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怡也啜一口,品了拼。茶是明前茶不假,可尝着口味更像是去年的陈茶,而不是今年的新茶。

此时正值采茶时节,茶农采摘了茶叶炒制出来,就算是快马加鞭送到京都,也得十天半个月的工夫,现在哪里喝得到?

再者新炒制的明前茶鲜嫩,茶汤碧绿,而眼前的茶香味更馥郁些。

只是,这种小事完全没有必要较真,严清怡只当没听见,一笑置之。

这时,有侍女引了另外两家女眷过来,一家是母女三人,夫家姓顾,在鸿胪寺任右少卿,另一家则是姑嫂两人,家里姓秦。

侍女给彼此引荐过,众人少不得又寒暄几句。

秦姑娘长得一副白净的圆脸孔,看上去很喜庆,也很喜欢说话。刚坐定,就笑着对蔡如娇道:“刚才放纸鸢的时候就注意你了,还盯着你看了好半天。你的裙子真漂亮,而且匠心独具,我们都是在裙子上绣花,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缝上去的。老远一看,跟真的似的。”又夸严清怡,“你的裙子也好看,不知是在哪里做的?”

严清怡微笑,不假思索地回答:“在锦绣阁的,就是隆福寺附近,双碾街的那家,很好找,门脸特别大。”

郭蓉惊讶地说:“我的衣裳也是在那里做的,她们没说有这种式样的。”

严清怡笑道:“想必郭姑娘去得早,这是新出的样子,出了没几天。”

郭蓉顿时拉下脸子,嘀咕道:“不就是条裙子,有什么可得意的?”

跟前世一样,郭蓉最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起先,严清怡以为郭蓉点了名叫她去伺候是因为自己守规矩做事认真,等去了才知道,郭蓉是看不惯她的仪态,是特意将她叫到什么教训。

郭蓉要求她必须跪着回话,时不时指着她骂:“你腰杆挺那么直干什么,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

也常常带着她出去走动,当着一众宾客面前颐指气使地使唤她。

开始,严清怡既担心又期待,担心的是遇到以前的朋友,脸面上下不来,期待的也是遇到她们,或者能托她们打听罗雁回的下落。

去过几次才知道,郭家交往的也都是六七品武官家的家眷,跟她完全不在一个圈子。根本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

严清怡没办法,只得苦苦忍着。

就像现在,她只是随口说句裙子是新出的样子,听在郭蓉耳朵里就成了示威得意。

严清怡颇有些无奈。

大姨母也听见此话,暗中朝严清怡使个眼色,示意少说话。

严清怡也不想多事,点点头,假借欣赏茶盅上的纹路,没再出声。

两位侍女将菜肴一道道呈上来,先是六碟冷盘,再是六道小炒,再然后是六道大菜,共十八道菜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最后又捧了只大汤盆过来。

圆脸侍女笑着介绍,“这是桃花鱼,才刚从通县那边的桃花村运来。太太姑娘们趁热尝尝。”

前世严清怡吃过桃花鱼。

苏氏在通县有处小田庄,附近的石潭里就有桃花鱼。桃花鱼只在桃花盛开的季节有,细如银丝非常难抓,得用细纱抽了丝制成网子来捞。

而且桃花鱼离不开水,捞上来约莫一个时辰就开始变得腥臭。

但是桃花鱼的味道极其鲜美,不管是用鸡蛋炒还是做成羹汤,都鲜美得恨不得让人咬掉舌头。

听说是桃花鱼炖的汤,严清怡默默地咽了口口水,还真是有点馋。

圆脸侍女将羹汤盛到碗里,长脸侍女则一碗碗捧到宾客面前。

轮到严清怡时,因为她挨着大姨母近,跟郭蓉则有段距离,长脸侍女便从她右手边递上前,轻声道:“严姑娘请用汤。”

还不等放到桌子上,就见郭蓉胳膊肘一拐,碰到长脸侍女的手。长脸侍女根本没防备,一碗汤尽数浇在严清怡的罗裙上。

“哎呀,”秦姑娘正往这边瞧,惊呼出声。

长脸侍女吓得脸色苍白,“噗通”跪在地上,哀求道:“姑娘恕罪,并非我有意失手,实在是…”

严清怡正要伸手接碗,将郭蓉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温声道:“你快起来,不管你的事儿。”

“谢姑娘,”长脸侍女颤巍巍地起身,紧张地看着严清怡道:“姑娘可曾带了替换的衣裙,我伺候姑娘换一下?”

“我等会去换,”严清怡点头以示宽慰,再转头换了严肃的面容,对着郭蓉问道:“郭姑娘就没话说?”

郭蓉无谓地道:“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严清怡道:“什么没注意,你分明是故意的?而且,你道歉也得有点诚意吧?”

郭蓉“切”一声,“故意的又怎么样,我刚才已经道歉了,你干嘛不依不饶的?再说不就一条破裙子,至于这般上不得台面?”

大姨母闻言,顿时沉了脸。

蔡如娇狠狠地盯着郭蓉,“郭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行了,行了,”颜氏笑着打圆场,“我们蓉儿自小被我娇惯得不懂事,陆太太,严姑娘多多包涵。你这裙子几两银子,我们赔。”

严清怡蓦地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端起圆脸侍女面前的汤盆,对准郭蓉将剩余的半盆汤当头倒了下去。

这一下,满座俱惊,齐齐发出惊呼。

旁边桌上的客人也都往这边看过来。

郭蓉根本想不到严清怡会来这手,顶着满头的蛋花和桃花鱼,不可思议地盯着严清怡。

“对不住,郭姑娘,”严清怡淡淡地说:“我已经道过歉了,郭姑娘别不依不饶的。再说,不就一身破衣裳,几两银子,我给你赔。我自小被爹娘娇惯的不懂事,郭太太和郭姑娘多多包涵。”

根本就是将适才郭蓉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

郭蓉手指颤巍巍地点着严清怡,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满头的汤水顺着发丝啪嗒啪嗒往下淌,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颜氏震惊过后,很快缓过神来,大声嚷道:“你,你真是欺人太甚,都骑到我头上来了。有种的你别走,跟我到皇后娘娘跟前评理去。”

严清怡笑道:“郭太太哪只眼睛看见我要走了?评理就评理,就怕你不敢去。”侧头对长脸侍女道:“麻烦姐姐问问殿前女官,若是皇后娘娘得空,我跟郭姑娘一道前去论个是非。也请各位太太姑娘暂且留步,给我们做个见证。”

长脸侍女惊诧地看看严清怡。

严清怡笑道:“要是姐姐不方便,请把我的丫鬟叫进来,她可以去打听。”

长脸侍女应一声,“还是我去。”与圆脸侍女对视一眼,满脸绝望地走了出去。

严清怡脸上带着浅笑,好整以暇地看着郭蓉。

算起来她比郭蓉小半岁,身量也要矮上一寸,可周身的气势却远非郭蓉可比。

她知道,不管是颜氏还是郭蓉,都是欺软怕硬奉高踩低的主儿,遇到比她们强的,就拼命吹捧,遇到比她们弱的,就往烂泥里踩。

今儿之所以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严清怡,不就觉得郭鹏是正五品的守备,郭蓉还有个在刑部当侍郎的堂伯父?

而且,颜氏母女想必觉得今儿皇后娘娘在场,一般人都会选择忍气吞声不愿多事。

可严清怡既不奢求皇子妃的名分,又没打算嫁到在场的哪位贵人家里,新仇旧恨加起来,她凭什么忍这口气?

郭蓉瞧着严清怡浑不在意的样子,先自生了怯意,再加上浑身汤水淋漓,非常不舒服,便可怜巴巴地对颜氏道:“娘,咱们回去换了衣裳。”

颜氏应声好,色厉内荏地对严清怡道:“你好自为之,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严清怡淡淡笑道:“郭太太走好,不送。”

看着颜氏母女离开,大姨母嗔怪地指着严清怡道:“你这孩子,气性怎这么大,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能忍忍,裙子脏了另做一条就是。”

严清怡笑道:“裙子事小,脸面事大。今天锅姑娘朝我泼鱼汤,我忍了,下次碗姑娘朝我倒茶水,我忍不忍?再下次,什么盆姑娘瓢姑娘,都莫名其妙地踩着我,我还要不要再忍?”

“说得对!”秦姑娘赞道,“我亲眼看见,那位郭姑娘就是故意的,明明汤碗离她那么远…”

话未说完,她嫂子狠狠瞪她一眼,秦姑娘闭了嘴,却友善地朝严清怡笑了笑。

经过这番闹腾,席上人再也没有心思用饭,却也不好先走,等到其它几桌客人陆续起身,大姨母也带着严清怡与蔡如娇离开。

长脸侍女正站在帐篷外面,见到严清怡,上前局促地道:“严姑娘,实在对不住,我人微言轻,没法见到女官。”

严清怡微笑,“没关系,此事若是过去就罢了,如果有人问起来,还请姐姐帮我做个见证。”

长脸侍女点头应好。

当夜,大姨母便对陆致说了此事,“这事明摆着是郭家不对,我也是觉得不能当众被人欺负就没拦阻,没想到阿清真是个气性大的,那么大一盆汤全倒人家姑娘头上了,又吩咐侍女请皇后娘娘。这下怕是把郭家得罪狠了…”

第88章

陆致阴沉着脸, 面上晦涩不定,良久才道:“看模样挺文静的, 怎么三番两次惹是生非?要不送回济南府?”

大姨母长叹一声,“送回去不行,这半年往家里下的帖子,回回都是冲着她。尤其是淮海侯家跟何总兵家的姑娘,好得跟亲姐妹似的。她要是送回去,以后谁还上门?”顿一下, 无可奈何地说,“先前对阿清挺放心,觉得她稳重识礼,倒是担心阿娇咋咋呼呼的, 怕她多事。没想到竟是看走眼了。该省心的不省心, 不该省心的也没见张狂到哪里去?”

陆致思量会儿,没好气地说:“这几天先别出去走动了, 等听听风声再说。”

大姨母应声好。

第二天,大姨母传达了严清怡被禁足一个月的指令。

严清怡极为平静地接受了, 蔡如娇却很郁闷。

正值春暖花开, 桃花开过梨花开, 紧接着杏花会开, 昨天大家还商量说趁着天气暖和到京郊踏青, 或者到魏家田庄住两天。

她跟那些人交情不算有多好, 如果严清怡不去, 她自个去了也是别扭, 还不如不去。

以前在东昌府没这么多规矩,她时不时跟着知己好友往外面下馆子逛铺子,日子比现在自在多了。

来到京都这半年,出门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她还巴望着春天能到郊外看一看,这下全都落了空。

好在周管家打发孙婆子送进来七八封信,其中四封是给蔡如娇的,这多少宽慰了她的心。

严清怡也收到三封信,两封来自济南府,另有一封很厚实,封皮没有落款,只写着三娘亲启的字样。

看字体就是林栝所写。

严清怡抓把铜钱谢过孙婆子,把林栝的信藏好,先打开薛青昊写的。

信上三言两语写了他的日常,然后就对严青富和严青旻破口大骂,尤其骂严青旻忘恩负义,现在跟严青富好得跟亲哥俩似的,还趁着家里没人,偷偷跳进东四胡同的宅子里偷东西。他的毛笔和墨锭少了一大半。隔壁老妪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两人的相貌。

严清怡叹口气。

她不怕严青旻跟严青富交好,严青旻聪明,只要他肯,必然能哄得别人团团转,结交严青富八成是想在家里过得好一些。

可他不该私自去拿薛青昊的东西。

不问自取便是偷,小时候便偷偷摸摸的,以后怎么成得了大器?更何况薛青昊才是他真正一母同胞的兄弟。

严清怡摇摇头再看另一封。

这封却是袁秀才写的。

信上写他大年三十那天才收到信,正月里各种忙乱一直拖到现在才回信。他先后去过严家三次,最近一次是二月初去的,前两次都碰了不大不小的软钉子,第三次直接被胡寡妇撵出来了。

所以,让严青旻往他那里继续读书这条路是走不通的,然而他听说严家族长打算过继个孙子到家里,他打算找族长谈一谈,如果能过继严青旻,那么严青旻或许能博得个好前程。

读完信,严清怡感慨不已。

袁秀才既有学问,又有德行,难怪如此受乡人尊重。换做其他位高名重之人,恐怕去过一次之后,再不肯去第二次、第三次。

严清怡当即研墨给袁秀才回信,一是感激他的仗义重信之举,二是对他遭受的冷遇表示歉意,第三则央求他尽力促成严青旻过继之事。

严家族长虽然年纪老迈,但总算肚子里有些学问,不像严其华那么不着调,能多少引导着严青旻往正路上走。

刚写完信,蔡如娇拿着一封信过来,“三姨母写给你的,一起寄过来的。”

严清怡接过信看了看,正是薛氏的字迹,上面寥寥数语,就只简单地说了在二姨母家里的生活,叮嘱严清怡听大姨母的话,再无别话。

蔡如娇愁眉苦脸地道:“大姨母真是…分明就是那位郭姑娘找事,她看不得别人比她强嫉妒罢了。大姨母为什么要罚你?禁足一个月,清明节早就过了,杏花也谢了。”

严清怡安慰道:“桃杏没了,不还是有别的花?大姨母是想让我避避风头,顺便听听外头人怎么传的。毕竟昨天那种场合,京都有头有脸的人都在,现在想想我也是太冲动,应该就着面前的茶泼上去就行了,白糟践那盆汤,我一口都没尝。”

想起昨天郭蓉顶着满头蛋花的场面,蔡如娇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两眼闪着星星看向严清怡,“你真行,以后我叫你表姐算了。你是真大胆,还敢使唤侍女请皇后,换成我一定不敢的,我就是个怂包。”

“你不是也帮我骂她了吗?”严清怡亲热地挽着她的手,“我也不是胆大,就是虚张声势,不能被她们吓倒。再说,在场的人好几个瞧见了,就是郭蓉不讲理。”说着又叹,“可惜我那裙子,沾了油根本洗不出来,才刚刚穿一天。”

提到衣裳,蔡如娇来了精神,兴高采烈地说:“你拿回来那些布打算做什么样子的,不如照着我的尺寸做,我先穿着过过瘾。”

严清怡应声好,翻出来先前画的样子,跟蔡如娇参详。

等到入了夜,严清怡才翻出林栝那封信,对着灯烛细细地读。

信里先解释了上次的信,那封信是在饭馆打尖临时起意写的,刚写完就要集合,所以没来得及等墨干。

然后详细地介绍了宁夏的情况。他九月底就到达宁夏了,已先后跟鞑子对抗过好几次杀死过数人,上司见他还算英勇,升他为百户,将他分派到固原镇驻守。

信上,林栝隐晦地提到,“百户是世官,可容儿孙世袭或者替职。”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读到此处,严清怡面上一红,仿佛看到林栝冷峻的脸上略带得意的笑容。

殿选过后,他是正七品的总旗,而百户是正六品官,管着两个总旗共一百一十二人。短短半年,已经升了两级,难怪都说武官比文官晋升快。

可军功都是按着人头算的,信上轻飘飘地说他杀死数人,可当时情形还不知如何凶险呢?

严清怡定定神又往下看。

在营地,士兵们每十一人住一个营帐,林栝跟两位总旗并途中招募的军医同住。过年时,营地里宰了两头猪十只鸡,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

他换上了她先前缝的那件衣裳,先前稍有点长,现在已经合身了,大家都夸好看,问是谁做的?他说是尚未过门的未婚妻室。

可是宁夏那里尘土大,他不舍得穿,只穿了那一晚上又收起来了。

细细碎碎写了许多琐事,到末尾,却仍是半句词,“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严清怡本是半羞半喜,读到最后心头一酸,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她怕洇了信纸,忙侧开头先将信叠好,才又无声地抽泣起来。

泪眼朦胧里,眼前好像又出现他的身影,北风呼啸的大清早,他穿件单薄的靛蓝色裋褐带着薛青昊去晨跑;夏日炽热的午后,他仍是那身靛蓝色裋褐,默默地站着街旁的树荫下。

他牵她的手,刚刚触及就着火般缩回,他笨拙地安慰她,由着她俯在他胸前哭泣。

往事一点一滴走马灯般闪现在眼前,相思便如这浓重的夜色,一点一滴地侵蚀了她,包围了她。

朝看天色暮看云,坐也思君行也思君。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哭过好一阵儿,严清怡慢慢收了泪,提笔给林栝写信。

跟他一样,也是细细碎碎地写,写她结识了好友,写她替锦绣阁做衣裳,写她在桃花会上把鱼汤泼在郭蓉头上。

却是略过了她在魏家落水,以及被云楚青用房中药算计之事。

她不想让林栝替她担心。

蝇头大的小楷,足足写了四页半才收笔。信的末尾,写了个“严”字。

此时,街上已经传来二更天的梆子声。

严清怡拭去泪,将信叠好仔细地塞进柳木箱子里,吹熄蜡烛上了床。

窗子留了条缝儿,春风从窗缝丝丝缕缕地钻进来,不冷,只是微凉。

窗外一片静寂。

严清怡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胸前那只玉扳指仿似被火灼般,热热地熨贴在心窝处。

而想起林栝说舍不得穿那身衣裳,又觉得心酸。

来京都半年,她冬裳夏衫添置了好几件,每季都做新衣裳。

相比之下,林栝…冬季苦寒,他是不是仍旧只穿那件靛蓝色的裋褐?

无论如何,她现在手里有闲钱,一定要替林栝多做几件衣裳,顺道也给薛青昊与薛氏做两身。

严清怡思来想去,等到真正入睡,已经三更天。

第二天自然没能起得来,直到春兰进来叫她起床,严清怡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而身子懒洋洋地倦怠得难受。

春兰瞧着她脸色发白,眼圈红肿,吓了一跳,忙伸手试她额头,“姑娘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病了?”

严清怡强笑着摇头,“没事儿,没觉得发热,就是懒得动弹。”

穿好衣裳,去了净房,发现亵裤上有斑斑暗红,这才恍然,自己是来了癸水。

“姑娘长大了,”春兰长舒一口气,急忙找出行经用品告诉她如何用法,然后催着她上床躺着,“我去禀报太太。”

没多久,大姨母笑呵呵地过来。

严清怡忙要起身,大姨母拦住她,又盯着她脸色瞧了瞧,“夜里没睡好,肚子疼不疼?我已经吩咐厨房煮红糖水,热热地喝上一大碗就舒服了。”

严清怡红着脸道:“多谢姨母。”

大姨母笑道:“有什么害臊的,女人可不都有这事儿。也难怪你昨儿火气旺,女人行经的时候,血气不足最爱急躁。”说罢,细细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

严清怡肚子不疼,就是有点涨,主要还是夜里没睡好,头晕晕沉沉的,等喝过红糖水干脆蒙着被子睡了一觉。

再醒来,床前站了个穿着蜜合色杭绸褙子的少女,正笑眯眯地盯着她看。

严清怡吓了一跳,“你几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