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嘴劲,”王医师失笑,在他的印象里,秦家这小子是个极为稳重寡言深沉的孩子,像今个这般逗闷还真是不多见,在女人方面,他更是随足了他爹秦峥嵘,是个极重情又极冷情的人。

秦峥嵘的重情是对秦锦华的生母谷婉玗,两人当年的往事,跟秦峥嵘喝酒时,在他半醉半醒间也听了大概,男人啊,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失去的总是最难忘却的。

冷情是对他的现任太太季虹,两人是相亲认识的,婚后没多久秦峥嵘就去威海了,所以感情并不算太好,在谷婉玗将六岁大的儿子送到他身边时,他怕季虹有了儿子后会对秦锦华不好,甚至不许她再为自己生育子女,因此膝下只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

这些年,秦峥嵘的事业重心都在A市,老婆女儿却一直留在青城。

所以说,秦峥嵘是个极重情又极冷情的人,而他儿子的女友更是一茬接一茬的换,作为黑二代,秦锦华也算是医院里的常客,来看护照顾他的女孩都不带重样,被他照顾看护的女孩,这还是第一个,不免多看了几眼,这女娃长的还真是漂亮,就是,小了点!

一共要挂三瓶点滴,这时间挺长的,就算是他不觉得累,王医师也要考虑影响啊,多大的女孩被男孩抱在怀里,医院里人来人往的,看着多有伤风化啊。

“我给你们开间病房,你抱着她去病床上睡,”见秦锦华一脸不情愿的样,又说,“她这烧不低,晚上要留院察看一晚的,”

“给我两开个单间啊,她怕吵,人一多就休息不好,就我原来住的那间就挺好的,”

王医师瞪眼,“一晚上而已,至于开一套房么,有钱烧的咋地,”

“咱不是财多气粗么?咱为啥赚钱啊,不就是想吃好、喝好、睡好嘛,就是因为只住一晚,所以,不能凑合,”

市立医院,虽比上所谓的贵族医院,豪华套包,但是独立的单间还是有的,就是比别的房间多个卫生间,然后病床比较大,还有陪床。

刚把人放到床上,夕颜就醒了,迷迷瞪瞪地盯着秦锦华看了好一会,说,“我渴了,”

好似清泉般的清澈眼眸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配上她粉嘟嘟、白蔫蔫的小脸,萌死个人,这会别说喝水,就是喝血,秦锦华也能当场给她放一碗,但是,没有杯子,她生病又不能喝冷水,所以,他和朱清越要回文化苑拿茶壶、茶杯、毛巾等住院用品,虽然只住一晚。

文化苑离医院挺近,一来一去也就二十分钟的时间,回来时就见汪乔正在喂夕颜吃苹果,人小粉唇一蠕一动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好似水晶般纯的不行,一门心思的只吃苹果,根本不搭理屋里任何人,两人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个。

林岳和关鹏也在,两双眼睛巴巴地看着病床上的夕颜,一脸探究,秦锦华皱眉,“你们两怎么来了,”走过去挡住二人的视线。

“我好歹也是颜颜名义上的哥哥,妹妹生病,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着也该来看看吧,”关鹏说。

“苹果是你们买的?”朱清越也觉得有些口渴,满病房地找了一圈,也没发现类似于苹果或者其他水果的东西在哪,“就买一个?”

“我们不是来的急么?不知道颜颜要住院,蟠子和威少已经去买了,”林岳说。

“那个名义上的哥哥,去替你妹打壶水来,”秦锦华将茶壶递了过去,又支使林岳去叫护士来换盐水,最后,在夕颜的病床上坐下,摸摸她的额头,烧好像退了一些,没那么烫了,从汪乔手中夺过还剩半边的苹果,“她还病着了,不能吃太多,”随手丢垃圾桶里,不顾小丫头的怒瞪,问汪乔,“这个苹果哪来的?”

“跟隔壁借的,刚一抱着苹果的小孩走错了病房,颜颜要吃,我又不放心丢她一人在这,便跟那小孩妈妈借了一个,借完,他们四人就来了,”汪乔说到这个,就乐的不行,朱清越问,“别不是又像上次酒醉那样…”人格分裂了吧!

汪乔点头,捏捏夕颜的小脸,“可爱的不行,”

“她面薄,这事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秦锦华冷着脸警告汪乔,像夕颜这种的,他在A市时,有问过专门的心理医生,医生也问了一下关于她年少时的生活环境,最后得出结论是,这是一种潜意识的人格分裂或者说是掩藏起来的第二性格,尤其像她这种单亲家庭有着传承责任的孩子,年少时,有些天性被压抑的太过,便会在神经麻痹过后,展露这种性格。

就好像她年少时没有丰富的童年,因为过于早熟而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撒过娇、耍过任性,有过单纯的童年,便会在酒精过后,变的像孩子一样,任性、撒娇、渴望关爱。

说白了,就是缺乏关爱导致的心里疾病。

所以秦锦华才说,他家孩子可怜,中医世家出身,却无法自医,或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病’!

可是,不管是心里疾病,还是掩藏起来的第二性格,他不想太多人看到颜颜这样,太招人稀罕了,之所以不防着朱清越,是因为他知道他爱的是乔乔。

别人,他就不敢保证了。

“我知道了,他们跟你们就是前后脚到的,应该没有发现,”汪乔有些不确定,四人刚来,蟠子和威威就被她支使着去买苹果了,这段时间,颜颜也没说什么话,就只乖乖地吃她喂的苹果,当然那乖的摸样也够稀罕人的。

秦锦华脸色不太好,薛蟠子和朱威威回来了,除了苹果,还买了葡萄、草莓、桃子、西瓜等水果,东西没放下,薛蟠子就凑到秦锦华跟前,小声问道,“华哥,洛洛的电话你知道不?她是不是回家了,”

他本来是想问颜颜的,但是听汪乔说颜颜因着洛洛走大哭了一场,这病也是急出来的,不让问。

“她不是你们先认识的么?怎么没问人家要号码?”

“要了,她说没手机,那啥,我寻思着你和我哥不是让她给买古董么?应该有留下联系方法吧,”

“没有,她留了我们的电话号码,”

“那颜颜呢?”两人可是表姐妹,关系那么铁。

“要是有,她能急火攻心进医院?”能哭成那样。

薛蟠子片刻茫然之后,一脸颓然和灰败,丢下水果,就先走人了,关鹏说,“好歹都是朋友一场,就算做不成恋人,也不用这么…”绝情吧!

“大蟠这回好像是动真格的了,”林岳说。

“他哪回都像动真格的,这会最像,”朱威威说。

“别说大潘,就是我都觉得很失落,你说大家这段时间玩的也挺happy的吧,我爸还送了四金给她,四金是什么?那是男女定亲才有的,我都把她当我媳妇了,还想着卯足劲儿跟蟠子好好争一争呢?结果人挥挥手不带一片云彩地走了,就我们这帮傻逼还在叫着劲儿呢?就算走,也至少给我们说一声吧,电话都不留一个,她可真洒脱…”关鹏碎碎念道。

“废什么话,赶紧跟着去看看,”朱清越照着三人尾椎骨处,一人踢了一脚。

待四人走后,朱清越和汪乔也去买晚饭了,病房里就剩两人了,秦锦华额头凑过去,抵着她的额头试体温,还是有点烧,问,“还渴么?”

“渴,”

倒了杯开水喂她,不等放凉,就着勺子吹冷喂,只一口,人就不愿喝了,扭脸推勺子的。

“怎么了,不是渴了么?”

“不好喝,不甜,”

这不废话嘛,白开水怎么会甜,秦锦华劝了半天,说你生病了,生病的人多喝开水才能好的快,可人小嘴一撅,“不喝,不甜,”看看草莓,又看看他,嘴里含着三个字,“我要吃,”

“不行,凉,你还病着呢?”

“就要吃,”说着,就够着自己拿,胳膊上还挂着点滴呢?

秦锦华算是看出来了,就算是人格分裂,回归小孩性子,人也是最拧巴最傲娇最拗的孩子,偏又是最招人疼的孩子,“祖宗,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坐着,我给你去洗,成了吧,”

“还要吃那个、那个…”几样水果除了苹果都点了一遍。

娇气的样,把秦锦华的心都娇软了,一样洗了一些,用刀子切成块喂她,“好吃么?”

“好吃,”小嘴吧唧着。

“那你说说我是谁?”秦锦华想知道,她第二性格出现时,还认不认识他。

夕颜歪头看了他一会,“秦锦华啊,”

秦锦华觉得自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听完她的回答后,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变娇了,并不是不认识他,又喂了她一块草莓,“那我是你什么人?”

夕颜嘟着嘴不说话,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我是你男朋友对吧,”

还是嘟着嘴不说话,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再这么看我,我就亲你了,”

说话了,“不给亲,”双手捂着嘴。

秦锦华呵呵笑了起来,将果盘子放到桌上,扣住她打点滴的胳膊,勾着小腰给搂了过来,“就亲,”含上粉嫣嫣的小嘴,吸吮轻咬,辗转缠绵,终是不甘浅尝,轻敲牙关,灵活的舌攻城掠地,在她迷惘的瞬间,放肆地掠夺她的甜美。

直到夕颜喘的不行时,才放开,轻轻啄着甜甜的小嘴,哑着声音问,“喜欢我这样亲你么?”

这个时候夕颜显然比正常的时候要诚实许多,拿一双晶晶亮的眼眸望着他,想想,说,“喜欢,”

秦锦华双手捧着她的脸颊,激动的不行,“我的小乖乖,怎么这么招人疼呢?”从额头、眼睛、鼻尖、脸颊、一路亲到嘴巴,唇齿纠缠,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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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颜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然后她觉得很热,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一般,挣脱不开,很难受,然后她醒了,入眼的是一片白,空气中隐隐的带着一些消毒水和洗发水的混合气味,循着洗发水的香气,她看到一个人,一个熟悉的让她有些咬牙的人——秦锦华!

为什么他会跟自己睡在一个床上,且自己还被他抱在怀里?

她下意识地挣扎着,就见秦锦华不满地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声,搭在她腰间的手一收,不由分说将她重新卷入怀中,按住她的脑袋,埋进怀里,轻轻拍着,“囡囡乖,乖囡囡,”

夕颜一愣,脸一下子红了,囡囡是江城的方言,是小女儿的意思,这样的昵称只有很亲很亲的人才叫的,不禁有些羞恼地推搡他道,“秦锦华,你起来,你起来,”

秦锦华哼了一声,迷迷糊糊地蹭着她的脸颊,亲了亲,说:“宝贝,我再睡会,昨晚让你折腾的够呛…”

水里有安眠药的成分,晚饭过后,夕颜就睡了,汪乔跟朱清越也回家了,留他一人守在医院,半夜时分,夕颜不知做了什么噩梦,哭的那叫一个可怜,然后,他发现她的烧又反复了,值班医生给打了一针消炎退烧针,又开了些消炎退烧药给她吃,药片太大,丫头嫌苦,喂一颗吐一颗,怎么哄都不肯吃,最后,没法,他只能用勺子碾碎了硬灌进嘴里的,结果可想而知,闹了大半个小时,又是抓痒痒,又是喂水果,又是哼歌的,这才把人哄睡着。

折腾的够呛,这话说得何其暧昧,夕颜的脸‘轰’的一下发烫起来,看看自己的衣服,不是昨天的那身,一下子联想到…声音骤然提高,“秦锦华,你起来,”

秦锦华皱了下眉头,慢慢地睁开眼,反应慢半拍地看看天花板,然后转到夕颜脸上,见她气呼呼地瞪他,小脸白惨惨的样,也有些急了,“怎么了?又做噩梦,又发烧了?”

“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我怎么穿着病号服…”

听她这么一问,秦锦华知道她的病应该好了,但是病中的事也忘记了,“昨晚你发烧了,还记得么?”

夕颜一脸茫然…

“39.8,医生说再晚一会送到,你就烧成肺炎,很可能就烧傻了,你发烧的时候哭着要找洛洛,找爷爷,我抱着哄了许久才好的,然后就特黏我,离开一会都不愿意,吃饭、喝水、吃水果都要我喂,还有洗澡…当然我是正人君子,洗澡是乔乔给洗的,衣服是她帮忙给换的,不过,睡觉时,你死活都让我抱着睡,”秦锦华半真半假地说着,“抱的可紧了,”

“你…骗人,”夕颜小脸惨白。

“不信,可以问问乔乔和清越,他们昨个都在,当然,我有封他们口,不许他们出去乱说,”

“…”

“你要还是不信,我这儿还录了音,要不放给你听听,”说着,拿过手机打开录音,就听夕颜带着哭腔说道,“不吃药,苦,”“苦,要喝水,”“不甜,要吃草莓,”“痒痒,挠挠,”

“嗯,老公抱抱睡,”

当然,老公是秦锦华诱着她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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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颜那个小白眼狼,老子跟孙子似的照顾她大半宿,没落到好不说,还跟爷甩起脸子来了,不搭理爷也就算了,居然还跟学校申请要住校,当爷是什么?病的时候,一嘴一个老公地叫着,病好后,就当爷是洪水猛兽,躲着爷是吧,”

秦锦华很恼火,小丫头病一好,就又跟自己拧巴上了,打出院就一句话不跟他说,这会儿还背着他要住校。

这两天他也检讨过自己,就那录音——那‘药’下的有点重,可就她那拧巴劲儿,‘药’不重,得拧巴到什么时候。

“人不管你叫爷爷嘛,这爷爷是白当的么,现在的爷爷在孙子面前可都是孙子,”朱清越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心说,这能怪谁啊,还不是怪你太激进,前脚出院,后脚就把自己的行礼搬了过来,明知道小姑娘面皮薄,最重脸面,还把人‘出丑’的样子录了音,这不是逼人翻脸么?

“爷就是手欠,真不该管她,让她烧成傻子算了,爷就当养了个漂亮的傻媳妇,总好过现在病好后继续气爷,”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晚你豆腐少吃了?”

就是豆腐吃多了,才冒进的么?就算吃不了,抱着睡也舒服。

“你一激进不要紧,连带着连我也没媳妇抱了,”

汪乔不放心夕颜,跟着一起住校去了。

“回头你去找那一中的校长,让他给两人安排个大通铺,二十几口人住在一起的那种集体大宿舍,把那些打呼的磨牙的汗脚丫子不爱洗澡又懒又馋不好相处的女孩都安排进去,我看她们能忍到什么时候,”

要不是两人背着她们直接找的校长,且校长也说了有床位,他也不用出这损招。

“你可真损,就算人一中校长给我这个面子,一中也得有那种能住的下二十几个人的大通铺宿舍啊,更何况还要找齐那些打呼的磨牙的汗脚丫子不爱洗澡又懒又馋不好相处的女孩,你真当我是如来佛,有那本事!”停停说,“最多安排个八人床位的,就颜颜那一点动静就睡不着的主,这就够了,”

“成,打呼的磨牙的汗脚丫子的也丢两个进去,”秦锦华恨恨地说。

第32章

十平大小的房间摆着四张架子床,除了只有将衣物折起来才能放进去的置物柜和一米见宽的床铺是自己的私人地方外,其他的地方都是公用的,一个公用桌子是用来放牙刷、牙杯、餐具的,脸盆鞋子都放在床底下,毛巾挂在床架上,水泥地是灰色的,墙上贴着一些剪纸画,房顶还吊着有些脏旧的千纸鹤。

虽然夕颜没住过宿舍,但也知道宿舍条件肯定不好,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差,汪乔也没住过校,之前还想着体验下集体生活呢,见了那一米见宽的铁床,就蔫了,她是出了名的睡觉不老实,家里两米二宽的席梦思都不够她翻滚的,这点地方就等着晚上掉床吧,想起家里秦老大那张似笑非笑、似阴非阳的脸,心道,算了,还是卖老大一个面子吧,虽说人在江湖上混,没点姐妹义气是不行的,但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老大有肉吃,也就没那么纠结了,行李箱一放,话里话外劝说着让夕颜跟她回文化苑,抱怨着这就不是人住的地,弄的宿舍里另外六个同学十分尴尬和愤懑,却也不敢说什么。

汪乔是谁?那是一中‘恶势力’龙头凤尾里的凤尾,龙头第一届老大是秦锦华,朱清越是军师,两人毕业后,薛蟠子接管龙头,朱威威为军师,现在关鹏是龙头,林岳为军师,凤尾一直都没变,汪乔从初一开始蝉联五届,威信比之蟠子、关鹏等人还要大些,这等被同学们或敬畏或远之或崇拜或惧怕的人物以后就是她们的舍友了,本是让人又喜又忧的事,喜是因为汪乔这人讲义气有势力还护短,只要入了她的眼的人,她都会对你格外照顾的,甭管你在青城惹了多大的麻烦,再牛哄的人,只要她出面,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且汪乔家有权有势,跟她成为好朋友,在学校不仅没人敢欺负你,便是你看谁不顺眼,想欺负欺负别人,也是可以的,狐假虎威嘛!

忧的是,学生嘛都以学习为主,一中的高中部是市里重点中的重点高中,能考进这里的学生除了高价生最差也能考入省一本大学,汪乔成绩是不错,但架不住她爱管闲事,不是一心向学,大家也怕以后找她的人太多,扰了宿舍里的其他人学习。

一时间喜忧参半,又听她絮絮叨叨的一番埋怨和嫌弃,心里的喜便散去了大半,想着这也真不是人家千金小姐能住的地,再看汪乔身旁虽没露出嫌弃神色却双唇紧抿的女孩,不过才来一高半年就引起各方势力的关注,美压校花李倩,漂亮是肯定的,这清清冷冷空谷幽兰的气质倒真对得起她那一高小龙女的名,又疑惑她们若是真想住校,干嘛不去新宿舍楼住,一高去年新建两栋宿舍楼,四人一间房,既敞亮又干净,房间里不仅铺了地板砖,还有独立的洗手间,当然住宿费也要高很多,但对汪乔这等人家来说,那点子住宿费应该是毛毛细雨吧,若是能磨着她老子或随便哪个叔伯兄长出马,没准还能搞到两人一间的豪华特权房,有心想问问,却因着那点自尊心,最终没问,埋头各自地铺着床铺。

夕颜喜洁爱静,住校也是一时冲动,进了宿舍楼的大门,她就后悔了,老式的宿舍楼采光很差,墙壁斑驳发黄,楼道狭窄灰暗,散发着阵阵怪怪的味道,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楼道里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公共卫生间,对上女孩们或打量或探究的目光,她面上淡然,眼眸里却带着几许迷惘和无助,她一个人太久了,不知道怎么和这些同龄人打交道。

她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可秦锦华,那个咄咄逼人的秦锦华,他在等着看她笑话,等着她回去向他服软呢,更何况他早已堂而皇之地霸占了自己的房间,她不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压制,步步紧逼,然后,犯了倔,对汪乔说,“你回吧,我要住这。”

一脸认真,汪乔哪敢把这妞儿丢狼窝里,万一出点啥事,还不得被秦老大生嚼了,劝了一会没用,也跟着留了下来,全当提前体验军校的苦逼生活了。

“乔乔姐,颜颜,真是你们,我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呢?”

汪乔和夕颜反射性地转过身,就见两个打扮时髦的女孩笑盈盈地朝她们走来,“秦盈?”汪乔问,“你怎么在这,你也住校?”

秦盈,秦锦华同父异母的妹妹,年方十六,当年秦峥嵘不知秦锦华的存在,以为谷家嫌贫爱富看不起他个穷小子,虽心里记挂,却也不敢上门提亲,四年后便依着父母之命回家相亲。

有关景山教训在前,太漂亮的女人不安分,他们这样的,老婆漂不漂亮无所谓,一定要贤惠,知道孝顺公婆,要漂亮的,就养几个情儿在外面,家世也不需要太好,当年他在威海尝到了甜头,觉得自己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回青城的,娶个媳妇替自己照顾爹妈,传宗接代也是必须的。

秦盈的妈妈叫季虹,没嫁入秦家之前是个小学老师,小秦峥嵘七岁,姿容一般,家境也一般,父母都在农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穷倒是不算穷,但也不富裕就是,但在农村人眼中,当老师的都是文化人,温柔贤惠、知达理、宜家宜室,更何况季虹还是中专毕业,跟中学都没毕业的秦峥嵘一比,人家就是高知识份子,且秦峥嵘也算是一大龄青年,若不是能苦钱,人姑娘也轮不到他娶,再加上秦峥嵘老娘的一远房表侄女的婆家和季虹一个庄,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就这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换了名帖,办了酒席。

婚后,秦峥嵘在家里呆了半个月就奔威海淘金了,季虹在家里操持家务,照顾公婆,这一走就是三年,再回来,女儿秦盈已经两岁了,秦峥嵘对妻子只有敬没有爱,对女儿倒是疼的紧,众人只知秦峥嵘宠女儿,要星星不给月亮,恨不得捧上天,待遇绝对是小公主的级别,可当秦锦华被送来后,大家才知道公主和王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哪怕这儿子只是个私生子,可不妨碍秦峥嵘对他的疼宠和看重。

重到连现任老婆和女儿都不能在他面前说一句儿子的不好,秦锦华年少时,只因那个小他四岁当时也才四岁的同父异母妹妹冲秦峥嵘吼了一句:爸爸,你为什么对那个私生子比对我好,我不喜欢他,你让他滚,滚出我们家。

然后,小儿子四岁当时也只有四岁的女儿被他一巴掌打的脸肿了一个星期,在医院里住了三天,他也没去瞧上一眼,季家找上门来讨要说法时,他当着岳父岳母季家一干亲戚的面对季虹说,小华是我儿子,你若是觉得委屈,我也不耽误你,咱好聚好散,民政局见。

季家一干人都蔫了,他们可都是靠着秦峥嵘生活的,于是口风一转,说什么夫妻哪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老子教训孩子自古都是家事,哪家孩子没挨过老子的打…

家暴成了家事,按说,这事到这也算是圆满解决了,然小秦盈跑出来看到平日里疼她宠她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小姨姨夫都在,便哭喊地向他们告状,骂秦锦华是狗娘养的小杂种,说他是来抢她财产的坏人,该跟他妈一起去死的,骂谷妈是贱货…让舅舅姨夫将他打死或者卖掉,口口脏话,句句恶毒。

秦峥嵘当即就黑了脸,若非他老子爹娘拦着,小秦盈肯定又是一顿胖揍,不过也将满腔的怒火都迁怒在了季虹和季家身上,之后,当着一干季家人的面指着季虹的鼻子放狠话道,若以后我再从你或盈盈口中听到半句类似这样的话,你们母女就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自那之后季虹就带着女儿住在镇上,一年到头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见上秦峥嵘一面,遇到秦峥嵘外出打拼时,几年见不上一面都是正常的,偏偏宁愿守活寡也苦撑着不离婚,这样的日子一直到秦盈考上一中,母女两才被允许来市里住,彼时,秦锦华已经长大成人,而秦峥嵘满心满眼的也只有这个儿子,哪怕他外面女人再多,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所以,秦锦华是私生子,但绝对是私生子里最大牌的,连他后母和妹妹都要看他脸色过活,谁叫他是秦家唯一的继承人呢?

虽说秦峥嵘对她们母女很清淡,但家用一直都是不少的,搬到市里来住后,秦家夫人和小姐款和谱也摆了起来,吃用住行只比别家好,不比别家差,就算秦大小姐要住校体验生活,也不会住这。

“我不住,我表姐住,”指指身边的女孩,盈盈的笑着,很温柔,很有亲和力,秦盈肖母,相貌一般,属于扎在人堆里也不会让人过多注意的普通女孩,但架不住人家里有钱,精致的妆容,高档的衣饰,楞是将她从路人甲的级别提升为眼前一亮的美女。

到底秦大爹的女儿和侄女,汪乔笑笑,“也住这栋楼里?哪间宿舍,晚会还能一起去食堂吃饭呢?”

季丹忽闪着大眼睛,微笑道,“原先学校分配的宿舍在这,我姨说宿舍里住的人多,怕吵着我学习,就去找校领导商量着给我换到新宿舍楼那边,学校同意了,正准备搬过去,盈盈说看见你们上来了,我就陪她来看看了,怎么你们要住校?”

她出落的倒是非常标致,季家几代人的美貌基因都体现在了她身上,细看长的有点像赵薇,眼睛特别大,特别有神,上了妆后越发的明艳动人,身材也好,一点都不像高中生,看这穿衣打扮也不像是来好好上学,报效祖国的人。

“恩,这不上高二了嘛,学习太紧,压力太大,住到学校来有学习氛围不说,还能节省路上的时间,”汪乔看了一眼夕颜,放下行李箱,笑着委婉逐道,“你们忙吧,我们也要整理宿舍了,晚点收拾好,一起吃饭?我请!”

一副款姐派。

“住这?”秦盈偏头看看宿舍里的环境,一脸的不可思议,“新宿舍楼环境要好很多,离教室、食堂也近,为什么不住那,”

汪乔叹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又见夕颜瞬间发亮的眼眸,心道,果然秦家兄妹不合是有原因的,却也不好说的太直白,只能尽量为老大弥补,“那个,我们报名晚了,新宿舍楼的床位都安排满了,校领导那边让我们先在这凑合着住几天,等新生报道结束后就想办法给我们腾床位,”

“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等等啊,我妈这会儿应该还在校长室,我给她打个电话,”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起号来,挂断电话后,盈盈的笑颜越发灿烂,“走吧,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咱们人去就好,”

夕颜虽然不习惯麻烦别人,但看看简陋、嘈杂的宿舍,她从来就不是委屈自个的人,跟秦盈、季丹道了谢后,就拎着包跟人走了。

汪乔只能拎包跟上,路上偷偷给秦老大发了个短信,简单扼要地将事情描述了一遍,着重讲了一下自己的力挽狂澜和无能为力,颜颜的犹豫无助和退缩纠结,重点描述了一下和秦盈的巧遇还有她和季丹的巧言令色和殷勤相助。

这边,秦锦华正美滋滋的幻想着夕宝贝一脸无助彷徨又纠结的样,收到汪乔短信后,气的差点没将手机摔了,这会儿就算他亲自赶过去也阻止不了什么了,虽说他曾经跟一高负责安排校舍的校领导打过招呼,但那位毕竟不是校长,校长是知道乔乔和颜颜的身份的,就算不看季虹的面子,也会给二人安排个环境好点的宿舍的。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校长打个电话,以汪爸的名义说汪乔住校是提前体验军校的独立自主,切记不许将夕颜和汪乔安排在一个宿舍,至于两人一间的宿舍,他相信这么明目张胆授人把柄的特权,校长是不会傻到去做的。

其实就算他不打这个招呼,季虹也会设法将夕颜和汪乔隔开,当年她一时想不开,导致了秦峥嵘对她和女儿厌弃,顶着秦夫人的名号却没法融入青城市的富人圈,连累着女儿也不被人当正牌秦家大小姐看,不是没动过离婚的念头,可是又舍弃不了这荣华富贵,好似关鹏他妈,贪一时欢愉,却与荣华富贵擦肩而过,每每说起,都哭的不行。

这世间又有几人能舍弃富贵甘愿平凡,她舍弃不了,她女儿也舍弃不了,忍辱十年,她秦太太的位子算是坐稳了,没有儿子,为了女儿和以后的荣华,她少不了要动一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