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南一眸光狠厉,咬牙道:“白茂才,你他娘地找死!”挽起袖子,“你来,你打我!”

白子戚只是盯着胡颜不语,眼中的光就仿佛淬了毒般,射进她的眼中,扎进她的心里。

胡颜觉得有些恍惚和心痛,因为,她仿佛在白子戚的眼中看到了泪光。不,不是看到,而是感觉到了泪光。他的心,载着厚重的感情,在哭。

胡颜沙哑着嗓子,吐出了两个字体:“松手。”

没有指名道姓,但花青染却还知道,胡颜是在和他说话。花青染略一犹豫过后,终是松开了白子戚的手。

白子戚一眨不眨地望着胡颜那双猩红的双眼,一下下挥动着手臂,又接连掴了胡颜八个嘴巴子,每一下,都有着厚重的声响。不清脆,却如闷雷,令人窒息。

曲南一攥紧手指,扭开了头。

花青染负手而立,望天。

唐悠急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想要劝阻白子戚,但此时此刻,在白子戚与胡颜的周围,好像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令人无法靠近,更无法逾越。

八个嘴巴子结束,白子戚放开胡颜,他的胸膛上多出五个细小的伤口,流淌下蜿蜒的血迹,映着他清瘦却挺拔的身姿,竟有种无法形容的靡丽。

白子戚也不处理那些伤口,浑然不觉般系上衣带,用脚尖挑起手杖,攥在手心,拄在地上,转过身,一步步向外走去。

一只毫不起眼的小鸟,随着白子戚一同飞出了县衙后院。

李一和李二互看一眼,同时狠狠地瞪向胡颜,留下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一同掉头去追白子戚了。

胡颜再次蹿上树,跨坐在树干上,趴在身子,抱着树干闭上眼睛。

曲南一的心在抽痛,却不知要如何对胡颜说。若胡颜此刻清醒,他也想掴她十个大嘴巴子,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好好儿看看,到底谁才是真心对她好的那个人!

花青染飞身上树,坐在胡颜的对面,他本想安慰她两句,但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若胡颜是清醒的,他的安慰就显得无比可笑;若胡颜是混沌的,他的安慰也没有任何作用。花青染纠结半晌,最后竟挤出一句这样的话:“你……你过来,我抱抱你。”

胡颜张开眼睛,淡淡地扫了花青染一眼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有风拂过,胡颜脸上的毛便涌动起来,看起来就像黑色的麦田,令人觉得很柔软。

曲南一捂着头,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照着花青染便砸了过去。这牛鼻子老道,竟在他的树上调戏他的女人,实在是可恶啊!

曲南一这一下,没砸到花青染,却成功打在了胡颜的后屁股上。

胡颜坐起身,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立刻指着花青染道:“打偏了!打偏了!”

胡颜突然跃上花青染所在的树。

花青染脸色一红,却还是张开了双臂。

不想,胡颜竟是一弯腰,拔出了他的“三界”,然后直接跳下树,落在曲南一的面前。

曲南一以为胡颜要砍自己,竟直接抱头蹲在了地上。

胡颜却只是提着“三界”,直奔曲南一的房间。

唐悠在惊吓过后,弯下腰,拍了拍曲南一的肩膀,戏谑道:“表哥,妹子不是要砍你。”

曲南一伸出头,尴尬地一笑,倒也十分坦然地承认道:“误会了。”然后抬头,看向花青染,嗤笑道,“你……你过来,我抱抱你。”

花青染折了一根树枝,扔向曲南一。

那树枝贴着曲南一的额头划过他的双腿中间,插在地上,入地三分。

花青染与曲南一互瞪,仿佛对方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

唐悠望着曲南一的房门,幽幽道:“你们说,妹子不会想不开,自杀吧?”

花青染心中大惊,脚下一滑,直接跌向曲南一。

曲南一刚要站起身,却被花青染这个庞然大物砸重,二人当即抱成一团,同时跌回到地上,扑腾起一阵尘土飞扬。

曲南一呲牙咧嘴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你真让我抱啊?!”

花青染冷哼一声,捂着原本就受伤的腹部,皱眉道:“脚滑而已。”

唐悠横了二人一眼,道:“你们就抱着别松手,我可得去看看妹子了。”

花青染和曲南一对视一眼,忙松开彼此,从地上爬起来,与唐悠一起,直奔曲南一的房间。

看到胡颜的那个瞬间,真是吓得二人心肝乱颤啊!

胡颜跪坐到几前,手持“三界”放到脖子上,正要用力。

曲南一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凝聚成了一条线,而那条线就是“三界”的锋刃上。无比轻薄,却又能轻易要人性命。他拼劲所有力气,大声喊道:“不要啊!”身子前扑,直接伸手去抓“三界”。

这一刻,曲南一的所有想法只剩下一个——不能让胡颜死!

花青染亦然。

结果,二人的动作出奇的一致,都是扑向胡颜,去抓她手中的“三界”。两个大男人向着一个目标扑去,自然会撞在了一起。结果,可想而知。

花青染和曲南一一同趴在了胡颜的脚下,二人的双手还呈现伸着的状态,看起来就像死不瞑目。

唐悠趴在门框上,望着胡颜,情真意切地道:“妹子,你不能死啊。你想一想,山上那些野猪可比你难看多了,谁也没想着一头撞死不是?你要好好儿活着,没准儿剃毛之后,还是一个美人咧。”

曲南一和花青染在唐悠的话中听到了一个词——剃毛。

二人同时打了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身,异口同声地胡颜道:“你要剃毛?”

胡颜反问:“不然呢?”

曲南一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剃毛就好。来来,我剃毛的手艺那是祖传一绝,还是让我来帮你吧。”

胡颜问:“你知你祖上是做什么的?”

曲南一满满地自信道:“猎户!杀猪!削皮!祖上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才想着要发奋读书,争个好前程。从我爹开始,我们曲家便成了钟鸣鼎食之家。”

胡颜横了曲南一一眼,淡淡道:“然后各个儿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酸书生,专会做个艳词勾搭女子。”

曲南一哑然。

唐悠笑得前仰后合,一不小心,门框被她掰掉了。唐悠尴尬了。

胡颜不理众人,摆好铜镜,又开始刮脸毛。

花青染问:“阿颜,你恢复神智了?”

一句话,差点儿让胡颜毁容。她握着“三界”的手一抖,剑锋擦着肌肤的边划过,割下好几根黑毛。

胡颜稳住情绪,一边刮着脸上的毛,一边道:“你们小心些,我随时可能会……发疯。我中得应该是‘淫兽降’,这种东西我只是略有耳闻,却不知道破解之法。”

听胡颜此言,曲南一和花青染便知,她在想要求欢的时候,并不是毫无清明,最起码,她应该还是残存了一丝理智的。然,这却是让人最为尴尬的。若什么都不知道,那种事儿做了也就做了,权当一口气喝了二斤春药。要命的是,她还保持着一分清醒。明知道这么做不可以,却偏偏必须这么做。这不是生生要将人逼疯吗?

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

不知过了多久,曲南一突然开口道:“你那个心心念念的封云起呢?怎么,不和他双宿双飞了?”

胡颜横了曲南一一眼,淡淡道:“我已经被人迫害到了这份田地,哪里还有心思儿女情长?”

曲南一的唇角悄然弯起一个弧度。花青染看向窗外,笑了。

胡颜接着道:“感情对我而言已成负累,莫不如挥剑斩情丝,给敌人致命一剑,也给自己一个痛快。”

曲南一上扬的唇角悄然放下,花青染的笑脸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

胡颜挂掉左脸上的毛,露出了她原有的肌肤。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发现肌肤上面的淤痕竟然好像两个字。

胡颜透过镜子看淤痕,用手指在几上书写着,突然手指一顿,眸中划过疑惑之色。

待她再去看自己的脸,那上面又开始生长出黑色的绒毛。

胡颜放下“三界”,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幸好没长出野猪毛。”她站起身,却发现曲南一竟然挡在了自己面前。

胡颜问:“有事?”

曲南一点了点头,道:“有一事想要问你。”

胡颜道:“你说。”

曲南一的眸子明明灭灭,半晌后,终是问出:“你报仇后,何去何从?”

胡颜笑道:“逍遥快活……”话未说完,身子一软,向地面倒去。

曲南一一把抱住胡颜,对花青染道:“你动手之前,好歹让她把话说完啊!”

花青染收回手,道:“话无好话,懒得再听。”

曲南一点了点头,道:“也是这么个道理。能从她口中听到好话,才有鬼。”

唐悠瞪大眼睛,咂舌道:“你们……你们……你们竟对妹子动手?!”

曲南一和花青染同时转头看向唐悠,笑了。

唐悠立刻捂住眼睛,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我要回家吃饭去。”言罢,撒腿就往外跑。

曲南一抱着胡颜,轻叹一声,幽幽道:“你啊,不知何时会突然发疯,还是去牢房里蹲着吧。”

花青染复议道:“她如今这个样子,不适合复仇。就算要复仇,也要先去了这身黑毛,然后找到仇敌,下狠手。”

曲南一点头,复议:“正是这个道理。”

第五百一十三章:神识珠

封云起陷入昏迷,发起了高烧不退。

他原本就失血过多、伤得厉害,如今又被胡颜一顿刺激,心神乱做一团,陷入梦魇中醒不过来。

照顾他的人都是大老爷们儿,虽说不至于粗心大意,但也都不懂得要如何照顾人。请了大夫,开了药,强行灌下去后,却一直不见好转。

封云喜捏着一条小手帕钻进屋里,一会儿给封云起擦擦汗,一会儿又拧条湿帕子帮他擦擦手心,降降温。

无涯虽知道一些封云起和封云喜之间的矛盾,但却不好擅自做主赶走封云喜。毕竟,在名义上,她还是封家的小姐。

关于胡颜的事,他已经派人打听清楚,只因没有封云起的指示,他也不好擅自做主。封云起因何昏迷不醒,他心中还是有些数的。封云起看似桀骜不驯、风流不羁,实则从未经历过感情。他不懂得如何与女子相处,却又一头栽了进去。

无涯虽然也不太懂感情,但却比封云起多窥探了那么几分门道。他隐隐察觉到,胡颜对封云起的感情并不纯粹,只是想不通,她想在封云起的身上得到什么。

封云起高烧不退让封云喜忧心不已,非要出去帮封云起去庙里拜一拜。无涯不同意,只能冷着脸拒绝。封云喜便撺掇着照顾她的婆子,与她同行。

婆子的家就在六合县,许久不曾回去,心中也实在是惦记。

二人从后门溜出后,便分道扬镳,约定一个时辰后在此集合,然后一同回封家。

封云喜独自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感觉处处是风景。这个摊位上捏着泥人惟妙惟肖,那只被逗弄的小猴子实在令人捧腹大笑。她东看看、西看看,打听着寺庙的方向,一路寻去。

黑暗的石室里,发出鸟儿震动翅膀的声音。

一只白玉手伸出,那鸟儿便煽动翅膀落在其上。不想,那只玉手竟然突然一把攥紧,活活儿将鸟儿捏死在手掌心!

一个十分怪异的声音开口道:“真是厌恶这些替身呐。”

那声音十分沙哑,却又极具魅惑,就仿佛一只得道千年的老妖怪,明明丑陋不堪,却又能诱惑行人。

玉手将死鸟扔掉,又缩回到黑暗中。

不多时,白草由黑暗中走出,面无表情,一步步地出了石室。

石室再次关合,黑不见底。

白草在手中托着一只“引路蛊”,穿过热闹的集市来到香火一般的寺庙,抬脚走了进去。

的佛像下,蒲团上,跪着封云喜。她双手合一,闭目许愿:“求神佛保佑,让封哥哥退了高烧、清醒过来,信女封云喜诚心叩拜,感激不尽。”

白草跪在蒲团上,双手合一,道:“封云喜有次诚心,不如求我。”

封云喜一惊,转头看向白草,问:“你是谁?!怎认识我?怎敢在佛主面前口出狂言?!”

白草放下手,看向封云喜,神秘地一笑,道:“我不但知道你是封云喜,还知道你心悦封云起,现如今封云起高烧不退,你忧心忡忡。我这里有个方子,可以帮他度过此劫。”

封云喜眸光一喜,随即却警觉道:“你到底是谁?!”

白草张开嘴,吹出一股粉红色的烟雾。她在烟雾中,低声道:“我是……你的神。”

封云喜用手扇了扇鼻前的粉色烟雾,却渐渐停止了动作,整个人仿佛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白草站起身,道:“跟我来。”

封云喜亦站起身,尾随在白草的身后,出了庙堂,来到寺庙外一处僻静的地方。

白草坐在石头上,对封云喜结了个手结,道:“红莲烈火焚九朵,血涂往生地狱开。修魔成神枯骨埋,灵渡仙山青常在!”

眼神呆滞的封云喜,突然清醒过来,跪地磕头道:“尊主!弟子云喜,请尊主指点迷津。”

白草道:“世人不懂我,便不知我忧;地狱即开,谁才能修魔成神,与本尊同在?”

封云喜激动道:“弟子愿追随尊主!”

白草点了点头,道:“今日召见你,本不是时候,但事有轻重缓急,便将你的神识还给你,让你为本尊效力。”

封云喜感动道:“尊主神机妙算,知弟子被那胡颜戏耍后,必要露出马脚,所以封了弟子的神识,让弟子自以为是六岁孩童。封云起顾念旧情,待云喜依如往日。弟子……谢尊主大恩。”跪地,叩首,眼泪噼啪掉落。

白草淡淡道:“起来吧。还有事让你去做。”

封云喜摸了泪,道:“但凡尊主所命,弟子就算肝脑涂地也定然完成。”

白草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掌一翻,露出一个小巧的竹筒和一颗椭圆形的珠子,道:“封云起不相信本尊有大能,你且将竹筒里的药物给他服下,让他退烧。然后将‘神识珠’放在他的眉心,本座会施法,收起他部分神识。届时,你还是他的封云喜,而他却不会记得,你曾做过什么。”

封云喜毫不犹豫地接过那只手指粗细的小竹筒,以及“神识珠”,攥在手心,眸光里闪过坚韧和兴奋之色,道:“诺!”若自己恢复了神识,唯恐瞒不过封云起。若他的神识被尊主收取大半,他便不会记得她的坏,只会记得她的好。如此这般,二人还可以重修于好,真是大善!

白草挥挥手,示意封云喜可以退下了。

封云喜又给白草磕了个头,这才攥紧小竹筒离开。

白草微微皱眉,喃喃道:“哪里出错了?为何胡颜不喜欢封云起?”垂眸而笑,表情诡谲道,“不行啊,胡颜,这样不可以。你若不爱上封云起,我们的戏还如何唱下去?”

夕阳西落,白草就像一尊雕像,静静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

风吹过她的发丝,吹起她的衣袖,却吹不动她坚如磐石的心。因为那里便是地狱烈火,焚烧着作恶多端的恶鬼,唯有那个最终爬上岸的鬼,才能被称之为修罗,才能成为嗜杀之神!

黑暗将白草那单薄的身影吞没,她终是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爬上了岸。黑夜,她果真还是最喜欢黑夜啊。因为,百鬼夜行!

第五百一十四章:千帆,我们重新来过

夜里,人困马乏,无涯让几个受伤颇轻的人留守院中,自己则是坐在封云起的门口,为他守夜。

封云喜端着新熬制的药,来到封云起的房门前,冲着无涯怯生生地一笑,与往常无异。

无涯站起身,对封云喜施了一礼,然后推开房门,道了声:“有劳了。”

封云喜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就像一个六岁的懵懂孩童,缩了缩脖子,也不言语。

她端着药碗来到封云起的床前,在胡凳上放下托盘,然后拿起药碗,吹了吃,试了试,感觉不烫人了,这才往封云起的嘴里喂。

无涯看了半晌后,见无异样,便不在细看,而是倚靠着墙面,坐在了木头墩子上。他伤得不轻,每动一下都痛得厉害。

无风吊着手臂,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对无涯道:“头儿,瞧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明显不中用了。这里我守着,你去躺会儿吧。”

无涯不搭理无风。

无风哥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环抱住无涯的脖子,向下压了压,道:“逞什么强?!让你去睡你就去睡!”

无涯将手放在无风的腰间。

无风的背脊瞬间僵硬如石。

无涯攀着无风的身子站起身,收回手,冷冷地道:“你守着吧。”

无风看着无涯远去的身影,懊恼地踢了一下木头墩,却踢疼了自己的脚,痛得呲牙咧嘴。

无涯突然回头扫了无风一眼。

无风立刻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冲着无涯挑了挑眉毛,一副神气活现样儿。

无涯转回头,继续前行,唇角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无风坐在木头墩上,无聊地拍着蚊子。

屋里,封云喜掏出了小竹节,扭开,倒出一些粉色的粉末。倒入药碗里,搅拌了几下,这才喂给封云起吃。

因封云起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喂药就变得十分困难,好好儿的一碗药,只喂进去一小半。封云喜担心药效不够,却又毫无办法。

她心中慌乱,怕被人抓到自己对封云起动手脚,忙收拾干净那些药渣,又将“神识珠”放到了封云起的眉心处,便拄着下巴等结果。

时间滴答而过,封云喜的眼皮合上了,整个人竟睡着了。

过了大约三四个呼吸间,封云喜的额头上突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文字,细看之下,竟是一个傀字。

那个傀字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封云喜”

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封云起,眼波烁烁,伸出左手,缓缓抚摸着他的脸,眼神诡谲,三分缱绻夹杂着六分恨意和一分迷茫。

她说:“千帆,这一世,你要睁大眼睛开清楚,谁才是那个为你痴等百年的人。”眸光一利,突然伸出右手,狠狠捏住自己的左手,咬牙道,“贱人!千帆也是你能碰的?!”扔下自己的左手,站起身,解开封云起的上衣,然后掏出小竹节,用手指在竹节上弹了三下,一只圆滚滚的虫子,便滚落了出来。

“封云喜”伸出手,接住那只指甲大小的胖虫子,碾碎在掌心。

鲜红色的血,汇聚在了手心。

“封云喜”用手指沾了血,在封云起的身上勾画起来,口中还幽幽道:“千帆,这是我的血,不脏,细闻之下,还有股春药的芬芳呢。”眸光沉了沉,低声吟唱道,“红莲烈火焚九朵,血涂往生地狱开。血肉之身祭杀神,请君一段神识来。收!”

随着“封云喜”的吟唱,放在封云起额头上的那颗椭圆形的小石头,竟隐隐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与此同时,封云起的眉头皱起,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整个人就仿佛陷入到梦魇中,在努力挣扎着醒来,却做不到。

“封云喜”趴在封云起的耳边,轻声道:“千帆,不要挣扎了,我是为你好呢。我们说好,要报复胡颜的,我如此努力,你却不作为,竟争不过那几个小畜生。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封云起仍旧在极力挣扎,额头上的“神识珠”明明灭灭,显然进行得并不顺利。

“封云喜”眯了眯眼睛,突然扯过被子,抱住药碗,在床榻上磕碎,然后抓过碗的碎片,在封云起的胸部勾画起来。

艳红色的血渗出肌肤,封云起的挣扎逐渐微弱下去。

“封云喜”画好后,一拍封云起的腹部,低喝了一声:“收!”

封云起额头上的“神识珠”瞬间变得莹亮起来,竟好似装着一个小巧的宇宙。

“封云喜”大口喘息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有在封云起的胸口随意划下几条伤口,喃喃道:“千帆,你也知道,胡颜最是狡诈不过,为了骗过她,只能让你受苦了。我划花你胸腔的血符,让她辩无所辨!”眯眼一笑,“我如此聪慧绝伦、惊才绝艳,你可欢喜?”

扯过一条帕子,为封云起擦干净胸口的血,然后又将碎片上的血擦拭干净,然后将被子重新盖回到封云起的身上,将染血帕子用蜡烛点燃,顺手扔到窗外,然后捧起碎裂的碗,望了一眼已经变得平淡无奇的“神识珠,闭上了眼睛。

过了大约五个呼吸间,封云喜的手一松,碎裂的碗掉落到地上,发出杂乱的声响。

封云喜吓了一跳,立刻睁开眼睛,站起身,看向地面。

无风立刻冲进屋里,问:“怎么了?”

封云喜忙解释道:“一不小心,将碗打碎了。”说着,用身子挡住无风,偷偷抓起放在封云起额头上的“神识珠,藏进了袖口里。

无风用鼻息嗅了嗅,问,“你烧什么了?”

封云喜慌乱道:“没……没烧什么啊。许……许是一不小心点燃了什么。”

无风面露狐疑之色,探头看向封云起,见他虽没清醒,但神色并无异样,心中稍安。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伸手摸了摸封云起的额头。这一摸之下,立刻面露喜色,高兴道:“烧退了!”

封云喜攥紧拳头,激动道:“真的?!”伸手也摸了摸封云起的额头,感觉他体温正常,终将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禁不住暗道:尊主果然大能啊!就不知道待云起哥哥起来后,会不会只记得云喜的好,忘记云喜的坏。

封云喜心怀忐忑,望着封云起的侧脸,暗自发誓,如果能够从来,她一定不再贪心,想要抓住那些黄白之物,她只要封云起一个人的宠爱和眷恋。

无风想让封云喜去休息,她却执意要等封云起醒来。她现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个瞬间,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她是他的云喜。

无风也不好生拉硬拽地让封云喜去睡觉,只好与她席地而坐,守着蜡烛,望着封云起,等他醒来。

蜡烛滴成泪,无风与封云起单手支头,眼睛缓缓闭上。

时间在呼吸间飘过。

封云起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第五百一十五章:牢中表白

一片黑暗中,司韶缓缓张开眼睛。

黑暗,还是黑暗,却又有些不同。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神色有些恍惚,不确定那上面是否曾沾染过胡颜的味道。他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什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脖子上那些恶心的脓包竟然不见了!

胡颜的唇角瞬间勾起。

他知道,一定是她!

他知道,那场瓢泼大雨下、带着一丝丝温度的吻,不是他在午夜梦回时杜撰出的话本。

司韶唇角的笑颜在一点点扩大,哪里还有一点儿冷傲的样子,俨然一个初尝情滋味的傻小子,笑得那叫一个璀璨耀眼。

笑够后,他用手摸了摸身下的褥子,然后捂着腹部坐起身,在屋子里摸索着走了一圈后,皱眉道:“怎回到了县衙?”

窗口人影一闪。

司韶立刻拉开房门,走出院子,警觉道:“谁?!”

月下,花青染转过身,冲着司韶淡淡一笑,道:“是我。”

司韶心中疑惑,面上却恢复成了冷傲的模样,问:“何事?”

花青染小声道:“你开口就问何事?为何不问问,胡颜何在?”

司韶觉察到事情不对,却记得胡颜的话,没有自乱阵脚,而是淡定地问:“你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她在何处。”

花青染的唇角勾笑,道:“对。你说得没错。你昏倒后,胡颜身中‘淫兽降’,变成一个浑身覆盖黑毛的怪物,偶尔清醒,偶尔糊涂。清醒时,尚好;糊涂时……咳……寻人求欢。”

司韶那双没有焦距的灰色眸子,因听了花青染的话突然收缩了起来,就仿佛收到了巨大惊吓。两个呼吸过后,司韶开口问道:“她在哪儿?”

花青染道:“她被曲南一关在了地牢里。”

司韶突然怒道:“他敢?!”

花青染忙捂住司韶的嘴巴,压低声音道:“他有何不敢?他已经搬了被褥,去小牢房里住了。”

司韶咬牙道:“凭地不要脸!”

花青染点头道:“此话在理。”

司韶问:“你待如何?”

花青染眯了眯眼睛,笑得云淡风轻:“地牢里环境恶劣,鼠虫肆意爬行,不适合姐姐养伤。不如,接她到花云渡。”

司韶微微皱眉:“你怎又唤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