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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之后,他将她推向一旁,回身迎上了紧追而来的月邝,几个卫兵跑上前将徐思妍护到了一边。

原来他早就混在观礼的朝臣中来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已能完整的看出前因后果,和她之前设想的相差不远…或者说,在她设想中,唯一不确定的因素,是楚曦是否会坐视不理。

‘燕玄衣’当然在月邝的监视下,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南月,不过楚曦怕是从未离开月都,只不过通过这样一个摆尾,转到了暗处。

通过玲珑阁,他自然很容易搞清楚月影在朝中的势力分布,而他之前显然不曾将这些透漏给月邝——就知道楚家对月邝没安好心。用月影替掉月邝,估计是楚家迟早也要做的事情。没人愿意自己眼皮底下有一只残暴的狼。

联络到了月影的势力后,聪明人都会选择在大婚这天动手。因为这天,月邝会离开王宫老巢,到防备相对薄弱的太庙中去。在太庙,他们只占少数的禁卫军叛军,便不会处在绝对劣势。而且这一天,月都内的防卫都会被抽调到太庙周围,这也对营救月影的行动提供了方便。

之所以等到刚刚才动手,就是大家都在等待月影被救出,到太庙主持大局…依她看,月影可能还有自己的戏份没完成。

若有所觉的看向月影,果然见他在宣旨的地方站稳了脚步后,举起一纸帛书道,“众臣诸将听着,本王已得天朝皇帝密旨,诛杀逆贼月邝,抗旨者格杀勿论,襄助本王有功者,事后定将论功行赏。”

为月邝奋战的军士一听,士气顿时弱了几分,很多人开始摇摆不定。月邝自然也将这些听在耳中,无奈对手极为厉害,分神不得,只是面色难看的狠出杀招。

这等混乱的场面,徐思妍亦鲜少经历,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判断何时该自己粉末登场。月影动摇军心的话音刚落,她便勉强站直身体,凛然道,“影王爷的奖赏外,本宫会代圣上另行加封。”

本来要嫁给月邝的天朝公主都站在了月影一边…众人马上想到此次婚礼甚是突然,难道真的是月邝见色起意?

经她推波助澜,局势更向着月影一面倾去,她有些无力的靠着殿中大柱喘息了一阵,积攒起一点力气,就缓慢小心的向殿外移动。这吸收灵力的阵法,她一刻也不能再多留了。

就在这时,一片刀戈之声中,她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只针对她的杀气,一惊之下的回头,就见一支冷箭破空而来,一个反应快的侍卫冲上前欲将此箭格挡开,谁知强大的冲力冲断了他的剑,将他狠狠弹到一边,箭的方向却只偏了一点点,须臾间便要将徐思妍穿个透心。

愤怒

一箭穿心,身着大红嫁衣的她砰然倒地,凤冠珠碎玉裂,与她的长发一起散了满地,鲜血从她的口中和心口处冒出,不多时便将嫁衣染成了黑色。

他发了疯的唤她,然而那双足以倾世的明眸再不曾睁开。

心痛的几乎窒息,他喘着粗气的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不陌生的女性面孔。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要叫御医吗?”好像是叫绿萼吧?今天轮到她守夜吗?

见她满脸焦急的用汗巾不停帮他拭汗,他不耐烦的推开她,“本宫无事,退下吧。”

起身径直走向浴间,跳入了冷水之中,止不住颤抖的身体,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为何身着嫁衣?又为何会遭冷箭?这梦可是预示着什么?

他蹙眉抿起唇。

不能再等了…虽然京中因为贤妃巫蛊之事,还是一团乱,各方面势力都在积极瓜分此次清洗之后留下来的空缺…但是他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再这样疑神疑鬼的等下去,他怕先垮的,是自己。

该死的!

忍不住一掌拍向水面,溅起千支水箭。

此生第一次,他如此无奈的感到分身乏术。

还有不到一月便是冠礼,这种时候,他于情于理都不应离京,而且皇上也不会同意… 除非…除非他能让皇帝相信,洛王勾结了月邝造反。虽然他不相信楚家没有在中间作祟,但皇上对楚家宠信非常,此时掺上他们,只会让事情更麻烦。

天未亮,凌筠便等在甘露殿外候见,要赶在皇帝早朝之前陈请出京,然后今日便轻装简从的动身。

“有人举报洛王谋反…?南月狼军秘密在越州边境集结…?”皇帝听后未立刻做出反应,慢慢的重复了他陈述的重点后,垂下眼,神情莫测的以右手中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案台,半晌,抬眼看向凌筠,“妍儿南下也逾月了吧?”

凌筠闻言点头,回道,“而且已失踪数日。”他直接把她报平安的日子都算成了行踪不明。

他真正的心思与目的,是一定瞒不过皇帝的,而所有其他的,都只不过是他要出京的借口。这一点,他清楚,皇帝也清楚。

皇帝盯着他出了会儿神后,叹口气,突然问道,“筠儿知道为何皇帝会被称为天子吗?”

凌筠一愣,片刻之后已明白皇帝想说什么,却仍中规中矩的答道,“因为世人认为帝王是这世上最接近于神的存在,是代替神在人间行使权力的使者。”

皇帝缓缓点头,“神皆无情无爱亦无欲,所谓天意永远冷冰残忍又不可违抗…朕也曾如此的厌憎他们。”顿了一下,他接道,“可是在这个位置上越久,朕越痛恨着却清楚的明白着,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必要如神一样,抛下世人所执着追求的,超脱于他们欲望,才能做到冷静公平的审视一切,从而掌握世间的平衡…”说到这,他又叹了口气,“朕不是个好皇帝,而朕一直认为你可以比朕做得好。”

任何时候都不能失了冷静,失了判断吗?

凌筠垂下眼,清楚自己确实犯了忌讳。明知此时若真有事发生,他很可能已援救不及;明知此时京中仍是乱局未平,他此时离京便是置根本于不顾…

可是他毕竟不是无情无爱的神…他听到自己固执又沉郁的声音,“筠定会在冠礼之前回京。”

无论如何,他都要为她做最后的努力,然而若事不可为,他也必须迅速回京巩固势力…他决不能愚蠢的让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

又是一声叹息,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武安十一年三月,太子筠为巫蛊事殇,避居东郊离宫静养近月,冠礼始归。——天宇大事记

绿树成荫的郊野官道上,几匹快马卷着滚滚烟尘快速驰来,本来就没有几个的行人皆闻声而避,唯有一个披散着头发的道人慢条斯里的走在官道正中。

说也奇怪,当先的一匹马,到了道人身边,竟就突然停了下来,上面一身藏青色骑装带着纱帽的骑士冷冷开口道,“道长有何指教?”

那道士也不回头,只漫不经心道,“看到今早的传信,施主还执意南下吗?”

气氛似乎瞬间冷凝起来,骑士垂着帽纱,看不清表情,只见到他握着马鞭的手青筋暴起,狠狠一甩马鞭抽地道,“这个不到道长来管。”

“她已决心嫁人,施主又何苦巴巴的赶去。算日子,怕连婚礼也赶不上了。”道人缓缓转过身,斜眼睨视骑士。

骑士又是狠狠一甩鞭,这次直抽到了道人脚边,“不到你来管。若非你去撩拨,她又怎会执意南下…这次她若无恙的就算,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不要以为你受宠信,我便动不了你。”

那道人不以为意的一笑,“她自然好好的。嫁人不是大好的事情。”

骑士终于忍无可忍的一鞭子抽向他,被道人微后倾的闪过,接着不怕死的接道,“她嫁人已成事实,施主就算迁怒与贫道亦是无用。”

骑士又抽出一鞭,也被道人闪过,便猛地收手,静默一会儿,轻柔道,“我不信她是真心嫁他,所以踏平南月,我也会将她带回来。”

道人嗤笑,“你想不到一月时间便踏平南月?”

骑士沉静道,“此次不行,便日后从长计议。历代祖宗不屑将边陲小国纳入版图,不代表我亦是同样的想法。”

道人面色一沉,“既明知这次无所作为,为何仍执意此时离京?”

骑士轻笑出声,然而虽是笑了,笑声中却漫着那般强烈的不祥,“家兄常年在外,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本念着血浓于水,一忍再忍,但这次他实在做得过头,不能再包庇他了。所以就算担上恶名,也要将他抓回来受罚。”

今晨整装待发之时,传来徐思妍要下嫁南月王的消息,他当时就只想杀人。

事到如此,聪明如他即使失了南面的耳目,亦可以从种种迹象已确定,洛王定是勾结了月邝造反。而徐思妍南月政变的行动,必已失败,无奈之下,才会出此下策,以退去南月对洛王的支援。

他只觉得心中的愤怒无可言喻,而这愤怒汹涌不已,只能以鲜血平息,洛王的,月邝的,还有所有参与促成这个结果的人的鲜血…

他心中越是恼怒,面上却越发的平静…这个红叶,他迟早也要收拾。

尤其…他摇头摆掉脑中令人恐惧的念头…昨夜的噩梦,已实现了一半,而另一半…她中箭倒在血泊之中的画面,仍让他止不住的颤抖…那绝对不会成真的。

看着红叶眉头紧皱的盯着他,一脸不满的样子,想必又在想什么苍生天下…他现在自顾尚且不暇,没时间听他的大道理了。

不再理会红叶,双腿猛地一夹,驱使爱马继续疾驰…时间,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时间。

因果

许久之后,徐思妍试图回忆那对她后半生影响至深的一箭时,她发现自己什么都记不起。

四周嘈杂的刀剑相交声,感到杀气而向她望来的卫士,还有那道气势如虹,仿佛能划破天地的先天剑气…全都记不起。她只知道,射来的箭被那道先天剑气阻挡,在几乎碰到她身体的一刻硬生生的改道,箭头直没入了墙壁。

无意识的看向剑气的来处,却只看到楚曦转身继续对上月邝那宛若游龙的姿态。什么也想不出,什么也想不到。

大脑不知空白了多久,回神时,她发现自己浑身颤抖的软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活着是那般无奈和漫长,死亡却原来只是这样的瞬间…

她还没有时间整理那缠绕上心间,如海藻般疯长的恐惧时,放冷箭的人已奄奄一息的被扔到了她的面前。

“是老身疏忽了。”跪在犯人身边向她低头请罪的,是几天前跟着燕玄衣一起消失的戚二娘。

勉强的摆手表示不怪罪,然后打手势让戚二娘把犯人的脸抬起来。

见到犯人惨白如死人的面容时,她习惯性的眯起了眼。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收拾散乱的心情,沉声道,“不要装死,睁开眼,看着本宫。”

那犯人闻言磔磔阴笑起来,笑到所有听到的人都毛骨悚然时,才抬眼看向徐思妍。

她目中闪过了然,不禁苦笑起来,“没想到本宫一念之差,未处理好贺彬(此人物参看33和34章)的尸体,倒给了你可乘之机。想必这噬灵阵,也是你教给月邝的了?”

他深碧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遂闭目不语,一副要杀要剐随你的样子。徐思妍怒极反笑得妩媚,正想着如何整治他时,眼角扫到戚二娘手中拿着缴获的弓箭,目光倏然一闪,向戚二娘道,“卸了他的下巴,免得他咬舌自尽。”

犯人听她这般说法,猛地睁眼,目中终于现出了一丝慌乱,挣扎起来。然而戚二娘是何等人物,又怎会给他脱身,一出手,便让他再动不了,下巴也脱垂下来。到了此时,那犯人才真正害怕起来。

吐出一口恶气,徐思妍慢条斯里的从戚二娘手中的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箭,啧啧赞叹道,“羿神弓,九天御神箭…失传已久的上古神器,中箭者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九尾,没想到你恨我至此。”

原来这放冷箭之人是借贺彬尸体还魂的九尾狐(九尾请参看18章)。

在苍山之中,九尾被徐思妍强取了内丹,毁了真身,只剩元神仓惶逃出。在荒山野岭中躲了一阵子,见徐思妍并没有派人搜寻他,才仗着胆出来,附在了一个之前一直供奉他的青楼花魁身上。

借着花魁的身体,过了一阵颠凤倒鸾的日子,靠吸食男女欢好时泄出的阴精阳精恢复了一些元气。然而在烟花场所流连之人,素质毕竟有限,精气也早过于疏淡,很快,他便发现功力恢复进展停滞不前。

不留恋的脱离了花魁,正待寻找新的宿主时,他突然感到自己心中的怨念和另外一股强大的怨念共鸣起来,而这共鸣来自于对同一个人的怨恨。

恢复意识时,他已被吸入了现在这个身体,不算太强,但毕竟是人体,而且是他可以自由支配的人体——不像之前的花魁,他只能在她本人意识不强的时候影响她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得到这个身体后的所做第一件事,便是去拿他觊觎许久的羿神弓。他活了上千年,自然阅历非凡,对很多密藏了然于胸。然而神器大多天性斥妖,所以他原来只能望之兴叹。

可是,拿到了神器,以徐思妍的身份,也实在难寻到靠近她而不被发现的机会。因此他拼着大耗元气,卜了血卦,算出她会在在南月应劫,便早早到了南月,想办法混到了月邝身边。

南月本就族群混杂,巫蛊等邪术盛行,而且月邝本身亦有修炼采补之术,所以九尾在这里,自是如鱼得水,很快就得到月邝的赏识和宠信。

那日徐思妍昏倒,月邝探访归来,闷闷不乐,他便试探道,“王上,这位公主似生性桀骜,难以驯服呢?”

月邝冷哼一声,想了想,问道,“碧炫可是有了主意?”

九尾邪魅一笑,“只要臣在太庙中稍加布置…”她便会魂飞魄散了。他自然不会把后面的话说出口,只要他复了仇,月邝如何便与他再无干系。

只是他终究缺了运气,千算万算,却还是功亏一篑…玄门正宗的先天真气,正是唯一能破他这一箭的办法。

不过,挡了他这一箭,那人也休想好过。神器毕竟是神器…

如他所料,这箭一射出,立刻便有高手冲上来,这副身体根本抵挡不了,三下两下便被人擒住了。他倒是并不十分担心,死了大不了伤些元气,再找个宿主,补回来就好了。

只是,这妖女大难不死,头脑却依然清醒的可恶,竟然即刻认出了他。当她看到九天御神箭眼睛一亮时,他便知道事情要糟糕。刚欲故伎重施的咬舌逃走(参看18章 天魔),便被抓着他的老太婆卸了下巴。

“呵呵,斩草未除根,上次被你走了元神,才有今日的祸事。想必,你今日本也计算好在这噬灵阵里,我使不出本领收你的精魄,才敢这般嚣张,是吧?”她轻抚着九天御神箭上刻着的咒语暗纹,笑得美艳。

“本来你算得也不错,我此时是没力气收你,可是你不该这般狠毒的想以神器震得我魂飞魄散,不得超生,也不该认为这等早已失传的神器,我会认不出来。”

她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明眸中却尽是冷厉。双手执着九天御神箭,将箭头塞进他的口中,看着他圆睁欲裂的眼,淡淡道,“我刚记起,从这个地方杀人,好像不用什么力气呢。”

说着话,用尽全力的一压箭尾…一种穿透的感觉传来,地上的人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再无生机。

嫌恶的移开眼,抬头就看见周围的卫士看她的眼神,皆多了畏惧。

没用人支撑的踉跄站起,她跌跌撞撞的向殿外走去。

这里的味道,她一刻也受不了了。

果实

四周嘈杂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直至戛然转为静谧。日正当空,虽然仍是春季,却已灼热逼人,她在殿外闭目养神,竟也出了些薄汗。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自己的手染上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那清淡纯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送来一阵湛然的凉意。

舒适的向后靠了一些,将自己缩进他的影子,她没有回头的答道,“但是我也不介意。”

他叹息出声,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然后便出神不语。

闭目静听着殿内传出的月影那中气不足的声音,她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月邝怎样了?”

“当场伏诛。”他答得漠然,仿若事不关己,其中却透着种说不出的疲惫。

她倏然回头,入目的仍是南月官员那张陌生的脸,不过官服已经被他脱下,换上了便服。

“累了吧?”她优雅的一指身旁的空地,示意他坐下,仿佛那不是太庙大殿前的石阶,而是最华丽的殿堂中招待贵客的席位。

他该对这邀请表示受宠若惊吗?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坐了下去。

又是磨人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自那夜后,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虽然不至于尴尬,却都还没有适应这种无法定义的关系。

他们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却不是情人。可以赌上下半生来相信对方,却不是朋友。明明已经紧紧相缠,却没有勇气打破那矜持的疏离与淡薄。

“月邝死了,白彝族恐怕要作乱吧?”她没话找话的讪讪道。

他淡笑,“这就是月影要烦恼的了。也许对天宇是好事也说不定呢。”

她低下头,出了会儿神后,轻声道,“我其实…真的很喜欢月都呢。”因为有个很好的游伴吧?若没有他的引导,月都对她来说,恐怕也只能是一个充满了异族人的热闹地方,而那隐藏在热闹之下风情,是与忙碌又粗心的她无缘了。

现在,当种种俗事尘埃落定,她焦躁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回首一切时,她发现自己在这里的经历,竟是如此繁华的一梦。可惜在她懂得欣赏的一刻,这因他而华美的梦便已醒了。

月都所有的因缘,终将在这里结束。

“我…”抬头便看进楚曦了然的注视,她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那时我在十里亭许诺的,现在还有效。”

那时她曾许诺,只要楚家现在退出储位之争,东宫必定不计前嫌,保楚家日后荣宠依旧。而现在她能保证他的,也只有这些。

不等他回应的起身,转头向殿内走去。那里还有她未完成的戏份。新鲜出炉的南月国君和一干叛臣降臣还等着她去安抚慰问。这甘甜的胜利果实,月影需要和她一起分享呐。

才迈出一步,纤手便已被他轻轻抓住,“我护送你回京,可好?”

她一愣,心湖似被这短短的问话投下了千斤大石,久久无法平静。

他们的关系,早已经太过于危险,继续这样下去,她害怕受伤的将不只是他们两人…可是…拒绝他吗?对一个她如此喜欢,又为她付出如此之多的男人,她实在不舍拒绝,也不忍拒绝。

思绪紊乱如麻的什么都想不清楚时,她听到自己有些飘忽的声音,“好。”原来内心的挣扎,只是虚伪的忏悔,而她的意愿早已背叛了她的意志。

他得到回答,松开了她手的瞬间,莫名的空虚感从掌心直涌上了心间。当她以最优雅的姿态出现在太庙大殿时,仍忍不住用心去感受那残留在掌中的温度…

同行吗?

她脸上浮现出今日第一个笑容,完美得近乎虚幻,让人忽略了那不应存在于世上的美丽下,近乎冷酷的决绝…就当是最后的放纵吧。

平叛(上)

快到四月,金陵已经繁花遍地。由前朝皇宫改建成的皇室行宫,这时更是溪桥柳细,波绿如蓝,花木错落,俯仰生姿。人间天堂也不过如此了。

然而,和外面的明媚春光对比强烈的,是月前宜伦公主入住的弄玉小筑内院。此时内院里阴云密布,公主的四个近侍宫女皆愁容满面,对现下的尴尬局面不知所措。

秘密南下的公主,已数日没有消息传来,偏偏在这时,她们收到密报,太子殿下微服出京,不日便要到金陵。四女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拿着公主走前留下的密旨去找此次护送公主南下的禁军副统领谢琼,还是等着太子殿下到来,再做布置。

“入画,你一向最明白公主的心思,就你来拿主意吧。反正是死是活,我们都是一起了。”侍书向来少言,出口却常常一语中的。公主现在生死未卜,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四人皆是难逃罪责。

入画闻言黯然点头,沉吟半晌道,“依我看,既然太子殿下已在途中,我们此时便一动不如一静。公主如真有不测,此时赶去,已是不及,而且公主失踪的事情一旦走漏,徒然自乱了阵脚。不若等太子殿下来了,有人主持大局,再从长计议。何况太子殿下掌握的情报渠道,比我们要多,也许已经知道了什么也说不定。”其他三女听她说得有理有据,皆点头称是。

“说得不错,宜伦没白教你们。”温雅华丽的男中音从她们密议的厢房外传来,她们一愣,先回神的执棋赶忙冲过去开了门,就见她们刚还在讨论的太子殿下,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外。

在宫中,她们早就习惯太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公主的寝殿中,因此这时候倒也没有特别意外。只不过,她们万万想不到,凌筠竟和密报一日到了金陵。虽然她们的密报不是最及时的,但本来要十日的路程,竟五日就到了,殿下难道是飞来的吗?

四女待要跪下行礼,被凌筠一挥手免了。一进屋他便有些疲惫的坐到躺椅上,闭目道,“去准备一下,我要沐浴。”四女见状也不敢多言,连忙亲自去浴间张罗,一切准备就绪来请凌筠时,发现他已累极睡着了。

入画和执棋对视了一眼,决定识相的退下,凌筠却在这时醒了。

“准备好了?”他一向明亮的眸,此刻因着睡意漫上了一丝朦胧,沙哑的声音配上微微撑起身体的慵懒姿态,有种说不出的魅人心魄。二女皆忍不住面色绯红,低下头,回了声“是”,就没敢再抬头,直到凌筠进了浴间,才再抬起头。

殿下从来不用宫女伺候入浴,所以她们只需要守在外面就行了。

能让殿下累成这样,恐怕是几天几夜不停的赶路吧?难道公主真的…?

等在外面无事时,她们的脑筋又重新运转起来,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法掩饰的担忧。

凌筠从浴间出来,闭着眼睛由她们帮他梳发整装时,仿佛感到她们的僵硬,淡声出言安慰道,“你们就不必担心了。南月现在已经天翻地覆。她要做的事情,已差不多做完了。估计起程回金陵也就在这两日。”

入画闻言,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近月来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回去,心情一轻松,说话也大胆了许多,“既然公主无事,殿下为何还要这么急急赶来?”

凌筠未睁眼的扯出一抹苦笑,“本宫也是今日才收到确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