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最后一碗酒水下肚,四人放下碗筷,互看一眼,突然就笑了。

曲南一道:“半月心酸数日奔波。”

封云起道:“弯弓映月踏星逐日。”

花青染道:“风餐露宿缘何狼狈?”

司韶道:“贱!”

四人低低一阵笑。

曲南一道:“你这开口无好话的劲儿可真像足了阿颜。”

司韶道:“跟了她十年有余。不像,才有鬼。”

花青染道:“她总说自己年事已高,你们怎么看?”

司韶道:“十年前,她骗我,说她三十有余。可你们看,她像三十有余的人吗?”

封云起诧异道:“三十有余?若看她面相,不过十八九;看她做派,不过三十;看谋略,顶多五十;看……”

曲南一接话道:“看奸诈程度,足百!”

众人复议。

花青染问:“司韶,你那双眼是天生的吗?”

司韶摇头道:“并非天生。”

花青染又问:“你可曾见过她十年前的样子?”

司韶冷冷道:“她每天戴个破面具,我上哪里能看见她的脸?有一次……”

曲南一追问道:“怎么,快说啊。”

司韶抿了抿唇,冷着脸,道:“有一次,不小心看见她沐浴,本想看看她长什么样,结果……只看见一只脚。”

花青染疑惑道:“怎么会只看见一只脚?”

司韶不语。

封云起道:“被一脚丫子踹脸上了。”

三个人低声笑,司韶的脸微微泛红。

司韶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蹙眉,道:“那就是一个祸害!”

曲南一道:“知道是祸害,你还跟着她?”

司韶张了张嘴,又闭上。半晌,用手指点了点自己胸口的位置,再次开口道:“这里,装着她。我不想跟,心却不允。”

一句话,令众人都沉默了。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用手敲了敲几面,对封云起和花青染道:“司韶跟了阿颜十年有余,感情自然非同一般。你们两个,趁着感情不深,就别跟着往火堆里跳了。感情这种事儿,都是独木桥,不好跟着掺和。”

花青染正色道:“南一,你不用再劝。正如司韶所说,我不想跟,心却不允。”微微垂下眼眸,淡淡感伤道,“哪天伤了心,悔了,退了,也就罢了。”抬眸,看向曲南一,目光坚韧,“如今我想跟着,谁也拦不住、劝不了!若你能劝,不如劝劝自己。”

封云起直接道:“爷喜欢她,誓要得到她。让她陪着爷策马草原,生一群娃娃。”

花青染、司韶和曲南一一同对他投去鄙视的眼神。

封云起毫不在意,哈哈一笑,道:“眼神这么羡慕,瞧得爷都不好意了。”

你哪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样子?俨然已经沉寂在美好的幻想中不可自拔了好不好?!

曲南一知道多说无益,这些人能跟到现在,就会继续纠缠下去。有些头疼,却也知道胡颜现在需要帮手,不是赶人的时候,只能将话吞进了肚子里。如果是其他男子,可能一时半刻都容忍不了自己的女人身旁围着其他优秀男子,将自己显得越发卑微低矮。然,曲南一却是如假包换的真小人。在他的概念里,男子的脸面固然重要,却不如胡颜的安全重要。借住他们之手,护阿颜安全,未尝不可。

他可以为胡颜不要命,若再多几个为她不要性命的人,最后却只剩下他和胡颜的性命,多欢喜。

曲南一呵呵一笑,有了自嘲之意。只因,他心中清楚知道,他如何想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胡颜如何想。

曲南一站起身,付了银子,刚要开口说话,却被花青染一脚踢飞了。

花青染道:“司韶!接住!”

司韶伸手接住曲南一,将他扯到身后,弯腰拿起胡凳,攥在手中。他的银鞭被胡颜带走了。

曲南一惊魂未定,探头一看,这才发现,他原本站立的位置上,竟站着两个血淋淋的人。那十多个非鬼非尸非人的鬼东西,竟然追来了!他们的动作虽然不快,但如此强的追踪能力,却不得不让人担忧。

花青染直接放倒二人,引起惊叫声连连。

一时间,整间酒肆里的人跑得不见踪影,却有越来越多的鬼东西从窗口爬进屋里,从门口走进屋里。

这家酒肆原本就不大,被这些人一围堵,竟无处可逃。

有两名鬼东西突然扑向曲南一,司韶轮圆了胡凳,砸向二人的头。出手是又狠又准。

封云起提醒道:“小心,他们的血。”

血沾染到胡凳上,胡凳上便冒出一阵呛人的白烟。

司韶看不见,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一脚一个,将两人踹倒在地上。

封云起直接抽出九环火鹤刀,砍了二人的脑袋。

血液弥漫,散发出难为的气味,令人头晕目眩。

封云起道:“快走!”

言罢,扯起曲南一跳出窗外。

花青染直接攥住司韶的手,二人同样破窗而出。

一路逃亡,直到身后的鬼东西不见踪影。

四个人坐在房檐上,喘着粗气。

曲南一往下一看,突然腿一软,道:“疯子啊,你怎么把我扯房檐上了?”

封云起皱眉,沉思道:“爷怀疑那些东西,能闻到你身上的味儿。咱坐得高一点儿,看看他们等会儿还能围上来不。若能,你就麻烦了。”

花青染道:“南一,你让人盯上了。”

曲南一道:“为何盯着我?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嘛。”

司韶道:“世人都知柿子要捏软的,你不会武,自然想收拾你。待搞定了你,下一个便是我。”

曲南一思忖片刻,道:“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一个人在六合县里溜达了那么久,他们都不动手,偏生在此时动手?倚我看,应该是胡颜有了什么动作,对他们产生了威胁。所以,他们才急了。”

封云起道:“或者说。他们和我们一样,寻不到兽兽,所以想抓走笑面虎,威胁兽兽现身。”

曲南一复议:“有道理。”

花青染道:“若他们再追来,南一的生辰八字和血,定然是被他们掌控了。先搞逃脱,实在不易。”

司韶道:“这些人不会武功,不足为虑,想要杀他们,只要避开血液,易如反掌。若……武林高手也变成这幅模样,对笑面虎穷追猛打,此事才极为可怕。”

曲南一思忖道:“他们手臂上的那朵红莲,定是源于红莲教,可是……是谁刺上去的呢?为何他们在吞噬了那朵红莲后,会变成那副模样?若能抓到始作俑者,便会为阿颜解决一道难题!”

花青染道:“看来,有问题的,应该就是他们手臂上的那朵红莲。”

封云起站起身,看向围在房下的八九人,眼中冒出灼亮的。他用舌尖舔了舔嘴角,亢奋道:“交给爷吧。”言罢,抽出九环火鹤刀,直接跃下房檐,对着那几人的脖子便砍了下去。一刀一个,干净利索,就跟切西瓜似的。有血飞溅而起,他就要披风挡一下。

等到最后,他直接扔下披风。披风上已经是千疮百孔。

封云起收起刀,跃上房檐,道:“爷最喜欢浴血奋战的感觉,如今,却不得不躲着这些血。砍几颗人头,都不让人痛快,真他奶奶地没劲儿!”

嘶……要不要这么生猛啊?

三个人一同对封云起侧目了。

封云起邪肆地一笑,道:“杀一人,有罪;杀十人,成恶人;杀百人,是江湖人;杀千人,成将军;杀万人,成帝王。”

司韶冷冷道:“你一定是杀了一千零一人,被帝王忌惮了。”

封云起的笑容微僵,随即笑露一口白牙,道:“你个瞎子,嘴真损。走吧,都和爷回家。爷倒要看看,这些魑魅魍魉,能奈我何?!”

花青染道:“如此,也好。眼下不易分开行事。”

司韶道:“胡颜说我们心不合。”

曲南一噗嗤一声笑道:“没打个头破血流就不错了。”

众人点头,复议。

第五百七十九章:封老夫人

封云起带着曲南一等人回到封家,尚未进门,便被门前那长长的马车队给震撼了。

封家来人了。

封老夫人在封云喜的搀扶下,从马车上走下来。

封老夫人穿着对净长袍,颜色素雅,却格外大气。袖口上绣着同色系的梅花,不张扬,但做工格外严谨,一丝一线都是见了真功夫的。她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虽然是美人老矣,但仍旧能看出年轻时秀美的样子。一头斑白的长发盘在脑后,尽管经历了长途跋涉,却仍旧丝毫不乱。她的手上挂着一串佛珠,珠子颗颗饱满油亮润泽,看样子盘了很久。

封老夫人目露威仪之色,一下马车,先是站在外面看了看封家的门脸,眉头微微一皱,刚要抬腿往大门里进,就看见了封云起。

封云起的发丝凌乱,胡茬满脸,衣衫邋遢,一只袖子还没有了。没有袖子的右手小臂上缠着几圈脏兮兮的灰布条。想然,它们曾经是白色的。

封云起的身后跟着花青染、曲南一和司韶。

花青染倒是衣袂飘飘,五官绝美,只可惜,那衣衫也太飘然了一些,已经碎得不成样子。风一吹,便能看见各种抽丝的线,在风中抖了抖去。

曲南一的样子,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他本就不会武,为了跟住那三个人,当真吃了不少苦头。披头散发不说,脸上还蹭了泥巴,一身本就挺普通的衣袍,愣是让他穿出了乞丐的效果。

司韶灰发灰眼,在封老夫人的眼中,无异于怪物!

这四个人一亮相,被说封老夫人,就连封云喜和无涯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封云起在初见封老夫人的震惊过后,走到封老夫人的面前,抱拳道:“娘。”一分亲厚,三分敬重,六分疏远。

封老妇人的眸子闪了闪,道:“封儿,你好不容易回了趟家,却住在此处,隔家万里。为娘不放心,特来陪伴你一段时日。”

亲娘上门,没有不恭迎的道理,然此时乃是多事之秋,尽管他与封老夫人不太亲厚,但那毕竟是他的娘,他不希望她出任何意外。封云起只好道:“娘,这六合县唯恐要变天了,您还是回去吧。若有暴乱,儿唯恐守护不周。”

封老夫人瞬间垂泪道:“儿啊,娘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可你也不能不让娘进你家的大门啊。”

封云起还想说些什么,封云喜却道:“封哥哥,娘亲惦念你,得了头痛的毛病。无论如何,都应让娘亲先休息几天,缓缓再说。”

封云起微微皱眉,却还是点了点头,道:“延锋,请老妇人去休息!”

无涯应道:“诺!”

封云喜望向封云起,柔声道:“封哥哥怎如此狼狈?”

封云起没搭理封云喜。

封老妇人却也问道:“云起,云喜问你话呢,你为何如此狼狈?”

封云起回道:“上山打猎。”

封老妇人点了点头,道:“云起,且随为娘进屋一叙。”

封云起微微额首,然后看向曲南一等人,示意他们与自己一起。

封老妇人却道:“云起,那几个人可是你的随从?为何不过来请安?”以封老妇人的眼力,又怎会看不出那几个人并非随从,她如此说,只不过是不想让曲南一等人进封家。

封云起的眸子沉了沉,冷声道:“那几位,是儿的好友,要与儿同住。”

封老妇人的眼皮耷了耷,问:“都是做什么?”

封云起看向曲南一等人。

曲南一早已看出眉眼高低,于是直接道:“曲某是被罢黜的县令。”

封老妇人的眼皮子一抖。

花青染见曲南一已经打样,于是淡淡道:“游历小道士。”

司韶冷冷道:“瞎子。”

封老妇人就好像被打击了一样,整个人摇摇欲坠,就差两眼一翻,昏倒在地。她努力呼吸着,视线在曲南一等人的身上一扫而过,颤声道:“可娶妻生子?”

曲南一、花青染一同摇头,回道:“回老夫人,并未娶妻生子。”

司韶早已不耐烦,若不是说好要住在封家,他早就走人了。

封老妇人捏着佛珠,皱着眉,厉声道:“终日玩乐,不知开枝散叶,光耀门楣!你们速速家去,不要如此胡闹!”这是直接赶人了。封云起至今不婚,玩在一起的狐朋狗友瞧着年纪也不小,又个顶个的容貌美艳,比女子有过之而无,封老妇人的一颗心瞬间提溜了起来,再也掩不住脸上的厌恶,生怕封云起与那司韶等人断袖分桃。

封云起目露不悦之色,冷声道:“娘只管去休息,这处宅子,儿还能做主,谁能住,谁不能住!”

封老妇人立刻捂住胸口,悲切道:“儿啊,你这是……这是……想要娘的命啊!”

封云喜忙搀扶着封老妇人,道:“封哥哥,娘亲年事已高,你万万不可气她呀。若娘有个三长两短,你良心何安?”

封云起的脸彻底冷了下去。

曲南一不想参合封云起的家务事。看得出,他与封老妇人的关系并不好。但毕竟人家是母子,再不好,总比外人来得亲厚。于是,他道:“疯子,不打扰了。”

“封子?疯子?!”封老妇人不淡定了。

花青染道:“让他们随我回花云渡。”

司韶直接道:“快走,磨叽什么?!”

封云起干脆道:“你们先行,留个房间给我。”

花青染笑道:“好。”

三人离开,封云起目送。

封老妇人皱着眉,轻声感慨道:“如此没有教养,真不知是谁家教出的!”看样子,痛心疾首。

封云起面无表情。

没有得到封云起的认可,封老妇人的心里不太好受,于是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搭话道:“云起,你是封家嫡次子,虽肩上的担子没有你大哥重,但也不能和一些下九流走在一起,平白辱没了封家的名声。这么多年,你常年在外,娘虽不知你在忙乎些什么,但想着我儿秉性不坏,一直未加管束。如今你回来了,也到了这把年纪,按理说应该妻妾成群、儿孙绕膝。可你瞧你?!哎……你这样,让娘如何放心得下?娘这回来,带来了你的表妹,一会儿让你见见。”

封云起陪着封老妇人走进院子,将主屋让出来给她居住,就要转身离开。

封老夫人却道:“云起,你万万不可与那几人继续厮混下去。”

封云起的唇角勾了勾,露出一记讽刺的笑意,道:“娘,您在担心什么?”

封老夫人的表情变得不太自然,却还是道:“男子与男子之间,还是要有些距离,不宜太过亲密。”

封云起突然哈哈一笑,道:“儿今年二十有七,一直不曾娶妻纳妾,娘心里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又何必现在拿出来当事一说?”言罢,转身离去。

封老夫人捂着胸口,跌坐到胡登上,感觉天都飘雪了。那些雪片,忽忽悠悠地飘进她的心里,凉了一片哪!

封云喜忙拍着封老妇人的胸口,劝道:“娘亲、娘亲,表哥这是气您的,您万万不能当真呐。”

封老夫人缓了好半天才道:“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千辛万苦生个儿子,与我不亲近倒也罢了,反而想着要气我。哎……”

封云喜甜甜笑道:“封哥哥不知道娘亲的心,待他知道,定然不会如此。正是因为他不知,所以娘亲才要来与他亲近一番。毕竟,大哥那里……”

封老夫人拍了拍封云喜的手,示意她不用再说。

第五百八十章:恐

走在大街上,曲南一等人的狼狈样子实在过于抢眼。

曲南一建议道:“我们去买两身衣服吧。”

司韶和花青染异口同声道:“没银子。”

曲南一笑道:“难得我大方一回,就一并给你们买了吧。”

花青染开口道:“再买些黄纸和朱砂。你需要用朱砂洗身,去去晦气。我想,定是有人在你身上做了手脚,才会令那些鬼东西紧追不放。青染要用黄纸画几道驱鬼、镇尸符,应应急。”

曲南一疑惑道:“你画得那些符咒好像不太管用啊。”

花青染微微垂眸,道:“那就多画一些,总有好用的。”

还带这么玩的?曲南一对花青染侧目了,司韶的唇角抽了抽,无语了。

三个人先是进入到一家成医馆,买了些朱砂,然后来到一家成衣行,挑选起了衣袍。

司韶不耐烦这些,于是站在了门口。也是,他原本就看不见,穿成什么样,对他而言无所谓。尤其是,胡颜不知道在哪儿,他打扮给谁看?

那些粗布衣袍,花青染看不中,于是和曲南一知会了一声,便到隔壁去选黄纸。

司韶原本守在成衣铺子的门口,可他的耳朵突然动了动,好像听见了有人喊道:“快,胡颜在那儿!”言罢,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不大,好似隔了一段距离,但却传进了司韶的耳朵里。

司韶顾不得与花青染交代,直接追了出去。他怕去慢一步,见不到胡颜。

曲南一选了两套衣服后,一回身,发现司韶不见了,而花青染正在隔壁选黄纸。他并未惊慌,毕竟这间成衣铺子里的人他都挺熟悉。然而,就在准备掏银子的时候,突然发现店小二的手臂上有朵红莲!而那店掌柜,正在关门!

曲南一拿着衣袍,道:“容我试试。”

店小二笑容和煦道:“您里边请。”

曲南一一边往里边走,一边道:“那双鞋子给我。”

店小二诡异地一笑,应道:“好咧。”

店小二转身去取鞋子,曲南一快步走向后门。

店掌柜回身时,发现曲南一要跑,忙喊道:“快抓住他!”

曲南一抱着衣袍,撞开后门,撒腿就跑!店小二落后几步,紧随其后。

花青染选好了黄纸,却不见曲南一来付账,于是又回来寻曲南一。他见司韶不在门口,便快步走向成衣铺子,推了推门,却没打开。当即心中一晃,忙抽出“三界”,一剑将门栓劈开,抬脚踹门而入,恰好看见掌柜的要往外跑,去追曲南一。他见花青染来,便直接拔出了匕首,堵在了门口。匕首寒光烁烁,攥着匕首的手腕上盛开着一朵红莲。

花青染道:“让开。”

掌柜冷笑:“休想!”

花青染二话不说,一扬“三界”,直接将掌柜刺死当场。他虽是道家人,但修得不是仁术。这些红莲教众,一个个状若疯魔,若被他们追上曲南一,后果不堪设想,他不能赌。

掌柜倒地不起,嘴里竟还念叨着:“红莲烈火焚九朵……”在他眼睛闭上之前,他还在幻想着尊主让他得永生。

花青染快步追出后门,却不见曲南一和店小二的踪影。左右一望,街道里空空如也,就像一座死县。

所幸,曲南一够聪明,竟在他逃跑的方向扔下了新衣袍。

花青染拔腿追去,却……始终不见曲南一。

司韶发现自己被骗了,怒杀了四名红莲教众。

是的,他没有武器,但他还有手。他可以捏碎他们的脖子,而不见血。

除了胡颜,谁能让他的心泛起一丝柔软?

司韶回到成衣铺子,却闻到了厚重的血腥味。他知道,出事了。他慌忙去寻,却不知要去哪里,他的世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这时,他才想起,他曾是羌魅一族的少主。他没有很好地掌握自己的实力,才会落得今日这种孤军奋战的下场。

司韶回到了家,叮当的惊叫声让他知道,家里还有人。虽然,不是家人。

叮当能毫发无伤地在家里等他回来,有些事,已经不需要多问。叮当就是内鬼,忠于羌魅,却背叛了他。

司韶发现,他正在一点点儿变化。若是以往,他一定会掐着叮当的脖子,质问她为何背叛他?!而今,他却能在沐浴过后,平静地吃着叮当做得饭,然后回答她的问题。

叮当捧着司韶残破染血的裤子,颤声道:“主子,你受伤了?!这……这亵裤上有破洞和干涸的血迹。”

司韶道:“红莲教,派出十多个小娃娃,欺我不能视,辱我至此。”

叮当将牙咬得咯咯作响。她道:“红莲教,太坏了!”伸手要去触碰司韶腿上的伤,“让叮当给您处理一下伤口吧。”

司韶却道:“已经无碍。”伤口早就长好了。

如今,他早已想明白,红莲教对他出手,意在胡颜,并不会真正为难他。毕竟,他们羌魅一族与红莲教之间有着共同的敌人——胡颜。

呵……何止可笑!

饭后,司韶随口问道:“家里可还有银两?”

叮当诧异道:“主子,您忘了,前两天您还派人送了银两回来。叮当还想问你,哪里来得那么多银两啊?你都不知道,叮当有多担心。尤其是,在看到您的银鞭时,还以为您出了意外呢。幸好是送银子回来,不然叮当都要担心死了。”伸手从几下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取出银鞭,“给,您的银鞭,叮当将它擦得可干净了。”

司韶冷声道:“放下吧。我要休息。”

叮当将银鞭放到几上,爽利地应了声:“诺!”然后将那个盒子也捧到了几上,“主子,这么多银子,放叮当这里不安全,还是放主子这儿吧。叮当缺了家用,再和主子要。”

司韶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叮当收拾好了碗筷,便拎着食盒,关上房门,出去了。她哼哼着歌,看样子心情十分好。

司韶这才伸出手,摸上银鞭。

他的手在颤抖,尽管一直在努力压制,却还是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将银鞭攥进手中,一寸寸地抚摸着,就像在抚摸着情人的脸。他知道,她曾来过。

一颗心,终是放进了肚子里。

他可以暂时不见她,却只求她安好。

摸完了银鞭,司韶又开始摸那些银元宝。

一锭锭,格外讨喜。

他知道胡颜身无分文,这些财物怕是来路不干净,但却令他心生温暖,唇角忍不住上扬,露出一个幸福的笑颜。

如此,他便等着她回来吧。再此之间,他应该好生经营一下原本属于自己的权势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谪仙也缺银子呀

花青染遍寻不到曲南一,回到花云渡,恰好看见正要敲门的封云起。

封云起见花青染孤身一人,便猜到出事了。

花青染直言道:“红莲教众遍布六合县,防不胜防。曲南一和司韶皆不见了。”

封云起眸光一冷,道:“这些胆大包天、装神弄鬼之流,必要连根拔除才好!”

花青染道:“不能再让红莲教愚昧百姓。此风一起,世间将永无安宁之日。”

封云起道:“你先回花云渡吧,若有他俩消息,派人知会爷一声。爷先探探红莲教的底儿,动手时,叫你。”

花青染道:“好。”

没有一句废话,只是简单的相约,就定下了要铲除红莲教之事。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有心为胡颜铲除异己,二人心知肚明,却谁也不说破。

花青染破衣飘飘地走回花云渡,在福管家的念叨中,红袖的蹦跶中,一声不响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他真的太累了。

胡颜就像一阵风,明明看不见、抓不住,偏偏他却想追上她、拥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