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在男子话语未出前,萤火快速的移动到男子身后,左手锁上男子的肩头,右手的飞针直指男子咽喉,“我还没空来捉弄你个下人。”左手一使劲,飞针刺进肌肤,豆子大小的血珠冒出来染红了针尖,“夕拾在哪?”

男子在听到夕拾这个名字后,微微浅笑,连带苍白的面色也似浮上了一丝红润。

有多久没听到别人叫这个名字了。

内心涌动的异常情绪并未影响到男子的声线,出口的语调依旧淡漠平静,“大侠要找我们王爷。”

“废话少说,带路。”

萤火一推,男子被几步推到门边,男子仍然不急不躁,毫无畏惧的放下挽起的袖口,放完左手换右手,放袖口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对萤火说,“容我把王爷的药倒出来,王爷等着服药。”

见萤火不做声,男子也不再多问,径直走到火炉前用锦帕抱住滚烫的药盅,棕色的药水被一点一点逼出药盅,水滴混合着男子的声音,叫人分辨不清情绪,“王爷要按时服药身子才能好。”

虽然只说了上半句,萤火也知道这话的含义,要找主子的麻烦何必为难下人呢,一介熬药的下人若连药都熬不好,那在王府也失去了可用价值,这后果萤火比谁都知道的清楚。

萤火捡地地上的葵扇,拍掉了扇面的灰尘,递给男子,无奈道:“我也不是想为难你,只不过你今晚运气不好而已,改明儿去庙里上上香转转运吧。”

男子莞尔一笑,不禁问:“大侠觉得庙里的菩萨灵验吗?”

不知道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可笑,还是体味出男子话里的冰凉,萤火果决的答道:“不灵验。”

如果庙里的菩萨灵验,那怎么再她诚心祈祷菩萨保住她孩子的时候,还是出现了那样的结果;要是庙里的菩萨灵验,那在山崖之上又为何是那种结果;所以她早就不相信这世界会有神仙显灵或者救世主出现的事情,只不过萤火不知道,面前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认定的。

窗外的剪影缓慢移动,男子一手端着药,一边领着身旁的萤火,见萤火并没有用飞针胁迫他前进,男子好奇地问道:“大侠不怕我跑了?或者呼救吗?”

“你没这个机会。”

“喔?”

前进的步伐忽然停止了,男子站定微微侧过头去,见萤火轻笑婉转,嘴角浮现两个浅浅的梨涡,男子有些恍然,记忆深埋的某个角落有东西忽闪而过,浅浅一梨涡,盈盈映苍穹,何以似曾相似呢。

“在你跑掉或者呼叫前,我手里的飞针早就刺穿你的咽喉了。”飞针流畅的在指尖玩转,萤火笑得毫无城府。

绕过一个走廊,走出内苑,男子带萤火来到了空旷的院子,男子指了指院子尽头的厢房,其中一间闪着微亮的光,“王爷,在那里。”

几丈的距离,萤火只要略施轻功就能进到屋子里,可手里紧捏的飞针似乎沾上了掌心沁出的汗水,这么久以来,在暗杀的过程中萤火第一次觉得心里不踏实,回望立在原地的男子,夜风徐徐,男子单薄的衣衫凌乱在风中,男子笑对萤火,手里端着的药碗朝萤火举了举,“药冷了就没药效了。”说完,一口饮尽碗里的药。

“你?”

残留在嘴角的药渍映着点点辉光,月光倾洒下,那张苍白的脸笑得异常妖娆。

空了的药碗,在男子手中摇摇欲坠,终于,药碗摔落在地,啪地,瓷片碎了一地屑,响声未消又听见男子开口道:“杀。”只一字,冷了月华冷了周遭的空气。

空气速降,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萤火还来不及脚步声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头顶一阵疾风刮过,唰唰唰,四面八方有无数箭矢朝萤火飞驰而来,在箭雨中萤火仿佛听到男子的呓语,“擅闯逸王府者,死。”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次更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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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回 此仇不报非君子 ...

“擅长逸王府者,死--”那个‘死’如利剑,寒光乍现直破云霄,随着语调渐起渐落,箭矢疾驰而来把萤火包围在一个半圆弧形内,嗖嗖嗖,箭雨中卷起一阵蓝色的旋风,萤火身轻如燕,轻巧地在箭缝中穿梭,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袭来,逼的萤火甩出袖口的一枚十寸长的钢针,手中的利器与箭矢碰击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几轮来回,萤火稳稳立在一堆折断的箭矢前面,先前还是一片黑暗的王府,腾地亮起一盏又一盏的灯笼,整个王府在灯笼的照亮下犹如白昼。

萤火定睛一看,刚才还空旷无人的庭院不知道从哪冒出了几队侍卫,那些侍卫着统一的漆黑劲装,面无表情地列着整齐的队伍,他们冷漠的瞳色里折射出近乎野兽的锐敏之光,肃杀的气氛,让萤火浑身一颤,原来逸王府不是没有侍卫,而是这些侍卫隐藏的太好,只有收到主子的召唤才会登场。

“啧啧啧…”队伍后面想起人声,队伍开出一条道,刚才还只是着单薄中衣的男子已经披上了披上了一件水蓝色的锦袍,喝过药后苍白的面色中总算晕起了一抹粉色,嘴唇亦可见一丝蜜色。

“身手不错,居然能躲过这么密集的箭雨。”男子站在侍卫前头,目光也不再似煎药时的一片毫无攻击性的朦胧,此刻他的目光如炬,全身散发着一种王者的凛冽气息。

萤火扫视了一周,发现除了面前的劲装侍卫,左右两边的房顶上还立满了手持弓箭的射手,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萤火摇头自嘲道:“哈,真是失策啊。”

男子一手托腮,一手伸出食指轻柔地指向萤火,“束手就擒的话也许会有活路喔。”

萤火手中的十寸钢针直指男子,“逸王,夕拾。”不等男子出声,萤火笑得一脸明媚,浅浅的梨涡在月光下荡起一片涟漪,歪着脑袋以一种好奇的心态睨着那个曾经被她挟持却依旧沉着冷静的男子嬉笑道:“原来不是病猫呢。”嗓音中还蕴着一丝自嘲的味道。

夕拾也好奇地睨着眼前镇定自若的女子,看着这样的架势居然不露一丝惧色,这且不说,居然还开起了他和自己的玩笑,夕拾摸摸鼻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病猫?呵呵,有意思。”

“有意思个屁,不是我闪的快,早就成马蜂窝了。”萤火吹鼻子瞪眼地怒指夕拾,不是病猫就算了,她都来不及出手就被他哄骗外带暗算,此刻还想一笑了之,门儿都没有。

“难道,本王要对夜闯王府的刺客大摆筵席以示欢迎吗?”夕拾无奈地摊摊手。

萤火翻了个大白眼,冷啐了一口:“我怕你逸王府的伙食不合我胃口呢。”

“伙食?”看着女子夸张的表情,夕拾忽然觉得这个刺客比寻常的刺客有意思多了,那夸张的表情,那不男不女痞痞的腔调着实少见,明明是个娇俏的女子却要扮成男装,多年来的幽居生活总算出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一个有意思的人了,也不枉费他出动训练已久的暗卫。

“逸王夕拾,有人赏金万两取你性命,不偏不倚我接了这笔单,所以休要怪我无情。”

夕拾看了一眼萤火,没有理会她的傲慢和嚣张,微微笑道:“那本王是不是该荣幸被你选上呢?”

“哈,那到不必,我求财你保命,刚刚那一轮一般人早翘辫子了,我也许该庆幸,在箭雨停发的瞬间你没派出身边的卫队,不然…”萤火斜仰着脑地数着天上的星辰,还一边想象假设中的画面。

看似心不在焉的人,其实心底早已在算计了。

听完萤火的话,夕拾一直保持着微笑,不表态不发号施令。

“是投降呢?还是要和本王的暗卫一较高下呢?”夕拾定定地看着萤火,现在他满眼都是那个自负高傲的蓝衣女子,有意思归有意思,若不能归己用就必须除掉了。

钢针在掌心来回敲击,明亮的眉眼间一片高洁,“看来你对自己的暗卫很有自信呢。”

“你也对自己很有信心。”

萤火低眉浅笑,掷地有声道:“那是必须的。”

先于话语前,萤火腰身一转,双臂齐展,数十枚飞针从衣袖中密集的窜出,并随着语调遣散在了风中,嚓嚓嚓,轻微的掠动声搅乱了风向,屋顶上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紧跟着一个纵跃飞身上屋顶,黑色的靴子踏在瓦片上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一个踏步就有一个持弓的士兵倒下,不过几个瞬间的功夫,左边屋顶的弓箭手全被萤火解决了,萤火手腕一抖,沾染在钢针上的血渍淬了一地,一长针一挥,宝蓝色衣袂在风中飞舞,那纤细桀骜的身姿飘渺的如云如雾,眸色中溢出的清辉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她与世人隔了开来,那骨子劲气冷寒又疏离。

夕拾仰望着,那种和他无限接近的气息让夕拾嘴角卷起的弧度又深了一些,“干掉了弓箭手就是为了要逃跑吗?”

一直面露柔色的萤火,眉宇中突然冒出一阵杀气,“你没死,我怎的好逃。”幽幽的嗓音沉荡空气中。

手中长针一挥,飞身直刺夕拾而去,在缱绻的风中,那一袭宝蓝衣袂犹如夺命罗刹。

在长针直指下,列队的侍卫也齐齐将夕拾护在包围圈内,圈外的侍卫亮出刀剑准备生死一搏,蓝衣还未靠近,袖口穿出的银针就毙了几条性命,长针横劈而下,忽地从人群中闪过一个身影,长剑击出直抵萤火的长针,两个人在速度上剑气上均不相上下,乒,针剑相碰,擦出一串剑花,一看来人,全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狼般的眼睛,萤火不禁冷哼一声,“除了暗卫,原来还有高手保镖。”

而夕拾早就退出了战斗圈,奴才也很适应的搬出了一张檀木椅子,上面竟垫了一张白老虎皮,夕拾悠闲地斜靠在椅子上观看着精彩的对决。

一招一式间,剑气和飞针的碰撞,快得让人应接不暇,此刻夕拾正轻声细语的向其中一名侍卫交待了什么话,侍卫听完立刻闪身离开了去。

虽然萤火功夫了得,但是一边要应付蒙面人的剑势,一边要躲开屋顶上时不时暗放的冷箭,一个凌空出招一个近身紧逼,生生要把萤火逼近死角,铿铿,这边才挥断突袭的暗箭,那边蒙面的人剑刃就直刺面门而来,在继续这样纠缠下去,自己势必要陷入苦战的,当务之急,定要先解决一边,思索间,萤火忽然眸子一亮,一击倚住蒙面人的剑刃,一手从袖口掏着什么,当蒙面人看到萤火手握一个球型物体的时候,大感不妙,顿时喊道:“散开。”

球体落地,砰地发出巨响,一阵浓烟腾起,在风力的作用下,浓烟很快弥散,院子中央已经被大部分浓烟所笼罩,萤火趁机闪出战斗圈直飞另一边屋顶,在萤火于屋顶厮杀之际,侍卫们纷纷掩住口鼻,更甚者让夕拾先退出去为先,可夕拾只是轻挥了挥手,烟雾中传来他云淡风轻的嗓音,“这烟雾无毒。”

虽然无毒,但吸入烟雾也让夕拾干燥的喉咙咳嗽起来,侍卫见状还是劝夕拾先行离开,说这里由他们搞定,可夕拾坚持要观战到底,并对侍卫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顺利解决了屋顶的那拨弓箭手,萤火俯视浓雾笼罩下的庭院,影像虽然模糊但是萤火一眼就见到了那一袭水蓝色的外衫,萤火勾起一抹即将得胜的笑意朝夕拾所处的位置刺去,嚓,手中长针传来的触感告诉她,针尖已经刺进人的肌肤,袖口卷带起劲风,雾气散开,被刺中的人低低地耷拉着脑袋,十寸的长针已经没进胸口七分,萤火正想抽出长针,嘴角浮动笑意的面庞突然宁静了下来,那人忽然抬起头,在尘雾中萤火清晰的看见夕拾嘴角泛起了得意的笑,夕拾以萤火来不及反应的速度一把捉住萤火的手腕,萤火顿感手腕一暖,身子被夕拾一下子拉近,近的能听见夕拾轻若蚊蝇的嗓音,“你,逃不掉了。”

肌肤触碰的那刻,萤火瞬间就晃了神,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接近过这样温暖的手了。

人们都说,杀手的手是冰冷的,因为他们的手浸满了鲜血,也制造出了太多冰冷的尸体,泉的手软而寒,莲的手长满茧子却也不温暖,她自己的手至少手指尖全是冰凉的。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萤火强迫自己抽回手,连带那根长针也一并舍弃了,反正长针七寸没进胸口不当场毙命也拖不了多久,此时刻不容缓地是想出逃脱之计,尤其趁着浓烟未散,正好撤离。

清风吹来,浓雾被吹出怪异的形状,偏离着萦绕的方向开始散开,萤火徒手解决了几个上前阻挡的侍卫,撂倒了几个之后那轻若蚊蝇的嗓音又从身后响了起来,“这个,你不要了吗?”

陡然转过身,只见夕拾手中拿着一根长针,就是刚才她亲自刺进他胸口的长针,长针上未染血渍,萤火一眼火光,仿若自语般的问道:“什么?”

语调沉浮的刹那,几张大网劈天盖地的朝萤火袭来,左右上方全是交织的大网,像一座移动的牢笼,不管萤火以多么快的速度闪躲,最终还是落入网中,那些持网的侍卫嘴里喊着咯咯咯的口号,兴奋地扎结收网,才一会儿功夫,萤火就被网子架在了半空中。

风卷云散,浓雾彻底散去,夜空露出了它原来的面目,星辰闪耀,月华淡洒,瞬息,隔着网萤火看到青空之下是夕拾一脸狡黠的表情,夜辉映亮了他苍白的面孔,星光点点包裹了某个人邪逸的情绪。

“很好奇吗?”

萤火感到身上的毛孔全部张开了来,夕拾抓住披肩的水蓝色衣衫,衣衫被掀起,着中衣的模样再次呈现在眼前,那越渐清晰好看的锁骨不断迷惑着萤火的视线,锁骨之下的前胸完全没有刺伤的痕迹,夕拾用手掸了掸胸口的衣衫,他的声音,干净的,柔如微风直饶耳畔,“替身而已。你刺中的。”

原来被萤火刺中的侍卫早就横尸在地上了,两个人玩了一次双黄,而且那个侍卫竟心甘情愿代替他去死。不仅萤火被耍了一次,连带自己的所有的努力也随着那具尸体的冰冷而变得毫无意义。

萤火手抓网子,满眼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以为这破网就能困住我?”

尽管隔着白色的粗网格,夕拾还是见到了萤火明亮的眸子中蒙上的那一层血色。

夕拾摇着脑袋,左手支撑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看着在网中不断挣扎的萤火,“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从本王手中逃脱哟。”说着夕拾又换了个动作,改用右手支着右脸颊,“唔,大概没有人告诉你我逸王府死牢的可怕吧?”

“你家死牢请不起我。”

尖锐的喊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形成一道一道的回声,回声消散,夕拾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网中的萤火正在低头闷笑,笑得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因为有一种撕裂的声音已经盖过了笑声。

咔-咔-咔,夕拾还没听清声音是从何处传来的,就见被困在空中大网中的萤火几个鲤鱼翻身,大网随之转动,几个翻转之后,一个水蓝色的身影双手一撑,破网而出。

结网拉扯网绳的侍卫被劲力齐齐掀翻在地,恢复自由身的萤火踩在倒地的侍卫肩头,借力一跃成功跃上屋顶,翻身离去前还不忘留给夕拾一句警告语,“此仇不报非君子,你这条命,我记下了,哼…”

萤火的嘶吼声夹杂着愤怒,或许还有那么一丝矫情,不服输的张扬气息在夜空中弥漫开来,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夕拾暗暗腹诽道,“你哪里是什么君子啊,呵。”

“主人,不用追吗?”

“罢了。反正还有机会再见的。”

明月当空,凉风掠过,单薄的身子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打破了逸王府好不容易静下来的气氛,在咳嗽中挥一挥衣袖,暗卫便消失无踪,偌大的院子中,夕拾负手而立,轻敛眸子,陷入了一片沉静。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时间明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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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回 来而不往非礼也 ...

半个月后。

江州驿站。

驿站内翠竹盈绿,浓荫掩路,迂回的长廊上挂满了大红色的红绸,极为喜庆。

一个着碧色裙裾脚步轻盈的女子,左手五指尖上转悠着一个四方托盘姗姗而来,托盘上搁着一小碟宫廷点心,虽然托盘在指尖转着看似惊险但里面的糕点却稳稳的安放其中并无丝毫的晃动,可女子这一举动还是引来了陪嫁嬷娘的训斥。

嬷娘立于回廊上指挥着陪嫁丫鬟来回捣腾,一双犀利的眼睛还时不时在送点心的丫鬟身上打转,生怕其中的谁出了一个岔子,“死丫头,今日小姐大婚,都给我放机灵点。”

女子俏皮的朝嬷娘吐了吐舌头,端稳了托盘朝新娘所在的厢房行去。

厢房内,是当朝尚书李大人的千金,麟帝指婚给逸王的正妃。丫鬟轻推门而入,以极快的速度夹了碟子里的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走到正房的时候嘴里的糕点恰好吞下肚,丫鬟满意的勾勾唇,抬眼间只见李家小姐低眉浅笑间有一股子诉不尽的柔情和娇羞,摸着身边的龙凤锦被绯红尽飞双颊,俨然一副待嫁娘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李家小姐放下锦被,朝端着托盘进来的丫鬟招了招手,”杏儿,你过来。”

叫杏儿的丫鬟搁下托盘,端着小碟子闷声走了过去,“嬷娘说这些糕点让小姐先垫垫肚子,去到逸王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膳呢。也许不用膳就直接洞房了,所以小姐要…”

李家小姐一听脸顿时通红一片,小手还象征性的往杏儿的腰间一掐,“死丫头,让你胡说的。”

那一娇羞的媚态真真惹人怜啊。

叫杏儿的丫鬟看见自家小姐的窘样,不禁噗哧一笑,竟大胆的一屁股坐到了她家小姐的龙凤被上了,一手拿着碟点心一手勾搭上小姐的肩膀,倚在她耳畔嘀咕了一句,“小姐,难道不想和逸王洞房吗?”

杏儿问的问题直叫李家小姐羞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扭捏身子着支支吾吾半天答答不出一句话。

“如果小姐不愿意,杏儿有办法让小姐不嫁的。”杏儿不禁和自家小姐勾肩搭背,小姐还没动过的糕点她却自个先吃了起来,一块接一块的往嘴里塞。

这李家小姐这才发现杏儿的不对劲,平时杏儿是个很乖巧的丫头,如今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还是那张脸,只是眸子里多了分杏儿没有的灵动,“你,是谁?”

叫杏儿的丫鬟,塞了两块糕点到嘴里,鼓着腮帮子笑脸盈盈道,“我是杏儿啊。”

李家小姐确切道:“你不是。”

杏儿顿了顿,歪着脑袋看着李家小姐,扑闪着眼睛道:“难道我的易容术这样差劲吗?”

“你——”李家小姐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杏儿就飞快的点上了她胸前的两处大穴,李家小姐柔媚的大眼中噙满了疑惑和慌乱,只见杏儿慢慢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黛眉如烟,明眸如水,浅笑时候嘴角挂起的两个梨涡给这张清雅的脸蛋多添了一抹可爱与俏皮。

萤火抚上李家小姐细嫩的脸蛋,轻柔地说道:“不让你嫁进逸王府是为你好喔。”语落,适才温和的眸子瞬间变得犀利起来,原来的抚摸的手力道逐渐加重,清雅的脸庞浮起一丝冰冷,“过了今晚,我自会放你离开。”

吧嗒,李家小姐阖眼倒下前晶莹的眸子滑落到大红的龙凤锦被上,洇湿了凤凰的羽翅,犹如盛放的花朵。

一袭红妆,一块鲜艳红盖头,萤火坐在原本不是承载她的喜床上,红盖头放下前不知从谁的嘴里溢出一句梦呓的话语,“逸王夕拾,呵…”火红的盖头下,某个人的嘴角正卷起一抹邪惑的妖娆。

窗外,晴朗的天空忽降小雨,雨落的轻柔,淅淅沥沥的声响却没有雷声,这样毫无预兆的降雨像极了女儿家的多变心思,坐在轿子里的萤火会一次一次地幻想,自己的红盖头被揭下的那刻病猫王爷的表情以及自己的表情,虽然也无数次想打扰这样荒谬的想法,但记忆总是会作怪,那煎药房尘雾中的白影总是不期然的窜入脑海,一些细节细的叫人无法忽略。

纷飞的江南细雨沾湿了火红的红绸,送嫁的队伍敲锣打鼓、鞭炮声声,让她成了今日江州城里最风光的人物,人们纷纷揣测,可萤火却在心里暗自发笑,没有新郎迎娶的新娘,有何风光可言,逸王妃的名号,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逸王身骄肉贵,加之体弱多病,连迎娶正妃这等大事都是交由属下来办,没有宴席没有任何庆祝仪式,好似这个新娘只不过是朝廷硬塞给他的一个东西,东西来了他无所谓的接下了便是对得起这东西了,不过这些对萤火来说全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借着这个身份接近某个人,让他毙命于自己手下。

江南下过雨后的夜,空气清新异常,吸进肺腑说不出的沁凉。

皎月初升,嫁赏化作蝶翼,映照在月亮丝滑的柔光下,两袖花香,静待洞房花烛时。

烛火滋滋的燃烧着,隔着红盖头看去,整个房间一片大红,大红的帷幔,大红的鸳鸯枕被,甚至揭盖头的秤杆都系上了红绸,满屋子的大红让萤火不自觉地想到另一种场景,鲜血漫天的时候也是这种红,红的刺眼红的刺痛人心。

萤火想尽快离开这个屋子,可等了几个时辰还是未见到新郎,又困又饿的她把桌子上供奉的点心吃了遍还是不见人来,思忖着这病猫王爷莫非不是病发死掉了吧,就算不喜欢皇帝赐婚的新娘子也不至于出现都不出现啊,果然帝王家都出不了什么好胚子。

萤火就那样隔着红盖头盯着烛火,烛火一簇一簇的闪,闪得萤火竟有了困意,正襟危坐了大半天的身子终于忍不住的倒在了床上,心想着坐着等也是等,躺着等也是等,那还不如让自己舒服一点,躺着也就那样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眼皮微动,模糊中,她似乎看见了那个媚眼如丝、眼睛像星辰一样明亮而遥远的少年,朝她俊逸一笑,纯净的眼眸中一片温柔…

那个少年,有着和黑夜一样好听的名字,他叫做夜,对,是叫做--夜。

幽暗的房间,点点星辉,风中飘进一抹熟悉的身影,轻轻地的掀起了她的红盖头,他兑现了他的承诺,说来京都接她,然后娶她,今夜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等了七年之久的洞房花烛夜。

“夜,你终于来接我了…”模糊不清的意识,出口的词调亦模糊不清。

“小姐,小姐!”

忽听门外有人小声疾呼,萤火朦胧的听到,那是李家小姐嬷娘的嗓音。

萤火并未搭理,而是侧耳听着嬷娘的动静,门外的嬷娘见叫喊无人应答,便擅自推门进来了,睡着的萤火猛地睁开眼睛,余光扫到跨进门的嬷娘。

“何事?站在门口说。”

急匆匆的嬷娘被萤火的厉声给吓唬住了,本想着跟自家小姐贴身耳语的,可没想小姐竟然不让她靠近,事出紧急,嬷娘也顾不得了,“小姐,王爷来了,请小姐起来准备。”

“终于要来了吗?”萤火仰躺着小声嘀咕,这时辰真的让她等得焦躁了。

在萤火抱怨的同时,嬷娘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小姐,拜完堂礼成之后,您便是堂堂逸王府的王妃了,可不能…”

嬷娘没有说下去,萤火这才发现自己躺着的姿态确实不雅,幸好床头悬挂的帷幔垂下来刚好挡住了她的脸,不然嘴角有口水什么的就更丢人了,睁着眼睛四处寻找被掀掉的盖头,总算在王爷踏进门的前一瞬有了新娘的样子了。

“奴婢参见王爷。”门外人声齐响。

“见过王爷。”嬷娘福身行礼之后便开始在心中祈祷,王爷千万要满意她家小姐。带上门,嬷娘深深朝屋子里望了一眼,而她却不知道,那里面哪里还是自家小姐啊。

很轻微的脚步声,盖着盖头只能看见某个人的黑靴子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盖头下,萤火咧嘴一笑,拜过堂礼成的王爷夫君总算来了,看着黑靴子的靠近,萤火甚至能嗅到万两黄金的铜臭味。

正在萤火兴奋之际,黑色靴子停住了脚步,只见步子朝一旁的桌边走去,黑色靴子就定在了那里,萤火知道,那家伙拉出了凳子坐了下来,哗啦啦,倒酒的声音传来,萤火一怔,难道是要喝交杯酒?本想着这家伙揭盖头的一瞬间把长针刺进他的心房,可现在的距离实在不适合一击毙命。

他的影子投在地面上,随着烛火飘摇,不是交杯酒,而是那个人的独酌,“李尚书的三千金,闺名单字--燕,在京都号称诗画双绝,登门尚书府求亲的人络绎不绝,而且本王让三小姐平白无故的多等了七年,三小姐当真没有怨言吗?”一字一句,听不出任何情绪。

萤火对回答问题没什么兴趣,她只是好奇那李三小姐的闺名和自己的一样,难道是冥冥中注定的,一来二去,这思绪又飞不知道哪里去了。

见新娘久久不做声,夕拾冷漠的嗓音又响了起来,“需要思考这样久吗?”

“你过来揭盖头,揭完我就告诉你。”

预料之外的答案,夕拾轻笑,喝罢杯中的酒也真的朝萤火走去,萤火看着逐步靠近的人影,心里暗自倒计时,再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袖口里的长针已经滑落至掌心了,再上前一步就是完美的攻击距离了。

一丈,不多不少,夕拾停了下来,只差一步。

烛光拉长了他的影子,细长的身影打在萤火盖了红盖头的脸上,原本的鲜红渐渐生成了一片黑暗,她不想等了,这一步也不会影响大局,当长针的针尖触碰到肌肤时,萤火一咬牙,袖口才挥起,她整个人就被夕拾扑倒在床,晕眩感还来不及蔓延,萤火只觉红盖头在一阵劲风的翻卷下微微飘了起来,紧接着唰唰几枚暗器就钉在了龙凤被上,然后视线中出现了另一双黑色的靴子,靴子上沾满了泥屑,只听那人暴喝一声道:“逸王,纳命来。”

一瞬间,刀锋划破了满屋喜庆的红。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日更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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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回 王妃还是阶下囚 ...

另外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打乱了萤火的计划,而这个出现的人很有可能还是和她抢生意的,暗器、暴喝声,让萤火握在手中的长针差些刺进自己的肌肤,不过这些都没功夫细细计较,萤火只感觉原本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突然轻了下来,而且厚重的阴影也不见了,转脸看去是夕拾笑得鬼魅的脸,这表情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夕拾双手扳过她的肩,把她的身子翻过来挡在自己的面前,糟了,她的身子即将面临刺客的刀刃。

来人是一名男子,灰衣灰面,一把宽背广刃刀,刀刃锋利无比,挥招间夹杂着罡气散发着夺命的寒光朝萤火袭来。

萤火沉眉,说是急那是快,细微的光划破大红的帷幔,红绸的碎屑零落在空中,刀光剑影间,上演着属于两个刺客间的较量。

乒乒乓乓的声音搅碎了新房的喜庆,而夕拾像没事人一样盘腿坐在床上,右手支着脑袋,左手捋着披散在肩头的青丝,泛着笑看着生死搏斗的二人。

铿铿,长针和刀刃相抵。

萤火挑眉冷吟,“敢跟我抢生意?”

男子拉下脸不屑地哼道,“黄金万两,岂容你一个贱女人独享?”

“贱女人?”

“哼,玉曳飞针萤火,也不过如此。”

“是吗?”

恍惚间,萤火依稀看见身后的他笑得更浓了,红妆红盖头那片红色阴影下映射出的眉眼,看进去直叫人恨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