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严清怡在土地庙拒绝他,说的就是她已经许了人;第二次,严清怡明明白白对他说,只要林栝不负她,她必不负林栝。

而林栝,千里跑单骑冒着军法惩治和被杀害的危险连夜到东昌府射杀朱贵一家。

这份情并不必严清怡的轻。

若是两人见面,真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可要是不让两人见,严清怡心里总是存着这段情,更令人难受。

七爷左思右想,终于打消了往黄米胡同送信的念头,可早上却起得早,吃过饭穿戴整齐就往外走,比林栝到得还早一刻钟。

约定好的是巳正,可林栝不到巳初就来了。

大冷的天,他只穿件单薄的靛蓝色裋褐,往松树底下一站,傻子似的一动不动。

七爷又看眼自己身上厚重的玄色狐皮大氅,冷冷“哼”一声,只巴不得风刮得再大点才好。

更让他生气的是,严清怡竟然来得也早。

没穿他特意送的翠云锦氅衣,只是披着她以往那件半新不旧的棉斗篷,老远看着单单薄薄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明明可以在气势上压倒林栝的,可她偏偏打扮得楚楚可怜,到底是安得什么心?

七爷心潮澎拜,周身的血液好似茶壶中快要煮沸的水,咕噜噜地上蹿下跳,恨不得立时到茶楼看看那两人在干什么。

可偏偏表面还要装作云淡风轻。

好容易心不在焉地翻完了手里的书,抬头看看窗外,不见那两人出来,直到浑不在意地再翻一本。

接连翻完三本,七爷终于沉不住气了,走到窗前将另外半扇也打开。

四下逡巡一番,没看到严清怡的身影,便对青松道:“去看看那两人在干什么,别惊扰了人。”

青松心领神会,“蹬蹬蹬”下了楼,装作迷路的外地人,跟店小二打听道路,顺势往里头瞧了瞧。

茶楼客人只三五桌,青松一眼就瞥见了林栝跟严清怡。

两人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壶茶两只茶盅,严清怡手里攥条帕子,分明是已经哭过,眼圈红红的。

而月牙静静地坐在旁边另一桌,眼观鼻鼻观心,一派漠不关心的样子。

青松心里有了数,忙不迭回去跟七爷禀报,“…没在雅间,就在底下堂间坐着,月牙也在,看样子没什么事情,就是…就是严姑娘像是哭过。”

七爷烦躁地合上手中的书,“你到底下等着,等他们出来,把严姑娘请到这里。”

青松领命,老老实实地到外头候着了。

茶楼里,一壶茶已经凉透了,两人却谁都没有心思去喝。

良久,严清怡低声问道:“林大哥身体大好了吗,要不再请太医诊诊脉,兴许脑子里还有瘀血没有去除?”

林栝轻轻摇头,“应该没事了,之前时不时会头晕,这几个月倒是从来没有过。”

严清怡坚持,“还是看一看吧,别留下后患…边关的军医诊治外伤是极拿手的,可论起内里的病,还得是宫里的太医有经验。趁着林大哥在京都,尽早确诊了才是。”

林栝默一默,点头,“好。”

严清怡又问:“你确定要去辽东?你先前在宁夏多少也有了根基,要是去辽东还得从头开始,未免有些可惜。”

“不可惜,”林栝苦笑,“宁夏是赵家的地盘,不管我做得多好,肯定会有人说是倚仗赵家的势力。去辽东正好凭着我的能力重新来过,任谁都说不出二话。”

严清怡长长叹口气,忽而道:“林大哥还记得我以前那把短匕?是一个寄住在二郎庙的外地人给我的,他叫郭鹏,曾经在京卫当过小头目,不知犯了什么事情在济南府躲了七八年。现在他也在辽东,回头我让阿昊把短匕交给你,如果你有为难之处就去找郭鹏,他待人很好,肯定会照拂一二。”

林栝笑着应好,又道:“阿昊寻了个好师傅,武技上长进很大,就是性子还是急躁了些,应该收着点才是。”

“我也看出来了,所以求七爷给他找了个先生教读书,只盼他能够多明白些事理,别总是稀里糊涂的不辨是非。”

林栝重重点头,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道:“三娘,我是希望你能过得舒心如意,可是万一…万一你不顺心,就让阿昊给我写信,我来接你。天涯海角总有你我安身之处。”

“多谢你这么说,”严清怡轻声道,“我会努力过得好,天涯海角太远了,我不想去。”

笑一笑,站起身,“出来得太久,我该回去了。林大哥多珍重,临走前让阿昊给你践行。”说罢招呼了月牙离开。

外头风大,寒冷的空气激得严清怡哆嗦两下,赶紧将斗篷拢了拢。

这时,就见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大步走过来,恭声道:“严姑娘,七爷在里面藏经楼等你。”

严清怡微愣,却跟在青松身后走进隆福寺。

走得数息,禁不住抬头,就看到古朴拙致的窗户旁边,有人穿着玄色狐皮大氅静静地站在那里。

束发的缎带被风吹动,在他脸旁飞舞,于清贵之中更添几分随性与不羁。

严清怡踏着厚重的木头台阶一步步上去,进得屋里,便感到宜人的暖意,不由舒服地轻叹声,朝着七爷行礼,“见过七爷。”

七爷不搭理她,转身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经书,漫不经心地翻着。

小郑子却殷勤地招呼声,“严姑娘,姑娘请稍等,我去要个杯子给姑娘倒杯茶。”

七爷冷冷地道:“严姑娘刚喝一肚子茶,还用得着你招呼,还不快滚?”

小郑子朝严清怡使个眼色,苦着脸下了楼。

七爷捧着书坐定,一页页慢慢地看。

严清怡搓一搓冰冷的双手,不动声色地往火盆旁靠了靠。

七爷斜着眼瞧见,将面前粉彩茶盅推过去,“喝茶。”

茶是刚续上,袅袅散着水汽,氤氲着淡淡清香。

严清怡迫不及待地捧在手里,立刻感觉到有暖意透过掌心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不自主地弯眉眼。

七爷“哼”一声,放下手中经书,问道:“你就没话对我说?”

严清怡想一想,迟疑着道:“有件事想求七爷,能不能请太医给林栝诊诊脉,他脑子里有瘀血…”

不等话落,只见七爷腾地站起来,一把夺过她手里茶盅重重地顿在长案上。

紧接着,七爷大步走到她面前,突然将她揽在怀里,用那件昂贵的狐皮大氅密密实实地包住了她…

第139章

严清怡低呼一声, 本能地挺直身子, 伸手去推他。

掌心触及七爷胸口, 不由怔住。

她知道七爷瘦弱, 却不曾料到他竟是这般瘦,抚上去只觉得全是骨头, 没有肉似的。

突然就想起那个秋雨萧瑟的天气, 他踩在泥泞的水坑里,宝蓝色锦缎斗篷沾满了泥点,声音清冷地问她, “愿不愿意有个人让你依靠, 给你撑伞, 一辈子陪着你不离不弃?”

明明他自己才是病弱的那一个,却愿意为她挡风遮雨。

严清怡骤然失了力气,低声唤道:“七爷…”

七爷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冷冷道:“闭嘴。”

严清怡抬眸,瞧见他眼中怒火, 熊熊燃烧着,丝毫不加掩饰,再不是以前那种辨不清猜不透的样子。

严清怡略沉思, 明白了七爷生气的原因, 不禁暗悔。

适才跟林栝交谈,气过、恼过也恨过, 林栝最需要她的时候, 她不在, 是另外一个人照顾他呵护他,以至于取而代之,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自认并无过错,而林栝又何尝有错?

只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纵然情深,奈何缘浅!

当诸般纠结不甘慢慢消散,留下的只有叹息以及对于林栝的担心。

抛开这段感情不提,林栝救过她,帮过她,又怎可能一笔勾销?

可眼下,却不是提及林栝的时候。

严清怡慢慢软了身子,顺着他手臂的力道,轻轻靠在他胸前,再唤一声,“七爷。”

七爷察觉到她的顺从,面色和缓了些,从鼻孔呼出一口气,“说话之前想清楚,知道该说什么吧?”

严清怡“嗯”一声,正要开口,却发现七爷身上穿的竟是那件浅灰色长袍。

她昨天才让青松捎了回去,今天他就迫不及待地穿上。

又不是没有别的衣裳可以穿。

而且,七爷根本不是李实那种爱显摆的骚包性子。

严清怡顿时感觉心头酸酸软软的,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坍塌似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更紧地贴近了些。

她就这样温顺地任他拥着,如墨般的青丝挽成个简单的纂儿蹭着他的下巴,柔软顺滑,散发出淡淡的茉莉花香,清新淡雅。

七爷心底怒火全消,低了头轻轻嗅着她发间馨香,柔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严清怡沉默片刻,自他厚实的大氅中脱开身,问道:“七爷是几时来的,一直在藏经楼吗?我从来不知藏经楼也可以生火盆,以前我来这里,连只手炉都不让带进来。”

她盈盈笑着,腮边梨涡随着她说话,时深时浅,俏皮而生动。

而眼眸中的笑意明媚得就像五月枝头盛开的石榴花。

苦苦等她五六年,终于换得这一瞬间的展颜。

七爷心中感慨不已,面上却不露,淡淡道:“你也怕冷?我还以为你是泥塑铁打的…”

不知道冷热,也没有心呢。

送给她的衣裳不穿,给她的首饰也不戴。

严清怡听明白了,悄声解释,“下雪天路上滑,我怕弄脏衣裳…七爷,你穿这长袍很合身,非常显气度。”

七爷瞧出她的小心思,唇角终于露了笑,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去知客堂吃素斋,你喜欢吃哪几道?”

他掌心冰凉,似是没有温度般。

严清怡骤然心惊,忙松开他,在桌旁寻到手炉,见里面炭已经熄了,遂问:“炭放在哪里?”

七爷道:“小郑子收着,你不用管,待会儿他会来收拾。”说着便往楼下走。

严清怡忙放下手炉急急追过去。

七爷步子快,严清怡走到门口,见他正吩咐青松往知客堂去备菜,又打发小郑子上楼收拾东西。

严清怡快走两步,行至他面前,抬手替他拢紧大氅,将帽子严严实实地盖好,系紧带子。

七爷对准她的眼眸,温声道:“我习惯了,不觉得冷。”稍顿一顿,又道:“太医院里,周医正的脉息最好。”

这是在回答她先前的请求。

严清怡低低道:“多谢七爷…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事情说开了,不用再纠结着。”

七爷“嗯”一声,转身便走,走得两步,停下来等着严清怡,“林栝早就来了,可我比他还要早一刻钟。”

***

再过三五天,薛青昊终于把荷包巷那些东西都拿了来,顺便还带来两个婆子,其中一位正是淮海侯府钱氏身边的胡婆子。

严清怡喜出望外,忙吩咐月牙沏茶。

胡婆子笑道:“刚入冬,夫人跟五姑娘就打发我去看看姑娘,连着去了三趟都没碰见人,今儿倒是巧,正遇见小哥跟着一道来了。姑娘一向可好?”

“多谢钱夫人跟阿欣想着,劳烦嬷嬷来回跑腿。荷包巷那边实在太冷,所以就搬到这里了,只是没腾出空去拜见钱夫人,老夫人跟钱夫人身子可好,阿欣的嫁妆可备齐了?”

正说着,月牙奉了茶过来,严清怡亲自端给胡婆子,“嬷嬷请喝茶。”

“我自己来,自己来,”胡婆子忙弯腰接了,应道:“两位夫人都好着,不过今年着实冷,比去年还冷几分,老夫人前阵子染了风寒,直喝了大半个月的苦药才好利索。这阵子强健多了,前两天还到园子里赏梅,折了好几支梅花回去插瓶。倒是把五姑娘憋闷得够呛,总惦记姑娘。”

严清怡笑道:“看来嫁妆是备得差不多了,要不怎么嫌憋闷,正好先前她给我的纸笺都用完了,要是得闲就替我熏些梅花香味的纸。”

胡婆子一边应着好,一边打量着屋里,见桌椅板凳都是上好的花梨木,而奉上的茶壶茶盅也是成色极好的青花瓷,其余器皿摆设均是上品。

心里暗自诧异,便不久待,略略坐过片刻就告辞离开。

严清怡送到门口,辛姑姑笑道:“外头冷,姑娘没穿大衣裳,别着了凉,我替姑娘送客。”说着,掏出两个封红塞给胡婆子两人,“大冷的天,两位嬷嬷专程跑一趟,留着打壶酒,也是我们姑娘的一点心意。”

胡婆子见辛姑姑说话办事气度不凡,笑着接了。

送走胡婆子,严清怡正打算给魏欣写封信,青柏带来两筐银霜炭和一篓蜜桔,“是浙江贡上的黄岩蜜桔,七爷吃不得这凉物,吩咐姑娘也别贪吃,每天吃一两只即可。还有就是周医正给林千户诊过脉了,林千户恢复得极好,并无后遗之症,七爷说告诉姑娘一声,请姑娘放心。”

严清怡点点头,没有多语。

青柏又道:“另外,先前罗家两位姑娘回来了,原本依着姑娘的意思送她们去真定,可罗二姑娘说,承蒙七爷搭救,要跟七爷当面致谢。七爷动了怒,要将两人仍旧送回大同,特来问问姑娘的意思。”

严清怡一愣,“这是为什么?”

青柏迟疑着道:“原先罗家不曾落败之前,皇后娘娘举办过几次宫宴,罗二姑娘对七爷颇为关注,可能仍是存着心思。”

严清怡恍然,笑道:“那就照实跟罗家姑娘说,要么去真定,要么仍旧回大同,两条路任她们选吧。”

青柏应道:“行,我回去禀过七爷就吩咐人去做。”

因提起七爷,严清怡便问:“七爷到底是什么病症,太医怎么说?”

青柏迟疑着道:“其实没什么大病,就是先天有不足之症,一直用药养着。是药三分毒,七爷十几年一直拿药当饭吃,把胃养坏了,吃饭吃得少,所以身体虚弱,每逢冷热交替或者受冷受寒就会生病…这两年,七爷停了药,身体健壮了许多。太医也说七爷已然康复了,于那个…婚姻之事并无妨碍。”

严清怡面色一红,急忙转了话题,“还没祝贺你喜得麟儿,这会儿有几斤重,取了什么名字?”

青柏素来平静的脸庞上露出不加掩饰的笑,“刚生下来的时候六斤,这还没满月,已经十斤了,我家里婆娘抱着都嫌沉手。名字是请七爷取的,我本名姓沈,七爷取名叫泰,求个平安康泰的意思。”

严清怡赞道:“是个好名字,等天气暖了,请你家娘子带着孩子来玩吧。”

青柏忙道谢,告辞离开。

隔了六七日,又有信来,说罗家姐妹终于回到真定了,因罗雁菊已经十七岁,罗家长辈马上开始给她张罗亲事,罗雁梅年纪尚幼,暂且没有论及婚嫁。

而薛青昊也带来林栝的消息,说林栝不日就要赶往辽东。

严清怡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可思及已经到腊月了,而他宁可在路上奔波也不愿留在家中过年,不由唏嘘。

遂依着先前所言将郭鹏那把短匕找出来,交给薛青昊:“你替我跟林大哥道个别,我就不去了,边关寒苦,又是外敌在侧,请他千万保重身体。”

林栝不是不想留在家里过年,而是家里实在待不下去了。

那天他跟严清怡谈完,很认真地思量过自己的生活。正如赵惠清所言,她喜欢他也照顾过他,两人既然成了亲,如果能好好过,未必非要走到合离那一步。

谁知刚回到家,赵惠清便哭闹着质问他不顾情分,去跟别的女人幽会,又口口声声骂严清怡是个狐狸精,勾引别人家相公。

若她只是骂林栝倒罢了,却不该骂严清怡。

林栝当即冷了脸,收拾出几件衣裳就往外走。

赵惠清拦不住,索性拿起剪刀抵住自己喉咙,破釜沉舟地道:“相公,你我相识三年,成亲半年,一直恩恩爱爱的,就为个不要脸的女人,你就要抛下我。你若真敢走,我就死在你面前,让你后悔一辈子。”

林栝冷冷地看着她,连名带姓地唤道:“赵惠清,你知道,张百户不小心被毒箭伤了腿,他宁可一刀刀把腿砍断也得保下命来,郑百户肚子被剑划了条口子,肠子都快出来了,硬着撑到郎中来给他包扎…还有战场上,多少士兵缺胳膊断腿也得活着。别人不珍惜性命也倒罢了,你自小长在边关,见过多少生死,竟然也这么轻贱自己的命。好,我等着,你要真敢抹了脖子,我就回来替你收尸。”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140章

看着林栝决绝离开的身影, 赵惠清呆愣片刻, 手中剪刀怎么也扎不下去,最终“当啷”落在地上。

她不敢死, 也舍不得死, 她还想让林栝回心转意重新过着美满幸福的生活。

可现在林栝走了。

赵惠清盯着地上剪刀看了两眼,回屋换过衣裳,打发看门的吴大叔叫了辆马车又往娘家跑, 刚进门, 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 “娘,林栝他真的不要我了。他瞒着我偷偷去见了之前相好的那个女人, 我质问他几句, 立刻就翻了脸,要到外面去住。娘,你说我该怎么办?”

赵太太被她三番五次地吵闹已经有些头大, 可毕竟是自己亲生的闺女,仍是耐着性子劝道:“我都跟你说过几次了,男人吃软不吃硬,有句话不是说, 美人窝英雄冢?你们刚成亲的时候多恩爱,要不是你疑神疑鬼,心思天天不用在正经地方, 早就把林栝拢住了。我看这事, 阿栝有三分错, 你倒是占了七分的错处。”

赵惠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是有错,可都是为了这个他好,寒冬腊月他能到哪里去住啊…他这是变心了,被外头那个狐狸精勾引得变心了。以前我稍有点磕着碰着,他都心疼得不行,可刚才,我拿剪刀抵着喉咙,他看都不看一眼。他的心怎么就这么硬啊?”

正哭喊着,赵霆阔步走入,铁青着脸问道:“你说刚才怎么回事?”

赵惠清总算是找到了主心骨,掏帕子拭了泪,抽泣着道:“相公他…他让我去死,说等我死后给我收尸。”

“没错,你怎么不去死?”赵霆怒火中烧,用力给了赵惠清一个嘴巴子,“我赵家没有这么轻贱性命的?你真有本事,就捅死林栝,没本事,就豁出去自己死,我肯定给你讨个公道回来。你这么乔张做致要死要活地做给谁看?”

赵惠清一下子懵了,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呆呆地看着盛怒中的赵霆说不出话,片刻反应过来,“哇”地尖叫一声往外跑,不留神被门槛绊住,“扑通”摔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

“哎呀,”赵太太大惊失色,忙不迭跑出去。

就看见赵惠清月白色的罗裙上,慢慢渗出了一丝鲜红…

临近黄昏的时候,赵霆在五军营找到了林栝。

林栝被六个士兵围在中间,正练习对战。虽然他以一当六,却丝毫没慌乱之相,身形躲闪腾挪,然后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反击回去。

北风呼啸,残阳似血。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身上,似乎被镀上了一层金光,他束发的缎带被吹动,随风飘扬不止。

赵霆静静地看着,心底生出一种后生可畏的感慨。

前几天,林栝跟他提起往辽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