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宁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掩饰道:“这不过是皇后姑妈担心我们家树大招风,未雨绸缪而已。并不是真要让我们家就离了京城。”--让慕容家慢慢离了京师这事儿,还是娘亲偷偷告诉她的。且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对第三个人说起。

赵妈妈这才舒了一口气,拍拍胸脯道:“郡主吓了老奴一跳。”又恭维慕容宁道:“郡主真是有大家之风,所思所想,比我们这些下人,自是要高出一大截。”

慕容宁抿嘴一笑,道:“妈妈现在可是明白宁儿为何执意要嫁四表哥了吧?--四表哥待人温厚挚诚,娶了妻子,就对妻子一心一意,从不理睬旁的女人。宁儿若是能做了四表哥的妻子,四表哥的一片真心自会移到宁儿身上。况且宁儿并不想只为了得个原配正室的身份,就低嫁给那些不如我们慕容府的人家,让他们利用挫磨。又与宁儿和慕容家,亦无甚切实的好处。”

赵妈妈便接话道:“其实以郡主的家世,就算嫁入皇室也不是不成的。--未必一定会低嫁。”

慕容宁苦笑道:“陛下早就看我们慕容家不顺眼了,哪会容得下再有慕容家的女子嫁入皇室。”又给赵妈妈解释道:“范家则不同,他们虽不如皇室,可放眼流云朝,也就他们家和我们慕容家是真正的门当户对。且范太夫人是慕容家的人,也是宁儿嫡亲的姑妈。就算慕容家不成了,范家也不会就因此对宁儿变了脸。四表哥若能娶了宁儿,看中的定是宁儿这个人,而不是慕容家的权势地位。妈妈您说,是不是值得宁儿下功夫去争取争取?”

不等赵妈妈答话,慕容宁又道:“宁儿以后若有了嫡子,自能让他承继了范府。这却是于我们慕容家,还有皇后姑妈和太子表哥,都是有利无害的。”

虽是给赵妈妈说了一大通,慕容宁其实也知自己有些强求了。这些话,与其是在说服赵妈妈,还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又只在心里暗暗埋怨娘亲。--要不是娘亲当年听了人的闲话,硬说四表哥好男风,坚决不让自己嫁过去,自己也不会拖到现在还嫁不出去。

两人在石凳上谈谈说说,不觉时光过得飞快。

那边安解语和范朝风出来行猎,从一大早就觉得不顺遂。

先是明明追上了一只紫貂,结果被一个未隐藏好的护卫挡了视线,白白惊走了要到手的猎物。紫貂天性警醒,一般很难抓到。安解语费了一上午的劲儿,才好容易有了些眉目,却仍然功败垂成。

安解语就气得要范朝风将身边的护卫全部撤走,免得看着心烦。

范朝风好说歹说,才让安解语消了些气,又同意只撤走一半的护卫。另一半护卫,便下令只能在他们三十尺以外跟着。没有召唤,不许擅自近前。

后来范朝风为了让安解语高兴,就提出两人联手。好容易又追上了一只郊狼,两人各射一箭,以为这次定是手到擒来,岂知狼也会装死逃逸。当两人看着背上插着一只羽箭和一只弩箭的郊狼逃之夭夭的样子,都不由目瞪口呆。

范朝风只好转头安慰安氏道:“狼性狡猾,这种事,在行猎时多得是,不用在意。”

安解语只咬了咬唇,气愤道:“它逃了也就罢了,竟将我的弩箭也带走了。--我的弩箭可是射一只,少一只。等再过几日,又得回城去取才是。还不知道能不能取得到呢”--安氏用的黑弩用箭却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别庄里本没有预计有人会用上这支黑弩,因此存箭并不多。

前日已经派人回城取过一次了。范府的外院见范四爷在别庄要了大量的黑弩用箭过去,不知何事,便报与了镇国公知晓。镇国公还抽空一人回别庄看了看,得知是四夫人用黑弩用得费了些,也未多言,回去就让外院的管事去西山大营找了军械处的工匠,要短期内赶制三千支弩箭,专供别庄的四夫人所用。只是一时赶制不及,就将先制好的一些送过来了,只说城里还有,等现送过来的用尽了,再回城去取。

这些安氏并不知晓,范四爷也觉得不用让她知道,便只哄她说,黑弩用箭制造艰难,要省着点儿用。安氏便当了真,对自己的弩箭斤斤计较起来。

现在听了安氏抱怨郊狼的话,范朝风只乐得哈哈大笑道:“是,这只郊狼太不懂事了。自己跑了也就罢了,居然把我们四夫人的专用弩箭都拐走了。着实可恨”又故意道:“等我告诉大哥,让他调支精锐兵士过来,哪怕将这林子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你的弩箭找回来”

安解语知他开玩笑,就只啐了他一口,道:“就知道说风凉话。”便转身跑开了。

范朝风回头和远处的护卫做了个手势,便迎头追了上去。护卫们也都潜身跟上。

山林里道路蜿蜒曲折,又有大树灌木杂草遮挡视线。安解语东一拐,西一转,就不知道到了哪里。她又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这几日打猎,也只忙着练自己的打靶能力,仗着有范朝风在,万事不愁。谁知就迷了路,四围的景色亦从未见过。安解语试着招呼一声,只听见有飞鸟扑楞楞从林间飞起的声音,半个人音都无。

范朝风跟在后面也大急。明明看见安氏好象在前方,可是等追了过去,发现连人影子都没有一个。便大叫了几声安氏的名字,近处却无人应答。

后面跟着的护卫隔得远,又被削减了一半的人手,却是只能以护着范四爷为主。本以为四夫人不过是个弱女子,跑也跑不快,只要跟紧了四爷就成,因此并未费心再分了人去单独照应四夫人。现在发现四夫人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没了踪影,都着了忙,纷纷现身出来,向范四爷请罪。

范朝风急道:“请什么罪赶紧去找人要紧”几个人就分了几班,向东南西北四个不同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一卷 庙堂 第八十七章 横祸 中

第八十七章 横祸 中

此时天色也渐晚,林间的道路开始在暮光下模糊起来。

安氏不知自己到底去了何地,心里开始怦怦乱跳起来。她自从来了此异世,从未有过一人单行的时候。不是丫鬟婆子一堆人簇拥着,就是有范朝风伴在身边,从未料到自己也有落单的一天。便只紧紧攥住了手里的黑弩,全身做戒备状态,谨防有野兽暴起伤人。

安解语便在林间转了一圈,没多久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安解语知晓自己终是迷了路,既然事情已经不可能再坏,之前惴惴不安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就仔细回忆了一下以前范朝风给她说得一些行猎的事宜,其中也不乏追踪野兽,辨识方向的窍门。可情急之中,又怎么都记不清关键之处。正着急时,一缕霞光穿过林蔼,照到她身旁的一棵小树上。

看见山间夕照,安解语又侧耳倾听,似乎还能听到水声叮咚的声音,便心下大定:幸亏今日天气不错,还有太阳。这傍晚的霞光,不正是夕阳从西边射过来的。附近有水声,一定离山间的那条小溪不远。前几日她和范朝风行猎的时候,范朝风还提起过那条小溪流,说是从山间一直注入范家别庄的圆湖之内。只要找到那条小溪,然后顺着水流往下走,一定就能找到回到别庄的路。只不知道范朝风现在急成什么样子。

思忖间,安解语便单手扣了黑弩,半举着往有水声的地方寻去。那黑弩虽硬实,但不沉,以安解语数日来的习练,已经找回一些昔日的感觉,且现在精神高度紧张,便有些累也不觉得。只一心想赶紧找到出路,回返山庄。

那水声听着不远,却也费了安解语一番功夫才找到。 到了水边,仔细辨识了方向,才顺着水流处,慢慢向山下行去。

那边范朝风和护卫们分了四组,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追去,却收效甚微。

有个护卫对山野更为熟悉一些,隐隐觉得似有人跟踪他们,只更加小心谨慎,却不是和四爷在一处,无法告知四爷。

而被慕容宁派了来引范朝风一行入彀的慕容府护卫头领,眼看范四爷和四夫人在林间失散,便计上心来,要替自家郡主彻底除了后顾之忧。他们的人多,又早有计划,便单派了一个人跟了范四夫人往另一边行去,行动时暗暗做了手势,却是要斩草除根的意思。另一些人却跟着去寻人的范朝风等人,故意扰乱他们的跟踪视线,以彻底混淆追踪范四夫人的线索。

慕容府的护卫今日依郡主的谋划,暗地里跟踪起范四爷和四夫人,起先不敢靠得太近。因那范家的护卫也都不是吃素的。

只是先前范四夫人发脾气,范四爷将所带的护卫遣散了一半回去庄子上,人手便少了一半。于是就让慕容家在人数上占了上风。

此时慕容府的护卫见头领有除去范四夫人的意思,就有几个色胆包天的纷纷请缨。--范四夫人虽手持黑弩,对他们来说,却如同儿戏一样,从未见过有女人能真正用得好弩的。就这样一个娇滴滴、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况且这范四夫人美得不似凡人,若就真的听了头领的话,一下子给弄死了,岂不是太过暴殄天物?

争到这个绝好机会的护卫,就盘算着要先自个儿享了艳福,再卖到外地的私窑子里去。以范四夫人的形貌,自是能发一笔小财。以后就算范家找到范四夫人,也是被人睡过了,就算范四爷能不计前嫌,接了回去,定是再不能和自家的郡主争风的。

那护卫便拿定了主意,跟着安解语而去。

而安解语顺着水流行了一阵子,就觉着有些不对劲。总觉得后颈嗖嗖发凉,有一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安解语便不动声色的将手指扣在黑弩的悬刀处,又放缓了前行的速度,只四处打量。便发现前面水边有一棵参天大树,树上又垂下数根绿莹莹的挂藤,枝繁叶茂,绿色深浅不一,正和自己身上仿前世迷彩服的猎装有些相似。

安解语看准目标,便快速前行几步,闪身躲进了树下的挂藤里,就从藤叶缝隙处,悄悄打量周围的动静。

四围看上去并无异样。安解语略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旁人出现,便以为是自己疑心生暗鬼,被树影摇藤唬住了,就打算要出来继续前行,却突然看见前方溪流的水里出现一个黑衣人的倒影。

安解语就顿住了身形,悄悄将黑弩从藤叶缝隙处探了出去,对准了溪流那边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正四处打量的黑衣人。这黑衣人看着格外眼生,身上穿得衣服明显不是范家的护卫。安解语便提高了警惕,只等对方一有异动,就要先下手为强。她的强项,在于远程弩射,可不在近身搏斗。若是让对方靠近身来,她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那黑衣人正是慕容家的护卫,一路跟着范四夫人过来,正打算找个僻静的角落,要将范四夫人打晕了拖出去。谁知那范四夫人甚是警醒,略靠近一点,便能转身拿了黑弩对准了他这边的方向。不知怎地,那护卫就觉得范四夫人拿着黑弩的样子,并不象是摆设,便有些胆怯。可只要一看见范四夫人那张脸,这护卫就色胆包了天,一路追了下来。只没想到,快到了地界儿,却又失了范四夫人的踪影。

此护卫四处打量了许久,目光便锁定在对面大树下的挂藤处,只是觉得那里面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清,只不象有人的样子。可除此以外,四周并无别的可以藏身之处。那护卫想了想,便抽出了弯刀,往那挂藤处走去。

安解语躲在挂藤里,本以为自己的仿迷彩服可以迷惑对方,借此躲了过去。谁知对方也不傻,居然就举着刀向这边过来了。

面对逐渐近前的白色刀光,安解语的心又怦怦乱跳起来。她打过靶,狩过猎,可还没有杀过人。若是射偏了,后果不堪设想。对方已在渐渐靠近她的藏身之处,安解语只觉自己放在黑弩悬刀处的手指慢慢出了汗,额头也有汗液渗了出来,慢慢流下来,有些汗液甚至慢慢流进了眼里。安解语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被汗液浸到的眼里一阵刺痛,手里便下意识对准了黑衣人,扣动了黑弩的悬刀。

一支强劲的弩箭便如闪电一样飞向前方。那黑衣人离安解语的藏身之地本已不到十步的距离。突然一支劲弩就旋转着从树藤里飞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入了黑衣人的胸膛,又循着惯性穿透了他的身体,一直扎到背后的树干上。

那黑衣人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胸膛上突然穿出来的大洞,便轰然倒地。

安解语只觉得时光都定住了,仍呆呆地举着黑弩对准前方,似乎并不相信对方已经被自己做掉。

周围的天色慢慢昏暗下来,一些嗡嗡叫着的小昆虫也陆续飞回了树藤里面。

安解语冷不防被几只小飞虫撞在脸上,才猛然醒悟过来,便跌跌撞撞地从树藤里穿出来,向前面不远地方倒下的黑衣人走去。

虽说是正当防卫,可安解语依然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真的就杀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走到那人近前,安解语依然一手持黑弩,一手扣在悬刀之上。只怕这人和那郊狼一样,只是装死。说不定等她走近了,他也会重新暴起,或是逃走,或是伤了自己。

走近了看,便发现那人俯卧在地,背上一个硕大的血口,正有鲜血从里面汩汩流出。

安解语便舒了一口气:看来是死得透透了的,应该不会再对自己构成威胁。就赶紧走到附近的树旁,要将自己的弩箭拔了下来。所幸当那弩箭穿过了人体,再扎到树干上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扎得也并不深。安解语取下弩箭,挖了个 坑,将那弩箭埋了下去,便不再回头,只给黑弩换上新的弩箭,便又匆匆向前行去。

这一路行来,再也没有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安解语便知道跟踪自己的人只有这一个而已,心下虽然稍微有些奇怪,但也没空多想,只打算要赶紧离了这里,回到别庄才是。便一路顺着溪流向山下走,渐渐就到了林木稀少,视线逐渐开阔的地带,四围的景物也渐渐熟悉起来。

安解语心中一喜,看来要出了山林,快走到那条回别庄必经的小道上了。

那边范朝风带了人从安氏最先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一路向前,总觉得有人影在前方若隐若现,等他们追上去,却又踪影全无,甚是奇怪。

跟着范朝风的一个护卫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对范朝风道:“四爷,属下觉得前方似有人故意扰乱视线,设置秘障。”

范朝风追了一阵子,也觉得有些问题,便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道:“难道今日这山林里,不止有我们的人?”

“恐怕正是如此。”有属下答道。

几人就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下。便决定留一人继续往前方追去,其余的人随了四爷回转到主道上,立刻回别庄去召集大队人马,哪怕封了山,也要在天黑前将四夫人找回来。

他们几人一路急行,快到了回别庄的小道上时,却发现路上似有蛇虫爬过,就有些诧异。--这座山里,蛇虫虽然有一些,却很少到了山的这一边,特别是在这靠近小道的地方。

而慕容宁和赵妈妈在石凳旁等了半晌,终于有护卫过来报信,说是范四爷带着护卫过这边来了,又简单地说了一下,范四夫人落了单,他们的人已经追过去,范四夫人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慕容宁心花怒放,未想到今日真是天从人愿,既能重回四表哥的怀抱,又能铲除了自己最大的障碍,便得意地对赵妈妈笑了笑,道:“妈妈你看,事在人为。天助自助者。”

赵妈妈也笑,便赶紧帮慕容宁预备起来。

从后山回来的慕容府的护卫们便赶紧分散躲在了远处。连赵妈妈也远远地退了开去。只留了慕容宁,坐在路边的树桩前面,湘裙翻起,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裙,一条黑色带青绿斑点的毒蛇正咬在她的小腿处。

慕容宁便哀哀叫喊起来。

第一卷 庙堂 第八十八章 横祸 下

第八十八章 横祸 下

这边范朝风和护卫商议一定,便带着众人急匆匆往山下行去。快到别庄附近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前方拐角处有人先惨叫一声,又接着叫喊:“来人啊救命啊”女声清脆,又夹杂了一丝难忍的痛楚。

范朝风一惊,心慌意乱之下,一时未辨清到底是谁的声音,便立刻一个鱼跃飞起,甩下护卫,只身往前方直冲而去。到了山道尽头,就只见一个身穿艳色湘裙的女子,坐在别庄小道旁的一棵树下,裙摆翻起,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裙,而一条黑色带青绿色斑点的长蛇正咬在她的小腿上。

范朝风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就觉得眼前看见的,乃是安氏被咬、人事不省的场景,只心如刀绞,全身僵直,动弹不得。

后面范家的护卫这时才追上四爷,却看见四爷呆立在路上,望着路边一个被蛇咬的女子发呆。

在范家做护卫的,鉴于职责所在,除了将范家的各位主子都认得一清二楚,对范家亲戚家的主子,也都认得滚瓜烂熟。慕容宁以前常去范家,有护卫便认得是慕容家的郡主,就提醒范四爷道:“四爷,昆宁郡主被蛇咬了。”

范朝风这才回过神,定睛一看,原来眼前的女子是那昆宁郡主慕容宁,并不是安氏,便全身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怦怦乱跳的心慢慢回复了正常,便只问道:“郡主,你怎么在这里?”

慕容宁先前觉得腿上被蛇咬的地方正慢慢失去了知觉,不由在心里暗骂那护卫头领。原来慕容宁本是让他们抓了毒蛇,要挤尽毒液,拔掉毒牙,然后将腿划伤两处,将蛇挂在伤处就可以了。

结果那护卫头领便建言道,没有了牙,那蛇是无法挂在腿上的,除非绑上去。可要绑了蛇在腿上,岂不是就穿帮了吗? --那范四爷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真假?

慕容宁便发了脾气,让他们想办法。那护卫头领便道,毒蛇只要挤尽了毒液,那牙就没有毒了。所以尽可以留着蛇牙,让毒蛇真的在腿上咬一口,因毒液已经挤尽,郡主也只用受一点皮肉之苦而已,且留着蛇牙,会更加逼真。才能让那范四爷一见之下,便心生怜悯。

慕容宁见他说得有理,便依了他,只待毒蛇挤尽毒液,就让人抓着蛇,在她腿上狠咬了一下。初初咬上的时候,如粗针入体,着实有些刺痛,所以慕容宁先前那声惊呼,乃是货真价实的。

只过了一会儿,伤口处便逐渐麻痹起来,疼痛倒是立减,慕容宁却知有些不对劲。只是那时四表哥已经飞奔过来,正如自己所想,见到自己被蛇咬伤,四表哥脸上伤心欲绝的神情是作不了假的。

慕容宁便知四表哥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因此下更加胸有成竹,就眼中含了泪,楚楚道:“四表哥,快救救宁儿宁儿疼死了”

范朝风闻言更是心急火燎,只觉得安氏此时说不定也遭了蛇咬,正奄奄一息地躺在树林深处,等着自己去救她

想到此,范朝风便转身对一旁的护卫道:“你赶紧回庄子,骑了最快的马,去找我大哥,让他多派些斥候过来,特别要精通在山林间探人寻踪的斥候另外让他速速派了最好的治外伤、内伤和蛇毒的大夫过来”

那护卫领命要走,范朝风又想起一事,拉了他道:“你报万信,顺便就去外院,找那里的大夫要一些祛毒的药丸过来。不管是解什么毒的,统统都带过来就说四夫人遇险,十万火急!”

护卫便都应了,就要转身离去。

慕容宁在地上坐着,听了四表哥说得前半句,心里更增欣喜。待听到后半句,便几乎咬碎了银牙:自己都这样了,四表哥居然只记得惦记他老婆--要再见你老婆,恐怕得等来世了慕容宁恶狠狠地想着,就又大声哭道:“四表哥,有蛇啊宁儿好疼”

而那边安解语正高兴自己找到了回别庄的小道,便放松了好些。就只倒提着黑弩,快步向山下奔去。却在快到拐角处的时候,猛然间听见有女声似在叫喊“有蛇”,着实将安解语吓了一大跳。--前世的她最怵的就是这些软体动物,别说蛇,就连蚯蚓都能让她失去理智,又哭又闹半天。

因此下刚刚放松下来的安解语马上又高度紧张起来,左手便再度端起黑弩,对准山道,右手食指扣在黑弩的悬刀之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行去,只打算但凡看见有蛇的影子,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待走过山道拐角处,安解语一眼便看见一个身穿彩色衣裙的姑娘坐在树下,双手撑地往后微微仰躺,而她翘起的一条腿上,正挂着一条黑色带青绿斑点的大蛇

真的有蛇--安解语只觉得热血上冲,便强忍了恶心欲吐的感觉,端起了黑弩,死死瞄准了那条黑蛇,大声叫道:“有蛇闪开”

一旁站着的范朝风刚和护卫交待完差事,便听见安解语的叫喊声,还未等他有所反应,电光火石之间,一股劲风已经从他身旁略过,往地上坐着的慕容宁击去。

慕容宁只来得及抬头,便眼睁睁地看到一只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喀嚓一声射中咬在她腿上的蛇头,又穿过蛇头,直接钉在她的小腿骨上,将那处的骨头击得粉碎。而那蛇头便和她的小腿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彻底被串在了一起。--慕容宁只再次惨叫一声,便两眼一翻,真的晕了过去。

慕容家的护卫在不远的地方看见异变突起,俱是呆了,还是那头领首先回过神来,带头向躺在地上的慕容宁冲了过去。

范朝风却顾不上琢磨那些从四处突然窜出来的慕容家的护卫,只压抑了心头的狂喜,朝那劲风来处看去。只见安氏亭亭玉立地站在小路的拐角处,手持黑弩,双目警醒,依然死死地盯着那黑蛇。又看她身上衣衫整齐,只头发略有些杂乱,想是在山间奔行所致。范朝风便真正放下心来,赶忙急行过去,只在安氏身边堪堪停下。

见到范朝风奔行过来,安解语举着黑弩的手臂才慢慢垂了下来,便只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分开不到一个时辰,其中的焦虑、惶恐、担忧和恐惧,已经一言难尽,此时四目对望,居然都有了恍同隔世的感觉。

范朝风便伸出手去,要将安解语手中的黑弩接了过来。安解语自和范朝风分开之后,便处于紧张状态,就将那黑弩当了护身的法宝,一直紧紧扣在手里。此时范朝风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安氏的手指从黑弩上一一掰开。

“吓坏了吧?”范朝风将黑弩放回安解语背后的背袋,又轻轻拥她入怀。

安解语这才全身放松,埋在范朝风肩头哭了起来。

而那边慕容府的头领转身看见安氏站在那里,已像见了鬼一样,便知先前派去的人一定是出了意外,已经被人做掉了。又以为范家其实早有准备,安氏也有自己的暗卫。却是丝毫没有想过安氏有本事杀了他们慕容府的顶尖高手。心慌之余,那护卫头领不敢留下来和范家的人照面,便让手下赶紧抬了郡主就要往回走。

赵妈妈却在这时从旁窜出,大哭道:“郡主被那女人害了你们要为郡主报仇啊”

慕容府的护卫头领就忙不迭地让赵妈妈闭嘴。

那边范朝风却是听得真切,猛地想起一事,便将安氏放开到一边,自己飞身转回来,冲到被慕容府的人团团围住的慕容宁身边,只一言不发,就一手探出,用了内力向慕容宁腿上的弩箭抓去。慕容宁惨叫一声,又痛醒了过来,却是范朝风生生拔出了她腿上的弩箭。那弩箭上还挂着一条长蛇,荡荡悠悠,看得远处的安解语赶忙转过头去,怕自己将隔夜饭都呕了出来。

慕容府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范四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范朝风便将弩箭和蛇扔给一旁的范家护卫,让他好好收起来,又看了慕容府众人一眼,便道:“我夫人是郡主的表嫂,救郡主也是份内之事,你们就不必道谢了。”

赵妈妈在一旁只气得发抖,便顾不得尊卑上下,恶狠狠道:“是那个贱人伤了郡主,我们都看见了。大家回去找......”话未说完,范家的一个护卫已经揉身而上,一巴掌将赵妈妈抽到地上。

范朝风便沉了脸道:“慕容府好大的架子,一个仆妇也敢指着我们范家的诰命夫人叫‘贱人’--慕容府不给我个交待,这事儿没完”

地上刚刚痛醒过来的慕容宁听了四表哥的话,眼泪就簌簌往下掉,只觉得所有的美梦在今日都碎成一片一片,她这一生,是再不会快活了。

赵妈妈跌倒在郡主身旁,看见郡主的神情,不由大恸,赶忙安慰郡主道:“郡主不必伤心,此事老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安解语回头,看见那弩箭和大蛇已经不见了踪影,心头略好受了些,便也走了过来。

先前她只顾杀蛇救人,根本未看清地上的女子是何人。现在听了范朝风和那些人的对话,才知他们是慕容府的人。地上的女子,居然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昆宁郡主慕容宁。心里就颇有些奇怪。又看了看慕容府那些护卫的衣着,居然跟她在林间射杀的黑衣人一模一样,心里便是一沉。

安解语就慢慢走了过去,听了听众人的说话,便抽出腰间的弯刀,往慕容宁那边走过去。

赵妈妈看安解语提着刀过来,赶忙爬起来,护在郡主身前,对安解语怒道:“你又想干什么?”

安解语不动声色道:“郡主中了蛇毒,你们已经延误了时机,现在得赶紧将那腿锯下来,郡主才能活命。”言毕,举着刀就要向慕容宁腿上砍去。

赵妈妈吓得魂飞魄散,只自己滚到一边,先避开了安氏的弯刀,才又狂叫道:“郡主没有中毒不要砍掉郡主的腿啊”

第一卷 庙堂 第八十九章 新仇 上

第八十九章 新仇 上

听见赵妈**大喊,安解语举着弯刀的手不由停在半空中,就转头问道:“此话怎讲?”

赵妈妈却醒悟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便只躲在一边哆哆嗦嗦,再说不出话来。

慕容府的护卫头领大急:他们的谋划若是让范家知晓,他们这些人便统统都活不成了。便赶紧几步上前,挥动手刀,切在赵妈妈脖子后面。赵妈妈颓然倒地,晕了过去。

那头领就对范朝风行礼道:“还请范将军见谅。这奶娘一心为郡主担忧,痰迷了心窍,胡言乱语,还请范将军和夫人不要见怪。”

安解语便接了话茬道:“那就是说郡主还是中毒了?--那可不得了,这蛇毒可不是玩的,现在想拔毒出来都来不及了,得赶紧把腿锯了才是。”

范朝风先前徒手拔出弩箭的时候,慕容宁只觉得要疼死过去。且鲜血更是顺着拔箭的伤口汩汩流出,片刻就将白色衬裙染成一片血红。好在血流出来以后,伤口处的知觉又回来了,却又剧痛难忍,便只虚弱地趴在地上,极力掩饰道:“多谢四表嫂费心。宁儿现下好多了,一点都不痛了。还是让护卫们送我回去,找大夫来看的好。”

安解语便微笑道:“郡主恐怕多有不知,被蛇咬了,如果不痛的话,其实更严重。那蛇毒说不定已经窜上去了。若是等郡主的心肝脾肺肾里都满是蛇毒,那便是神仙也难以回天了。”

慕容宁只从牙缝里一字一句蹦道:“多谢四表嫂关心。宁儿好得很,看来那蛇并没有毒。”

之前从四爷手里接过弩箭和大蛇的范府护卫便瞥了一眼手里的袋子,低声嘟哝道:“真是奇了怪了,这明明是太攀蛇,怎么会没有毒呢?”--太攀蛇乃是流云朝最有名的毒蛇,号称天下第一毒,凡被咬上一口,还没人能活下来。

慕容宁一听是太攀蛇,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暗恨慕容府的护卫都是脓包,不过是要做场戏,居然就找来这样剧毒的毒蛇,还用那蛇亲自咬伤了自己。--谁知那蛇毒挤尽了没有便觉得伤口处似乎又有麻痹的感觉,就急道:“赶紧回去找大夫”

范朝风在一旁也看出些端倪,便走过去,接过安解语手里的刀,看着慕容宁道:“表妹,现在找大夫恐怕来不及,那太攀蛇可不是寻常毒蛇。别为了条腿,最后送了命。--还是锯了吧。表哥、表嫂都是为了你好。”

慕容宁再也忍不住,紧紧护住伤腿,哭着道:“不用你们假惺惺的装好人”又对护卫们大声喝道:“愣在那里做什么?快抬我回去”

几个护卫便将留在另一边小路上的轿子抬了过来,将慕容宁送了进去,便急匆匆地抬走了。那护卫头领又让人拖起晕在地上的赵妈妈,背在背上,也跟着走了。

安解语没有再拦着,只从范朝风手里拿回弯刀,放到自己腰间的刀鞘里,便立在范朝风旁边,默默地目送慕容府的一行人远去。

等他们不见了踪影,范朝风才回头叫了几个机灵的护卫,低声道:“你们几个潜进慕容府的别庄里,给我盯着他们。若有异动,马上来报”又叫了先前交待要回范府的护卫,让他回去找镇国公禀报一下,看看镇国公有没有什么章程。

那几个护卫领命而去。

范朝风就牵了安解语的手,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咱们回去吧。”

安解语看了看范朝风,欲言又止。

范朝风知道安解语有话要说,却也不急在一时,心里只担心安氏吓着了,想早些回去让她舒散舒散,便捏了捏她的手道:“别害怕,天大的事,回去再说。”

安解语点头。

两人相携而去。

等回到别庄,范朝风就让阿蓝去热水房的烧些热水过来,让夫人沐浴。又让秦妈妈去厨房让人准备几个清淡爽口的小菜,等四夫人收拾好了,便可以用晚饭。

秦妈妈和阿蓝各领命而去。

周妈妈和秋荣又各带着纯哥儿和则哥儿过来给四爷和四夫人请安,却是天色已晚,则哥儿和纯哥儿等不及四爷和四夫人,就先用了晚饭了。只是两人没有见过四爷和四夫人回来,都不肯睡觉。现下刚刚听说都回来了,便也赶着过来。

安解语这一天确实累坏了,不过看着两个孩子玉雪可爱,便又打起精神,耐心地跟他们说起话来。

则哥儿盼着和娘说说话,也盼了一整天,现在看见娘终于回来,便偎在安解语怀里,委屈道:“娘,以后打猎也带则哥儿去好不好?--则哥儿想娘了。”

安解语想起今日的凶险,就怎么也说不出答应的话,只摩索着则哥儿的头,慢慢道:“等则哥儿长大一些,再跟爹和娘一起打猎好不好?”

则哥儿翘起了嘴,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虽不是很情愿,却还是听话。

一旁的纯哥儿只吮着大拇指,羡慕地看着则哥儿偎在姑姑怀里。

安解语看见纯哥儿的样儿,也微微地笑了,招手让他过来,就将两个小儿一起搂在怀里,用力抱了抱,便道:“天晚了,你们该回去睡觉了。明日咱们一起在庄子里玩,好不好?”

两小儿这才兴奋起来,俱点点头,便依依不舍地被周妈妈和秋荣各自带回去了。

这边热水也炊过来,范朝风就帮着预备了,看着她坐进半人高的木盆里才罢。

安解语只用热水好好洗了洗,又换上宽松的丝袍,才觉得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两人用完晚饭,各端了杯清茶,对坐在内室里闲谈。

范朝风便问道:“你先前在外面,可是有话要说?”

安解语点头,放下茶杯,言简意赅道:“我今日在山林里杀了一个人。”

范朝风吃了一惊:“什么人?可是要对你不利?”

安解语微侧了头,慢慢回忆道:“自我们失散以后,我就总觉得有人一直跟着我。后来我就藏起来,便看见有人拿着刀现了身。我不敢托大,只好先下手为强,用弩箭射杀了他。”顿了顿,又道:“那人的穿着打扮,和今日慕容府的护卫们一模一样。”

这事儿,范朝风从听见安氏说在林间有人跟踪她,就知道一定跟慕容府的人脱不了干系。现在听说穿着打扮都似慕容府的护卫,更是坐实了他的猜想。却也并不放在心上。只在心里对慕容府又多恨了几分。

至于安氏所言,范朝风没有丝毫怀疑。只因他是见过安氏精湛的弩射的,连他这个多年的老手都自愧不如。可能只有大哥那样的人,才能略胜她几分。---实没想到,女子里面,也有人有这样的天分

范朝风就颇以自己的妻子为傲。

能一箭做掉慕容府的护卫,就算是武艺精湛的须眉男子,也要费几分周折。自己的妻子,却是才练了数日的弩射,就能做出这等成就,实在是天赋异禀。便对安解语赞口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