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青染对曲南一侧目,心中咂舌,面上沉似水,幽幽道:“南一还想奉陪不成?”

曲南一挑眉道:“有何不可?”

花青染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蹦跶了两下,拐带着整颗脑袋都疼了。

有一个心思诡谲、状态百出的胡颜,再加上一个严重无底线的厚脸皮曲南一,这人生还真是……精!彩!

曲南一和花青染出了牢房,站在院子里,一同眯眼仰望着日头,只觉得心中一片迷茫。未来,何去何从,好像再次偏离了方向。自从认识了胡颜,每个人的人生似乎都改变了方向。前一刻,确定了目标;下一刻,却被推到另一条路上。说不出好与坏,总归令人意想不到。

曲南一轻叹一声,看向花青染,道:“青染,有何打算?”

花青染直接伸出手,道:“先把‘三界’还给我,再作打算。”

曲南一抚摸着“三界”,一脸的不舍:“你武功那么高,哪里还用它来防身?”

花青染一把夺过“三界”,直截了当道:“君子不夺人之美,南一喜欢佩剑,自己去买一个好了。”

曲南一扫眼“三界”,又看向花青染,似笑非笑道:“君子不夺人之美?”

花青染扭开头,有些不自然地喃喃道:“她说要先放我这儿的。”

曲南一郑重了神色,问:“青染,你可知道,那‘三界’是件祭品?”

花青染扭回头,看向曲南一,点了点头:“我知。”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道:“那你可知,封云起手中的那把钥匙,其实名为兽骨匙,也是一个祭品?”

花青染的眼中有光芒在闪动,看向曲南一道:“她执意要拿到手的人皮帕,难道也是祭品?”

曲南一点点头:“据我所知,那人皮帕应该才是祭祀的关键。你说,那块皮,到底是谁的?”

花青染皱眉,沉吟不语。

曲南一亦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李大壮再次气喘吁吁地跑来,对曲南一道:“大人,大丁香来了!”

曲南一知道大丁香是谁,却还是自娱自乐地问了句:“小丁香在哪儿?”

李大壮傻眼了。

曲南一呵呵一笑,走向县衙。

花青染忙追上曲南一,道:“把胡颜交给我带走吧。这里,怕是不安全。”

曲南一却是眸光一冷,道:“你当我是护着她呢?!她杀了人,犯了法,关在牢房里,谁也动不得!”

花青染沉声道:“你怎么出尔反尔?!”

曲南一尖锐道:“我从未答应你放过她,何来出尔反尔?我救她,是仁义;扣押她,是国法。”轻轻嘘了一口气,缓和了几分态度,“青染,她这个样子,你若将她带走,能十二个时辰不吃不睡看住她吗?”

花青染面露难色。

曲南一直接甩开衣袖,大步向县衙走去。

李大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顿感头大无比。

这时,王厨娘将饭菜做好了,拎着食盒走了过来。

李大壮道:“有劳厨娘将饭菜送给胡姑娘。”

王厨娘点了点头,重重地叹息道:“好好儿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成了山魈。哎……”

王厨娘拎着食盒走进了地牢。

李大壮去追曲南一。

花青染负手挡着臀部,不知要何去何从。若他非要带走胡颜,也无不可,但是正如曲南一所言,他一个人无法看顾胡颜。若一不小心让她跑出去,到处求欢,想想后果就不堪设想。若她一直不能恢复神智还好,若一旦恢复了神智,知道自己曾像只发情的母狗般到处求欢、生冷不忌,怕是难以面对自己。

花青染感觉到了何为惆怅与忧心。

那一直针对胡颜的人,到底意欲何为?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胡颜?反而处处设陷阱害她?难道说……那人在享受报复的过程?

花青染一语中的。

花青染还待深想,曾哭得死去活来的福管家,顶着两只水蜜桃似的眼睛,拎着红袖,来到花青染面前,作揖,沙哑道:“公子,请回吧。”

花青染道:“你先回去,我有事要办。”

福管家抬头,看向花青染,道:“老爷送来了通房丫头,说要是公子不肯收下,就乖乖回家去娶妻生子。否则,老爷就亲自过来。”

花青染扫了红袖一眼,道:“留下吧。”

福管家瞬间老泪纵横,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佝偻着身子,应道:“诺”。他这眼泪,不是感动的,而是心酸呐!他是万万想不到,谪仙一般的少爷,竟然会喜欢丑物。地牢里光着一个浑身黑毛的怪物,少爷喜欢;旁边站着一位丑得像兔子精似的红袖,少爷也点头留下了。这人生,还有什么念想?!福管家深深地感觉到了何谓忧伤。

福管家伤感地哽咽道:“少爷,您要是不准备离开,就到房间里换一下衣袍吧。”取下挂在肩膀上的布包,递给了花青染,“阿福知道少爷爱干净,出门的时候特意将少爷的衣袍装在了背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花青染接过包裹,看向福管家,柔声道:“福叔,费心了。”

福管家再次老泪纵横。这次,却是感动的。少爷叫他福叔了。

第五百零九章:激杀

县衙门口,正热闹着。

原来,被胡颜抹了脖子的男子名叫王石。王石有个婆娘叫大丁香,那可是一等一的悍妇,家里家外一手抓,一根烧火棍子使得是炉火纯青。别看王石是个混不吝,在大丁香面前,就跟一只温顺的猫儿似的。大丁香听闻自己的男人被山魈杀死了,当即拎着烧火棍赶来县衙,跪在县衙大门口,一边用烧火棍捶打着自己的身体,一边大声咒骂着山魈,为屈死的王石喊冤。

曲南一的出现,给了大丁香更大的表演空间,当即轮起烧火棍子,将硕大的胸脯拍得咚咚响,声嘶力竭地哭喊道:“大人呐,民妇冤死了!若不能为当家的讨个公道,民妇今天就死在这里算了!民妇冤啊!”

周围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将县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众人对着大丁香指指点点,纷纷露出怜悯的表情。虽说王石不是个东西,但毕竟是街坊邻居,总归是有些感情的。而且,人们总会下意识地倾向于弱势群体。王石被山魈所杀,那山魈作为怪兽,就必须以死抵命。

群情激奋下,曲南一负手而立,面沉似水,突然操起鼓槌,一扬手,用力敲在鼓面上,发出咚地一声巨响,吓得大丁香立刻噤声,不敢再大声喊冤。众人也随之安静下来。

曲南一环顾四周,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官身为六合县的父母官,自然不会徇私枉法,必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垂头,看向大丁香,“然,那些因贪图钱财,蓄意谋害他人性命之徒,就算死了,本官也要追究其罪责!”

虽然大丁香不知道王石都干了什么,但一联想到他平日里的那些作为,当即就没了三分底气,一双眼睛提溜乱转,不敢与曲南一对视。

曲南一抬眼,对众人道:“你们都散了吧,待本官查明真相,再公诸于众。”

有那怕事之人已经转身离去;有爱看热闹的仍旧守在县衙门口,不肯离开;更有那贪财的,还惦记着胡颜腹中的宝藏钥匙。

曲南一见众人不散,也不想多做纠缠,转身便要往回走。

这时,白子戚的马车行驶到了县衙门口。

众人看见,纷纷避让。曲南一虽是县太爷,但不会动不动就要人性命。白子戚却不同。白子戚的狠辣那是远近闻名的。谁也不敢招惹这位地头蛇。

然而,诡异的是,白子戚却并没有从马车上下来,而是隔着车板,对曲南一懂道:“曲大人,‘娇红倚绿阁’的案子,不知道您查得怎样了?”

曲南一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这孙子在这个节骨眼往上凑,是安了何种居心?

曲南一稳住心绪,不答反问道:“是白茂才啊。怎么还躲在轿子里,羞于见人了?”

昏暗的车厢里,白子戚的眸子闪了闪,道:“若大人有诚意,不如打开后门,让子戚与你面谈。”

曲南一知道白子戚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道:“请。”

马车再次转动,向着县衙后院驶去,众人自动让开位置,生怕触碰到白子戚的霉头。

曲南一欲走,却突闻有人道:“大人,都说那胡护卫就是山魈幻化的。她如此愚弄朝廷命官,是不是按律当斩啊?”

曲南一抓回身,看向那人,道:“你怎知她是山魈幻化的?若本官说,你才是山魈幻化的,你当作何解释?”

那人瞬间哑口无言。

曲南一心中有了计较,于是扬声道:“本官知道,诸位心中存了疑惑,怕本官的护卫胡颜是山魈幻化的,来祸害六合县里的百姓。请大家放心,本官已经查明,那女冠才是罪魁祸首。大家想想,自从那女冠出现,这六合县才变得不安宁,什么牛鬼蛇神都往外蹦跶。说无人指使,本官却是不信的。”

立刻有灰衣人道:“还请大人让胡颜出来,让众人见一见。都说胡颜是山魈、绿腰是胡颜,若真是如此,那山魈岂不是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样子作怪?适才,白坊主来追问‘娇红倚绿阁’里出的命案,想必与那山魈一定有关。如此危险的东西,一日不除,草民等人心中不安呐!还请曲大人做主!烧死山魈!”

群情再次激奋起来,口口声声喊着:“烧死山魈!烧死山魈!”

就在这时,胡颜突然由大门里窜出,撒腿就要往外跑。

王厨娘紧随其后,气喘吁吁地喊道:“你回来!你回来!”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向后退去。

曲南一大惊失色,看向胡颜。

胡颜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站在众人中间,神色有些茫然。看样子,还未曾清醒。

她的周围被众人围个水泄不通,令人产生窒息的惶恐。每个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惊奇与恐惧。就像……在看怪物。

王厨娘喘息粗气,抚着胸口,对曲南一道:“大……大人呐,奴去给胡姑娘悚然,结果……她突然蹿起来,吓了奴一跳。她……一脚一个踹晕了那些狱卒,就这么跑出来了……”

曲南一摆摆手,示意王厨娘不用多说,他眼下最担心的是,胡颜突然扑到谁的身上便强行求欢。曲南一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去拉扯胡颜。

不想,胡颜竟然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冲着他一呲牙,面露凶恶之色,不让曲南一靠近她。

曲南一的脸上挂了彩,三条伤口,齐刷刷地流淌下鲜血。

那灰衣男子竟再次开口惊叫道:“山魈伤人了!快打死她!”

回忆男子喊得响亮,但随他动手的人却没有。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胡颜的指甲不是摆设,瞧曲大人那张么一张厚脸皮,都被她挠成了血葫芦,便知道其锋利程度令人望而却步。

曲南一用帕子捂住血流不止的脸,对胡颜柔声道:“阿颜,我们回去好不好?”

胡颜不搭理曲南一,就要往外冲。

灰衣人捡起一块石头,照着胡颜的脑袋便砸了过去!

曲南一接不住那石头,只要一把抱过胡颜,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那块石头,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曲南一的头上,瞬间血流如注。

胡颜仿佛受到了刺激,挣开曲南一的怀抱,冲着那灰衣人便冲了过去!

灰衣人大声喊道:“山魈杀人了啦!若不想被杀,就一起动手杀了她!”

胡颜一脚将灰衣人踹进了人群里,成功让他闭上了嘴巴。

第五百一十章:闹事人

有些事,一但有了第一个动手的,其他人便会盲从。热血一上头,都以为自己做得是一件正确的事儿;热血一退,才知道后悔。

华姨娘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啦的,竟然冲入人群,扑向胡颜,扯着她衣服喊打喊杀:“我打死你个丧心病狂的狗东西!就是你害了我儿性命!你还我儿来!”

与此同时,孔落篱的老母亲孔吕氏亦冲了出来,抡起手杖,照着胡颜的头便打了下去,口中还喊着:“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你吃了我的女儿,你换我女儿!”

胡颜有一瞬间的愣怔,便被人们围攻了。

曲南一想要冲到胡颜身边,却挤不过众人,急得红了眼睛,却因失血过多而头晕目眩。

这时,唐悠冲冲跑来,一把扯住曲南一,问:“怎么了?怎么了?!”

曲南一指了指被围攻的胡颜,虚弱道:“胡颜。”言罢,攥紧手中的鼓捶,大声喊道,“给我打!”打散这群王八蛋!

衙役们得令,抡起杀威棍去分开众人。

曲南一攥紧鼓捶,冲进了人群。他虽不会武功,但好歹是个七尺男儿,打起架来有骨子不要命的狠劲儿。再者,他是县太爷,谁敢真和他动手?

唐悠见曲南一虽然勇猛,但动作实在太慢,于是干脆挽起袖子,牟足了劲儿,一头扎进人群堆里,如同一只奔跑的牦牛般,一路乱撞,终于在第一时间来到胡颜的身边。

胡颜的衣裳,她认得;胡颜的脸,她没见过。然而,她却知道,这一定是胡颜!为啥?因为曲南一说,这是胡颜。

唐悠的脑袋一热,一把扯过华姨娘,推到地上,喝道:“滚!”一把拽过孔吕氏,扬了扬拳头,威胁道,“再闹揍你!”

孔吕氏长大嘴巴,骂道:“你个挨千刀的!竟向着那妖怪!你这是在造孽啊!造孽啊!”

华姨娘从地上爬起来,又去抓胡颜的脸,口中还骂道:“我知道了,你就是绿腰!你就是那个婊子!你杀了我的倩儿!”

胡颜陷入混沌中,对外界有些感知,却总觉得像是蒙了层红色的沙,看不真切。她感觉十分烦躁,胸腔里像是憋了一把火,烧得厉害。她恨不得剖开自己的胸膛,放出那把火,给自己一个痛快。

然而,理智却告诉她,要冷静。

华姨娘扯着她的头发又抓又挠,胡颜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待一个死物,而她却浑然不觉。

唐悠怒不可遏,扯过华姨娘,一个巴掌掴了过去!大喝道:“我说过!不是妹子杀了唐倩,她只是没救她而已!”

华姨娘微愣,随即尖叫道:“为什么不救?!怎么能如此丧心病狂,眼睁睁看着倩儿去死?!她就是恶魔!恶魔!”说着,又要来抓胡颜。

众人纷纷复议,窃窃私语。

有人说:“是啊是啊,唐家二小姐那么好的人,她怎么能见死不救?与杀人有何分别?”

有人说:“山魈就是畜生。哪里懂得人的感情?”

还有人说:“见死不救,也不至于拉下如此深仇大恨吧?”

更有人道:“嘘……说不得,是那唐大小姐和山魈合伙杀人呢。”

曲南一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

“……”曲南一爆粗口,还是挺令人惊讶的。这只笑面虎,从来都是笑脸迎人,如今这样,看来是真怒了。

曲南一用鼓槌指着众人,怒喝道:“有那拦路强盗要人性命,你们救是不救?有那染了病症之人即将病死,你们救是不救?有那持刀行凶之人欲杀人复仇,你们救是不救?一个个儿站在那里嘴巴一张,就会数落别人的不是,你们扪心自问,谁能做到本官说得那三点,你就给我站出来!本官就在这里,等你来掴嘴巴!若不能,就给本官闭嘴滚到一边去!”

曲南一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张脸虽然血糊糊的,但那双眸子却格外明亮。众人被他一瞪,皆向后退去。

唐悠嘘了一口气,看向胡颜,小心翼翼地问,“妹子,还认得我不?”

胡颜没有反应。

曲南一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胡颜面前,一脚踹开爬起来的华姨娘,一把抱住胡颜,将她的头按在怀里,轻拍她的肩膀,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众人哗然。想不到,曲南一与那山魈竟然如此亲密。

换好衣袍的花青染听到县衙门口的动静,忙大步走了出来。

众人看见花青染,知道他是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于是纷纷请他降魔,道:“花道长啊,您一定要为我们收拾了那山魈,不能让她祸害老百姓呐!”

花青染衣袂飘飘,好似要乘风而去,他看向胡颜,问道:“哪个是山魈?”

众人再次哗然。难道,花道长看不见山魈?

花青染转眼看向众人,淡淡道:“胡姑娘是被人陷害,下了蛊,才会变成那副模样。你们却喊打喊打,有伤天合。”

“……”众人沉默了。

曲南一咬着后牙,暗道:早知道这牛鼻子老道一句话这么管用,自己何苦被打得满脸血、一头包?!

花青染道:“诸位,回去吧。休要再被人蛊惑,做下傻事。”

曲南一当即道:“把那个灰衣人给本官抓起来,扔到大牢里去!”

李大壮应道:“诺!”冲进人群,转了一圈,却并未发现那个灰衣人,只好回禀道,“大人,那个灰衣人跑了。”

曲南一的眸光闪了闪,终是点了点头,环着胡颜,走进县衙大院,然后通过小门,直奔后院。

停在县衙拐角处的白家马车,再次滚动前行,向着县衙后院驶去。

门口的一场闹剧,终于散场。

华姨娘不死心,用拳头去砸鼓,非要告胡颜。咚咚的鼓声,有些闷,就像一场大暴雨前的气温,令人心口发闷。

孔吕氏就坐在地上,对着县衙门口哭天抹泪,直说胡颜杀了她女儿,还放火烧了她的房子,就是为了毁尸灭迹。

大丁香知道,王石一定是因为贪图山魈腹中的宝藏钥匙,对胡颜动了手,才被她整死的。如今,胡颜被证明不是山魈,只不过是中了什么蛊。王石就成了死有余辜。

曲南一环抱着胡颜,对李大壮小声道:“去查查那个灰衣人,然后让你大姐寻个机会,问问孔吕式和大丁香她们,为何来县衙门口闹腾,可是听信了什么人的话。”

李大壮点头,又屁颠颠地跑去办差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与你清算一场情

曲南一揽着胡颜走进后院,花青染、唐悠和王厨娘紧随其后。

后院的大门被敲响,王厨娘一溜烟地跑去询问道:“谁啊?”

白子戚回道:“子戚来访。”

王厨娘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点了点头。

王厨娘将门打开,白子戚手持黑色手杖,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脸色阴沉、眼冒恨意的李一和李二。

王厨娘见来人脸色不对,像要找茬,于是看向曲南一,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要叫衙役进来。

曲南一见花青染跟在身侧,便对王厨娘摇了摇头。

王厨娘将大门关上,然后回到了厨房,去忙活晚饭了。

院子里,只剩下曲南一、胡颜、花青染、唐悠、白子戚和李一、李二俩兄弟。

胡颜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偶尔用手指扯一扯自己手背上的黑毛,看样子有些不太习惯。

曲南一失血过多,只觉得头晕目眩,却不想放开胡颜。

唐悠关心道:“表哥,你还是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曲南一道:“无碍。”

唐悠皱眉道:“那脸都成血葫芦了,怎么就无碍了?”

白子戚从袖兜里掏出一只小瓷瓶,递给了曲南一:“金疮药。”

曲南一接过小瓷瓶,打开,闻了闻,被呛得一阵咳嗽。

花青染从曲南一手中取过金疮药,轻轻地闻了闻,瞥了白子戚一眼后,这次将金疮药倒在了按着曲南一的脑袋,将金疮药一股脑地倒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胡颜被金创药的味道一刺激,竟然嗖地一声跃上树,蹲在上面,望着树下的人。

她的眼球是红色的,看起来有些骇人。这要是天黑的时候看见她,一准儿能被吓尿喽。

曲南一伸手就要去抓胡颜,却连她的裙摆都碰不到。曲南一仰着受伤的脸,展开双臂,对胡颜柔声道:“你下来,来,乖乖,下来,我们吃饭。”

所有人一阵恶寒。

唐悠看了看曲南一,又看了看胡颜,最后又看向曲南一,道:“表哥,妹子是不是脑子混了,听不懂你的话啊?”

曲南一十分坚持地举着手,道:“我笑得这么温柔,她就算脑子迷糊了,听不懂我的话,也能通过我笑意知道我的善意。”

唐悠的嘴角一阵抽出啊。她在兜里翻了翻,找出两颗蜜饯,拿在手中,对着胡颜晃了晃,道:“妹子,给你这个吃,老甜了!”

胡颜就像一只真正的猴子,蹲在树上,不为所动,仿佛听不懂别人的话。

唐悠将蜜饯扔入自己口中,做出香甜的样子,却仍旧没能诱得胡颜下树。

花青染想了想,淡淡道:“我有办法让他下来。”

众人一同看向花青染。

花青染有些不自然地撇开脸,然后拉了拉衣领,用手在自己的胸口摸了摸,然后冲着胡颜略显羞赧地一笑。

胡颜的眼睛亮了一下,却仍旧不为所动。

花青染有些尴尬,于是对曲南一道:“南一,你来吧。”

曲南一明白了花青染的用以,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苦笑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吸引不了她。”转头,看向白子戚。

白子戚面无表情,站在他身后侧的;李一和李二却目露凶光。

曲南一干脆让胡颜在树上蹲着,问白子戚:“白茂才来此,所为何事?”

白子戚的眸光沉了沉,直接道:“我已经寻到紫苏儿,她可以作证,是胡颜放火烧了‘娇红倚绿阁’,杀了七人。”

曲南一目露不解之色,上前两步,站在白子戚面前,低声问:“胡颜已然成了这幅样子,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白子戚浅浅地勾起唇角,冷声道:“我说了,她放火烧了‘娇红倚绿阁’,杀了七人,请大人主持公道。”

曲南一微微皱眉,打量着白子戚。

白子戚任他打量,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花青染目露狐疑之色,却并未开口说话。

唐悠给胡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跑。

胡颜蹲在树上,神色不明,更像是在看热闹。此时此刻,她的脸上就像扣了层面具,谁也洞悉不了她的表情,更无法窥探她的想法。

曲南一打破了沉默,开口道:“说个章程吧。”他不信白子戚找来,只为这么一件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儿。

白子戚也不含糊,直接仰头看向胡颜,道:“她不仁,我不义;她负我,我绝情。既然要两清,今天便与她断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曲南一心头大喜,赞了声:“好!”

白子戚接着道:“一间‘娇红倚绿阁’,七条人命,加上她欠我的情,我只要她挨我十个巴掌。”

曲南一暗自心惊,面上却沉默不语。想不到,白子戚竟存了要打胡颜的心思。怎么想都觉得那么诡异呢?

花青染直接开口道:“十个巴掌又能解决什么问题?不如,换一些实际的东西。你知道,若她清醒,她能给你的好处不止十个巴掌。”

白子戚却嗤笑一声,道:“他已经弃我,我又何必舔着脸尾随在她的身后摇尾乞怜?”

这话,就好像嘴巴子抽在了曲南一和花青染的脸上。不太疼,却火辣辣的难受。

白子戚抬手,直指胡颜:“你若头脑清明,便下来,我们做个了断!”

李一忍不住道:“爷,只打她十个巴掌,是不是太少了?”

李二立刻复议道:“是啊,爷,都说了杀人偿命,三弟和四弟的仇,咱不能不报啊!”

白子戚用眼尾扫向李一,道:“待我与她解决了我们之间的纠葛之后,你们再解决你们之间的恩怨。”

李一和李二立刻眼冒凶光,摩拳擦掌。

白子戚抬头,看向胡颜,轻声道:“你下来。”

胡颜不动。

白子戚突然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袍,露出精致的上半身,冲着胡颜吼道:“你下来!”

“啊!”唐悠尖叫一声,忙用胖手捂住脸,却露出手指缝,往外偷看着。

胡颜的眸子闪了闪,从树上一跃而下,伸手便去摸白子戚的胸部。

白子戚按住胡颜的手,让她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胸膛上,按在他心脏跳动的位置,然后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掴在她的脸上。

白子戚出手又快又狠,别说花青染等人,就连胡颜都有些发蒙。

第五百一十二章:合贱

白子戚出手又快又狠,别说花青染等人,就连胡颜都有些发蒙。

待花青染一把攥住白子戚手腕时,白子戚已经接连掴了胡颜两个耳光了。

花青染攥着白子戚的手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