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姨娘看见,转身对大夫人问道:“大夫人这是做什么?下人们偷了东西,可有搜主子的理吗?”

旁边一个嬷嬷不等大夫人发话,便上前啐了她一口道:“在大夫人面前,你也配称‘主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不过跟我们似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

辛姨娘两手绞着帕子,气得脸都红了,却不敢再出声。她也知道大夫人在这里,这个婆子敢这样说话,明明是故意的

只然哥儿在一旁的屋子里听见这里吵闹,便放下书本,过来看看。正好看见一个婆子说他姨娘是下人,到底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平日里再能装得稳重,见有人欺负自己的生母,一时气上来,也顾不得嫡母在这里,便一头冲进来,撞在那婆子身上,大叫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说我姨娘是下人?我要告诉爹爹去,让他抄你的家,砍你的头”

大夫人在上首便微微皱了皱眉头,道:“然哥儿,你是大家公子,总这么上不得台面,以后可怎么处?”说着,便叫了然哥儿的管事妈妈进来,道:“这里有事,将然哥儿带到我的院子里去吧。”那管事妈妈看了眼辛姨娘,见对方脸上似悲似喜,也不敢多耽搁,只应了诺,便带着然哥儿出去了。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那张妈妈已经从辛姨娘的内室出来,拿着一把佛香道:“大夫人,这是从辛姨娘屋子里搜出来的。”又指着后面的一个嬷嬷捧着的东西道:“还有些别的,大夫人请看。”说着,便揭开了那罩着的布盖,却是两个小偶人,上面贴着红纸,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大夫人见了这两个偶人,暗暗高兴:这辛氏,都不用自己再费手脚了。别说那佛香,就是这两个偶人,就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辛姨娘见了那佛香还罢了,惟独见了那偶人,却是惊慌失措,只跪下道:“大夫人容禀,这两个偶人并不是婢妾的。婢妾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一定是有人要栽赃陷害婢妾”

大夫人倒笑了:“今儿是我带着人过来的,也是我的人搜的你的屋子,你倒是说谁栽赃陷害呢?”

辛姨娘脸色一白,赶紧道:“婢妾当然不是说大夫人。大夫人为人贤良大度,公正严明,又一心为了然哥儿,怎会为难他的生母?--一定是有小人见不得大夫人抬举婢妾,故意栽赃嫁祸”

大夫人哼了一声道:“然哥儿是然哥儿,你是你,可别混在一起。你也说我公正严明,定不会冤了你去。不过这些东西既然在你这里搜出来,你也得跟着掌刑嬷嬷走一遭。若是有人故意栽赃于你,我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辛姨娘抬头看着大夫人,眼泪如决堤一样流出来,只叫道:“大夫人,婢妾想见一见国公爷。婢妾有要事要向国公爷回禀。”

大夫人似没听见一样,只站起身来,道:“来人,将辛氏带到刑房去。”说着,转身就走,一旁的婆子赶紧过去扶了大夫人。

辛氏还要争辩,一旁的婆子将早就准备好的布团塞到她嘴里,便将她也捆了起来,关到刑房去了。

元晖院的刑房,比春晖堂的略小一点,却也是各样器具皆全。

那辛氏被捆着手脚,绑得如粽子一样,让人提溜着扔到了屋子里。

大夫人便让婆子守在门外,自己一人进去问话。等进了屋子,大夫人就先拿掉了辛氏嘴里的布团。

辛氏见大夫人进来,先还抱着一线希望。这大夫人在她心里,一向是个易糊弄、好哄骗的对象,便放软了声音道:“大夫人,婢妾有个天大的消息,要告于大夫人知晓。若是大夫人能放了婢妾,婢妾能帮大夫人将最大的劲敌除了去。”

大夫人冷笑道:“我平生最大的劲敌,已经去了其一。你是其二。除去你们俩,我这生已死而无憾了”

辛氏听了这话,心里一哆嗦,直觉不妙。便在一旁越发缩成了一团,不敢再看大夫人。

大夫人看着辛氏狼狈的样子,终有出了一口气的感觉,只笑道:“贱婢你当年害死我孩儿的时候,可知你也有今天?”

辛氏不可置信地瞪着大夫人,颤声道:“你怎么知道?”

大夫人只拿出一只透明的小玻璃瓶,举在辛氏眼前道:“这个东西,你很熟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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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九十八章 家规

第九十八章 家规

辛氏看见大夫人拿出的这个玻璃瓶子,如五雷轰顶,嘴唇翕合,再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便一字一句道:“你用在我儿子身上的东西,我会加倍还到你儿子身上--你在黄泉路上走慢些,说不定还能等着你儿子赶上来”

辛氏万万没料到大夫人如此疯狂,连然哥儿也不放过,只好放狠话道:“你如此恶毒,国公爷不会放过你的”

大夫人大笑道:“不放过我又怎样?--我的孩儿承不了爵,你们的儿子也都别想他既然纳了这么多女人,让我两个儿子都丧了命,就算没亲儿子送终也是自找的”

辛氏听了,却也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只弓着身子,笑得直不起来。

大夫人意外,便止了笑道:“我看你是疯魔了。一会儿就送你上路。省得在这里咯应人。”

辛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就冲着大夫人叫道:“可笑你机关算尽,却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大夫人皱眉:“临死还胡说八道,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辛氏就诡异地笑道;“怎么?你怕了?--来,到我这里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大夫人心有些慌,赶忙大叫道:“来人--给我堵住她的嘴”

几个婆子就冲了进来,将辛氏按在地上堵了嘴。

辛氏使足了气力挣扎起来,又晤晤叫喊,到底还是被婆子们绑到了屋中间的台子上。

行刑的婆子就看了看大夫人。

大夫人阴着脸道:“动手”

那掌刑的婆子就将润湿了的草纸一张张贴在了辛氏脸上。

辛氏先还努力挣扎,却被绑着无法挣脱,只扭曲了半晌,便慢慢不动了。

那掌刑嬷嬷便对大夫人道:“夫人,这里气味不好。夫人还是先出去吧。等她断了气,夫人再让人过来查验也不迟。”

大夫人胡乱点点头,转身出去了。这样的事,她虽让人做了不少,可今儿才是第一次亲眼所见,到底有些受不了。

回到元晖院的正屋,大夫人觉得那刑房里的嗖味儿挥之不去,便让人炊了水,自去沐浴一番。

等她从净房里出来,张妈妈已经等在屋里了。

大夫人扬了扬眉,张妈妈便低声道:“辛姨娘已经没了。如何处理她的后事,还望大夫人定夺。”

大夫人坐到一旁的梳妆台前,低头在镜子前照了照,漫不经心道:“她虽犯了大错,可到底也给国公爷留下了子嗣。当作罪人却是不妥,然哥儿脸上也不好看。--就按丫鬟的例葬了吧。”--范府的丫鬟没了,一般都是直接拖到化人场化了,然后将骨灰给了家人去安置。若是没有家人,便直接撒到乱葬岗上。

张妈妈见大夫人一点脸面也不给辛姨娘,心里有些不忍,可又想到两人之间的杀子之仇,便也释然了。--犯了弥天大错的辛姨娘,若还让她生荣死哀,飨受香火,又如何能震慑那些同样心怀不轨的小妖精们?如何对得起被她害死了的两个孩子?还有被她毁了一生的大夫人?

这边大夫人便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古拙的青铜小香炉,又取了几块上好的沉水香放在里面。然后才从袖子里掏出那个玻璃小瓶,将那瓶子里剩余的物事倒在沉水香上,只留了浅浅的一层剩在瓶底。

张妈妈在旁看得心惊肉跳,只不敢说一个字。

大夫人收拾好香炉,便将那玻璃瓶子用个小木盒子装了起来,递给张妈妈道:“拿着,等会儿和我一起去太夫人那里请安,顺便带上那偶人。”

张妈妈赶紧应诺,又接过木盒揣在怀里收好。

大夫人便将香炉递给张妈妈,接着说道:“将这香点在然哥儿睡觉的地方。记住了,每日都要点,直到那沉水香燃尽为止。若是然哥儿福大命大,能闻了这香无事,我就放他一马;若他也生了那‘缺血症’,就只能怪他投错了胎,做了那贱婢的儿子”又哈哈笑道:“我倒是要看看,这个世上有没有‘报应不爽’这回事。”

张妈妈只敢低声应“是”,便接了那香炉,自出去了。

大夫人在内室独坐了半晌。天色已黑了下来,正是用晚饭的时辰。大夫人没有什么胃口,便拿了一把羽毛扇子,轻轻扇着。就躺到了内室那张精雕细琢的黄花梨木软榻上,背后是海蓝色底绣云纹边框的大靠枕。

看着这张软榻,大夫人又有些失神。--这还是几年前四弟大婚的时候,国公爷专程让人从南方运来的黄花梨木,又请了京城最好的匠师,精心打造的。做好运到范府里来的时候,大夫人一眼就爱上了,软磨硬泡向国公爷讨要这张软榻。国公爷只坚决不肯给。

大夫人就心生不甘,想到自己嫁给国公爷的时候,还没有这四房的排场大。知道的,说是因为四爷难以说亲,现在有人愿嫁给他,所以要大办一场,以扬眉吐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国公爷娶老婆呢

最后大夫人到底让人用红木做了一张样式一样的软榻摆到四房的新房里,硬生生将这黄花梨木的软榻截了下来,摆在了自己的内室。国公爷初始不察,等他发现的时候,四弟那里已经在和新娘子喝交杯酒了。好象就是从那日开始,国公爷在内室跟自己大发脾气,闹了一场,从此再也不进自己的屋子。

自己为了张软榻,将男人生生逐了出去,后来也懊恼过很多次。可总不好意思去跟四房说,要将软榻换回来。--再说四房那安氏,那双眼睛会勾魂,别说男人,连女人被她看了,都忍不住失魂落魄。不知为何,无论她在自己面前多小心翼翼,低声下气,自己总是看她不顺眼。以前自己还能拿捏住她,给她暗地里吃憋。可自她中毒醒来之后,是厉害多了,反而经常让自己吃憋。

又想到越来越偏心的太夫人,大夫人便坐起身,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外袍,对外叫道:“谁在外面?”

尘香赶紧跑进来,问道:“大夫人有何吩咐?”

大夫人道:“叫张妈妈过来,我要去给太夫人请安。”

尘香应了,转身出去叫张妈妈。

等张妈妈过来,大夫人便扶着尘香,在几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去了春晖堂。

春晖堂里,晚饭刚撤了下来。

看见程氏进来,绘歆赶紧站起来问道:“娘可要用饭?--女儿让厨房留了些酸笋鸡皮汤,极是开胃的。”

程氏含笑道:“我已是用过了。”又给太夫人请安,给国公爷、四爷、安氏和五爷见礼。

太夫人便笑道:“你要身子不适,就好好将养着。如今绘歆也大了,打理起家事,井井有条,比你当年刚嫁进来的时候,还强些。”

程氏拉着绘歆一起坐下,满脸喜悦:“比我强些才好。--也不知道我们绘歆,有没有我这么好的运气,碰到跟亲娘一样的婆婆,手把手教着管家行事。”

太夫人见程氏说得亲昵,心里也欢喜,道:“瞧你这张嘴”又感叹道:“这么些年,又看见你开朗说笑了。我还记得你刚嫁进来的时候,不笑不说话,一说话,就妙语连珠。连我们老大,经常都听得入了神了。”

范朝晖在一边正自走神,想着旁的事儿,猛然间听到娘提起他当年的事儿,就有些讪讪地,道:“多少年以前的事儿了,娘还记着呢。”

程氏也忙道:“就是,我们都多少岁的人了,娘还拿我们当小孩子取笑。”

太夫人知道程氏这么些年郁郁,多半还是为了那两个夭亡的嫡子。如今大仇得报,自然心结解开,开朗许多。只是大房到底子嗣不盛,又没法逼老大再纳妾。--况且,庶子多了,也不是好事。还不如好好教养则哥儿的好。便将则哥儿抱在怀里,亲了一下,才抬头道:“你们年岁再大,有娘在的一天,在娘面前,就是小孩子。”

程氏见太夫人说得亲切,也有些动情,便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凑趣道:“那娘一定要长命百岁的活着,我们才好一直有机会做小孩子。”

一席话,逗得太夫人哈哈大笑。

安解语在旁坐着,不由侧目。--这大夫人,跟换了个人似的,言谈风趣,举止有度,落落大方,难道她也被穿了?

正寻思着,就听程氏又道:“还有一件事要跟娘说起,又有一批丫鬟年纪到了,要配人了。本来应该今年年初就办这个事儿。怎奈我们家一直有事,就拖到现在。”说完,又冲安解语这边挤挤眼睛,道:“四弟妹,四弟自大婚以后,一直都未进人,却不合大家子行事的规矩。这次有不少绝色的丫鬟,我让你先挑。你挑的,四弟一定满意”

安解语觉得这样的大嫂才是她熟悉的,便放下心来:看,这才是真正的大嫂。三句话不离本行,最热衷往小叔子屋里塞人。

果然不等安解语出声,镇国公已经皱了眉头道:“孩子们都在这里,这些话迟些再说。”

程氏便捂了嘴笑道:“是妾身粗糙了。国公爷莫怪。”然后便对绘歆、绘懿,还有张着耳朵听大人们说话的然哥儿道:“你们都下去吧。今儿累了一天,晚上也不用去我那里请安了。”

三人便应了,自跟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回去了。

这边秦妈妈也过来抱了则哥儿。天气逐渐热了,则哥儿长得壮实,又爱动弹,每日都是一身的汗。安解语便嘱咐秦妈妈每日给则哥儿洗两次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众人对四夫人的要求已经见怪不怪,都照着行便是了。

这边人都退下来,孙妈妈见大夫人有话要说的样子,便让厅上伺候的大丫鬟都出到院子里等着,又带了张妈妈一起去屋门口守着。厅上就只剩了太夫人、国公爷、四爷、四夫人和五爷。

大夫人便先将从辛氏那里搜来的小玻璃瓶子、佛香和写了八字的偶人呈了上去。

太夫人一一看过,又递给了范朝晖,就对厅上的人道:“这些家生子丫鬟真是了不得”

范朝晖看那偶人上赫然写着安氏和则哥儿的八字,心里的火就噌地窜了上来。只忍了又忍,才未有失态。又唯恐让更多的人看见,便用了内力,将两个偶人捏为齑粉,只愤愤道:“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太夫人在上首沉吟半晌,便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家里的丫鬟到了年纪,一律配小子。主子不得收房。”又道:“以后我们范家的少爷,也不要再收通房了。--好好的夫妻,都是让对男主子知根知底的通房坏了事。”

范朝晖也点头赞同:“这倒是正理。不收通房,对孩子们习武也是有好处的。--以后就当是我们范家的家规吧。”

范朝风自是没有异议。连范朝云都连连点头。

一时众人议妥了此事,便各自散去。

过了几天,辛氏的后事办了,那然哥儿不过去辛氏的灵前上了拄香,连个拜祭的坟头都未有。然哥儿也绝口不再提自己的生母。

这边安解语只忙着给自己的哥哥嫂嫂和新生的侄儿送喜酒。刚忙乱了几日,范朝风却被太子派去外地,查抄某个宦官的田产。

范朝风这一去就要好几日。头一日晚上,安解语甚是不自在,只胡乱歇了,就一人在床上屈指算范朝风的行程到了何处。

谁知第二日一早,宫里却来了人,宣安南将军夫人安氏晋见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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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九十九章 面圣 上

第九十九章 面圣 上

安解语昨晚走了困,早上就醒得迟了些。

那内监过来传皇后懿旨的时候,安解语还在内室香梦正酣。

秦妈妈知道夫人昨夜没有睡好,也不来打扰她。就让周妈妈带了则哥儿和纯哥儿出去习练功夫,又让阿蓝去太夫人的春晖堂报个信,就说四夫人有些不舒服,要迟些再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也知道老四不在家,老四媳妇这是心里不自在了,也不怪她,只让人好好伺候。让她今儿就不用过来请安了。

秦妈妈刚刚接了太夫人那里的信,气还未舒一口,大夫人的元晖院便派了人过来,说是有内侍过来传旨,要让四夫人进宫晋见皇后。秦妈妈叹气,夫人这回笼觉到底睡不成了。

安解语懵懵懂懂地被秦妈妈叫醒,就有些不高兴,只耐着性子问:“有什么事?”

秦妈妈见四夫人又犯了拧,便小心翼翼道:“夫人,皇后传旨让夫人进宫晋见,可是耽搁不得。”

安解语半闭着眼睛又躺回床上,没好气地问:“皇后的懿旨可有说让我何时进宫?”

秦妈妈张口结舌,只好道:“奴婢不知。”

安解语翻了个身,侧着身子继续睡,只扔给秦妈妈一句:“那就问清楚了再来叫我。”

秦妈妈愣了半晌:夫人这到底是托大,还是不懂啊?--人家命妇知道有机会进宫见皇后,都紧着梳洗打扮了,立刻进宫。生怕晚一点儿,就错过了这个好机会。再说夫人自嫁进来,每年除夕都有事,一次都未进过宫。还不赶紧抓住了机会。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安解语只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秦妈妈无奈,只好叫了阿蓝去大夫人那里打听一下,看看皇后的懿旨有没有说什么时辰进宫。

阿蓝便小跑着去了元晖院。

元晖院的琉璃馆里,皇后宫里来的内侍李公公正坐在上座品茶。

大夫人在一旁殷勤相劝,又问道:“皇后娘娘近来身子可好?”

李公公矜持地笑道:“娘娘一切都好。就是记挂着娘家人。范老夫人近来可好?”

大夫人忙道:“我们太夫人前日还念叨皇后娘娘,说娘娘以前在家时便杀伐决断,有胆有识,难怪有这么大福分做了皇后。我们这些做亲戚的,也跟着脸面上有光呢。”

李公公也奉承了大夫人几句,就不说话了。一时场面就冷下来。

大夫人在座位上不安地动了动,疑惑那安氏怎么还不过来?

李公公也不耐烦了,催促道:“不知道安南将军夫人何时可以动身?”

大夫人赶紧道:“李公公莫急。我们四夫人从未进过宫。这次皇后娘娘既有旨,四夫人一定要好好收拾打扮,免得失礼。--也是看重的意思。”又笑道:“李公公也知。女人打扮起来,总是花时间的。”

李公公哼了一声,面色已开始难看起来。

大夫人便给尘香使了眼色,让她去四房风华居看看。

尘香刚出了琉璃馆的大门,便看见阿蓝匆匆跑进来,就叫住她道:“阿蓝,你们四夫人可收拾好了吗?皇后的内侍等得着急了。”

阿蓝瞠目结舌,又不敢说四夫人还在高卧,只好小声道:“我们夫人问,皇后的懿旨可有说什么时辰让她进宫。”

尘香皱眉想了一下,道:“这我倒不知道。--等我帮你问问。”

说着,尘香便回身进到屋里,在大夫人耳边轻语几句。

大夫人也皱眉,却也不好在内侍面前发脾气,只好堆着笑对那内侍道:“李公公,我有一事相询。”

李公公耐着性子道:“何事?”

大夫人便问道:“皇后娘娘可说让我们四夫人何时进宫?”

李公公将那懿旨捧出,又大声念道:“宣安南将军夫人安氏进宫。钦此”

大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便又细问道:“李公公,您说,皇后娘娘到底说得是什么时辰?”

李公公出去宣旨,一向所向披靡,还未有人跟他抠算过时辰细节的。听了大夫人的话,不由有些怒了:“镇国公夫人这是何意?难不成皇后娘娘不说什么时辰,你们四夫人就不进宫了?”说着,又站起来,尖着嗓子道:“既然安南将军夫人不愿进宫,那咱家只好如实禀报了。”

大夫人自收拾了那两个眼中钉,不用再心事重重、小心翼翼地周旋,脾气也恢复了些。见李公公一点面子也不给镇国公府,也有些恼了,便道:“李公公传话传得不清不楚,却将错儿推到我们镇国公府上。我倒是要去问问我们国公爷,这个理儿到底要怎么讲。”

李公公见大夫人将镇国公搬了出来,立马软了下来。--镇国公现在可是响当当的“内侍克星”,惹了这杀神,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便赶紧笑道:“咱家不过是说笑,镇国公夫人不要多心。”

大夫人也哼了一声,道:“还请李公公多等一会儿。我去看看四夫人收拾得怎么样了。”

李公公忙点头哈腰道:“镇国公夫人请自便。咱家就在此恭候安南将军夫人。”

大夫人也不言语,扶着尘香的手,就出了琉璃馆。

阿蓝赶紧一溜烟先跑了回去报信,大夫人便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也向四房的风华居行去。

秦妈妈听了阿蓝上气不接下气地回报,急忙进了内室,催促安解语道:“夫人醒醒醒醒大夫人过来了”

安解语刚刚才眯了一会儿,就又被吵醒了,十分不耐,只掀了被子起身,披上外袍就往屋外走。

秦妈妈赶紧拉住了,帮她将袍子都系好扯平。又千叮咛万嘱咐,让四夫人不要爆炭脾气上来,又跟大夫人闹了起来。--大夫人如今在范家声威正盛,居然接连收拾了国公爷的两个宠妾,一时无人敢掠其锋芒。

安解语紧抿了唇,只一言不发,任由秦妈妈给她梳洗打扮。

大夫人在风华居的正厅吃了一杯茶,安解语才慢慢扶着秦妈妈走了出来。

大夫人一见她钗散鬓松,衫垂带褪,一幅春睡捧心的样子,不觉勾起火来,就忍不住道:“四弟妹真是心宽。我们在那里陪着内侍,急得直出汗。四弟妹却在这里悠哉高卧。真是成何体统!”

安解语自己心里尚有起床气,又被大夫人劈头盖脸一阵讽刺加挖苦,也不跟她客套,沉下脸来:“我这里不成体统。还望大嫂高抬贵脚,去别处成体统的地方去。请恕弟妹我不送了”却是要立马赶客出门。

大夫人后悔,明知道对方是个脸酸心硬的人,还要跟她计较,岂不是自讨苦吃?--只好硬生生忍下气道:“皇后娘娘宣你进宫。李公公已经等候多时。你还是赶紧装扮上,跟我走吧。”

安解语便坐下来,先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才道:“秦妈妈,刚才我让你去打听的,可有消息?”

秦妈妈便看了看阿蓝。

阿蓝从门口蹭进来,低声道:“奴婢问了尘香姐姐。”说着,便看了尘香一眼。

尘香就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只好道:“皇后娘娘的懿旨并未写具体时辰。只是......”

安解语未等她说完,便打断她的话,道:“既然未写具体时辰,那就怪不得我了。--这进宫晋见皇后是大事。总是要慢慢筹备了才是。怎么能说走就走?”

大夫人要张口说话,安解语又打断她的话道:“我们镇国公府好歹也是有头脸的人家,怎么能让别人说带人走就带人走?--万一这人要是骗子,你四弟妹我岂不是就羊入虎口,一去不回了?”

大夫人明知安氏在胡搅蛮缠,偏还振振有辞,自己也说不过她,便站起来问道:“皇后宣的是你,你去还是不去,给个准话吧。”

安解语举了茶杯,看了看那茶杯里漂浮的碧绿茶叶,又对大夫人笑道:“去,怎么不去?--皇后宣召,当然要去。只我们四爷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见外客。还请大夫人给传旨的公公说一声,等我们四爷回来了,一定一起进宫去晋见皇后。”

大夫人虽气安氏不知礼数,心下也暗自赞叹安氏心思灵巧。--皇后的懿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四弟出了京城,才急急忙忙宣他夫人进宫,显见是有说道了。安氏能急中生智,借懿旨上的漏洞先避避风头,也是不错的。

大夫人便点头道:“既如此,四弟妹还是跟我去琉璃馆走一趟。亲自给传旨的李公公说明一下。”

安解语便加了件外袍在裙子上,自跟了大夫人去了琉璃馆。

李公公见了安氏,并不象见了大夫人一样恭敬,只问道:“可是安南将军夫人?”

安解语含笑道:“正是。”

李公公便咳嗽两声,道:“那安南将军夫人这就跟咱家进宫吧。”

安解语便道:“李公公恕罪。妾身外子不在家,不便见外客。等外子归家,妾身一定偕外子一起入宫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