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痕摇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个问题也不需要他想明白,不管美少年还是美人儿,只要他家主子开口,他必当双手奉上。

花无痕在护送主子下山之后,山脚处又有两匹枣红色的快马朝花无痕这边疾驰而来,骑着马儿的是一席桃红衣衫的少女和一黑俊的少年。

二人勒住缰绳,双手抱拳,异口同声道:“师父。”

“红儿,嫣儿,随为师回谷。”

一挥马鞭,三匹快马沿着麓山小道飞奔而去。

马儿驶出京都城门的时候,慕容燕也正从偏僻的小街医馆走了出来,匆匆忙忙的步伐甚至撞上了路边的板车,冲力下被撞翻在地,慕容燕蜷缩着紧张地捂上腹部,生怕现在的自己出点什么。

“姑娘,有没有撞伤?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大夫。”车夫焦急地问着。

一听大夫,慕容燕像惊弓之鸟一般连忙摆手说不用,也拒绝了车夫的扶助,捂着肚子就跑开了去。

小步快跑的时候,耳边掠过呼呼的风声,在风中似乎还回荡着先前大夫的叮嘱声,“已有两个月身孕,但姑娘你有些气血不足,待我开几副补血安胎药给你,回家好生调养吧。”

慕容燕使劲摇着头,捂住耳朵防止大夫的声音窜进耳帘,奔跑着遗失在风中的表情幸福而又忧伤,奔跑着踏在脚下的道路清晰而又模糊。

也许一场风波之后,每个人都在寻觅自己的前路。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是回忆卷的最后一章

51

51、第十三回 涅槃 ...

云州,花都首邑,这里的雪季来得比其他地方要早一些。

纷纷扬扬的小雪落在地上不久就化成了雪水,慕容燕裹着破烂的披风艰难地行走在云州不知名的街道上,湿漉漉的道路让她的脚心一片冰冷,足弓起来每挪一步都需要费很大地劲,有时候必须扶着搀扶物才能保持平衡,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因为身子单薄加之裹了披风让她轻易地掩藏住了凸起的肚子,但是她却从来不知道怀孩子是这样辛苦的一件事。

想当初,知道自己怀了他的孩子之后,她是又惊又喜又害怕,那个时候连带想法也变得复杂而不可理喻起来,总想着不能放任着自己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且不说街坊邻居会怎么说她,未婚先孕这样的罪过她和老爹都担待不起,慕容家的名声、还有她和孩子命都有可能保不住,终于在彷徨不知所措的时候慕容燕大胆的下了一个决定,就是去花都找他,这样一来不用连累老爹,自己也可以不用浸猪笼,于是一纸留书,慕容燕紧随着慕容嫣的步伐也离开了京都的家,离开了年迈的老爹。

出来之后,才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不止没有足够的盘缠,连花都的气候也不曾了解过,这一路慕容燕都是跟着乞丐沿路乞讨才到花都的,可到了花都之后才发现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夜,已经在花都首府徘徊流浪了几日了,吃着残羹冷食,穿着别人丢弃的披风御寒,长此以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彷徨徘徊间,不远处传来一阵急躁的马啸声,声音才传来,街道上小贩们开始还在招揽客人的喊声也一并收了起来,摊贩们快速地收拾着自己的摊位,手忙脚乱间还时不时的张望,小本买卖的摊贩到可以卷了铺盖就撤,但是支起店铺的摊贩只得艰难的把铺子往街边移,大冬天的竟激起大家满头汗,小贩们不满地看着远处啧啧摇头道:“这些小霸王们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慕容燕怀揣好奇朝大家目光所及之处看去,未见到人影,那急促的马蹄声和扬鞭声早已吊起了诸位的心,一声清稚的嗓音从街角传来,紧随而来的是疾驰飞奔的黑色烈马,四人四马,由于速度快慕容燕无法一下看清楚几人的面貌,只见为首的是一女子,扬鞭飒爽,紫衣飘荡,身后紧跟的是三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只听其中一个男子挥鞭喊道:“紫衣,几日不见你的马术又精进不少啊。”

紫衣女子微微侧脸,凝眸一笑,道:“陶影照,你永远只能是本姑娘的手下败将,哈哈哈…”

那一抹笑婉转伶俐,那一袭紫衣映雪尤胜繁花绽。

四人四马飞快驶过,所留下的声影并未被人所留恋,相反地,看见人马驰过,大家紧绷的脸也渐渐回暖,卷好铺盖观望的小贩,移了店铺的商贩此刻又急急的恢复原状,一闹一折腾又是满头大汗。

缩在人群中的慕容燕突然想起,为首的女子似乎是叫紫衣,她没记错的话浮紫枫的妹妹也叫紫衣,尽管只是一个毫不相关的名字也让身处绝境的慕容燕感到了一丝希望,等人群散了差不多,慕容燕才问了其中一个小贩:“这位大哥你好,请问刚刚那个骑马而过的紫衣女子是不是叫浮紫衣?”

坐在菜篓前剥菜的男子听到慕容燕的询问,低着头侧抬了抬,瞥了一眼继而又低下去继续剥菜,边剥着边说,“姑娘一定是从外地来的吧。”

“是的,大哥。”

男子笑着轻颤肩头,“也难怪姑娘不知道,这四个人是花都远近闻名的小霸王,仗着自己的好出生就四处撒泼,可恶的很。”

“小霸王?那名女子也是?”

听到那女子,男子气愤地把手中的菜一甩,咬牙切齿的控诉起小霸王们的恶劣事迹,“那一马当先的紫衣女子便是王府禁卫军浮大统领的亲妹妹浮紫衣,号称‘紫衣倾城’,我呸,还不是一副仗势欺人的狗样。”

男子骂骂咧咧的形容让慕容燕觉得有些可笑,浮紫枫和他妹妹竟然会相差这么多,真是人不可貌相,一家人也可能是两家性格。之后,男子又连带痛骂了紧跟浮紫衣的三个跟屁虫,和浮紫衣对话的是陶影照是大都督的三公子,另外两个其中一个是花都最大花卉商苏记花卉坊老板的七公子苏流年,另一个则是江湖八派十帮中排名前三的逍遥门门主的首徒庄陌霆,四人皆为当地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整日混迹尽干些流氓地痞的勾当,这当街遛马就是每日清晨的必修课,尽管众怒难平,但谁也不敢去得罪那些权贵。

“大哥,你能告诉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他们吗?”

卖菜的男子用奇异的目光盯着慕容燕,心想莫非这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想要去出头,本能地想要阻止可脱口而出的还是他们的去处,“那些小霸王每日清晨都会在自在楼喝花茶,喏,转过这条街就能看到了。”小贩暴露在空气中的手指冻的通红,指了指街的拐角,这原本也和他无关,反正是举手之劳。

“谢谢你了大哥。”

慕容燕朝卖菜大哥鞠了一躬,裹紧了披风朝街边拐角走去,破烂披风下的羸弱身子在风雪中越发地让人怜惜。

自在楼。

慕容燕紧缩着脖子裹着破烂的披风走在自在楼的大堂中,尽管头已经低得很低了,但还是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鄙夷目光,慕容燕不知道清晨能来自在楼喝花茶都是些游手好闲的富贵人家,走着走着头不自觉地埋得更低了,在小二不屑地目光中,慕容燕被引到了三楼的贵宾雅间。

叩叩叩,小二谨慎的敲响了雅间的房门。

“滚进来。”

小二眉头紧皱艰难地扯着嘴角推开了门,小二在前慕容燕跟在后,站在后面的慕容燕只见雅间当中摆着一张红木八仙桌,桌上的茶水糕点撒了一桌,三个男子围着一个紫衣女子有说有笑,见不识相的小二进来,一男子甩了一把瓜子壳过来,吼道:“有什么鸟事,快说。”怒目横眉,一副败兴之相。

小二吓得浑身打斗,楞了半天才把慕容燕推到身前,颤颤巍巍的说道:“这位姑娘找。”说完,撒腿就跑出了雅间,等慕容燕回头时,小二已经慌张的把门给关上了。

那道门才关上,慕容燕的心就莫名的开始紧张,撺掇在袖口里的手下意识的覆上隆起的腹部。

“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才一回头,就被浮紫衣的右手掐住了下巴,撞上她辛辣的眼神,眸中泛起一片难色。

“我,我…”慕容燕结巴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见浮紫衣左手一扬,打了一个响指,原本安坐于桌前的三名男子便窜了过来,浮紫衣见识一把把慕容燕推到三个人中间,“大清早送来个大美人,你们有福了。”

三人围着慕容燕,猥亵的目光在她身上荡来荡去,三人之中不知道谁的手快速的从她脸上抹了一把,抹完就听见男人爆笑的声音,“虽然邋遢了点,但皮肤嫩过豆腐,美哉美哉。”

在四人的讥笑中,慕容燕陷入了尴尬,但她依旧没忘自己此行的目的,为了那个人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得先克服眼前的窘境,见三人不依不饶地围着她转,慕容燕火上心头裹在斗篷中的手出其不意的击出推开了其中一人,踉跄着步伐冲出包围圈指着浮紫衣喊道:“我是来找你的。”

浮紫衣轻挑柳叶眉,不温不火横过来一眼,“喔。”

指着浮紫衣的指头在颤抖,慕容燕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迅速收拢斗篷,手回捂腹部,低头沉声道:“紫衣小姐,我想知道浮紫枫的下落,如果你可以…”声音沉了下去远没有刚才的气势,“如果我可以带你去找他就好了,是不是?”浮紫衣一反常态的温柔起来。

那一脸温柔和浮紫枫有几分相似,这让慕容燕悬着的心顿时踏实了许多,连忙点头笑答:“是的。”

可那头的浮紫衣可是霸道惯了的主,难得有人在她头上动土又牵扯到了她哥哥,她的温柔正是爆发前的征兆,没预料的青花瓷杯被摔碎在地,浮紫衣暴怒地揪过慕容燕,恶狠狠地盯住她并用指头重重地戳着她的脸颊,“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打我哥哥的主意?”指头的劲一下比一下大,戳的慕容燕脸颊生痛。

“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

浮紫衣根本不听慕容燕的解释,系了活结的斗篷硬生生被浮紫衣扯落了肩头,慕容燕里面穿着初秋的薄装,敞开的衣襟口挂着一枚样式特殊的玉坠,眼尖的浮紫衣一眼就瞅见了那上面赫然醒目的‘夜’字,这无疑是火上浇油,浮紫衣才想去扯玉坠,反应尚灵敏的慕容燕抢先捂住了玉坠子,眼神里透着不容侵犯之意。

“夜哥哥的玉坠怎么会在你这贱人的脖子上,你给我从实招来。”

“你认识夜,他在哪里,在哪里?”

慕容燕只顾关心询问夜的下落,而忽略了此刻浮紫衣的愤怒,更忘了若不是她,这枚玉坠的主人早该是面前的紫衣女子了。

“不说是吧,你们给我捉住她。”浮紫衣轻扬下巴,那三个围观的兴起的男子接到浮紫衣的号令一人一手就把慕容燕钳制的不得动弹。

“这玉坠是属于我的,把玉坠给我。”浮紫衣一步一步逼来。

浮紫衣的手攀上慕容燕颈脖的一刹,在心底念头的强烈驱使下,慕容燕拱着肩头拼命挣脱,浮紫衣没料到慕容燕会如此挣扎,二人纠缠着跌倒在地,倒地的瞬间便听到慕容燕凄惨的叫声,浮紫衣这才发现自己倒在了她身上,而她身下的女子腹部明显的凸起。

“你,怀孩子了?”

慕容燕捂住腹部,凝着泪的眼眶隐隐地透着寒意,看得浮紫衣身子一震。

可在刹那间,森冷的杀气又朝慕容燕迫来,浮紫衣姣好的面容上邪恶浮现。

山崖的尽头,他们一步一步的逼近,笑得张狂而邪恶。

殷红的血路在积雪的山中蜿蜒,蜷缩着的慕容燕,一步一步爬向山崖的尽头,冻的发紫的嘴唇止不住的颤抖,冻的红扑的脸颊在逆光中蒙上了一层青黑色的阴影,恐怖骇人的瞳孔逼得无路可退的慕容燕直求饶,她满身鲜血的跪在浮紫衣的面前,不断地磕头,但依旧只看得见浮紫衣嘴角浮现的邪笑,浮紫衣的眼神始终停留在她的腹部,眼神里满是怨恨和狠毒。

“要么自己跳下去,要么…哼哼…”浮紫衣的声音如一道催命符,她身后三个男人阴鸷的面孔似笑非笑,一副抱臂赏戏的态度,直叫人咬牙生恨。

“不,不…要…”慕容燕死死地护住腹部,尽管已经血流不止痛到麻木,她也依旧守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希望浮紫衣手下留情,希望那三个男人能劝住浮紫衣疯狂的举动。

可是四个人之中没有谁乐意停止,于他们而言,这是一场猎人和猎物的游戏,猎物惊恐挣扎逃窜却又无法逃脱升天的过程才是最精彩的一出戏,他们等待着猎物束手就擒或者自我了结的最后瞬间。

不过有些人注定无法等待到最后,紫色的靴子踩在积雪里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一步一个脚印,浮紫衣邪笑的脸上散发着寒光,那浸满怨恨狠毒以及折磨人之后快感涌现的眼睛仿如地狱中的恶鬼修罗,冷艳灼热的目光灼烤着求救无门、逃脱无路的慕容燕,此刻的慕容燕就像是一只在虎口嘴边频死挣扎的小绵羊,只要老虎尖锐的牙齿再补上一口,小绵羊的喉咙就将彻底被撕裂。

仅仅几步的距离,浮紫衣走得很慢,这种缓慢反而给了慕容燕更大的压迫感,慕容燕不知道浮紫衣最后的决定,也不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如何,她在等,她还在期盼,而浮紫衣似乎不急,她很享受,在享受的同时还不忘思考自己要给慕容燕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终于,慕容燕感觉到自己额头的冷汗正顺着面颊流淌,渐渐浸湿了衣襟,她浑身冷得出奇,她全身的力量一点一点的被耗尽,意志一丝一丝的被消磨,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再这样下去,她的结局只会是——死,且死得很惨。

慕容燕支撑在雪地上的手掌慢慢撑起,僵硬的手指触到冰冷的雪,抓在掌心的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融。她眼神惊恐,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浮紫衣,浮紫衣看到慕容燕的举动,冷冷的勾了勾嘴角,“你以为我会给你逃的机会?妄想,给我去死吧。”

慕容燕面门迎来浮紫衣的一脚,紫色的靴子在洁净的面庞上留下了一道深印,慕容燕顿感身子腾空而起,在空中急速的翻了几翻,然后视野开始摇晃,身子如雪球一般朝无尽的深渊滚去。

山顶传来浮紫衣尖锐的笑声,这串笑声震得慕容燕的心淌血,刹那,周身都安静了下来。

原来,她离这个世界已经越来越远了。

原来,她不仅找不到夜,甚至连他们的孩子,她自己的命都无法保住。

原来,她此刻已经一无所有了。

早已痛麻木的腹部一时间竟传来阵阵刺痛,殷红的血液在山崖间迸发蔓延,沉睡的失去知觉前,慕容燕隐隐地听到一声温软在耳帘边响起,“我叫夜,黑夜的夜,你要乖乖地在家里等着我来接你,燕子…”

雪染血色,她失笑的预判未来。

错置的时空,她彻底坠进黑暗。

夜,你知道吗?

孩子在我肚子里,我好安心,真的好想去到你身边,什么都不再去管,只要去到你身边。

可是,夜,我来找你了,你可知道?

等你发现的时候,可会来寻我回去?

要是时间能一直停留在

51、第十三回 涅槃 ...

那三天三夜就好了。

他给的誓言,在雪花飘舞的瞬间散落;她对他的遥盼,在一场无法醒转的宿命中轮回,雪花覆盖满她血色身躯之时,涅槃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回忆卷到此结束

下一卷 花都卷(下)几回魂梦与君同

咱认为此卷相当精彩,除了夕拾之外,某个人的表情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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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一回 一戏紫衣 ...

七年间的记忆,在几个眨眼的瞬间便可回忆个遍。

那些至关重要的人和事件一一浮上心头,仿佛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触手可及,摒去喧嚣,把自我带回不可重来和复制的时间和空间,就像是做了一个漫长而又惊心的梦。

可只要一睁开眼,梦中人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眼前消失,哪怕你趁着虚幻影像消失前伸出手去想要留住,指间抓住的也只不过是一片虚无,摊开掌心,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甚至抚上平坦的腹部,也丝毫感觉不到这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孩子,不再隆起的腹部再也摸不到偶尔凹下去或者凸出来的孩子的小手或者小脚,而唯一能记住的,只有失去时候的痛。

在虚幻和现实中走了几遭,萤火差点分辨不出,此刻的她是身在何处,握着杀人凶器的手把腹部的衣衫捏得紧紧的,血液里无法抑制的冲动一波一波的冲击着她的神经考验着她的忍耐力,好在一只手还可以握着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的麻醉自己。

“弟妹真是好酒量呢。”耳边不断传来素淡的称赞声和劝酒声。

对于这些,萤火只是机械的重复一个动作,就是在素淡斟满酒之后然后一饮而尽,再之后的对话都是模糊不清的,下肚的酒也变得寡然无味,好在,好在,还有一个能刺激她感官的人呆在她的身边。

“喝醉了,本王可不负责带你回去。”耳畔飘来夕拾好听的低语。

萤火低头闷笑,笑得身子颤抖不已,“你还不知道吧,我从未喝醉过呢。”灵动的眸子中滑过一丝犀利,接着又饮尽了一杯酒。

意外的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

萤火侧脸看去,看到的竟是浮紫衣洋溢着青春之美的笑脸,笑靥如花,在萤火看来那是相当刺眼,难道这个女人一点都想不起她了吗?难道从她手中流失掉的性命就如此不值得被记住?她凭什么摆出一副很幸福很愉悦的姿态,她又凭什么可以逃脱内心的谴责,如果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在意,或者理所应当的忘记了所有,那这个女人一定是个恶魔,一个无心无情的恶魔。

“这个,是夜哥哥让我特意从云州取来的天香引,说是逸王殿下很需要呢。”浮紫枫灿笑着拍拍桌子上雕工精美的盒子,而后小心的拿起来递到萤火面前,“天香引,我就替夜哥哥交给你了。”

浮紫衣仿佛以一个女主人的身份把一个属于醒夜的珍宝交到萤火手里,璀璨的眸色里溢满了满足和炫耀之情。

素淡欲给萤火再次斟酒,可出乎素淡的意料,这次萤火轻巧的移开了酒杯,无酒的酒杯被萤火葱白的指尖空握于半空中,低眉垂眼笑笑着细细打量着酒杯上的花纹,“你凭什么代替他给我?你难道是他什么人吗?”一言既出冷却了活络的氛围,含笑的眉眼时不时的瞥向醒夜,却从未在他身上多作停留。

醒夜无时无刻都在等待萤火的目光,而浮紫衣愉悦的心情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甚至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蛋更加红艳了,她颔首故作害羞状,娇嗔道:“我现在还不是夜哥哥的什么人,不过,不过…”浮紫衣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在场人都明白她后话的意思。

萤火抬眼,视线终于停在了醒夜身上,与醒夜对视的眸子带着一丝迷雾和慵懒,微卷嘴角,萤火好奇地问道:“浮紫衣,浮姑娘,被大家盛赞为‘紫衣倾城’,何故这样的美人迟迟得不到睿王殿下的承认呢?”

醒夜的眸色不见丝毫波澜。

于是萤火接着说道:“哎呀,女人的青春可是很短暂的,一耗就耗没了的,莫非睿王殿下真的要耗到‘紫衣倾城’人老珠黄的那一天吗?”说着,萤火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余下的人都顿时僵在了那,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凝集了起来,浮紫衣的脸更是从灿笑沉到阴冷。

栏杆外的天,也像接到了指令一般随之暗沉下来,一大片游弋而过的阴云笼罩在春日楼之上,而醒夜的脸则完全沉进了这片阴影里,他清澈透亮的眼睛也一同沉进了阴影深处。

“不会的,夜哥哥不会那样对我的。”浮紫衣眼巴巴的瞅着醒夜,嗓音里夹杂着三分安慰三分侥幸三分期待与一分笃定。

“你倒是给个准确答话啊,没见紫衣倾城姑娘还在期望你吗?”萤火的声调中却是满满的嘲讽之意,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醒夜不好过,就是故意让他难堪。

“睿王府的正妃位只会留给她。”醒夜开口的声音平静,没有一丝语气的起伏,与萤火对视的目光没有半点闪躲,眸中的纯粹和真挚就和那时候一模一样,七年来从未动摇过。

“她,是谁?”萤火慢慢有深意的微笑说,明知道醒夜说的那个‘她’不是浮紫衣。

阴云适时的游弋而过,又是一片明媚。

醒夜好看的眉眼从阴影中凸显而出,他抬起脸居高临下看着萤火,直视进心的目光像要碾碎什么一样,有那么瞬间萤火想要收起伤害人的心态。

“啊,呵呵,夜哥哥总是这样假装正经…”打破沉默的竟是浮紫衣,她一边给醒夜斟酒一边缓解刚才的窘境,心知肚明的答案在众人面前□裸的被揭出来,浮紫衣可受不了,给醒夜斟完酒,浮紫衣索性起身,给素淡、夕拾甚至萤火都斟上了一杯酒,走了一圈回到原位,浮紫衣举杯朝大家道:“来,我敬大家一杯。”

素淡嬉笑着和浮紫衣碰杯,酒杯来到夕拾面前的时候,萤火抢在夕拾之前夺过了酒杯,把酒杯里的酒朝身后一倒,然后把自己酒杯里的酒也倒了出去,沉静的看着浮紫衣说:“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敬酒的啊?”

“呃…”一言迫得浮紫衣臊红了脸,牙齿死死的咬上樱唇,她没想到逸王的王妃会如此针对她。

“在座的都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说着话的时候,萤火的目光漫不经心的飘到浮紫枫身上,显然,浮紫衣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哥哥是睿王的侍卫统领只能靠边伺候着,而她浮紫衣既不是睿王的妻妾又没有高贵的出生,何以能和他们同席而坐,她就是要她狠狠地出丑。

窘迫的站着的浮紫衣,脸一阵青一阵白,僵硬地抽着嘴角,樱唇嘟得老高,视线投向浮紫枫又投向醒夜,无声的求救,可似乎没有谁愿意在这个时候出来给她撑腰解围。

而萤火的视线也一直留在醒夜身上,她就是要看看,她刁难浮紫衣的时候他会不会挺身而出,为可能出现的结果,萤火脑子里甚至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如果醒夜帮浮紫衣解围她会如何,没有解围又如何…

在醒夜表态之前,萤火的视线扫过了众人,醒夜身后的严烈已经吹胡子瞪眼了,只差跳出来为浮紫衣鸣不平了,反到浮紫枫看不出什么表情;而素淡一脸邪笑,似乎他等的就是这样的好戏;素淡身后站着的雪里红也是一脸鄙视之态,慕容嫣虽然没有表情,但是握着剑的手紧了紧,这样的细微动作也落进了萤火之眼,看得出,她姐姐对于她的行为并不认同;这么多人的表情,萤火都看在眼里,而她唯一没有去观察的便是夕拾的表情。

浮紫衣持杯的手因为僵硬了太久,而导致酒杯微微倾斜,酒稀稀拉拉的洒落下来,紧要时刻,醒夜的手轻触上浮紫衣手中的酒杯,点点力道足以稳住浮紫衣动荡的心,而后醒夜压低嗓音道:“紫衣,是我的义妹。”

醒夜专注的口吻,疏导了凝滞住的空气。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既点名了浮紫衣的身份,又撇清了和她的纠缠关系,这是他对自己说的,同时也是对萤火说的。

虽然有醒夜解围,可是浮紫衣一点也不想领情,与其被说成是义妹,她宁愿一丑出到底。

“是我的玩笑开过了。”萤火主动自罚一杯,喝着酒的时候她觉得心里莫名的舒坦了许多,只不过浮紫衣一脸不甘的模样让她很快就收起了舒坦的心情。

举杯斟酒间,他们的眼睛动着各自的心思,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点破好不容易缓和起来的气氛。

“逸王妃,现在紫衣能敬您一杯了吧?”

也许浮紫衣注定是个例外。

在得到醒夜‘义妹’称谓之后,她便堂而皇之起来,反正有什么事义兄总得担待着,别人给她的难堪,她总是会在最快的时候还回去,就算对方是逸王的王妃也不例外。

萤火很有风度的递过酒杯,笑着接受浮紫衣的斟酒。

酒壶里的酒拉出一条细长的水线,准确无误的泄进酒杯中,酒满之后,浮紫衣爽快的先干为敬。

在几句夸赞之后,浮紫衣抬眼正视萤火,慢慢说道:“紫衣很早就听过王妃的大名了,早在王妃还是尚书府三小姐的时候,那诗画双绝的功夫还真不是盖得呢,紫衣也略懂诗画,但实在不敢在王妃面前班门弄斧,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一睹王妃的风采,不知道王妃是不是能赏脸给紫衣提几行字呢?”

闻言,萤火微微皱了下眉,她哪里会什么吟诗作画啊,杀人还差不多。

“改日吧。”

浮紫衣好像料到了萤火的拒绝,所以她并不急着让萤火答应,而是把话题转给了素淡,只见浮紫衣机灵一笑,举杯敬了素淡一杯酒,“听闻硕王殿下府邸内藏有很多名家的诗词书画,想必硕王殿下一定也对逸王妃的墨宝很感兴趣吧?”

素淡此人就怕没戏可看,一旦有戏上演,他总是会鼎力支持,“嗯,紫衣倾城果然有一套,连本王喜欢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浮紫衣抿嘴浅笑,流转的目光中轻瞥过萤火,一种奸计得逞的快意渐渐衍生出来。

“来呀,笔墨伺候。”素淡让掌柜上了笔墨之后,才转来询问萤火的意见,“弟妹,不会连本王的面子都不给吧?”

萤火一笑,把盯着酒杯的眼睛转向栏杆之外,栏杆台上摆放的花瓣在微风中轻颤,欲落欲坠,就像精心策划的谎言在拆穿前做得最后挣扎。

掌柜已经摆好台,笔墨纸都已经上齐,只等主角上场一展身手了。

很不巧的事实,刚才游过去的阴云又再一次袭来,在里面往外看,阴影笼罩之处还是一片平静的黑,但是在黑暗中此起彼伏的情绪只有萤火才感觉的到,甚至连慕容嫣轻微蠕动的唇瓣,她都看得一清二楚,难道她的姐姐是在担心她要如何应对?

轻笑不出声,萤火转头向身旁的夕拾看去,目光扫过夕拾的睫毛、鼻尖、苍白却好看的唇,最后目光转回夕拾的眉眼,他看上似乎很笃定,像从很早之前就酝酿好的笃定,他信任着她。

可她,却无法信任自己。

“去吧。”茫茫然之际,夕拾忽然与之对视,出口的音调像栏杆外刮进来的微风,轻轻吹落她飘起的心,让她在茫然无法抉择的时候定下心来,他在告诉她,去吧,用你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这个局面,倘若不济,还有他在。

萤火手持笔,一滴墨滴在白纸上,泼溅出一种奇异好看的墨花,看着白纸上唯一一点墨色,萤火突然表情凝重的说:“白纸黑墨,若绘出的是繁华盛世的美景也就罢了,若绘出的是腐尸饿殍的惨烈景象,试问,人们还会争相欣赏吗?”

对萤火突然问出的问题,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萤火想了一下,然后微笑着搁下笔,“诗画、附庸风雅什么的,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吧,既然紫衣倾城那么想见识本王妃的能耐,不如,今个儿就玩个新鲜花样吧。”说着抽出那张只滴了一滴墨的白纸,走到浮紫衣面前把白纸递到她手上,“可否请紫衣姑娘拿着这张纸走到屏风那边,然后在把白纸展开呢?”见浮紫衣一脸迷惑,萤火又补充道:“把这个墨点露出来即可,或者你可以再找一个人帮你拉开这张纸。”

虽然浮紫衣不知道萤火想做什么,但还是拉上自己的哥哥应了这个要求,屏风距离八仙桌两丈多的距离,浮紫衣和浮紫枫一人一边,拉开了白纸,而那个墨点正好在纸中央。

萤火招来掌柜把摆纸墨笔砚的台子撤了下去,在八仙桌和屏风间唯一的障碍物被撤了去,萤火背对着众人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匕首出鞘,寒芒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