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负手而立的信成讪讪赔笑,“王爷此时的确不在府里,属下已然教人去请王爷回来了。”

嗤,老虎不发威,真当她病猫呢。她浅笑吟吟:“圣上驾临尚宁那日,宁王爷率尚宁大小官员出城迎接,你跟在宁王身后寸步不离。往前推两年左右,宁王到天都城会见亲妹的大小宴会上,你随身护卫。再往前推得久些,本官还是阿彩小宫女的时候,哪一回你不是紧紧跟在你家那只打扮得如一只五彩大灯笼般招蜂引蝶的王爷身边?如你这般尽忠职守的贴身侍卫,怎么有时间有心思放着你家王爷不管在此招呼本官?啊,本官想到了,难道是阁下失宠?还是你家王爷另结新欢将你打入冷宫?”

她一口天都官话字正腔圆,一张巴掌脸儿鲜若花蕊,一袭丝质华裳曼妙轻盈,与当初那个一口乡音面色蜡黄的小宫女判若两人大相径庭,直将信成说得目瞪口呆,毫无招架之功。

“好了好了,阿彩小宫女,别一径欺负信成,本王招呼你就是。”金漆彩绘的独扇座屏后,转出了锦袍玉带的宁王爷,甩袖抖衣,威风八面地坐在屏前宝椅上。

薄光双手捧颊,两眼内星光闪闪:“无论何时看,宁王爷都是明艳照人,秀色可餐,令小宫女馋涎欲滴。”

胥睦冷哼:“无论怎么看,你还是那般狡赖顽劣,不好打发。本王奇怪了,在宫里待了恁久,那些山高海深的宫规也没把你这性子给驯没了?”

她两眸弯如新月:“倘若要磨,还需要等到今日么?”

“那可说不定。”胥睦不以为然,“就算一场浩劫磨圆磨平了所有棱角,只须今后又逢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宠爱,本性复苏也不是难事。”

她眸光一闪:“宁王爷的弦外音颇耐人寻味。”

胥睦拢袖拱手:“哪里,本王肤浅轻浮,腹中无物,华而不实,哪里说得出什么弦外之音,薄四小姐过誉了。”

“我何时说过你恁多坏话?又何时赞誉……啊,我明白了。”她恍悟,莞尔,“是我家三姐说你肤浅轻浮、腹中无物、华而不实,对不对?”

宁王爷俊俏的面孔上毫无表情。

信成目光游移,窘意毕现。

她大哂:“猜中了!原来我是被迁怒了么?请问宁王爷几时见得我家三姐?几时听得那十二字点评?”

“……这重要么?”

“因为我想念三姐嘛,当然想了解她的行踪。”

“哼。”胥睦以鼻发音,紧闭双唇。

呃……

看来宁王爷吃了三姐颇多排头呐。她不得不暗寄同情,道:“我家三姐的性格最是黑白分明,她不似二姐那般重礼遵教,也从不如这般瞻前顾后,她凭心出发,一切行动皆出自她的自由意识。她喜欢的人,她热情相待;不喜欢的人,不费用半点心思。因而在德亲王府仅仅一年余的时间,她便忍耐到了极限,你不出现,她也会离去。但她愿意选择那个契机与你配合,说明王爷身上有她称许的特质。如果王爷在三姐心目中当真如她对你的十二字点评,怕她早已厌恶得对你说上一字也懒于启齿。”

胥睦两眼眨眨,泛出点点名曰希望之芒,语气尽量放到淡然:“你说真的?”

她肃然颔首:“薄光在王爷这里就算如何缺失信誉,也不会拿人的情感玩笑。”

“你确定你家三姐不讨厌本王?”

三姐到底做了什么,生生将史上最爱炫耀丰艳皮毛的孔雀退化成畏首畏尾的麻雀,令人好不心疼……她一时母性泛滥成灾,站起身来施施然走近,伸手拍了拍宁王爷头顶,道:“王爷,没有人会讨厌你。你还是如一只花蝴蝶样的飞来飞去的好,哀怨的模样不适合我们仪态万方的宁王。”

“你……”胥睦面红耳赤。

她弯眸娇笑:“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何时和三姐见面了罢?”

胥睦面色陡然一僵,道:“结果你还是为了从本王口里打探消息?”

“正是~~”她甜声应答。

“……”死性不改,把他感动还来!

信成杵在门前,严把过往人等,室内偶有三言两语不请自来的进入耳际,感慨万端:自家王爷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薄家女儿许多,不然,三小姐的白眼,四小姐的挤兑,自家王爷怎么也不必乐在其中罢?

~

“皇上会这么做,本王微微意外。”胥睦道。

“怎么说?”薄光问。

宁王爷总算想到了待客之道,将府中厨子最拿手的点心一一呈上,供薄光尽情享用。他不时也伸指捏块小点投进嘴里,道:“在本王的认为中,皇上绝不可能感情用事,更不可能因为一己之私与太后呛声。”

薄光淡哂:“不是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寻常的民间母子亦难免偶生口角,何况利益盘根错结的太后和皇上?些许的分歧不足以成为两人离隙的源头,二人皆是聪明人,皆懂得对彼此的需要和扶持。”

胥睦睐她一眼:“你真是……越来越让本王意外了呢。”

此话已觉不新鲜。她扁了扁了嘴,不予置评。

他也不在乎,恍若自说自话:“本王因为是皇族近亲,生下来即世袭父爵,拥有别人奋斗三生也未必拥有的地位财权。同样因为是皇亲,从小被人灌输得是吃喝玩乐、窃玉偷香的本能,不得胸有大志,不得文韬武略,否则早晚步上善亲王的老路。本王在父王的告诫声中长大,对皇帝一脉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联,必要时候为了继续维持自己的皇族荣耀,还须乖乖献上一个妹子。这个‘胥’字,有人当成皇亲贵胄的符记,未必没有人把它当成束缚天赋的桎梏。”

她埋首径自吃食。

“你两位姐姐离去后,你仍然留在天都,守着你家二姐生下的二皇子,本王大抵能猜到你的目的。你今天上门,除了探听你三姐的行踪,更想知道本王的态度罢?”

她抬头。

“本王不会参与任何叛乱与谋反。”

她水眸内波光潋滟。

他回之一笑:“其他,你想做什么,本王但能襄助,定然不吝薄力。”

“王爷。”她嫣然,“薄光请求王爷的只有一件事。”

“哦?”

“保护好三姐。”

他微愣。

“太后的母家精通什么,王爷应该早有耳闻。我的哥哥长年所受追杀,正是拜其所赐。当有一日薄光所要的与太后的利益严重相悖时,两位姐姐必定也会上到太后的必杀名单,届时,请王爷鼎力保护三姐的安危。”

“……”这个小女子,明知他为了薄家三小姐不惜赴汤蹈火,还如此郑而重之的拜托,为得是给他一个紧追心上人的台阶罢?三小姐与二小姐几乎朝夕相处,保护了这个,另一个难道还放手不理不成?

总之,今日的薄光,果然全非昔日阿彩。

“有本王在,没有人能伤到时儿。”他道。

四五章 [本章字数:2141 时间:2013-08-09 01:20:03.0]

立秋过后,接连下了两场豪雨,天都城上空焦躁浮嚣的空气似乎得以缓解,后宫内也因天子的缺席而少了若干剑拔弩张的硝烟味道,虽然仅是表面。

淑妃携大公主向太后请安的途中,路遇魏昭容,话不投机半句多,明讥暗讽的数语交锋后各自散去。淑妃依旧到达康宁殿,进了寝殿行礼、问候,继而亲侍茶水,安坐陪话。

“你这是怎么了?”慎太后靠倚罗汉榻,身下玉簟触之生凉,通身舒爽,也使双目明察秋毫,“怎感觉你魂不守舍?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么?”

淑妃一惊:“没……没有,臣妾很好。许是昨夜未睡安稳,因而精神稍见恍惚,请太后见谅。”

慎太后后收拢眉心:“你是整座后宫里最不会撒谎的一个,有点什么事便显现在脸面上,谁也骗不成。你当哀家喜欢看人强颜欢笑不成?你不说,是想让哀家审你的贴身宫女?”

“太后恕罪。”淑妃微见惶惑,“臣妾跟随太后多年,仍是毫无城府,辜负了太后的苦心栽培。”

“你真若是个阴沉奸滑的主儿,哀家也不会疼你这么多年。”这个淑妃惟一不使自己满意的地方,是太不懂得讨皇帝的欢心,因之无法顺利问鼎后位,致使魏昭容骄横至今。“说说罢,发生了什么事。”

淑妃声语呐呐:“臣妾来时碰见了……魏昭容。”

“她?”慎太后淡嗤,“是又听了什么难听的话了?不是哀家说你,你在她那里也不是首次吃亏,到今日还这么轻易被人数落,哀家纵然想帮你,也不知从哪里着手呐。”

“不,并不是。”淑妃沉重摇头,“臣妾并不在乎臣妾自身的荣辱,而是她今日说的话,实在……实在……”

“实在如何?”慎太后推开宫女递来的桔瓣,怫然不悦,“别吞吞吐吐,好歹是后宫中位分最高的妃嫔,拿出点应有的气势来。”

淑妃腰身应声板直,扬睑道:“魏昭容今日对臣妾所言,实在耸人听闻。幸好当时离臣妾最近的只有年幼无知的大公主和她的乳娘麦氏,否则那话传出去,必定造成后宫波动,引发众说纷纭。”

“还有这种事?”慎太后的胃口顿时被高高吊起,“哀家这一生历经无数风波,倒想听听是什么耸人听闻的言辞,可以引发后宫波动。”

“可是……”

“说罢,别等着哀家催。”

“她说……待她成为皇后的那日,便是臣妾母女人头落地之时。”

慎太后扬唇:“就这句话么?仅这么一句放狠的话,便把你吓成这个模样。宝怜,你怎么看?”

后者正在为主子捶捏肩膀,闻言答道:“奴婢幼时在乡下的时候,常听老人们讲一句话,‘咬人的狗不叫’,反过来就是说,叫得最响的狗往往是乱吠壮胆,不足为惧。”

“看罢,宝怜都明白这个道理。虽然说冲那句话她是该被拿到宗正寺,问不敬上妃、觊觎后位的大罪,但在场的除了你的人即是她的人,没有力证,她大可矢口不认,保不齐还指使她的人反控你诬陷中伤。”

淑妃螓首低垂,沉默下去。

慎太后倾身,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哀家明白你受了委屈,可是这个情形下,也只能任其这般大放厥词……”

“不,不是的,太后!”淑妃突地双膝跪地,“臣妾听到的,尚不止如此……也怪臣妾多嘴,臣妾听她拿柔儿的性命相胁,气急之下,反唇道‘那也得你做得了皇后!别像上回那般,那套十二花树、五色翚雉袆衣在手里才打个转,即回到宗正寺的库内招惹灰尘’。魏昭容听过这话真的恼了,俯在臣妾耳朵边上说:‘本宫想穿那身后服,还需要去巴望那些陈物么?只要本宫想,哪时不可以?待本宫走上后位母仪天下的那日,本宫与那身后服早已浑然一体,风范天成。’”

“……这是什么意思?”慎太后蹙眉。

淑妃脸色泛白:“臣妾起初听得也是不解,方才一直苦思冥想,越想越是觉得那话不同寻常,越想越觉心悸害怕。”

“怕?怕什么?”慎太后眼角觑向身后心腹,“宝怜你可听出这中间有什么蹊跷么?”

宝怜讪讪摇头:“这冷不丁的奴婢也是一头雾水,兴许根本没什么意思,不过是魏昭容惯有的……啊,奴婢想起一桩事来!”

慎太后面透愠意:“你几时学会这一惊一乍了?哀家不记得教过你这个。”

“太后容禀。”宝怜也跪下,“太后您可记得先皇在世时的恕妃事件么?”

“这个时候,你提那个私造袆衣、花树、两博鬓的恕妃作甚……”慎太后倏然一震,“淑妃,你是指那个魏昭容竟然敢私制后服、每日在自己宫里暗自披着?”

淑妃伏地:“臣妾也希望是自己多想,可臣妾管不住自己……”

慎太后示意宝怜将她搀扶归座,道:“如果是魏昭容的话,她是做得出这等事的。尤其在她差一步即可坐上凤椅却遭外力阻断之后,后位更成了她心里的魔障,这人一旦入了魔,什么事做不出来?”

“那……怎么办?”淑妃眸瞳失焦,六神无主。

“淑妃娘娘,就算昭容娘娘夜夜在自己的寝宫内自演皇后,仅凭臆测也是毫无办法啊。”宝怜道。

“她倘若敢做那等事,哀家还怕抓不到她的把柄么?”慎太后稍加沉思,眸角溢寒,“你说离你最近的乳娘也听到了魏昭容今日对你放出的狠话了是不是?”

“是,乳娘麦氏。”

慎太后抬眸四睨:“麦氏现在人在何处?”

“方才臣妾命她领着柔儿去后殿找二公主玩耍去了。”

“把人叫进来,哀家问她几句话。如果还算机灵,哀家有差使给他。”

淑妃半信半疑:“麦氏不过是一个乳娘,做得了什么?”

“既然是柔儿的乳娘,疼爱柔儿便是本分。有人拿柔儿的性命说话,做乳娘的如何袖手旁观?”

就因是小卒,易得使唤,易得打发,却在事起前的筹备时候不易惹人疑窦,诸多好处,遂心顺手。魏昭容,你这件事做得很得哀家之心,哀家将赏你一场声势浩大的排场,且骄且躁,无须温良。

此时此际,入口柑橘真真甘甜浸喉。慎太后徐徐泛笑,留淑妃共享午膳。

四六章 [本章字数:2272 时间:2013-08-10 00:27:21.0]

 淑妃计划初萌期间,屡与薄光推敲,两人皆曾担心过不够周详缜密,在太后法眼如炬之下无所遁形,未破敌,先伤己。踌躇不决中,却是绯冉点破真谛——

“这位魏昭容前几年做得委实过火,在太后眼皮底下屡屡残害皇嗣,视太后为无物,彻底触及底限,以致太后对其厌之入骨。之所以百般忍耐,要说是顾忌皇上对魏昭容的宠爱可能没错,但说到底,更多是不想和魏氏一族正面冲突,这才先后寄望淑妃娘娘和容妃娘娘,直至尚仪大人,借你们的刀来杀人,借你们的盾来挡煞。可是,太后毕竟是对魏昭容恨到了极致,当有一个铲除的机会摆在眼前时,断断不会放过。嫔妃私制后服,觊觎后位,像这般足以杀头的大逆之罪,就算娘娘您的话漏洞百出,也必使太后深信不疑。因为,这天底下没有一个人比太后更希望魏昭容犯下此等大罪。以奴婢看,您只需要将前面的说给太后,后面的自有人为您完善完成。”

此语点醒梦中人,薄光豁然开朗道:“爹爹和哥哥说过,在某种情形下,人们会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想必指得便是那样的时候。”

淑妃也有同感,她们就如当局者迷,设想过多反而徒增复杂,束缚手脚。尤其当下,她更觉绯冉字字真知灼见。

“事情才刚刚开始,还不知结果如何,娘娘且莫‘伤敌一千,损己八百’,着实不值。”绯冉以司正之名到宁正宫取证,切切叮咛。

这刚刚开始的“事情”,始自昨日。

昨日,乳娘麦氏由御花园带大公主回宁正宫,大公主玩兴未减,在乳娘怀内犹向空中抛掷彩球玩耍,一个不防,彩球失手,落进了路畔的一道宫门内。

大公主执意要球,乳娘无奈,命两个宫女陪公主等待,她自己走进宫门寻找。外面的两名宫女,眼力好记性佳的大宫女突然发现这道门是春禧殿的后门,拦人已经来不及,急急告知同伴。另一宫女登时魂飞魄散,骇道:“麦嬷嬷进去不声不响的出来便也罢了,这一旦被人发现就是大事,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向娘娘报信,早点想法子来救麦嬷嬷罢。”

两人一拍即合,抱着公主飞奔回宁正宫,报与主子得知。淑妃初初听罢尚未有所回应,殿门外已有人哭嚎:“救命啊娘娘,老奴活不了了,救老奴一命啊……”

正是麦氏。

淑妃命人带她进来,后者跪在门前宁死不入,一个劲地向天号啕:“请带老奴去见太后……这事娘娘也救不了老奴……请带老奴去见太后……魏昭容要杀老奴了!”

就如此,闹到了太后跟前。

魏昭容奉谕赶来,施施然居座旁观。依这位娘娘的桀骜心思,是不妨看看这些人耍弄出什么把戏,左右也不过是为她消暑解闷来的。

麦氏惊惧未消,语音抖瑟道:“老奴看见了,老奴对天发誓,老奴看见魏昭容……居然……这……不……那……”

慎太后颜容一凛,道:“有哀家在这里为你做主,你何惧之有?看见了什么,还不抬起头从头到尾一五一十讲给哀家听?”

“是,老奴遵命。”麦氏颤颤巍巍扬起了脸,“老奴一心为了给大公主捡回彩球,连路也没查,就迈进那道门,本是伏在地上埋头找东西,冷不防听到了说话的声音。抬眼一瞧,前面亭子里,昭容娘娘正和几个宫女有说有笑……”

魏昭容掀眉冷叱:“你这贱婢,你私自进入本宫寝宫,按宫规是挨板子的过错,本宫还未拿你问话,你这会儿还欲反咬一口,管起本宫和下面人的说话来么?”

慎太后厉眸直眙:“魏昭容,你没看到是哀家在问话?待哀家问完了,有你说话的时候!”

“太后娘娘,臣妾是不明白。”魏昭容一脸含讥带诮,“这大热的天,大家不能安生呆在各自的寝宫里舒适纳凉,赶到这里不是为了听这个奴婢说些无用的胡话罢?”

慎太后淡叱:“有用没用,听下去便是。若她胆敢戏耍哀家和你,哀家岂能饶她?”

麦氏一栗,瞬间涕泪泗流:“不敢啊,太后,老奴不敢……老奴是真的看见了……看见了啊!”

淑妃柳眉紧锁,沉声:“你到底看见了什么?还不快些告诉太后和昭容娘娘。”

“看见昭容娘娘身着皇后袍服,来回走……”

“你这贱奴放肆!”

“魏昭容你才放肆!”

登时,魏昭容和慎太后俱是惊怒交加,康宁殿内电闪雷鸣。

~

“绯冉司正是怕本宫为了这个计划,将麦嬷嬷的性命搭进去?”淑妃问。

绯冉摇头:“奴婢不是怕,是建议。我们在这宫里的日子还要长长久的过,假使为了这点事损兵折将,今后谁还为娘娘鞍前马后的效忠?”

淑妃眸内隐隐透出几分惶惑,道:“本宫何尝不晓得这中间有许多风险?但太后是需要一定有个人出来指证,没有人比麦氏更适合。她对柔儿最是忠心,除了本宫,只有她才肯为了柔儿不顾一切地投入其中。”

绯冉颔首称许:“娘娘说得对,除了娘娘,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肯为了公主赴汤蹈火,这份绝对无二的忠心,几乎可遇而不可求。”

“谁说不是?”淑妃面含忧忡,“倘若麦氏不测,本宫必定抱愧终生。司正可有办法保全麦氏的性命?”

绯冉析条分缕,道:“她如今被关在司正司的大牢内,负责看守的女役俱是下官的心腹,其安危暂且无虞。但如今魏昭容以死相抗,拒绝宗正寺进宫搜查,其实不外是拖延时间,等待前往城郊别业休养的魏相归来为她撑腰。慎太后明知其打算,若是寻常嫔妃,早已赐死了事,但碍着其父权势,时下惟有痛叱喝责逼其软化。这般僵持中,还没有人想到去取麦嬷嬷的性命。然而,只待魏相还朝,一切便大不一样,娘娘在这之前可提前造些声势,放出话去,就说魏氏一族正在收买宫内的侍卫、宫女、太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以替他们杀人灭口,要麦嬷嬷死于非命。”

淑妃边连连点头,边问:“如此一来,魏氏一族便愿收敛?”

绯冉浅笑:“如此一来,太后定然设法保护麦嬷嬷,魏氏一族更对太后恨之入骨。”

“司正好见识。”淑妃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