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颜的气场令冯峡子暗自心惊。他实在想不出,这江湖中何时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幸好,她是女子,若是男子,怕是有毁天灭地之力。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我不死,他无恙”,令多少人心生异样情愫?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为了一个男人,肯用自己单薄的肩膀顶起一片天,那睥睨天下的气场与磅礴浩瀚的霸气,令人痴迷动容,真是恨不得匍匐在她的脚下,去亲吻她的裙摆。当然,也有人嫉妒她、恨她,想要捏死她。

那六个字,就像六字箴言般狠狠撞进封云起的心,令他整个身躯乃至灵魂都为之颤抖!这一刻,他是真的相信,自己重若她的生命。他何德何能,会得胡颜的青睐?

他封云起从来不是一个躲在女人背后寻求保护的男人,既然与人比不得武力,那就斗志好了。想必,以他的头脑,不会输给一个小小的文官。

封云起上前一步,攥紧胡颜那冰凉的小手,目光灼灼道:“得你青睐,此生无憾。”

胡颜突然很想哭。此刻,她心如鼓击,却不敢直视封云起的眼睛。她心中藏着一个秘密,一个愧对封云起的秘密。她现在开始相信,那位高人为她卜得命数——情浓时葬身无处。若封云起知道她心中所想,必定会将她五马分尸吧?

此时,她尚能分清何谓小哥哥,何谓封云起,可若真到了分不清的那一天,谁来救她?这……是个迷。

胡颜在轻轻参透。

封云起以为她扭开头是因为羞涩,见她发抖又以为她身体不佳,于是张开手臂,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抱着、呵护着。他对曲南一道:“钥匙给了大人,大人承诺放封某离开,还请大人不要食言而肥,再找封某麻烦。”

所有武林人士的目光瞬间从封云起的身上转到了曲南一的身上。其灼热度,差点儿将他直接烘成干尸。

曲南一的眸子眯了眯,磨了磨牙,道:“想不到,封公子还长了颗适合后宫生存的脑子。”曲南一没有揭出封云起的身份,一是因为他不能完全确定,二是他没有证据。但是,他此话一出口,那绝对是阴损无比。虽没有直接否认封云起的话,但却在辱骂封云起的同时表明了态度。

封云起眸光烁烁若寒星,他缓缓而笑,回击道:“封某不才,自认为不如曲大人颜色娇艳。若曲大人不愿做这六合县的青天,封某的后院倒是会为你留一席之地。”

曲南一攥紧手指,冷笑道:“封公子就不怕本官搅得你内在不宁?”

封云起倨傲道:“家不治,何以治天下?曲大人,多虑了。”

曲南一目光森然道:“封公子要治天下?你僭越了。”

封云起狂傲道:“曲大人不信?”

胡颜突然开口道:“他若不信,你还要做给他?”看向曲南一,“他敢做,你就敢参他一本?然后想方设法整死他?”

曲南一和封云起同时不语了。

胡颜转眼看向冯峡子,活动了一下肩膀,道:“打不打?打就快点儿,不打就回家睡觉。一天到晚陪着你们这些缺心眼的傻货,临了还得闻你们流出的血泪臭汗味儿,还能不能让人舒坦一会了?”

得,这会儿,她倒是嫌人家磨叽了。

冯峡子觉得自己被冤枉了。明明曲南一和封云起起了内讧,争斗不已,关自己何时?他今晚本不想来,却为了得到武林盟主之位,不得不帮这些所谓的武林正派讨个公道。其实,公道如何,谁心里没数?只不过,在拳头面前,公道是个没胆量的草包而已。

冯峡子刚要张嘴回话,却见胡颜的唇瓣动了一下,再次开口道:“你们一个个儿昧着良心、绞尽脑汁、想法设法来此,不就是为了这把破钥匙吗?”手腕一抖,变戏法似的掏出那把故意盎然的钥匙,在手中把玩着。

封云起见此,微愣,随即眸光带笑,满眼宠溺地望向胡颜,任她施为。

曲南一虽然想不明白那钥匙为何会落在胡颜手中,但还是尽量配合胡颜,装出一副确实如此的样子。

胡颜将钥匙抛起又接住。

武林人士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那钥匙是假的,有人却声称自己在艳山上曾经见过,那钥匙绝对是真的。

待关于钥匙真伪的吵嚷声越来越大时,胡颜突然用手捏碎了那把钥匙,且在众人的倒吸气声中,将其凑到唇边,轻轻一吹,任其消散在风里。

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看向胡颜手中仅剩的那点儿粉末,被她轻轻一拍之后,彻底消失不见。

打击!这是毁天灭地的打击!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成为绝顶高手的武功秘籍,似乎头随着那钥匙的粉身碎骨而消失不见。

武林人士们目次欲裂,望向胡颜的眼睛变得一片猩红,似乎想要化身为野兽,将其撕扯成无数碎片!

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里,有人用低哑的嗓子询问道:“那……那真的是那把钥匙吗?怎……怎么一捏就碎成粉末?钥匙……钥匙应该不会成粉末吧?”

这句话,似乎点燃了武林人士们的希望。他们看向胡颜的目光变得灼热,有种扑上去,亲手翻找钥匙的冲动。既然胡颜能拿出假钥匙,那么真钥匙也一定在她身上!

躁动中,另一个声音干哑道:“是那钥匙没错。当时,那山魈吐出钥匙,是我第一个捡起来的。那钥匙非铜非铁非玉非石,质地轻盈、手感莹润,是一块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骨头,无疑。”

有声音发出质疑:“你怎能确定,那钥匙是骨头的?”

发出干哑声音的那名男子,举起自己的左臂,激动道:“我为何不知?为此,我失去了左手!当时,白雾起,突然有人冲过来,砍掉我的手!”转头瞪向封云起,“就算那钥匙被毁,我得不到那泼天的富贵,今日也定不会放过你!你砍我左手,我要你小命!”说着,突然举刀劈向封云起。

其余武林人士见事已至此,留在此处已经得不到好处,便不想在大动干戈。毕竟,没有好处的事做起来特不顺手。

第三百四十九章:司韶救场

曲南一眸光沉沉,暗自思量起来。钥匙,是骨头?看胡颜的样子,那钥匙对她而言颇为重要,否则不会特意与自己打了招呼,若能从封云起那里拿到钥匙,就交给她。起先,她留下六合县,想必是为了寻那人皮帕子,眼下不走,可能就是为了那只钥匙。她要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作为一名可以呼风唤雨的祭司,她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祭司?呼风唤雨?用处?曲南一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一条线索,却只差那么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没有捅透。许是身在此山中的原因,所以很多事都被一叶障目了。若他能向后退几步,许就能看清了。可是,他早已站在悬崖上,哪里有可退之地?往前一步,面对生死未知。往后一步,便是尸骨无存。很显然,他只能往前,向着胡颜的方向,不停前行!无论遇见何种困难阻扰,这个女人,一定要躺在他的臂弯里!咦?曲南一好像又摸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祭司以身侍神,无论男女,必须是最纯洁的身子。他想留下胡颜,除了拿到她想要之物,还可以……破了她处子身!

咳……这种想法实在是太龌龊了,但却令曲南一禁不住兴奋起来。哎呦喂,此法甚妙啊!为何他以前就没想过?哎,实在手段不够下流,真真儿愧对笑面虎的称呼,令人汗颜呐。

曲南一看向胡颜的目光,再次变了。那份承载着灼热与算计的目光,竟烤热了胡颜的冰凉肌肤。胡颜察觉到有异,看向曲南一,竟觉得虎躯一震、菊花一紧,生生地打了个激灵。她心道不妙,不知这笑面虎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再待细看,曲南一却收回了那种目光,换上了一种甜到发腻的目光,缱绻向胡颜。胡颜转开脸,不忍再看。曲南一唇角一勾,压在心头的那块乌云终于消散开来。看来,阿颜不是不在乎他的。

在胡颜与曲南一的眉来眼去中,武林人士们已经如潮水般退了出去。实际上,他们进来的人数也不多,毕竟,地上躺着那些死尸,谁也不想踩着人家的尸体走。人死为大,没必要欺尸。

武林人士只留下十余人,要找封云起拼命。这十余人,与被封云起屠杀的三十一人乃是至亲。他们此次前来,不单是为了得到开启宝藏大门的钥匙,更是为了杀封云起报仇泄恨!既然封云起丧失了内力,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兵戎相见的那个瞬间,胡颜刚要有所动作,却在墙头上瞥见一个满头银白色长发的家伙。于是,她干脆身子一软,向地面倒去。

曲南一一惊,吼了声“阿颜”,便扑了上去。

站在墙头上的司韶闻言,一鞭子抽出,卷起胡颜的腰身,便将她拉到了墙头上,抱进了自己怀中。

曲南一扑了个空,只能对着墙头干跺脚。他想骂司韶,却更关心胡颜的伤势,于是吼道:“你轻点!快看看她怎么样了?!”

司韶一手摸着胡颜的脉搏,一手将她揽在怀里。胡颜的身体冰冷得像冰块,五脏六腑都有严重衰竭的症状。若他来得再晚一些,或者说,她再次为救封云起强行运功冲开身体里的那些寒冰,血管不爆裂才怪!

司韶真想将胡颜抛下不管,最好在抽几鞭子方能解气,但他气归气,却还是将真气渡入她的体内,去温暖她那已经快要结冰的鲜血。

胡颜缓缓睁开眼睛,望向司韶,虚弱地一笑,道:“小韶儿,你来了。”

司韶不搭理胡颜,继续缓慢地渡真气给她。此时,胡颜的身体太弱,若真气过渡得太快,反倒会伤了她的身体。

胡颜扶着司韶的胸口,站起身,作势要往院内跳。

司韶一把攥住胡颜,喝道:“不要命了!?”

胡颜不语,却开始挣扎。

司韶咬牙道:“你消停会儿!我去!”说着,一跃而下,落在了某位假死之人的胸口上,那人突然惨叫一声,吓了司韶一跳。

司韶一跺脚,那假死之人终于由假变真。

胡颜慢慢坐在墙头上,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她也不傻,明知道自己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怎么可能继续逞能?救封云起很重要,但自己的性命也不是买白菜赠送的。这个司韶啊,来了有一会儿了,却一直不肯出现,怕是真想让封云起死呀。真是狠心的小白眼狼!若不是自己聪明,装昏,这小白眼狼怕是会眼睁睁地看完这出闹剧。哦,错了,他只能是眼睁睁地听完这出闹剧。不过,也算他还有那么两分良心,知道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故意现身在墙头上,让自己可以看见他。哎,真是别扭的小白眼狼。

曲南一和封云起见胡颜无恙,稍微将心放回到肚子里。二人对视一眼,第一次达到了某种思想层次的共同认知——胡颜装昏!

这女人,还真是……哎,看司韶的样子,真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院内的交战,因司韶的加入而变得简单粗暴。

天涯看向封云起。

封云起微微额首。

天涯给无风和无谓一个眼神,三人同时动手,斩杀了无云、无启和无迹。

三名由各方势力派来的细作,在经过一晚上的拼杀后,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却不想,竟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当然,如此定位也不准确。毕竟,他们是带着目的接近封云起的,从未将其他护卫当成可以背靠背的兄弟。只不过,他们三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早就被封云起发现了细作的身份。封云起一直隐忍不发,直到今天才突然出手,想必是留他们已经无用。

三颗人头滚落到地,混在成堆的尸首里,竟分不清谁是谁的头。

无涯、无风和无谓一同对封云起抱拳,表达敬意:“主子!”

封云起微微额首,示意三人退下休息。

三位脆退和其他护卫一样,退到一边,看着司韶挥舞着长鞭,将那些人抽得血肉横飞,一个个惨叫着飞到天上,然后重重落在地上。

无风捂着血淋淋的胳膊,好奇地问无崖:“头儿,你说那司公子明明看不见,为何没有抽错人?”

无涯也没想明白其中原由,于是装出深沉的样子,干脆不语。他大腿上一处剑伤,已经见骨。若非倚靠在墙面上,早就躺地上去了。

无风当即揭穿他,道:“头儿,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没啥丢人了。”

无涯横了无风一眼,彻底无语了。没见他正痛得认真,哪里有空寻思那些东西?

这时,封云起开口道:“武林人士有独家传承,落脚极快、动作灵敏,皆会几分轻功。你们是上过战场的人,动作勇猛,声势逼人,与武林人士截然不同。”

无风赞道:“主子英明!”

无涯瞪了无风一眼,让他不要总拍马屁,自己却抱拳道:“主子观察入微,属下佩服。”

无风翻了个白眼,也无语了。

司韶心中有气正无处可发,一条银鞭甩得虎虎生风,所过之处都是碎裂之声混杂着人类惨叫。

不消片刻,敌人悉数躺于脚下,唯他一人傲然而立。那样子,竟类似胡颜。司韶可能不自知,他一直在模仿胡颜。他在心中装了胡颜后,无事时便会将她翻出来回味临摹,时间久了,动作自然就像了。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行为,虽无刻意的用心,但却比刻意更为可怕。因为,司韶的一颗心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胡颜。苦乐哀痛,都是她。

封云起望着司韶,心中已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此人,便是那头戴幕篱的神秘灰衣人。他之所以攻击自己,是为了胡颜。正如今日这般,他并不想救自己,但为了胡颜,他却还是出手了。封云起看得出,司韶真正想抽的人,是自己。

司韶曾杀了二十骑中的一人,那人叫无海,不但是封云起的一名属下,还是……无风的亲哥哥。

按照他惯常的做法,一定会取司韶的项上人头为自己的属下报仇。可今时今刻,就算司韶心中不愿,却还是伸出援手,以一人之力放倒那些心存恶念的武林人士。功过相比,封云起决定按住此事,既往不咎。

这场厮杀结束了。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变得越发浓烈,熏得人几欲作呕。

剩下的打扫工作势必要立刻进行,不能拖到天明,给六合县里的百姓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然,当务之急,却是寻到大夫,为护卫、衙役、狱卒们进行伤口包扎。至于那些已经战死之人,先收殓了尸体,待天亮后通知其家人前来认领尸体,再择日厚葬。

曲南一做事周全,片刻后便布置妥当。与此同时,封云起慰问着自己的属下,分别在每个人的肩膀上拍了拍。待他行至无风面前时,格外赞了句:“甚是勇猛。”

无风在愣怔过后,一个高蹦了起来,兴奋得嗷嗷直叫,连胳膊上的伤都顾不得了。他竟得到了大将军的认可?!实在是太值得骄傲了!真想让所有人知道,他被大将军认可了!只可惜,这世间唯一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无海,已经死了。他的这种喜悦,再也无人分享。思及此,无风的喜悦之情萎靡了下去,一颗头也耷拉了下去。

封云起见此,沉声喝道:“挺直胸膛!为无海,也为你自己,一直骄傲下去!”

无风眼中有泪,却瞬间站得笔直,大声应道:“喏!”

第三百五十章:这些男子动手能力极强

封云起负手而立,望向胡颜。放过司韶,到底是因为司韶的功过相抵,还是因为胡颜,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司韶是如何看重胡颜,而胡颜是如何护着司韶的,有目共睹。保护情敌的滋味,绝不好受。封云起此刻的心情,与司韶如出一辙。

在司韶擦拭银鞭和封云起沉思的功夫,曲南一已经屁颠颠地跑到墙下,仰头,张开手臂,冲着胡颜道:“阿颜,上面风凉。你下来,我接着你。”

胡颜探头看向曲南一,逗弄道:“曲青天的臂膀看起来甚是单薄啊,到底能不能接着小女子呀?”

曲南一暧昧道:“在单薄的臂膀也能接住自己心爱的女子。不信,你试试看?”

胡颜呵呵一笑,刚要有所动作,只觉得脑中一片眩晕,两眼一黑,身子一软,整个人便从墙头上栽了下去。

司韶此刻已经冷静下来,知道自己被胡颜那老不休的给诓骗了。此时,胡颜再次晕倒,他说什么也不肯信了。于是,他站着没动。

封云起见曲南一和胡颜在那里打情骂俏,真是……气得肝疼。他自问不是气量狭小之人,但却总能被胡颜气得一佛升天。他真真儿是想不明白,本朝虽无男女大妨,但也不至于亲近到这种地步?是胡颜对男女之事看得淡薄,还是世风已经如此,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好么,自从遇见胡颜,封云起的三观被一次次无下限地冲刷,都快成凹地了。封云起想得很认真,心里笃定胡颜在和曲南一玩闹,于是也站着没动。

曲南一站在墙下,看得明白,胡颜是真的昏迷了。他手忙脚乱地去接,可胡颜在墙头上晃了两下后,突然向后倒去。

砰地一声过后,封云起和司韶同时一愣,随即撒腿就往院外跑。曲南一伸着两只手,看着空无一人的墙头,很有暴打自己一顿的冲动!不,还是暴打那个昏迷到不肯消停的女人好了!他绕出大门,直奔胡颜而去。

墙外,胡颜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看样子就像睡熟了一样。而不远处,则是站着闻讯而来的白子戚和花青染。

花青染眨了一下灿若星河的眼睛,喃喃道:“这是……阿颜?”

白子戚愣了愣,直奔胡颜身旁,先是探手摸向她的脉搏,随即小心翼翼地抚其她的头,见脑后并没有血,这才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来。

封云起上前一步,要从白子戚的手中接走胡颜,白子戚却冷言讽刺道:“你现在形同废人,连阿颜都护不住,有何资格亲近她?”

封云起收回手,不语。眼神却落在胡颜身上,幽幽似狼。

曲南一上前一步,要伸手抱胡颜。

白子戚又道:“你会医吗?可知阿颜伤得多重?你对她毫无用处!”

曲南一一哽,收回了手。视线落在白子戚的脸上,磨了磨后槽牙。

司韶冷哼一声,道:“白子戚要如何说我?”

白子戚直接道:“你双眼失明,自己走路都需靠听别人的脚步声辨认方向,就不怕把阿颜扔地沟里去!”话音未落,转身便走。

曲南一的眼睛一眯,挽起袖管,对封云起煽风点火道:“以我这好脾气都忍不下这口气,封公子还真是有容人的雅量。啧啧……原本,阿颜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本官还在想,封公子倒底有何过人之处。今日相处,赫然发现,封公子忍得额头都绿了,还能继续忍,果然非同一般人呐。”

此话着实缺德!

封云起挑眉看向曲南一,邪肆一笑,反问:“如若不然,又能如何?”

曲南一直指白子戚的背影,道:“揍他!”

封云起笑道:“好啊。”手一伸,做了一个请在姿势,“曲大人先来,教教封某,如何下手更为妥当。”白子戚抱着胡颜,他如何能打得下去?

曲南一一哽,封云起看都不看他,大步走到白子戚的身边,问:“白坊主,阿颜的伤可严重?”

封云起这话问得客气,白子戚便没有再刺他,于是皱眉回道:“她的体内似乎有股霸道的寒气在游走,所过之处冻伤她的静脉,凝结她的血液。她目前的身体极其虚弱,又是那该死的油尽灯枯、行将就木之相!”

“又?”封云起一下子抓到了重点。

白子戚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关心则乱,竟露了口风。

曲南一瞥了白子戚一眼,暗道:好你个鬼东西,怕是早就知道绿腰是胡颜,所以才这么死缠烂打的吧?怎么,还以为这个秘密之有你自己知道,别人都是睁眼瞎的傻子?

曲南一刚要张嘴刺激白子戚,就听封云起道:“她扮作绿腰时曾被我打伤,莫不是那时候做下了病根?”

嗖嗖……所有的眼睛都瞪向封云起。

封云起微微一怔,随即道:“怎么?你们不知道胡颜便是绿腰?”他说这话的语气明明十分正常,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却成了裸的炫耀之意。

曲南一腹诽:你个瓜皮子,有何好牛气的?你打伤了胡颜却被她以命相护!怎就有脸站在这里说绿腰曾被你打伤过?我呸!

白子戚暗道:胡颜就是绿腰,这已然不是秘密,但能如此坦然地捅破这层窗户纸,封云起不是二货就是缺心眼。

司韶怒不可遏,攥紧手中的银鞭,真想抽胡颜个体无完肤!这些人,不但知道胡颜就是绿腰,还都见过胡颜和绿腰两张脸,他却对着一张银质面具,一看就是十年有余!太操蛋了!

封云起见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满是怨恨,心中的愧疚之意稍缓,一股自豪感却油然而生。能令敌人产生怨恨,那绝对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封云起刚扬起下巴,便觉得不妙。后背发凉,虽无劲风袭来,但那杀气却泛起了滔天巨浪,想忽略都做不到。

他缓缓转回身,一眼便看见花青染在瞪着自己。他的目光十分简单直接,就像……就像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在瞪着杀父丑仇人。表情虽不至于狰狞,但那如同小野兽似的目光,却令人汗毛直竖。

封云起刚要张嘴说话,花青染突然扑到封云起的身上,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

真的是拳打脚踢。没有所谓的武功套路,也没用任何的内力,就如同孩童般,使劲儿踢着封云起的腿、捶他的胸、轮圆了胳膊揍他的脸,就差抱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咬一口了。

这一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啊。

封云起一个不防被他掀翻在地。

花青染干脆骑在他的身上,拳头若冰雹般砸下。口中还喊着:“我让你欺负姐姐!我让你欺负姐姐!”

“嘶……”所有人都傻了。

有两名只受了轻伤的护卫跟在封云起的身后侧,见此情形后,立刻就要救主。曲南一挡在二人面前,道:“没看出来,人家青道长没用内力?这是一场男人和……男孩之间的较量?你们休要多事。”

两名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选择退到一边去。没有封云起的命令,他们不敢私自行动。曲南一说得对,这是一场男人与男孩的对决,若自家主子打不过一个男孩,也太丢脸了。虽说这个男孩长得大了点儿。

封云起被揍了几拳后,刚要反抗,却发现花青染竟用了内力,压制得他无法动弹。

两名护卫看出不对劲儿,再次上前。

司韶揽住二人,冷冷道:“再上前,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他早就想打封云起了,这次有花青染出手,他乐得看热闹。

白子戚抱着胡颜,将内力一点点儿渡入她的体内,去温暖她的身体。此时回去,也无其他好的办法医治胡颜,就这样抱着她慢慢为她调养,倒也觉得不错。尤其是,看着封云起被打,他甚是开心。

护卫急了,刚要拼命,却见花青染突然收了内力,被封云起掀翻在地。

花青染一跃而起,再次扑向封云起,对其饱以老拳。

两名护卫彻底蒙圈了。其中一人道:“曲大人,这……这青道长一会儿用内力一会儿用武力的,算不算作弊啊?”

曲南一义正言辞道:“胡说!青道长为人最是磊落,他若用内力,那绝对是因为控制不住,一不小心而为之。”

两名护卫苦着脸,点点头,继续看自家主子被花青染揍。

曲南一看向扭打到一起的二人,暗道:花青染好样的!口中却不紧不慢地道:“青染啊,不要下手太重,毕竟人家封公子可是阿颜的心上人,若真伤了他的脸,阿颜会心疼的。”

这话,不是劝架好吗?明明是火上浇油啊!什么心上人?什么不要伤脸?这明显是告诉花青染照脸打!

虽说花青染明晃晃地作弊了,但对此战役,整个江湖众人都众口一词地说,花青染无比磊落,与封云起一战只凭武力没用内力,打得封云起鼻青眼肿哭爹喊娘。这话,也不知是谁放出的风,却成了众口一词的事实。虽说有仅剩的十三骑为封云起作证,但毕竟这十三人势单力薄,又不好到处跟人讲诉自家主子被人痛扁一顿的事实。这口气,得咽。

第三百五十一章:定情盘蛇戒

胡颜睡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的第一个感觉,既不是酸也不是疼,而是……活着真好。

说实话,她不喜欢阴曹地府里的气氛。到处都是阴冷的调子,就连天上的那只太阳,也是惨绿色的,就仿佛不整出个令人心慌慌的色调便对不起地府这个称呼。

人啊,活着就要多晒晒阳光。因为,死后没得晒喽。胡颜像只餍足的猫,享受着这一刻的阳光。

屋子里很静,阳光洒在被子上,令人有种温暖的满足感。空气中飘散着食物的芬芳,那是精米才能发出的诱人味道。不杂乱,却引人口水泛滥。

胡颜侧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望向用小炉子煮粥的白子戚,笑吟吟地问:“白子戚,我们吃什么?”

“白粥。”白子戚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不沉闷也不尖锐,那是恰到好处的舒坦。

胡颜吹了声流氓哨,懒洋洋地坐起身,一边揉着发疼的胸口,一边用脚去划拉鞋子。她的动作很慢,但却十分优雅,有种画中人的美感在里面。许是她觉得后脑勺不太舒服,便用手揉了揉,这一揉之下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啧啧……好大一个包!她想做昏迷前发生的事,不禁莞尔一笑。这么多男人,竟然一个也没接住自己,还真是……令人无语。

鞋子没划拉到,她也不急着和白子戚讨要,就那么赤足下了床,一步步走到石几前,跪坐到席子上,看着白子戚熬粥。

白子戚穿着雪白的锦缎,一丝不苟地束起长发,一只手拿着长长的木勺,在白粥里轻轻地搅动,那动作不急不躁,却十分认真。他的视线始终落在白粥上,从不曾看向胡颜,但胡颜却觉得格外舒心,就好像这里就是她自己的地盘,一丁点儿的拘束感都没有。有的,只有惬意。

胡颜嗅了嗅鼻子,问:“什么时候能吃?”

白子戚没有回话,却拿起碗,为她盛了两勺米粥。

胡颜接过碗,发现那米粒颗颗饱满、圆润可爱,看起来就令人食欲倍增。她象征性地询问道:“我得洗漱一下吧?”这话问得实在没什么诚意,不过她又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一个邋遢之人,所以才有此一问。

白子戚望向胡颜,回道:“不用。”

胡颜欣喜异常,用小勺舀了一口粥,吹了两口,便急切地放入口中。

白子戚接着道:“在你醒来前,已经帮你擦拭过了。”

“噗……”胡颜一口粥差点儿喷出去。她忙捂住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咽回去。若非她善于吞咽自己的血,怕是一般人还没这份功力呢。她忍着咳嗽,憋了半晌,才将卡在喉咙里的那口粥咽下去。

她喘着粗气,看向白子戚,用食指敲了敲石几,道:“喂,你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就算她不在乎白子戚帮她换换衣服,但他也不能拿块布就来擦她的脸、她的手、她的胸和那啥吧?

白子戚瞥了胡颜一眼,伸手拿下她嘴贱的那颗米粒,舔舐进自己口中,咽下,这才淡淡道:“那你想让谁帮你擦拭?封云起?曲南一?还是花青染?司韶?”随着一个名字的蹦出,白子戚的眼神便犀利一分,直到最后,已然染上了狠厉之色。

胡颜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咽下,用勺子在白粥里搅拌几下,这才笑吟吟地道:“白子戚,不要这样,我会误以为你在吃醋。”

白子戚打开旁边的食盒,拿出一碟颜色翠绿的小菜,送到胡颜面前,态度平和地道了声:“不然,你以为呢?”

胡颜眯眼一笑,用筷子夹起小菜送入自己的口中:“这是陈年老醋拌得小菜吧?忒冲了,伤身喏。”别这么大的醋味嘛,对谁都不好,忒伤身。

白子戚又拿出一道小菜,放到胡颜面前:“这是徒手撕心,尝尝味道,苦涩否?”伤身?心都撕裂了,谁还管它伤不伤身?

胡颜用筷子敲了敲装着手撕猪心的小碟子,道:“你要不要再来一个炝爆鱼眼啊?”那是你自己眼瞎看上我,怪得了谁?

白子戚直接道:“晚上给你做一道猴头豆脑补补。”你就是个拎不清的,得补补脑子了。

胡颜瞪了白子戚一眼,又扒拉了两口粥,细品之下,才发现,这粥做得太好了。那米粒不但煮得软硬适口,且白粥竟然也只是微微烫口,与想象中的滚烫绝不一样。她探头往那小巧的锅里一看,发现内有乾坤。别看那锅不大,但却是锅中有锅。这粥,竟是隔水煮的。

胡颜的头发很顺滑,她这一侧头,发丝便顺着肩膀滑落到几边上。白子戚伸出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将其缠在指尖上,看着它打着转儿滑落,然后再缠绕到指尖,看着它再次滑落……

胡颜问:“好玩吗?”

白子戚回道:“尚可。”

胡颜扭开头,继续扒拉粥和小菜。

她一口气喝完两碗粥,又给自己舔了一碗,还没等送到嘴边,便被白子戚拦下了。他说:“这些够了,不可再食。”

胡颜虽好吃,却不会和自己的胃过不去,于是作罢。

白子戚就着胡颜吃剩下的小菜,将粥喝了个干净。

胡颜诧异道:“你没吃饭,为何不与我同食?”随即突然凑到白子戚面前,促狭道,“我知道你为何吃我剩下的了。”

白子戚放下碗筷,问:“为何?”

胡颜点了点白子戚的鼻尖,促狭道:“你莫不是又开始回味起当小乞丐的日子?”

白子戚眯了眯眼,似乎陷入到某种回忆里,幽幽道:“那时,最喜到别人嘴里抢食。”

胡颜咧嘴一笑:“嘿……”

白子戚的身子突然前倾,落吻在胡颜的唇瓣上。

胡颜瞬间睁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白子戚,一颗心竟扑腾了两下,暗道:操咧!这孙子竟将祖奶奶绕了进去!祖奶奶并非无知少女,都没有躲开这种特殊的攻势,想必一般女子早就匍匐到他的脚下,去舔他的裤腿了吧?

白子戚后退,舔了一下唇瓣,道:“这种味道,才是最好的。”

胡颜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冷飕飕地道:“白子戚,我个人觉得,之后这顿打于你而言,可能才是最好的。”说着,便身子一转,抬起脚,直接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白子戚并不躲闪,反而抱住她的脚,目光灼热地盯着看。

胡颜的脚格外白皙,几近透明。五根脚趾头修长,美得令人赞叹。

白子戚缓缓底下头,在胡颜的脚尖上落下虔诚一吻。

胡颜闭上眼睛,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中间,含糊地吼道:“不许再亲我!否则让你进宫去当太监!”哎呀,这人怎么对自己的脚情有独钟,看那样子还真是……一往情深咧。

白子戚从袖兜里取出一物,扣在胡颜的食脚趾上。

胡颜只觉得自己的食脚趾一凉,忙缩回了脚,低头去看,但见一条精美绝伦的小蛇盘在她的食脚趾上。那小蛇被雕琢得活灵活现,就连身上的鳞片都清晰可辨。小蛇的头部有些特别,看样子是由特殊材质雕琢而成,似玉非玉,白得透亮,显得十分莹润。小蛇的两颗眼睛,是两颗红色的宝石。那红宝石特别璀璨,仿佛能折射出光。脚趾轻轻一动,那小蛇就像活了般在蜿蜒爬行。

胡颜心中欢喜,摸了摸那条小蛇,望向白子戚,目光灼灼地问:“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白子戚回道:“是。”

胡颜赞叹道:“真是好手艺!”用食指摸了摸那蛇头,“这蛇头是用什么做的?、为何感觉如此不同?”

白子戚回道:“牙齿。”

胡颜啧啧道:“竟是牙齿。怪不得,如此特别。你是用什么动作的牙齿?象牙吗?不太像。”

白子戚回道:“白子戚的牙。”

胡颜摸着那颗蛇头点头道:“哦,原来是白子戚的……什么?你的牙?!”她嗖地收回手,感觉手指间有些不舒服了。

白子戚指了指自己的脸:“拔掉了最里面的一颗牙,雕琢成了蛇头,送给你。”

胡颜的嘴角抽搐了两下,食脚趾勾勾了两下,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她扫眼那颗由牙齿做成的蛇头,纠结道:“这……不太好吧。不如,还给你?”

白子戚冷冷道:“安不回去了。”

胡颜突然站起,一脚将白子戚踹翻在地,随即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沉声道:“白子戚,你玩够了吗?!”

白子戚任胡颜踩着,淡淡道:“给你真心,你当是游戏。待我想游戏时,你别误以为是真心便好。”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令胡颜收回了脚。她重新做回到席子上,弓起膝盖,然后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用食指触摸着那颗蛇头,轻柔道:“白子戚,我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