云叫您一声马叔也是应当的。”燕五云正色道,“马叔,我想您老人家应该明白,燕家的路走不长了。”

“老爷!”马原丙愕然地又站了起来,“这话从何说起?”

“自然是从京城说起。”燕五云叹了口气,“羽儿的事情马叔您知道的再清楚不过,当今对燕家的觊觎马叔您也再明白不过,我们夫妇子嗣单薄,膝下唯有羽儿一女,原本想着若是皇上真的要用联姻之法收了燕家的财产去,为了羽儿的幸福,我们夫妇也宁可舍去这些身外的富贵,可没想到羽儿却如今有秘密消息传来,说皇上因羽儿之事恼羞成怒,准备以叛国之罪问罪燕家”

“不不可能吧?”马原丙震惊地道,脸色依然苍白。

“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估计没几日皇上就要动手了,”燕五云叹道,而后忽然目光灼灼地看着马原丙,“幸亏我们及时得到消息,一切都还来得及。”

“老爷奴才不懂老爷什么意思?”马原丙心头一跳。

“我们燕家数十年来一直虔心地供奉朝廷,每年税款孝敬也不知道要花去多少银子,这笔账马叔是最明白不过的,可饶是如此,皇上还是嫌燕家不识好歹,非把燕某逼得走投无路才肯干休。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燕五云沉声道,“所以,马叔,我准备将家中贵重之物悉数收拾出来,明晚就连夜运出蕉城。就算皇帝要抄燕某的家,也不能让他白白地夺去我们燕家多年的心血。”

“老爷要逃?”马原丙颤声道。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燕家虽然无力和朝廷对抗但也不能如此冤枉地束手就擒,自然就只有这一条路了。”白水珺无可奈何地叹气道,“只是虽然要走,可一时间也不是易事。只凭那几条船一夜间不可能全部将家中财物运光,起码还要分上好几次。而且,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们夫妻必须最后一批走,因此前头几批都需要对燕家绝对忠实的人亲自押运,我和五哥一决定,就先想到了马叔您。”

“嗯,”燕五云点头道,“你回去以后,今晚就让家人收拾一下细软,明晚全家都随船一起南下离开这个是非地,至于你远嫁的女儿,明日一早我就会派人去接,让他们尽快与你汇合。”

马原丙怔了怔,将衣襟一撩立刻跪下,沉声道:“老爷如此深信老奴,老奴自当不辱使命,定将财物平安送达。”

“马叔,快起来。”燕五云忙上前扶起他,“这次事情若是顺利,你马叔以后就是燕家的大恩人,五云必定会有厚报,在此先诚恳地谢过您老了!”

说着便是一拜,马原丙忙拦住他,说了一堆谦恭忠心的话,之后三人便不再浪费时间连夜开始合计具体的路线和安排。

梆梆

由于昨晚足足招待了一天一城的客人,家主又特别体恤地吩咐若无特别要事,今日可以晚起半个时辰,除了轮值守夜的护卫,绝大部分的人们都还带着昨日的疲倦沉睡在香甜的梦想之中。

然而,就在这最瞌睡的时分,住在主院旁边主人家特赐小院里的马原丙却突然地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帐顶好一会,才终于扭头望了一眼里头的发妻,轻轻地掀开了棉被起身披衣。

很快的,他就来到了原来是大女儿所住后来女儿远嫁后就一直空着的房间,偷偷地打开了一个机关钻了进去,不久,他的身影已出现在二房的厨房里,等待他的是一个蒙面人。

“将这个交给侯爷,请侯爷看后立刻飞书传给皇上。”马原丙掏出一封信,递给那人,“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耽搁。”

蒙面人点了点头,马原丙复又钻入暗道。

然而,等他从大女儿的房内机关里出来时,却赫然地看到第三护卫队的队长沙项冷冰冰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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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33章 审问

“大总管,家主有请。”

随着同样冷漠无比的声音,房间内一下子亮起烛火,清晰地照着沙项那只垂放在身侧的手中的密信。

马原丙身子一晃,下意识地扶住了博古架,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行踪早已落在别人的眼里。

“走吧!”沙项重复了一句,侧身一让。

马原丙直起身往前走,却觉得脚步虚浮的厉害曾经儒雅沉静的气质更是失魂落魄地荡然无存。

沙项没有时间让他磨磨蹭蹭地走,只一个眼色,手下已迅速地架起他。

书房内,燕家一家三口已在等候。

燕飞羽被唤醒叫过来之时就已知道今晚要夜审叛徒,但却不知道叛徒是谁,此刻看见马原丙,不由大吃一惊,要知道,马原丙可是已经跟随燕家二十多年的老人了,他怎么可能会背叛燕家?

“给我一个原因,告诉我为什么这个人真的是你。”燕五云沉着地看着自护卫松开手后就一直瘫坐在地上的马原丙。纵然早已明白潜伏在自己身边最深的叛徒是谁,可当看到马原丙被沙项带回来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沉重,毕竟马原丙是自己的父亲当年亲手提拔的老人。

昨晚虽说是一场戏,可里头很多话确实也是他在发现异样端倪之前的真心话,只可惜这位历经两代、本来还能历经三代的总管家担负不起他的信任。不但担负不起,他还果然随时都在准备着给主人致命的一刀,而他这个主人,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如此得罪了曾经的亲信。

马原丙缓缓地抬头,嘴唇蠕动着,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也可以。”他的沉默激怒了一直压抑着自己情感的燕五云,冷冷地道:“沙项,传令,立刻将马家全部打入地牢,挨个审问。”

“不!”马原丙一下子像弹簧般直起身来,恳求地看着燕五云,“此事和他们完全无关。”

“有没有关系,问了就知道。”燕五云一挥手,“还不快去。”

“是。”

“我说!”

两个声音同时发是出,随即的,马原丙又像浑身力气都被抽尽地软了下去,神色一下子苍老了不少:“是我,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的家人都毫不知情。”

燕飞羽在心中叹了口气。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燕五云打断他,目光炯炯地像是欲直透进他的心里,看看他的心中是否还有忠诚两个字,“在你背叛燕家的时候,你就已经连累了你的家人,若是不想再害他们,你最好一次性把话都说完,我真的很好奇我那位好三哥到底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竟然能让跟随燕家二十多年的老总管都完全变了一个人,抑或者,这么多年的中心早已是假的了。”

“不是好处,是威胁,更是圈套。”马原丙木然地盯着地毯,“在他设计将我拖下水的那一刻起,我就已身不由己,只能越陷越深。”

“什么时候开始?什么阴谋?”白水珺冷静地插口。

“两年前,我奉家主之命出去办事,被他伺机下了药,次日醒来,发现身边躺了两个陌生女子。”回顾往昔,马原丙有怨有恨,更有种说不出的羞愧,“当时一个蒙面人忽然出现在我房中,逼我立誓立据背叛老爷,不然就打开房门,让外面的所有人都看见我的丑事,我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更害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一时糊涂竟应了下来,按了手印。”

燕五云和白水珺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有些悲哀饿了然。

自从当年老家主将马原丙提拔为管家之后,老实说,这些年来马原丙确实做的很好,处世公道、从不偏颇,更不持宠而骄,或者依着燕家的势力作威作福,也正因如此,不但得到自己的信任,还赢得了燕家上下的尊敬。

“你就不曾想过将此事老老实实地对我们说么?”白水珺蹙眉道,“虽然那时我们还没发现燕培峰的狼子野心,但你明知我和五哥不可能不相信你的。”

马原丙垂下了头,老脸通红:“我不是没想过要将此事告诉家主,虽然我马原丙一生爱名如命,可也知道轻重好歹,若是任由歹人利用,毁的不仅仅是自己,更会对不起老家主和家主的信任。可是可是那晚之后,不论我如何防范,每一晚都会被下药,和那两个女子我虽已近知天命后来后来我才知道她们两个都是皇上派人精心调教出来、专门对付男子的女子”

“你便渐渐地舍不得那两个女子,是也不是?”白水珺开始还带着一分同情,听到此时,眉宇间不由染上了几丝厌恶。

马原丙不语默认。

白水珺和抚恤对视了一眼,又用余光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十分后悔让女儿听到这等龌龊肮脏之事。

燕飞羽自己却对此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觉得燕培峰这个人实在太阴险毒辣,他为了能生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婴儿,竟然不惜四处收集和娘亲相似的女子,每次一想起他总觉得说不出的变态恶心。

“再后来呢?”燕五云冷声道。

马原丙头垂得更低:“当时我还不知道那个蒙面人是受谁指使,回来后,我一直战战兢兢,生怕又看见那个蒙面人,被他逼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他一直没有出现。两个月后,那两个女子竟然相继怀孕,我心里又喜又怕,好几次都想要把实情说出,在趁未酿成大错之前对家主坦白,可就在这时”

“那两个女子带着你的孩子失踪了。”燕飞羽冷不丁地冒了一句,心若明镜。

马原丙虽有三个孩子,可却全是女儿,本来已到中年不再对子嗣存有幻想,便过继了一个侄儿,可过继的和自己亲生的毕竟不一样,在那两个女子临盆之前,谁也不知里头是不是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亲生儿子。接下来的真正背叛也就顺利成章了。

“正是。”马原丙吃惊地抬头看了一眼燕飞羽,又立刻没脸地垂了下去,在一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辈面前说起这些丑事,他觉得连吞口口水都像咽刀片似的火辣辣地疼。

“她们失踪之前给我留了一封书信,哀求我若是心里还有她们母子就”马原丙苦涩地略过这段,“一年多后,蒙面人终于又出现了,他抱来两个孩子,全是男孩,并且我背后的主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圣上,我若一有异心,不但我的两个儿子难保,就连我的妻女”

“他要你做什么事?”随着他的叙述,燕五云的神情已慢慢地恢复不喜不悲的平静。

马原丙沉默了一会,忽然猛地跪正了身体,咚咚咚地连续磕了三个头。

白水珺一下子抓紧了椅子的把手,直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中秋节羽儿中毒之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是”马原丙供认不讳,随即又抬头紧张地辩解,“他们让我让我将赵东子安排进燕家,并让他负责看虎山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