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颜傲娇地一扬下巴,示意他出去。

七彩关好门,开始挽袖子,将胡颜扒了个干净。

七彩看见了胡颜的后腰,道:“您的后腰……?”

胡颜淡定地道:“结痂了吧?”

七彩点头,用手摸了摸那痂道:“这伤口,应该很深吧?要不,还是别进水里了,我拿布给你擦擦得了。”

胡颜直接抬腿,跨进浴桶里,将两只手臂放在浴桶边缘,慢慢坐下,闭眼,慢悠悠地道:“不能只看一点伤口,还要顾及整个身体的需求啊。”

七彩哈哈一笑,道:“太祖老夫人,您还真是挺特别的。那位胡姑娘也是个妙人。”

胡颜意味不明地一笑,喃喃道:“有趣的灵魂……呵……”将自己沉入温热的水中,一头灰白的长发,慢慢舞动。

七彩探头道:“太祖老夫人,您脚上的戒指真特别啊。”

第六百八十四章:婆婆,我想见她

胡颜站在铜镜前,感觉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黑底福字红纹的长褂,滚边处镶了一圈灰白色的狐狸毛。头戴一个枣红色的抹额,镶嵌着一块碧绿色的椭圆形美玉,正好在额中间。脚蹬一双暗红色的短靴,鞋面上绣着两只大大的葫芦,还镶金缀玉,做得闪闪发亮,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两只傻葫芦代表着福禄。

她的满头银发被整齐的盘起,束于脑后,插了两根颇具重量的金簪。一只是朵梅花,一只是只喜鹊,满满的都是喜庆啊!

胡颜对着铜镜看了半晌,终是开口道:“这样,妥吗?”

七彩将胸口拍得咚咚作响,道:“太祖老夫人,您放心,这身行头绝对没问题!我看那些有钱人家的奶奶们都这么打扮,顶好看。”

胡颜轻叹一声,道:“别拍了。”

七彩微愣,疑惑地问:“怎么啦?”

胡颜道:“本就不大,别拍扁了。”

七彩寻思了一会儿,双颊突然爆红,跺脚道:“太祖老夫人,您太坏了!”

胡颜低低的笑着。

七彩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就住了嘴,看向门口。

胡颜也扭头看向门口。

凡尘东家一换了身墨绿色的衣袍,披着灰色的大氅,将头发高高束缚起,用暗红色的翡翠玉冠扣着。有些凌散的发丝,轻轻垂在脸旁,将那骇人的伤疤遮挡了几分。他迎着光而来,整个人都沐浴在光线里,美好得好似一首歌,能触动人心中最柔软的情怀。

他的步伐沉稳,像一名男子汉那般有担当;他的眸光坚韧,有着庇护一切的强悍;他的唇角却挂着柔和的笑意,惊艳了胡颜的时光。

二人的视线相交织,胡颜目露惊艳之色,凡尘东家却是在忍笑。

胡颜挺想将自己藏起来的,但见凡尘东家笑了,便觉得这身衣服也不错,便道:“夸夸我。”

“呃……”凡尘东家愣了。

胡颜忙改变态度,半死不活地补充道:“不要以为人老了,就不喜欢美了。你们年轻人,适当的夸夸老年人,那是美德,必须传承下去。”

凡尘东家发现,胡颜绝对是继承了眼前这位的与众不同。就连思想,都是如此跳脱。

凡尘东家对老人家素来不错,更何况眼前的这位老人家,还是胡颜道太祖姥姥。他对胡颜如何,姑且不说,那是他与胡颜之间的事,别人都没有权利多言。但是,眼前这位却着实令他心生柔软,很想……照顾她,也想给她了留下个好印象。这其中的原因,他不想多想。

胡颜见凡尘东家愣住,便道:“喂!很难夸出口吗?”

凡尘东家回神,认真打量了胡颜两眼后,夸奖道:“婆婆的气色很好。”

胡颜瞪了下眼睛。

凡尘东家立刻追加了一句,道:“人也干净了很多。”

胡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感慨道:“果然,还得需要我来衬托这件衣服的好看啊。”

凡尘东家也觉得胡颜身上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十分怪异。虽然别家的老奶奶都这么穿,可放在胡颜身上,就显得不伦不类了。凡尘东家蹙眉,道:“不如等到了凡间,婆婆自己选身适合的衣裳,我再好好儿夸夸婆婆?”

胡颜挑眉看着凡尘东家,突然一笑,道:“好。”

凡尘东家也笑了。

他的笑容十分璀璨,就像夜空里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给人以希望。

他说:“婆婆您慢行,我出去安排一下。”转身走出房间。

七彩搀扶着胡颜,小声道:“从我跟了主子,就没见主子笑过。”

胡颜的微微垂下眼眸,道:“以后会常笑的。”只要她活着,就继续宠着他、逗他开心。

七彩感慨道:“也不知道谁那么狠心,烧伤了主子的脸。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哎……真是可惜了。”咬牙道,“待我知道是谁下得手,非得弄死他不可!”

胡颜的眸子闪了闪,暗道:就算你知道了,你也下不去手弄死他。

那烧伤上有挠痕,应该都是幺玖自己弄的。这得是多恨她啊,才能对自己下这种狠手。看得出,他是真的不想让自己好过,自然也不会放过她。所以,他一边救她,一边折辱她。只是,这一切,到底在伤谁的心?痛谁的灵魂?幺玖,真是傻啊……

胡颜走出客栈,发现门口停着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与凡尘东家平时乘坐得普通马车绝对不同,而凡尘东家就带着幕篱站在马车旁,等着她。

看她走出,凡尘东家竟主动过来搀扶着她的胳膊,将她送上马车。

马车里,铺着厚实柔软的皮毛,角落里还放着两个靠枕,布置得格外舒适。马车中间,有个小巧的几,上面放着一壶酒和各种精美的零食。有糕点、糖果和蜜饯。咦,竟然还有一小盘子的水果。拇指盖大小,红得发亮,十分讨喜。

胡颜蹬掉鞋子,踩着兽皮,直接盘腿坐在了几前,瞧这那讨喜的小果子。

凡尘东家脱掉鞋子,走进马车里,摘掉幕篱,取下大氅,跪坐到胡颜的对边。

胡颜盯着那小红果,道:“啥味儿?”

凡尘东家用修长的手指,捏起一枚小红果,送到胡颜嘴边。

胡颜将其含进嘴里,一口咬下,甜中微酸的味道在口中爆开,瞬间讨好了她的味蕾。

马车在悄然无声中前行,胡颜就像个贪吃的老人,在凡尘东家地喂食下,一口口将那一小盘的红果吃了个干干净净。这时,她才发现,屁股下竟然是热乎的。

她挪了挪屁股,询问道:“怎么是热乎的?”

凡尘东家回道:“将手炉塞到褥子下面,就暖了。”

胡颜感慨道:“那得多少个手炉啊。”

凡尘东家笑了笑,道:“今天着实有些匆忙。待空闲下来,倒是可以研究一下,做个大的,平整的,这样冬天出门,就不会那么难过。”

胡颜也笑了笑,道:“但愿明年冬天,我还有机会,坐上那样温暖的马车。”

凡尘东家的心突然就是一痛。他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指尖,道:“婆婆,她在哪儿?我想见她。”

第六百八十五章:恨她的真正原因

胡颜的身体向后,倚靠在靠枕上,看着凡尘东家那烧毁的半张脸,幽幽道:“找她做什么?”

凡尘东家的眉头蹙起,手指摩擦着几边,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半晌,他抬头,看向胡颜,道:“不知道。”

多么诚实的回答。

胡颜笑了。她道:“既然你都不知道,又何必非要找她?”

凡尘东家的眸子闪了闪,道:“就算不知道,我也要找到她。”他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狠戾,咬牙道,“我和她,总有一笔账要算!”

胡颜在心里轻叹一声,问:“是她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她?”

凡尘东家微愣,眼睛有些失神,半晌才喃喃道:“谁知道,谁对不起谁呢?”

胡颜觉得自己有些无耻,但她素来无耻习惯了,也不介意自己继续无耻下去,于是她决定厚着脸皮套话,想要解开幺玖的心结。她偷偷吞咽了一口口水,道:“你和她的事,老婆子也略有耳闻。”

凡尘东家突然就瞪大了猫眼,直勾勾地盯着胡颜看。

胡颜被他看得心虚,以为自己暴露了,一时间腿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这是心虚,彻底的心虚。

凡尘东家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那么瞪着眼睛看她,像只……像只等喂鱼的猫。

胡颜偷偷嘘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伸出手,要去掐他的脸。

胳膊抬起了,手腕疼了,才知道自己要办傻事儿。

凡尘东家盯着胡颜的手,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胡颜不好直接收回手,便道:“这胳膊怎么发酸呐。”

凡尘东家的猫眼缓缓地眨动一下,身子便凑了过来,伸出手,给胡颜揉捏着肩膀和胳膊。

胡颜舒服得闭上了眼睛。心中窃喜。真是想不到,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享受这种待遇,真是要美得冒泡了。

凡尘东家揉捏了一会儿,抿了抿唇,终是再也按耐不住,道:“婆婆,你说……她提起过我?婆婆当真知道我是谁?”

胡颜本就是个贪图享受的,这被伺候得舒服了,便懒懒地开口道:“阿颜说过,她一直放不下一个人,在闭眼前,很想见他一面。那个人啊,为她做了很多。他叫她宝宝,在她痴傻时,护她周全;在她需要她人续命时,他……”

有眼泪,落在胡颜的的脸侧,沿着褶皱的肌肤,蜿蜒到脖子上,滑进了衣领,消失不见。

一滴、两滴、三滴……

胡颜僵着身体,不敢抬头去看凡尘东家,她怕……怕自己会承受不住那份厚重到令人发恨的爱。

凡尘东家捏紧胡颜的肩膀,咬牙沙哑道:“既然她知道,我为她可以不要性命,为何抹杀了我们的感情,抹掉我的记忆?!”突然大吼,“为什么?!她怎么可以如此对我?!”

胡颜垂眸,掩住眼中的晶莹,颤声道:“因为,她再也承受不住,失去你的痛。”

凡尘东家的身子在颤抖。他缓缓闭上眼睛,泪水却已决堤。他喃喃道:“她不是我,不知我要得是什么。一身凄苦,被人当成玩物,若没有她,我活着只是继续留下污秽的痕迹。她不是我,不懂我……我要得,只是一个和她比肩的机会,哪怕死,也不想被当成无用的弃物!婆婆,我是个男人,就算不能为她开天辟地,却能用这身躯帮她挡住冷箭!婆婆,她……她怎么可以将我弃如敝履?婆婆……”

两道晶莹,由胡颜的眼角滑落,划过苦涩,坠到长褂上,将一个福字晕染。她颤着唇,无声道:“对不起……”

凡尘东家突然来到胡颜的面前,按着她的肩膀,道:“婆婆,告诉我,她在哪儿?”他看见胡颜眼中尚未来得及消散的晶莹,愣住了。

胡颜忙垂下头,磕巴道:“她……她……她走了。可能……可能……可能死了。”

凡尘东家放开胡颜,坐在兽毛上,淡淡道:“婆婆,无论她是生是死,我都会找到她。她若好好儿的,我就不折腾了,我和她好好儿过日子。她若死了,我就陪着她。”

胡颜抬头,看向凡尘东家。

凡尘东家的表情平静,语气淡然,但是胡颜知道,他从不会说空话。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誓言。

胡颜突然放声大哭。

凡尘东家被惊到,却误以为胡颜哭,是因为可能要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他的心,又痛了。他伸出手,抱住胡颜,让他在自己的怀里哭。

他说:“我们会找到她的。天涯海角,一定会找到她的。”

胡颜点了点头,用力回抱着凡尘东家,发狠道:“一定会找到她的!无论如何,总有办法!”她不信,不信自己只能顶着这张老人皮,走完这一生。她不怕老,但请给她一段时间,让她可以勇敢的去爱。

马车驶入织花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胡颜很喜欢和幺玖腻歪在一起的感觉。虽然不是你侬我侬,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她甚至都没有问他们要去哪里,只想陪着这个让她心疼的男子。

马车不算颠簸,胡颜窝在柔软的兽毛上,靠着软枕,望着烛火上中的凡尘东家,很想摸摸他的脸。

凡尘东家正在低头给胡颜剥栗子。修长的手指,泛着莹润的光。碧波一般的双眼,盈盈而亮。一张脸,两种极端的感觉,在烛火的晃动中,一半惊艳一半鬼魅,却都令胡颜觉得很好看。当然,若他的脸能医治好,就太完美了。凡尘东家的眼神很认真,剥得格外仔细。一颗颗油黄的栗子,被他放在小盘子上,码放得整整齐齐。

眼前这个人,做幺玖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尖牙利齿、有些尖酸的;做燕归的时候,虽然柔弱,却在学习成长,变得有担当;做百里非羽时,他是刁钻的纨绔,自以为是的惹祸精;做凡尘东家时,他是恶毒的蛇,偷窥着她,伺机而动。他每次张开口,都会咬下她一块肉,然后活吞下腹,用以止恨。然,不管是哪个他,心中都存有一份善意。只不过,被不同的他,隐藏得很深。

呵……现在想来,若不是她出事了,二人之间的矛盾,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化解。若哪天,他知道自己又骗他?咯咯咯咯……

第六百八十六章:他眼中的宝宝

凡尘东家抬起头,看向胡颜,问:“什么声音?您磨牙?”

胡颜道:“就是想到一些事儿,感觉有些冷。”

凡尘东家立刻拿起自己的大氅,轻手轻脚地盖在胡颜的身上。

胡颜盯着他的脸,问:“你那脸,怎么回事儿?”

凡尘东家微顿,道:“自己烧的。”

尽管胡颜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却还是感觉胸口闷痛。她想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却做不到。只能笨拙地爬起身,跪着,用自己的脸,去蹭凡尘东家被烧伤的脸。

凡尘东家的身体一僵,表情瞬间变得惊恐起来。这……这……这是什么意思?婆婆如此亲近他,为何在毛骨悚然之后,觉得鼻子发酸?想要用力抱住她,将她紧紧地裹在怀中,再也不让她一个人飘零,受尽委屈。

胡颜放开凡尘东家,装出不经意的样子,淡淡地道:“手抬不起来,只能用脸摸摸,看你那烧伤能不能治好。”

凡尘东家偷偷地嘘了一口气,道:“没想医治。就这样,挺好。”让自己长个记性,每天都想着如何变得强大。终有一天,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胡颜面前,让她知道他是谁,是一位可以和她比肩的男人。

胡颜瞪了他一眼,呵道:“你知不知道,你那伤挂在自己脸上,却痛在阿颜心里?”

阿颜。别人都以为她口中的阿颜,指得是胡颜,殊不知,这是自称。她素来不习惯这种略显娇柔的自称方式,如今却一口一个,说得格外顺溜。

凡尘东家的眸子轻颤,问道:“她……这么说?”

胡颜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她这么说。她以为自己活不久了,所以对我说,如果看见凡尘东家,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毁容男子,一定要告诉他……好好儿医治你的脸、她的心。她喜欢听你唱戏。她想有一天,还能听你唱一曲《天嫁》。”

凡尘东家就像傻了,呆愣愣地望着胡颜。《天嫁》,他在唐家,唱得最后一首曲子。他以为,她根本就没去听。不想,她竟知道。

胡颜不想看凡尘东家这幅失神的模样,不想继续心疼,便张开了嘴。

凡尘东家没有回神儿。

胡颜道:“我要吃栗子。”

凡尘东家慌乱地应道:“哦哦哦……”拿起栗子,一颗接着一颗往胡颜嘴里塞。

胡颜被噎得直翻白眼,含糊地喊停:“停!噎死了!”

凡尘东家立刻拿起酒壶,给胡颜喂酒。

胡颜终于将栗子咽下,大口喘息着,道:“大风大浪里爬了过来,差点儿被你两粒栗子噎死。”

凡尘东家的脸一红,唤了声:“婆婆……”

一声婆婆,两分撒娇,三分羞涩,五分亲呢,令胡颜的身子又轻了三两,眼中冒出色眯眯的光。

凡尘东家察觉到胡颜的目光不对,忙转开了头。一颗心竟然乱跳起来。他以为这是因为婆婆是胡颜的太祖姥姥,所以他才会紧张到心跳加快。他有些不自然地掀开车窗帘,向窗外望去。待自己冷静下来,才转回脸,对胡颜道:“婆婆,我们快到了。”

胡颜躺回到软枕上,问:“到哪儿了?”

凡尘东家回道:“织花县的凡间。”

胡颜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她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刚要闭上眼睛,却突然睁开,又问了一遍:“到哪儿了?!”

凡尘东家以为胡颜耳背,便大声回道:“织花县的凡间!”

胡颜立刻坐起身,道:“我眼不花耳不聋,你不用气运丹田和我吼。”

凡尘东家被呵斥,却觉得这种打趣方式格外熟悉。好似……宝宝。他的一颗心开始咚咚跳动,

胡颜眸光闪闪,道:“去……六里处,野林东南方向的第十二棵树下。”

凡尘东家眼睛一亮,瞬间盈满动人的色彩,他激动道:“她在那儿?”

胡颜哽了一下,道:“我只是听昂哲说,他今晚会去那里赴约。咱们不如跟去看看,没准儿能遇见阿颜。”

凡尘东家眼中的色彩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狠戾与恨意。他沉声道:“好,我们去会会他!”转而目露期盼之色,“若是宝宝身体康泰,定会去寻昂哲报仇。宝宝睚眦必报,容不得昂哲活在世上!”

胡颜的唇觉抽了两下,干巴巴地道:“在你心中,阿颜是那种人?”

凡尘东家反问:“难道不是?”

胡颜假笑道:“阿颜最是大方得体,绝非斤斤计较之人。不过,那昂哲既然敢虐待阿颜,这个仇,怕是与血海深仇无异。”

凡尘东家的一双猫眼变得灼灼而亮,道:“如此,只要跟着昂哲,就能寻到宝宝,是也不是?”

胡颜哽了一下。

凡尘东家忙用手敲了敲车板。

柳恒策马到窗边,低声道:“主子。”

凡尘东家道:“带上好手,我们去六里野林东南方向的第十二棵树下,会一会昂哲。”略一沉吟,补充道,“把马蹄包上,尽量别惊动他。”万一只看见昂哲没看见宝宝,他还可以继续跟踪他,直到宝宝寻来,再联手对付他。他虽不懂酷刑,但如何折辱一个男人,他却比任何人都门清。

凡尘东家本性善良,但善良绝对不施舍给虐待胡颜的畜生!

柳恒应道:“诺!”策马到韩拓身旁,“回凡尘,把那几位武功不错的兄弟叫上,主子要动手了。”

韩拓点了头,直接策马奔着不远处的凡尘而去。

不多时,七匹快马出了凡尘,与另外五匹快马汇合,一同包上马蹄,然后围在马车的前后,向野林前进。

胡颜显得有些紧张,坐立不安。一想到会看见白子戚,她是既紧张兴奋,又真心抗拒。都说女为悦己者颜,如今她的容颜已经衰老到常人八九十岁的样子,实在是无法坦然面对那些深爱她的男人。

除了逃避,她不知道要用何种表情去面对。

尤其是,白子戚与旁人不一样。他善于摸骨。若惹他怀疑,被他一把攥住手腕,仔细捏上两把,就算她不停狡辩,也毫无意义。最后,只能落得一个真正没脸没皮的下场。

说来也怪。

她容貌光鲜亮丽时,喜欢扮丑,且自娱自乐无比开心。结果,如今变得老态龙钟,却只想着如何能恢复容貌。这张脸,这身皮,她着实不想要。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红莲尊主的心态。

扭曲,只因丑陋。

变态,却为美颜。

哎……

真是道不劲儿的心思,解释不清的烦乱啊。

凡尘东家见胡颜不言不语,安抚道:“不用怕,我带着足够多的人手,没人能伤害你。”

胡颜哪里是怕昂哲?她怕见得是白子戚!白子戚那人,善于雕骨,对人体的骨头那是了如指掌。她怕他一打手,就摸出自己是谁!

哎呀,不知道这人老了,骨头会不会缩?

好烦!

结果,凡尘东家刚安慰完胡颜,自己就慌乱了起来。

胡颜见此,不解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凡尘东家深吸一口气,道:“婆婆,我们会碰见胡颜吗?”

胡颜再次语塞了。

凡尘东家抬起下颚,道:“我不信她死了,总觉得会马上遇见。婆婆,你不知,她十分好色,但凡身体能爬得动,她都会爬到那些人的身边去。哼!”

胡颜干巴巴地一笑。她好色?她若真的好色,就不会苦逼百余年了!不是她好色,是男色太强大,能乱人心智、断人德行、诱人犯罪、折人筋骨……

凡尘东家的指控,她绝对是不认的。想到自己留在凡尘东家身边的目的,是为了哄他开心,便咽了口口水,道:“阿颜哪里像你说得这般……咳……这般好色。我可只听她提到过你。你口中的其他人,老婆子是一概不知的。”

凡尘东家直接道:“婆婆就哄我开心吧。此话,我是不信的。”一扭头,看向烛火,唇角却是悄然勾起,按都按不住。

胡颜见凡尘东家这个样子,突然就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真真儿是白活了白余年,竟要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才明白,男人也是需要哄的。

若当初,她送百里非羽的时候,温柔以待,甜言蜜语地哄着,只说这边忙完就去寻他,也不至于让他恨上自己。只需要一个拥抱和几句柔情蜜语,就能摆平的事儿,却让她办成那样。真是……活该被凡尘东家收拾!不过,他让自己下跪,就有些……不厚道了。这场子,她早晚得找回来。不然,如何振妻纲?!

哎……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

不知道,她现在改,还来不来得及?

胡颜不再说话,凡尘东家用那双猫眼偷偷窥视着她,以为她是真的在哄骗自己,一颗心也跟着沉沉浮浮的。毕竟,他心中只有他,也希望她的心里只有自己。虽然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最起码,她要最喜欢自己才好。

胡颜假寐,嘟囔道:“爱信不信。”

凡尘东家的表情瞬间变得璀璨起来。就像一朵蝴蝶花,就差展翅飞翔了。

说来也奇怪,他与婆婆相处时间不多,却对她极其信任。就好像,已经认识她很多年。这种感觉很奇怪,一定是因为婆婆是胡颜的婆婆,所以他才会下意识的亲近。

凡尘东家打量着胡颜的脸,幽幽道:“遇见婆婆,是我之幸。原本,心中恨意难平,抱着同死的心在到处寻她。若没遇见婆婆,先找到了她。我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蠢事。

胡颜睁开眼,望向凡尘东家。眼波清淡,却暗藏缱绻缠绵。

凡尘东家淡淡一笑,问:“婆婆还要饮些酒吗?”

胡颜收回目光,随口道:“可不敢喝了。你那不醉,太霸道了。”

凡尘东家诧异道:“婆婆喝过不醉?”

胡颜干巴巴地道:“婆婆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凡尘东家好奇地问:“婆婆为何会落在昂哲手中?”

胡颜继续干巴巴地道:“你说过不问。”

凡尘东家立刻闭嘴。

第六百八十七章:酷刑审昂哲

戌时初,织花县六里野林东南方向。

白子戚像往日与人交易那般,扣着半面精雕细琢的白玉面具,准时准点地出现。

昂哲躲在暗中,观察了一会儿,虽没发觉异样,但心中却莫名地不安。他想离开,却又想让手中的獒爪变得没有任何缺陷。他皱眉,思忖片刻,始终有些犹豫不决。

白子戚等了片刻后,直接转身便走,毫无停留的意思。

昂哲见此,忙从暗处走出,笑道:“机鸠莫怪,昂哲来也。”

白子戚头也不回地道:“你若不能守时,便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昂哲忙道:“为了让天下第一的利器变得完美无缺,我可是披星戴月而来。”

白子戚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昂哲。

有那么一个瞬间,昂哲觉得,白子戚的目光中满是杀意,但仔细一看,却仍旧冷清如常。

二人向彼此走去,直到站在彼此面前。

白子戚伸出手,道:“獒爪。”

昂哲从手上取下獒爪,递给白子戚。

白子戚将獒爪戴在手上,活动了两下手指,发出咔咔的声响。他看向昂哲,道:“知道一件举世无双的利器,需要什么才能变得完美无缺吗?”

昂哲的眼睛一亮,问:“什么?呜……”他感觉腹部一凉,缓缓低头一看,那锋利无比的獒爪,竟抓开了他的皮肉,探入他的腹部。

昂哲感觉这就像一场梦,格外的不真实。他抬起头,看向白子戚,问:“为什么?”不都说,机鸠别具匠心、最重承诺,从不失信于买主。

白子戚盯着昂哲的眼睛,狠戾道:“你动了不该动的人。死不足惜。”白子戚下手不轻,却避开了昂哲的要害。他要留他一命,问他胡颜在哪儿。

昂哲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抽出弯刀,吼道:“你小人!”

昂哲的属下听到昂哲的嘶吼声,纷纷又暗处冲出来,手持长刀,护在昂哲身边,对白子戚虎视眈眈。白子戚的身后,悄然出现了十余名黑衣人,如同饿狼一般盯着昂哲等人。

昂哲知道,白子戚是有备而来,捂着伤口接连后退。不想,退路竟然被曲南一堵住。

昂哲警觉地回过身,看向唇角微微上扬的曲南一,道:“你是谁?!为何断我后路?!”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曾经得罪过这样一个人物?

曲南一道:“你问本官名字做什么?想要事后打击报复,就像报复封云起那样报复本官?呵……”眸光一凛,恨意乍现,“昂哲,你可知,你动了不能动的人,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