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记得,葵那次说,陶战手下有三十万兵马,而他只能调动十万兵马,其余二十万不知所踪或者无法调动,难道这无法调动或者不知所踪的二十万兵马中有一部分会在这个雷大升手中?那么,几个暗卫早早消失就是为了这件事?也就是说,夕拾的花都行,天香引不过是个借口,笼络兵马才是他的目标…

先前的条件是多少兵马?而雷大升的言语闪失又让夕拾多得了一万骑兵,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谁刻意设计好的呢?

尴尬的氛围持续了不算长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夕拾握住萤火的手,他的拇指不断摩挲着萤火的肌肤,表面上气定神闲,可萤火却在轻瞥一霎间,看到了夕拾深邃的眸子中散发出来的笑意,高处不胜寒的笑意,无人所能企及的笑意,一切尽掌握其手的笑意。

陌生而又遥远。

让人无法亲近而又怯意纵生。

掂量了几番,夕拾终于婉转了口气,转过身对雷大升说,“既然雷将军有如此诚意,本王又怎好拒绝呢?请——”

“王爷请——”

这种氛围,萤火始终插不上嘴,她只能在旁不明所以地看着,正如她对夕拾说‘如果你不嫌弃我只会杀人的话。’而夕拾的回答则是‘只要你在我身边陪着、看着、不离不弃,就好。’

他外露的情绪和深埋的心机,全部都深不可测。

也许就算花上一辈子,萤火也觉得她未必能看透全部的他。

不过即便如此,又如何呢?

75

75、第九回 圣旨令 ...

和雷大升的谈话并未持续多久,一杯茶几句话的功夫。

然后萤火便随夕拾一行人去了别家客栈落脚。

客栈内。

小刀和诗守在门外,冷锋落月隐则在里面向夕拾汇报着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所收集到的情报。

首先站出来的是双生子中的一位,在他开口之后,萤火也一直以为这个人是落月,就在他说到南门脱困之际,萤火才反应过来,这人原来是素淡口中的神箭手冷锋,如果真如此,下次他真该背一副弓箭在身,这样她就再也不会搞错他们两个了。

据冷锋说,就在他们脱困之后,冷锋并未花多大气力就夺过了官兵的追捕,为何如此容易脱身?一来是因为冷锋本身功夫就强过他们许多,二来,在葵的示意下,大部分官兵都冲着浮紫枫他们去了。

说起浮紫枫,萤火便想起来还在都督府昏睡的醒夜,浮紫枫和严烈在外对敌,若葵的目标真是几个王爷,不知道醒夜的处境会如何?

萤火不由地担心起来。

萤火闪烁的目光躲不过夕拾犀利的眼睛,在冷锋汇报完之后,夕拾还不忘多问了一句,“睿王情况如何?”

萤火攥紧了手,心里猛点头,她就是想知道醒夜是不是安好。

“回王爷,属下脱身之后曾回过都督府探查,但是并未发现睿王的行踪。”

“也就是说尸首和活人都没见到咯?”

“是,王爷。”

等冷锋确定回答之后,夕拾转头看向萤火,“安心了!”语气似是询问又夹杂些不满。

安心了?

这叫什么安心,没有不死不活的顶多是个下落不明,有什么好安心的。

萤火撇撇嘴,欲言又止。

“以他的武功,没几个人能奈何得了他的,放心吧。”这次夕拾说得很确切。

也是,连夕拾都知道醒夜的武功很厉害,她似乎真的没有担忧的必要。

七年前,醒夜杀掉上一任萤火的时候,她还不知道醒夜究竟有多厉害,但等自己深入暗花流之后,她才恍然大悟,原来醒夜在七年前已经那么厉害了,所以夕拾说得没错,能动他的人,已经很少了。

如此一来,萤火忐忑的心也好安生了。

见萤火不在撇嘴一脸忧色,夕拾把目光投向了落月,道:“继续。”

“回禀王爷,陶战的右翼军已经投靠硕王了。而…”落月顿了顿,眼神不安的瞟了瞟夕拾,见自家主子无声无表情之后,硬着头皮说道:“左翼军不知去向。”

说完还不等夕拾开口,落月立即单膝跪地,“是落月办事不力,请王爷降罪。”

沉默很久。

叩叩叩、叩叩叩,传来指头敲击桌面的声响,夕拾单手扶额,另一只手断续的敲击着桌面,似是在思虑着什么。

“请王爷降罪,落月甘愿领罪。”

“咳咳…”扰人不安的咳嗽声随之传来,现场的气氛随之陷入冷寂。

“王爷…”几个不同的嗓音齐声脱口而出。

夕拾泛白的手掌摊开在空中,止住了众人的忧虑,“落月,去给本王熬一碗药来。”

只是熬药的惩罚,这对落月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恩赐,再次行礼之后,落月便急急告退。

落月退出之后,屋子里只剩下四个人。

夕拾扶额的手一再地揉着太阳穴,似乎几声咳嗽就费了他一大半气力一样,苍白的唇色仔细瞧去竟有些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不好的消息导致他神伤,从而引得虚弱的身子不堪承受。

此状,让屋子里的气氛再次凝滞。

隐嚅嗫着,还是开了口,“王爷,江州有消息传来。”

夕拾指尖曲曲,连声音都懒得发出了,以指代声让隐说下去,他倒要听听,今日还能听到什么让他惊诧的消息。

隐并未多说什么,而是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卷明黄的卷轴递到夕拾面前,这时萤火才发现那并不是纸质的卷轴而是绸制的卷轴,明黄的绸缎背后还绣着飞天的盘龙,即使没见过,萤火心里也顿时咯噔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帝盖了玉玺印的圣旨?

夕拾扯过圣旨,并未有想象中接圣旨该有的慎重和庄严,卷轴散落下来,夕拾一眼扫光了上面的内容,不看圣旨的内容只看夕拾的表情,沉重中带着一丝蔑视,蔑视中有透着一股不屑。

快速地浏览完,手腕一抖,散落下来的卷轴一端跳跃出一段好看的弧度,原封不动的回到夕拾之手,明黄的卷轴被捏在掌心中,白皙的手背上可见青筋凸显,足见捏紧的力度。

夕拾压低了眉头,冷笑道:“又要来一场鸿门宴是吧,哼哼…”

不明所以的萤火,她的目光在冷锋和隐身上转了几个来回,面无表情的二人无法给出她想要的答案,而她又不忍去看夕拾惨淡的表情,按照夕拾刚才的那一句话,她想着那圣旨上写得内容一定不是什么好话,若是鸿门宴的话,那必定只有会面才能摆此一宴,莫非…

“这种把戏也耍不腻,呵呵…”圣旨在手中一起一落的掂着,吊起的嘴角划出一抹诡异深邃的弧度,舔舔无色的下唇,夕拾以一种难得清朗的嗓音命令道:“你们下去准备着,明日起程,赴京。”

赴京?

要去京城了?

夕拾的决定让萤火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去京城了。

京城,她出生、成长的一座城,那里留下了她多少青葱的回忆。

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连回家的心情都变得无比复杂起来。

才一转眼的功夫,冷锋和隐已经退出房间,空落落的屋子只余下他二人。

夕拾轻悄悄地靠过来,轻声细语地唤了一声,“燕儿…”

“恩?”萤火转眸,明媚一笑,跳脱出思绪之后,首先想到的是那一片无色、微微颤抖的唇瓣,“你感觉怎么样?”说着的时候,手已经轻柔地抚上夕拾的背脊,一下一下,极轻极柔地抚摸着。

“没事啊。”夕拾同样回以微笑。

怎么会没事呢?自从服过天香引之后,这一段时间内他都没有按时服药,一副天香引就算是神丹妙药也不能根治好他的病,不吃药病病情就会起伏不定。

揪心的咳嗽声又传来了,萤火皱着眉抚着夕拾的背,愠怒道:“你看你,都这样大了,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夕拾柔美一笑,抓住萤火抚摸脊背的手,紧紧地握住,拇指随着掌纹一路摩挲,“刚才不是已经叫落月熬药去了嘛。”还怕萤火不放心,又摸摸她的脸,“真的没事。”

“没事?”萤火歪着脑袋打量夕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夕拾刮了刮萤火皱起的鼻子,俯身其耳小声道:“燕儿都还没未为我诞下小小夕拾,我怎么会有事呢?”

一语臊红了脸,每次到关键时刻他都一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样。

“你休想以此打发我啊。”萤火不甘的扳过夕拾的脖子,定定地注视着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很害怕他有点什么事,尽管是小小的咳嗽声也会搅得她心神不宁。

夕拾咧嘴开怀一笑,竖起三根手指头,“要不要我发誓啊?”散去尘雾的眸子,晶晶亮,还透着一股子邪逸。

“哼。”萤火假装生气地按下夕拾的指头,心疼地揉着那白得惨淡的指头,“发什么誓,你要是以后再骗我,我定不轻饶你。”

“好好好。”夕拾向听话的孩子一样,使劲地点点头。

看着夕拾听话的模样,萤火欣慰不已,不过欣慰归欣慰,她还是想知道圣旨上的内容,“那个…”想问却不知道怎么问,萤火指指圣旨。

夕拾毫不含糊地把圣旨塞到萤火的手里,是什么内容他懒得复述直接让她看。

萤火小心翼翼地展开圣旨,在展开的过程中心情抑制不住的激动,这圣旨一般老百姓几乎是见不到的,就算朝中大臣接旨哪个不是三跪九叩、顶礼膜拜的接旨,而此刻她随随便便就能自己翻看圣旨,说不激动真是假话。可这一阵激动在看到圣旨内容之后,就完全沉了下去。

罗里吧嗦了一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之类的话之后才进入正题,内容很简单,一句话足以概括,大寒之日乃太妃寿辰,让朝臣四方来贺。

“太妃是?”

“硕王的母妃,先皇的淑妃。”

“原来那家伙的母妃还活着啊?”不经意地开口,萤火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捂口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生怕揭了他的疮疤。

夕拾淡笑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活着,也比没活着好不了多少。”一言道尽后宫残酷争斗的事实,尤其是别人的孩子登上了皇位,在其他妃嫔殉葬之后为了自己的家族和孩子还要苟延残喘地活在那个冰冷无情的后宫,其实比死好不了多少。

“先皇淑妃真幸运。”萤火不懂宫廷斗争,在她看来,夕拾的母妃和醒夜的母妃都早逝之后,素淡的母妃能活着绝对是很不错的运气,殊不知…

夕拾摇头的幅度更大了,叹息道:“把母后和母妃一视同仁,那只不过是皇帝假仁假义做给世人看的一个幌子而已。今次也不过是打着太妃寿辰造的另一个幌子而已。”他忽然很想看看素淡接到这一纸圣旨之后的表情,想象中应该会很有意思才对。

“那我们不去不行吗?”

“不去?”

“为什么?难道只因为圣命难为吗?”

“不光如此。”

“皇帝能扮孝子,本王又何乐而不为呢?况且…”夕拾擦擦鼻尖,神秘一笑,“况且,此次进京一定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发生,本王可不想错过好戏。”

“不是说是鸿门宴吗?”

“正因为如此才非去不可。”

“而且,硕王得了陶战的右翼军,他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京呢。”

“恩?”越说,萤火越糊涂了。

夕拾无奈地揉揉萤火的脑袋,暗想,杀人功夫一流的杀手似乎在某些方面缺一根筋啊,不过这点却让夕拾很是喜欢,撩起一缕发丝拂过面颊置于鼻尖细细地闻开来,幽香扑鼻,这种香气总能让夕拾神清气爽,之后又贪婪的吸了几下才缓缓开口道:“陶战的右翼军有十万兵马,加之风都大都督是素淡的嫡系,他手下有二十几万兵马,这样一来,硕王麾下便有三十几万兵马,和驻京的兵马几乎持平,若这一场仗打起来,胜负还真是难分呢。”

“雷大升手里是不是也有十万兵马?”

才说这女人缺一根筋,这会儿又不像了,夕拾食指竖在唇间,“嘘——”

萤火紧张的四处张望,没发觉什么动静,何以夕拾要噤声?不过他说噤声就噤声吧,于是萤火踮起脚尖,贴上夕拾的耳朵,手还挡在唇边,很小声很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真的?”夕拾的突然的出声吓得萤火身子一怔,死命地拍着胸口才让心跳得不那么快。

“是真的。”萤火把那日在春日楼葵和她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给夕拾听,夕拾听着,一会蹙眉一会撇嘴,起伏不定的情绪让萤火猜不透夕拾在想些什么。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进京了呢。”表情丰富变换之后,最后定格在淡然的轻笑上,微卷的嘴角,微颤的睫羽,组合成一张完美的脸蛋,配合上他指尖暖人心的温度,这些全叫人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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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十回 赴京城(上) ...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那章jj抽风显示了该章超过了六千字,其实不是的,那章只有四千字,所以翻过一页只有一段,实则内容并没少,以后亲们可以以更新字数栏显示的字数为准,jj不定期抽风什么的就无视它吧。

旷野的风吹得肆意,吹得火堆呼哧呼哧作响。

手起刀落,一滩鲜血飞溅而出,浇上火堆,窜起的火苗瞬间被熄了下去,人头就和车轱辘一样在地上乱滚,洁净的面孔沾染上泥屑之后,根本无法分辨出谁是谁。

一刀接着一刀,一个一个的人头朝某个方向聚拢,堆砌成了一座小山。

鲜血挥洒,戾气弥散,整座军营陷入一片无望的荒芜境地,里面刮起的风除了寒冷还是寒冷,让静立的士兵们全部掉入了一座封闭的窟窿,除了臣服便是身首分离。

“不为本王所用者,便是如此下场。”素淡苍凉虐厉的嗓音席卷了整座军营,战栗地穿进每个士兵的耳际,久久挥散不去。

数万将士大气不敢喘一声,仿佛这一刻这些人都冻结成冰了一般。

死亡的气息无声地蔓延着,看着一向嬉皮笑脸的硕王殿下一个一个砍了反对者的脑袋,在手起刀落的一霎,那张嬉笑优雅的面庞浮现的只有暴戾之气,流光溢彩的瞳孔漫射的只有凛冽的杀气。

素淡登上将军座,被鲜血染红的刀刃高举在手,挥刀直至众士兵,“还有谁想尝尝本王手中的快刀?”泣血的刀刃,在夜风中战栗的低吼。

一眼望不尽的军队,悄无声息,寂静一片,没有人敢出声,没有人再敢反对。

雪里红见状,很是适宜的站在众人面前,高举右拳,向天盟誓道:“誓死追随硕王殿下。”

一语打破静寂,而后潮水般的誓言声此起彼伏的传来。

——誓死追随硕王殿下。

喊声动天,震彻心扉。

素淡以砍了陶战右翼军所有参将的代价换来了这十万军士的誓死追随,素淡砍下去的每一刀,甚至砍落的每一个人头,隐在暗处的慕容嫣都看得一清二楚。

平常表情丰富的人,在剥夺他人性命之际,表情单一的让人胆颤,慕容嫣知道,素淡一旦认真较劲起来,那股子深埋在心头的气力是谁也无法估量的。所以比起冷酷的素淡来,慕容嫣还是更乐意和那个嘻嘻哈哈的硕王打交道。

慕容嫣记得很清楚,素淡是有洁癖的主,以前在硕王府时,有一点点茶水滴到衣衫上,哪怕是再不起眼的角落他都会去换一件新的衣衫,如今血色溅落在锦袍上,他不但没有嫌弃,反而看得久久回不过神来,在火光映照的殷红中,素淡笑得惨淡而寂寥。

原来越是嘻哈的人,悲伤起来越是惨淡。

一纸圣令就轻易揭掉了他的伪装,那些忧伤和暴戾在迸发之后久久收不回去,随着素淡一明一暗的身影,全部遣散在暗风中。

一望无尽的空地,黑夜从人身上拉出的影子就好比权势从人心底拉出的欲望一样长,长到望不到尽头。

尽头的那段,拴着他母妃的性命,还有整个家族的命运。

七年前,太子继位,皇后理所应当的成了皇太后,而势力不是最出众的淑妃作为唯一存活下来的先皇妃嫔得以进封太妃之位,表面上是地位得到了提升,实则是走进了一个跨不出的牢笼,牵制自己的同时还牵制了她的儿子以及家族。

如今,皇帝一纸诏书为太妃庆生,素淡怎么能闻不出里面的阴谋之味呢。七年前,睿王中伏被杀手一路追杀才狼狈中逃回属地,无家族依靠又无争斗之心的醒夜,根本不足为惧;逸王最惨,朝露宫三尺白绫悬、罚帝陵三月独守丧,废了贵妃、抑制了贵妃身后的家族势力更是意外地让逸王染上不治之症,如此遭劫之后,就算有反叛之心,短时间内也必定无作为;而最后剩下的便是硕王,家族势力基本得以保存,这恐怕要归咎于硕王一直以来偏好男风的关系吧,没有妻妾、没有子女,若不是如此恐怕皇帝早就等不及下手了。

七年之后,万事俱备,于是皇帝又打算上演御花园的那一出戏了,这一次,应该不会再让谁能轻易逃脱了吧…

慕容嫣虽对皇权之争没有太大兴趣,而且多年来看素淡也不怎么顺眼,但她实在看不过那好色皇帝的作风,他的皇权总是在强抢女人的时候才拿出来显摆,朝堂正事、民生社稷皇帝压根不关心,就冲这一点慕容嫣也认为皇帝没有坐在龙椅上的资格。

退一万步来讲,即使不是素淡,也定有其他人挺身而出;况且,除了好男风外,在慕容嫣眼里,执掌江山,素淡定必比皇帝更加合适。

害怕素淡此刻会因为担心母妃安危而产生太过急功近利的想法、担心素淡在紧要关头会极端处事,各种担忧害怕的心情浮上慕容嫣的心头。果然,士兵散去之后,慕容嫣就发现,在空地的尽头,一个飘忽的身影萧瑟地矗立在寂夜冷风中。

“换上吧。”慕容嫣递过一件干净的衣衫。

人影看了看递来的衣衫,是他一直偏好的绛红色,看到这种色彩,他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出的便是人头落地的瞬间,鲜血四溅的画面,夺人性命很简单,但忘却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嫣儿,你说他们是不是该死?”

慕容嫣把衣衫披到素淡肩头,很冷淡的说了一句,“都已经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呢。”

“本王还以为嫣儿你会说,硕王因涉及杀人事件,我现在要以六扇门捕头的名义逮捕你呢。”没等说完,素淡就发笑起来,笑得苦涩又不自然。

“别硬撑了。”这笑话在慕容嫣看来一点都不好笑,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很假。

“本王没有。”

除了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嘴硬也是他的拿手好戏。

“这样的杀戮,你难道不怕…物极必反吗?”

“要是都反了,本王就一起杀个尽兴。”

“要是让你杀尽兴了,这一趟花都不是白来的吗?”慕容嫣一边嘲笑着,一边帮素淡把外衫套上,套好之后,啪的一掌打到素淡的后背,“现在我们有足够的兵力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堂堂硕王因为杀了几个叛变的人就害怕了,我可第一个要看不起你哟。”说完又是一掌下去,对准了腰眼,一掌击出正好被素淡截住,一拧一带,慕容嫣被拐带进怀,素淡巧手朝慕容嫣腰际一拧,慕容嫣的身子本能的上拱,面颊擦着素淡的面颊,擦出一阵火热,素淡趁机贴上慕容嫣的耳垂,“好你个慕容嫣,跟本王又没大没小起来了。”

“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慕容嫣手肘一顶,顶上素淡的腹部,素淡依势一弓腰,慕容嫣趁机转过身来,起手就是一掌,当头劈下去,“我以为王爷早就习惯了呢。”

单手护顶,一攻一守,二人呈僵持装,绕过手肘见慕容嫣一脸认真的模样,冷面冷眼的素淡忽而诡异一笑,语气极其暧昧的说道:“所以从很早之前,本王就看中了你。”

一句话扯出万千牵连,牵连的时间,远得二人都记不清具体年限了。

素淡总是忘不掉,那一年御花园外的空气终于不再是充斥着血腥味,劫后余生他贪婪地呼吸着,夜风拂面,送来一阵槐花香,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竟然在槐花树下看到一袭如火的桃红,好一张妩媚的容颜,然后他听到花无痕对着那席桃红喊了一声‘嫣儿’,妩媚的身姿配上妩媚的名字,这不就是他一直等待的人儿吗?

为了那倾国倾城的一笑,素淡等了三年,三年之后,花无痕亲自将慕容嫣送到硕王府之时,素淡记得很清楚,慕容嫣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王府请不起大夫吗?”一脸傲慢之姿,完全不把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放在眼里。

“何解?”

“就是说你眼睛有毛病,要是没钱请大夫,我给你。”慕容嫣说着便甩出了几张银票,花花绿绿的银票飘舞在空中,落下的时候竟和雪花一样美,银票飞舞的瞬间,那是一张气鼓鼓不服输的脸,桀骜生姿,见到这样的脸,素淡一下子就感兴趣起来,不觉在心中感叹这三年真是没白等,就算眼前的人儿和王府中的美少年是不一样的身份,他也觉得很值得。

几年来的追追逐逐,隔三差五就把府邸搞得鸡飞狗跳,每次素淡设计要宠幸于她之时,她总能想出稀奇古怪的招数来应对和逃脱,她的叛逆和不尊,让素淡觉得,府邸那些卖相好的美少年就和木偶一样索然无味,玩久了一点新鲜感都没有,而从慕容嫣来了之后,他们一起上演的戏,让彼此都乐此不疲。

虽然,两年后,慕容嫣按照他的计划和雪里红一起被安排进六扇门替他收集消息,他们远在京都,而他则腻在风都,距离让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使偶尔的见面也是汇报消息,汇报完消息,他想挑逗挑逗那个爆脾气的美人,也总是会惹来美人的拳脚相加,尽管如此素淡还是觉得很开心,在无味的岁月中,那两年的记忆,总会打发走素淡心头偶然泛起的空白,望着风都漫天的风雪,遥想远处的人儿,素淡不止一次在心底告诉自己,有朝一日,若他登上那个位置,他定要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素淡的手在沉思的那刻就已经卸下了防御,慕容嫣的掌风只差分毫就真的劈上了素淡的脑门,素淡只是安静的杵着,含笑地凝望着慕容嫣,眼神中没有半点儿戏之色。

慕容嫣无趣地收回手,不屑地瞟着素淡,“你傻了啊?”不还手的素淡绝对不正常。

素淡不做回应,把身上的衣衫扯扯平整之后,安静优雅地转过身,那一席散发着微微血腥气的背影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沉声道:“到京城之后,本王定会让御医告诉你,本王的眼睛是不是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