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出来,告诉他,胡颜已经走了,他这才反应过来,那阵白风竟然是胡颜!

护院骑上马,开始追胡颜。

叮咚将大门落栓后,反回院内,一眼便看见司韶站在树下,静静而立。

叮当快步上前,皱眉道:“主子,你的脚下有伤,怎么不多躺躺?”

司韶淡淡道:“什么伤,是躺躺就能好的?”

司韶那略带嘲讽的语气,令叮当微微一愣。

司韶转身回屋。

叮当爬上树,砍下一根树杈。

县衙大堂里,曲南一伏在案上,用手指捏着自己的鼻梁,整个人都显得十分颓废。

花如颜带着白草和竹沥走进大堂,来到曲南一的身边,关心道:“南一,可是乏了?”

曲南一轻轻抬起头,看向花如颜。

花如颜脸覆面纱,眸光盈盈,柔声道:“南一,如颜想出去走走,选两匹布料,裁制换洗的新衣。南一如此辛苦,不如陪如颜出去走走,晒晒阳光,会让气色好看许多。”

曲南一婉言拒绝道:“我还有公务要做,你且自行出去散散心。”说着,提起笔,继续在竹简上书写下文字。

花如颜跪坐到曲南一的脚边,抬起皓腕,为其磨墨。

一时间,整间空旷的大堂除了响起磨墨的声音,就连呼吸都弱不可闻。

曲南一知道花如颜在,却不曾看她一眼,直到将整卷竹简都写完,这才看向花如颜,淡淡道:“如颜不用陪我。”

花如颜的眼中泛起酸楚和苦涩,自嘲的一笑,道:“南一不愿陪如颜,如颜若不来陪南一,怕是困于后院,永不得见。”

白草道:“曲大人,您这几天不吃不喝,瞧着是清减了不少。可我家小姐陪着您不吃不喝,却伤到了身体。”

花如颜呵斥道:“闭嘴!休要说这些!”

白草目露不甘,却还是乖巧地应了声:“诺”。

曲南一垂眸,暗道:既然留下花如颜,何必作茧自缚放不开?理当借此查出赈灾金的下落,否则怎对得起自己这些时日受得折磨?

曲南一在心里自嘲地一笑,扔下笔,柔声道:“如此,就陪如颜出去转转,一同尝尝这六合县的美食。”言罢,站起身,却因身体虚弱晃了晃。

花如颜忙起身,搀扶住曲南一,关切道:“南一,你身体可以碍?需不需要请个大夫看看?”

曲南一轻轻摆了摆手,道:“无碍。”唇角弯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带着隐隐的自嘲之意,“许是饿了吧?”

花如颜轻声笑道:“南一……”

曲南一将被花如颜搀扶着的胳膊收回,做出请的手势:“如颜,请。”

花如颜回了一礼后,也做出请的手势。

曲南一不再客套,与花如颜并肩而行。白浅和竹沥则是紧随其后。

曲南一走在集市上,眼中的景象明明热闹非凡,他却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的热闹气氛。他觉得,又道无形的墙,将他包裹在其中。此时,能呼吸,已算得上是万幸。面对那一张张谄媚的笑脸,他心中无比厌烦,真想拂袖而去。

花如颜见曲南一沉着一张脸,眉头微皱,随即拉着曲南一的袖子,将他扯到一处卖发簪的摊位前,随手拿起一根翠绿色的发簪,冲着曲南一笑道:“南一,你看这小物件,虽粗陋,却也妙趣横生呢。南一,送我可好?”

曲南一微微额首,将手伸到袖兜里摸了摸,却没摸到一个铜板,于是又将手伸到另一个袖兜里,翻了翻。

如此穷酸的模样,令花如颜、白草和竹沥同时侧目。

咣当一声,一个金黄色的东西由曲南一的袖兜里掉了出来,直接砸在了地上。

主子掉了东西,自然由奴婢去捡。

竹沥蹲下身子,将金元宝捡了起来,手指下意识地在金元宝底儿上一摸,竟是微微一愣,翻过金元宝一看,脸色就是一变,站起身,对花如颜耳语道:“主子,你看……”

花如颜将金元宝拿在手中把玩着,问曲南一:“南一,你这金元宝好生别致。”

曲南一看似随口道:“这是阿颜留下的。”

花如颜捏着金元宝的手便是一紧,问:“她留下的?”

曲南一的眸光闪了闪,回道:“这金子是她从许老道那里拿回来的。不过,她说这些金子应该不止这点儿。她得空了,能用法术找出其它金子的所在位置,还问我信不信。我自然不信。她虽有些能耐,却不是神佛,怎能通过这一枚金子找到其他金子?”苦涩一笑,“她见我不信,还大包大揽,说这两日会带我去搬回那些金子,结果……物是人非。”

第四百一十一章:一起救风尘

听到曲南一的话,竹沥怒道:“她要去搬金子?!真不要脸!”

花如颜呵斥道:“竹沥!”

竹沥立刻闭嘴不语。

曲南一淡淡地瞥了竹沥一眼,暗道:这话说得甚是玄妙啊。为何胡颜就不能去搬金子?且听竹沥此言,俨然是将那金子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呵……果然,是她们动得手。

曲南一心中有了计较,面上却不显露分毫,而是不悦地呵斥道:“阿颜岂是你能说的?!”

竹沥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语。

花如颜道:“南一,你别和她个贱婢一般计较,待回去,我会管教她的。”花如颜将金子还给曲南一,“古人云,不义之财君莫取。不能去取金子,也未必是件坏事,你说呢,南一?”

曲南一的心中越发肯定,这笔赈灾金一定是被花如颜动了。花家虽是士族大家,但花如颜只是一个旁支,但看其穿戴用度,竟如此奢华,着实令人费解。现如今看来,她果然在暗地里做着一些令人发指之事。他陪她演戏至今,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她明明是要去参选大祭司,为何缠着自己不放?到底,意欲何为?难道是因为……嗯,是了!

曲南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心情豁然开朗许多,收起金子,道:“既然是不义之财,谁取又有何分别?只可惜,阿颜不会再带我去取罢了。”曲南一从来不将自己摆得多么清高,世人皆知他爱财的嘴脸,听他此言,倒也觉得恰如其分。

实则,他一开口,便是九分真一分假。那锭金元宝,是他从胡颜的屋里不问自取的。曲南一说话的方式,十分有技巧。他用了似是而非的方式,将语言变得详而不实,引人自己去猜想。若花如颜是劫持了赈灾金的人,定然是要回藏金处看一看的。毕竟,胡颜的能耐大家有目共睹,谁也不敢拍着胸脯说,她就不会发现那些金子。

严格说起来,曲南一一步步布好局,在诈花如颜。

接下来,他要做得,就是盯紧这主仆三人。

花如颜将发簪扔回到摊位上,态度微变,有些高傲地道:“这些粗鄙之物,看起来着实令人不喜。走吧。”

曲南一不置可否,刚要随同花如颜离开,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忙转头去看。

但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衣衫不整的胡颜,披散着乌黑的长发,若一只优雅的白鹤,在人们的头上飞跃而过,快速奔来。

那一刻,曲南一仿佛听见自己心跳突然停止跳动的声音。整个吵杂的时间,变得极其安静。安静到,是剩下胡颜的影子,在由远及近。

胡颜每踏出一步,便会掠出很远,只在四五步之间,便来到他的面前。

他不敢呼吸,生怕眼前的一幕变成泡影。

他从不知道,他竟一直在渴望胡颜的出现。哪怕,她只投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也会令他有勇气纠缠下去。

是的,纠缠,不死不休的纠缠!

随着胡颜的靠近,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沸腾了。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去扯胡颜的衣袖。

然,胡颜却看都没看曲南一,她的衣袖在他的指端划过,留下薄凉的触觉,却无迹可寻。

曲南一望着自己的指尖有些失神,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被视若无睹。不,也许,她没看见自己。

曲南一急忙转头去看、去寻。人群仍旧熙熙攘攘,却不见胡颜身影。

他有些失神,目光幽幽地望着胡颜消失的方向,却不知心中所想。他想苦笑,却无法勾动唇角;他想转身,却无法做到潇洒离去;他想……也许,他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是想,静静站立片刻。

明知道她不在意自己,却……却渴望她偶尔的一瞥。如此都成为了奢望,真是……够贱!

曲南一在心里骂着自己,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

曲南一心中有火在烧,当即转过身,大喝一声:“大胆!”

曲南一虽有笑面虎之称,但其手腕之狠辣早已深入人心。见他突发发威,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一时间心中十分不安,不知道他在骂谁大胆。

策马追着胡颜的护院在看见曲南一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眸时,急忙勒停马匹,跳下马背,上前几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曲大人息怒、息怒,小的再也不敢策马狂奔了。”

曲南一垂眸看向护院,道:“你是‘娇红倚绿阁’的护院。”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护院没想到曲南一会记住他这个小人物,心中又惊又喜,忙道:“真是小的。”

曲南一冷声问:“为何闹市策马狂奔?”

护院老老实实地回道:“小的在追胡姑娘。”

曲南一的眸子缩了缩,忙问道:“为何追她?”

护院这回就有些不方便回答了,舔着一张脸,干笑着。

曲南一哪里有心情和他废话?当即一脚踹出,将护院踹倒在地,口中喝道:“说!”

护院哀嚎一声倒地。

周围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曾想到,从来对是笑脸迎人的曲大人会突然发狠踹人?这天,是要下红雨了吗?

护院被踹,不敢再隐瞒,当即道:“百里公子欠了我们阁里银两,胡姑娘是去赎……”

曲南一飞身上马,狂奔追去。胡颜那个样子,哪里像是要赎人,简直就是要找人拼命。气势汹汹、满眼杀气。

曲南一明知道不用担心她,却还是忍不住跟去看看。

花如颜望着曲南一的背影,眼中明明灭灭,看不出喜怒。

竹沥低声询问道:“小姐,我们跟去吗?”

花如颜直接用行动给予回答。她尾随在曲南一的身后,向“娇红倚绿阁”走去。她要去会一会胡颜,看看她到底知道自己多少秘密。

护院见没人管他,便揉了揉胸口,从地上爬起来,一溜小跑没影了。

白天,“娇红倚绿阁”里并没有什么客人。

四名龟公加上三名护院,将百里非羽围在大堂中间戏弄着。他们笑着、挠着,撕扯着百里非羽的衣裤……

第四百一十二章:大祭司之怒

这些低贱肮脏的人,怀揣着龌龊的心思去折辱百里非羽。看见他瞪起的猫眼,就觉得格外刺激。他们想到燕归的身价,瞬间觉得自己变身成了有钱有权的大老爷。在这种膨胀心理下,他们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以为只要玩弄了燕归,他们就会变得尊贵起来。实则,恶心至极!

这人去扯百里非羽的衣带,那人去扒他的裤子。

百里非羽的眼角泛红,染上了尖锐的恨意。他拼命护着自己的衣袍,却还是被扯得七零八散。他的身体在微微战栗,脑子昏沉得厉害,却拼着一口气,咬破舌尖,让痛迫使自己清醒。

这样的场景他明明没有经历过,却是那般熟悉,熟悉到让灵魂都为之胆颤。他似乎透过那些人的嘴脸,看见了丑陋与扭曲。

他明明很害怕,却不肯发出一丁一点的声音。

心中,隐隐约约知道,若他发出声音,下一刻,将会尸骨无存!

不,不是死,是一种比死更为可怕的东西!

百里非羽的发丝凌乱,一双修长的美腿盈盈如玉,暴漏在众人眼中。他那微红的眼角,好似最好的媚药,令人血脉喷张。

四名龟公和三名护院看得双眼喷火,再也等不得,搓了把胯下的丑物,便扑了上去。

百里非羽的嘴里满是血腥的味道,他强迫自己吞咽下去,无论流血或者流泪,他都绝不允许。他想闭上眼睛,不想看见他们丑陋的嘴脸,然,他仍旧强迫自己去看他们,去记住他们每个人的嘴脸,不让自己像个柔弱的姑娘。

是的,不能柔弱,因为柔弱接连着不堪。他不想不堪,因为……因为一个人……那个人……

头痛再次袭来。

百里非羽的身子一晃,却应是挺着没有昏倒。

那些扑上来的人,已经近在咫尺。他咬着牙,决定拼死一搏!

就在某只散发着腥臭味道的手即将摸上他的肩膀时,那只手的主人突然尖叫着飞了出去,整个人撞在柱子上,腰椎发出咔吧一声响,人随之软倒在地,生死不知。

胡颜的发丝飞舞,一双眸子深不见底,有着暴风雨之前的诡异宁静。

她这一出手,吓坏了其他六人。他们纷纷提着裤子向后退去。

胡颜面无表情地弯下腰,捡起百里非羽的裤子,蹲在,亲自为他穿上,然后搀扶着他站起来,左手攥着他的手腕,拉着他,一步步逼向那些试图后退的人。

百里非羽望着胡颜那冷若冰霜的侧脸,心中所有的慌乱都奇迹般的平静下来。他任她牵着手,一步步走向那些曾令他惧怕的嘴脸。

两名护院冲了上来,他们不相信一名柔弱的女子能厉害到哪儿去。

胡颜右手一挥,锋利的指甲划过一名护院的脖颈。不算深的伤口,却……血流如注。护院捂着自己的脖子,不停地后退,却捂不住那喷薄而出的鲜血。生命的流逝,注定以死结束。

另一名护院见闹出了人命,吓得转身便跑。

胡颜隔空一掌,拍在那人后背上。

那人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人随时倒地不起。

剩下的一名护院和四名龟奴被吓傻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胆敢杀人!

他们吓得腿软,却不得不逃。

胡颜的眸光幽冷,每走一步,都像死神在收割生命。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冷血透骨。他们毫不怀疑,这个女子存了杀死所有人的心思!逃!快逃!

他们四下逃窜,却没有用。

胡颜突然伸出手,在空中一扬。

虽没看见她扬起了什么,但那几个人却突然不能动了。

胡颜攥着百里非羽的手,走到一名龟奴的面前。

那名龟奴吓坏了,双腿之间流淌出骚臭之物,人也随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饶命、饶命啊!小的错了,小的猪油蒙了心,小的……”

胡颜一巴掌拍在龟奴的头上。

龟奴两眼一番,倒地,死。

胡颜转头,看向其他人。

那些人动不了,一双眼睛急得通红。眼泪混合着鼻涕,稀里哗啦的流下。

胡颜缓缓勾起唇角,转头看向百里非羽,眼含宠溺,柔声道:“想玩玩吗?”她说这话的语气和表情,就像在询问百里非羽是否想蹴鞠一样简单。

百里非羽的眸光闪烁,四分雀雀欲试混着三分恨意和三分犹豫。

胡颜幽幽道:“如此脏血,还是不要染你双手。”转头看向剩余四人,伸出五指,慢慢收紧手指,然后抬头向站在二楼的紫苏儿看去。

目光相对,紫苏儿竟吓得到退一步。她竟从来不知,胡颜如此厉害!

那四人的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就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紫苏儿心中惊恐,想逃,却在慌乱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袍,显得有些空旷。

紫苏儿微惊,随即大喜,忙喊道:“曲大人!”

胡颜的眸子闪了闪,却没有看向曲南一。

实则,刚才与他擦肩而过时,她看见了他,却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看了,又能如何?既然断,就断个干净!曲南一要的,她给不了。她的贪心,曲南一不想成全。她已经无法面对自己的自私,又如何能强迫曲南一不停给予?呵……

曲南一被点名,只好一步步走向胡颜,将手轻轻覆上胡颜的手,微微向下压去。

胡颜心知肚明,她在这里大开杀戒,对曲南一极为不利,毕竟这是他管辖下的六合县,出了任何事,都与他这位县令脱不了关系。曲南一不让他动手,也是情有可原。但,她却不能放过他们。为了燕归,他们必须死!

胡颜的手举在半空中,不肯被曲南一按下。

不想,曲南一竟压在她的手,低声道:“一个不留。”

胡颜直接干脆,五指一收,那四人的脖子同时一歪,死。

胡颜转看看向曲南一,发现才寥寥几日,他竟清减不少,那原本合体的衣袍竟然显得宽大许多。心中,微微一痛。

第四百一十三章:火烧娇红倚绿楼

胡颜打量着曲南一,暗道:这个人,到底在忙活声呢?有着那样的身份,却偏偏蜗居在着这么个小地方;明明对自己有心,却偏偏勾搭着花如颜。若是一般女子,可能早就认定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可胡颜,不是。她冷静、睿智,知道事情不能看表面,否则肩膀上的那颗脑袋,岂不是成了摆设?她总觉得,曲南一在给花如颜挖坑,大坑小坑连环坑。尤其是在,曲南一口口声声要让她帮着筹备升官的银两时,胡颜简直可以断言,曲南一在挖陷阱给花如颜。只因,凭借曲南一被背影,根本就不需要求花如颜。这期间,胡颜也有嫉意,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在感慨——这个男人啊,还真是能折腾。

若问胡颜怪不怪曲南一不与她明言,实则,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爽。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他做他的事,她干自己的活儿。他与她之间,早已如老夫老妻,有着信任和默契。再者,胡颜素来自信,觉得毁容后的花如颜,还不如自己的小脚趾好看。

曲南一面无表情地回望着胡颜,发现几日不见,她的容颜更胜以往。他的手指动了动,很想摸上她的脸,问她过得好不好,却……不能。

胡颜攥着百里非羽的手,那是以一种庇护者的姿态。她的心很大,可以包容很多人,却独独容不下他,给不了他要的唯一。

曲南一有些自嘲地想,他到底还是太贱了。明知道以她的尊贵和强大,不需要他帮忙,却还是忍不住跑出来,告诉她,一个不留。是的,此事既然做了,就不能留任何活口。

紫苏儿趴在二楼栏杆处,探头望着软倒在地的众人,突然发现整间大堂,就剩她一人!至于那些烟花女子和小丫头们,早已跑得不见踪影。她的腿一软,差点儿跌坐到地上。她知道,自己今天就算不死在白子戚的手里,胡颜也不会放过她。

她干脆将心一横,捂着小腹,扶着扶手,一步步走下楼梯,来到曲南一面前。她本想说她腹中的孩儿,但在张口时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有些事情不能总拿出来当事儿说,必要时,才能成为杀手锏。曲南一这个亏,是吃定了!

紫苏儿深情凝视曲南一,柔柔弱弱地换了声:“曲大人……”她一说话,又扯动了脸上的伤,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曲南一垂眸望着紫苏儿的脸,十分不厚道地问了一句:“你是?”实则,他能看不出她是谁吗?

胡颜转开头,唇角微扬,笑了。

这时,负责去通知胡颜来赎人的护院探头看向大堂,见事情不妙,直接遁地逃了。花如颜在白草和竹沥的搀扶下,走向曲南一。

紫苏儿一把攥住曲南一的手,哽咽道:“大人,是苏儿啊。”

白草一把推开紫苏儿,喝道:“下贱女子也敢高攀大人?!”

紫苏儿看向白草等人,不想多生是非,便继续装可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垂泪道:“大人,您要为紫苏儿做主啊!那个百里非羽来喝花酒,不但不给银子,还招来胡颜大开杀戒!”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没有问话。

百里非羽却嗤笑一声,道:“你请爷吃饭喝酒,还要收爷的银子?婊子的饭,果然吃不得!”

紫苏儿气得不轻,却强忍着怒意,顶着缺了一颗门牙的香肠嘴,声泪俱下道:“吃饭喝酒倒也没用多少银子,不过你打碎的酒壶可是有名堂的奇巧玩应儿,最得我们东家的喜爱,却被你失手打碎,不拿出个一千两,怕是不能放你离开!”看向曲南一,“苏儿听这位百里公子说,他与胡姑娘同住,所以才派人去寻胡姑娘来赎人。却不想,她一来便大开杀戒!若非大人及时赶到,苏儿怕是命不保。”

曲南一垂眸望着紫苏儿,看似在听他说话,实则却是在想,如何善后。

百里非羽眯了眯猫眼,轻蔑道:“你干脆说爷睡了你,你那儿又镶了金边,多好!”

“噗嗤……”胡颜一个没憋住,笑场了。

曲南一回神,去看胡颜,见她眼波盈盈、笑靥如花,那份自然随性犹如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致使周围所有的颜色都变得浅淡无谓。在他的眼中,唯有她一人艳绝天下。

紫苏儿见众人都站着,唯她一人跪着回话却得不到应有的重视,于是干脆站起身,冲着指着百里非羽扬声道:“你怎能如此歹毒?!在曲大人的面前,也敢如此放肆?!我这‘娇红倚绿阁’也不是无主之地,哪能任你如此欺凌?!”

胡颜不耐放听她在那里叽歪,干脆道:“紫苏儿,孰是孰非你我心中有数,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觉得你有理,但只要我心中不喜,你便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嘶……这话,实在是太过猖狂!

所有人看向胡颜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

紫苏儿的双腿颤颤,伪装强硬道:“你何其猖狂?!可知这是谁的店?!”

胡颜冷傲地一笑,道:“白子戚?我今天便要送他一份大礼!让他知道,自己的狗若管不好,别人很乐意代劳。”言毕,双手打个响指后随手一抛,一小簇火苗直接落在大堂里悬挂着的粉色彩纱上。

众人大惊,想不到她杀人不算,还打算放火!

二楼隐蔽的隔间里,白子戚收回看向曲镜的目光,自言自语般说了句:“杀人、放火?阿颜,你所谓的天谴呢?”意味不明地一笑过后,再次凑近曲镜,窥探着大堂里的动静。

大堂里,火光燃起,一时间人心大乱。

紫苏儿尖叫道:“放火?!你竟然放火?!你……你……”她想逃,却又想让大家陪她一起葬身此处,六神无主之下,她开始下意识的挑拨,“你杀人放火,简直不将曲大人放在眼里!”

曲南一暗道:她何止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然,他还是想知道胡颜会如何回复紫苏儿。

胡颜不想为难曲南一,于是道:“曲大人不会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话音未落,已将手搭在了曲南一的后脖子上。

曲南一的目光微颤,突然明白了百里非羽为何会不知自己是谁,想然,这一切都是因为胡颜做了手脚!

若有一天,胡颜强行抹去他的记忆,让他不记得她曾经出现过……

如此一想,他便觉得心痛如绞!

爱得如此沉重,早已成为生命中不能失去的重量。若有个将其强行抹去,他不知则罢了,若知道了,必会恨她一辈子!

如此一想,他突然意思到,若有一天,百里非羽知道胡颜在他身上动了手脚,会不会恨她?

嗤……曲南一鄙视自己。眼下,他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心去管百里非羽是否会恨胡颜?

曲南一回望着胡颜,在她的眼中看见了认真的痕迹,心下一抖,忙道:“不要……”

曲南一想说,不要让我恨你,但话未说完,却突然陷入昏迷,身子一软,扑在了胡颜的身上。

胡颜松开攥着百里非羽的手,抱住曲南一的身体,才没有是他滑到地上去。

花如颜惊呼:“南一!”上前两步,就要抢曲南一。

胡颜冷冷地瞥了花如颜一眼,威胁道:“你若不想变得痴傻如猪,现在可以转身离开。否则,你会知道我有多厌恶你。”

花如颜冷冷地与胡颜对视,眼中的杀意与狠厉泛着摄人的寒光。

胡颜没想到,花如颜竟还敢和自己叫嚣,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火,燃烧而起。

紫苏儿不知胡颜如此强悍狠辣,知道今天占不到便宜,于是乘人不备,偷偷溜走了。

百里非羽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中仿佛也空了一块。这种感觉,令他禁不住皱起了眉毛。再看向抱着曲南一的胡颜,一股怒火油然而起,竟比这燃烧着火焰的大堂还凶猛几分。

燃烧,大堂?!

百里非羽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周围竟燃起了大火。他忙去扯胡颜的袖子,喊道:“快走快走!着火了!”

胡颜与花如颜对视,彼此眼中都泛着锐利的光,倒影着火苗的橘红色,好似地狱,有鬼魅要从里面爬出,勾人性命。

白草和竹沥急得不行。

竹沥跺脚道:“小姐,快走吧!这里着起来了!”

白草道:“是啊小姐,快走吧,这火烧过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花如颜无法,冷哼一声,怒而离去。

百里非羽不想让胡颜抱着曲南一,于是伸出双手,快语道:“你太瘦弱,把他给爷抱吧。”

胡颜挑眉道:“你确定你比我健壮?”

百里非羽哽了一下,吼道:“快走!哪里那么多废话!”

胡颜转目去寻紫苏儿,却见其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只能暂时作罢。她扛起曲南一,撒腿跑出大堂。

百里非羽见她听了自己的话,却动作利索到不管他的死活,心中隐隐不悦。却知道此时不是耽搁的时候,忙甩开步伐,跟上胡颜,冲出了火场。

二楼处,烟雾弥漫,火苗渐起。

白子戚打开暗道,离开了“娇红倚绿阁”。

那些还在沉睡的女子和恩客,在一片慌乱中爬起,衣不蔽体地冲出火场。

周围的邻居们见“娇红倚绿阁”失火,怕波及自己的商铺,忙拎着桶冲出来,组成了灭火大军。

一时间,吵杂声混合着女子尖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悍妇见自家相公与烟花女子从“娇红倚绿阁”里冲出来,且都衣不蔽体,当即勃然大怒,冲上去一顿拍打、抓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