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王爷便派了军士过来接应,只反复叮嘱过,去了安府,耐心等待,不要催得太紧。

那些兵士到了安府,也就都安心在安府的外院里等着,并未让人进去催促。

是以安解语并不知道王府已经有人来接。依然按着自己每日的惯例,练功沐浴,又等着则哥儿一起用完早饭。然后打赏了安府里派来清蘅院照顾他们的仆妇下人。诸事妥当了,才带了则哥儿和众人一起去了正屋向大哥大嫂辞行。

等众人终于动身的时候,已经到了巳时中的时候。

几辆大车一路上慢慢行走,过了约摸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府邸。此时已近午时了。

这边阿蓝先掀开车帘,等候在门口的掌刑嬷嬷赶紧过来扶着四夫人下车,周妈妈又抱了则哥儿一起下来。

安解语下得车来,抬头一看,面前一圈高大的围墙占地广博,正对面的地方,一座高大的门坊平地而起。坊顶并不雕梁画栋,同左右的围墙一样,只是白墙黑瓦,却显得格外肃穆。大门正中挂着一个牌匾,上书篆体“上阳王”三个大字,红底黑字,其中又隐隐透着金黄色,龙飞凤舞,气派十足。安解语不由看住了。

众人见四夫人停步不前,也都等在一边,俱不敢抬头催促。

范朝晖在屋里等了会儿,算着时辰,估摸就到了,却一直未听见有人来报。实在忍不住,便也走到大门口,正好看到安解语正抬头看着那门上的匾额。就出声道:“外面风大,则哥儿恐受不住,还是进去吧。”

安解语这才转头看见王爷,便点点头,“劳烦王爷了。”

范朝晖走过来,从周妈妈那里抱过则哥儿,就和安解语一起,并肩往王府里行去。

因是王府的内眷回家,王府前面的大路一里以内,都用布围上了,闲杂人等都过不来。

却是在两人正要进府的时候,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阵热络的招呼声:“大哥大嫂可见到你们了”

安解语脸一红,也不理后面人的叫喊,只快步走了进去。

范朝晖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却见安解语头也不回的进去了,知道她脸皮薄,被人误会了,不好意思。便也不回头,抱着则哥儿大步跟上了安解语。

后面的仆妇下人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那后面热情招呼的人不由停下了脚步,对一旁带他过来的小厮模样的人问道:“你没有带错路吧?这里可是上阳王范朝晖的府邸?”

那小厮如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低声道:“当然没错。我们在那边临时王府的人,往这边搬东西搬了好几趟了,怎会有错?”说完又傲慢地看了那人一眼,也问道:“你真是王爷的妹夫?不是骗子吧?”

正文312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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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来客 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来客 中

那人脸色一沉,就想发作,看了看那傲慢的小厮,又忍住了。——人都说宰相门房六品官,更何况这北地之王的小厮?还是忍了吧。

进到大门里去的安解语并不想理会后面出声招呼的人。那声“大哥大嫂”让她既怒且羞,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当作没听见,快步进了王府。

大门里面,已经有两个四人抬的轿子等在那里。

见四夫人和王爷一行进门来,那抬轿子的小厮就低头俯身,请四夫人和则少爷上轿。

安解语便扶着阿蓝,入到轿子里。那边周妈妈从王爷那里接了则哥儿,也进到后面的轿子。

其余的仆妇下人就簇拥着两顶轿子往王府内院行去。

范朝晖在外院处踌躇了一会儿,觉得四房第一天回来,自己还是跟去指点一下为好。下人们要不知高低,冲撞了四弟妹和则哥儿可是不好。

想到此,范朝晖便怡然地跟在四房众人后面,也往内院里行去。

到了内院的拱花门前,抬轿子的小厮退去,换上八个婆子,分别抬了两顶轿子,继续往前行。却是到了内院里地势最高的风存阁才停下。

整个王府内院里,最好的四处屋子,不过是春晖堂、风存阁、尚善院,和王府正屋元晖楼。春晖堂在内院更往后一些,肯定是为太夫人所留。而风存阁地势独特,几乎在整个内院中轴线的正中,且地势最高,占地和正屋元晖楼不相上下。风存阁的院子里,除了偏厢、后院、厨房,和仆妇下人住的屋子是平房,正屋却是三层楼宇的房舍,在北地甚为少见。风存阁正屋顶楼面向后园的一面,完全是整幅整幅的大玻璃窗。白纱从窗顶罩下,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的陈设,里面的人却可以透过白纱,看见窗外浩淼的海景。窗前只摆着一只黄花梨木的贵妇软榻,榻前有一长形的红木矮几,几上零星摆着紫砂茶壶和造型古拙的紫砂杯,配着一旁矮矮胖胖的紫玉花樽,相得益彰。花樽上养着几只金黄的向日葵,令人啧啧称奇。

安解语自进了风存阁的大门,就爱上了这屋子的陈设,线条简洁,大方,家私精致而低调,于细微处见功夫,颇象她的前世里家居装修的风格。便忍不住赞道:“这间屋子实在好。敢问王爷是哪位高人布置的?”

范朝晖跟着四房的一行人进了风存阁,一直默不做声,只四下看着,觉得这里收拾的怪模怪样的,正打算回去找无涯子好好问问,为何他要如此布置?

听了安解语的问话,范朝晖心头一松,立时将要向无涯子兴师问罪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忙答道:“这是无涯子的手笔,他说四弟妹一定看得出其中的妙处。”

安解语含笑点头,压抑住心头的满腹狐疑,就又顺着北地少见的螺旋状楼梯,上到三楼顶上。

方看见那向日葵的时候,安解语也是一惊:真是见鬼了。这无涯子乃是通天彻地不成?连冬日里都种得出向日葵

待走近一看,安解语才舒了一口气:原来是细纱堆的花儿,配色巧妙,看上去如真花一样。

这边四房众人便在秦妈**打理下,四处安置四夫人和则哥儿的日常用具。虽说这屋里已经事事齐备,可四夫人脾性怪,只愿意用那些熟惯了的物事。便又收收拣拣,该摆上的摆上,该入库的入库。仆妇下人皆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范朝晖在顶楼坐了一会儿,和安解语一起凝目望着窗外的海浪。两人都未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秦妈妈和阿蓝才过来,说是楼下有人要见王爷。

范朝晖便放下手里的茶杯,径直往楼下走去。

安解语起身要送送他,范朝晖回目摆手让她歇着,便头也不回的下去了。

此时风存阁楼下的偏厅里,王府外院的大管事范忠正焦急地等着王爷。

他本是四爷范朝风从小的随从。后来四爷殉国之前,将他派回给大爷范朝晖送信,又将他给了大爷。如今蒙王爷重用,让他做了王府外院的大管事。他虽不是最伶俐的,却是最本分的。知道王爷此举是为了四房的孤儿寡母着想,便越发小心谨慎的办差,生怕出了一点错,让王爷为难,自己也不能再在这个位置上,帮扶四房的母子俩。

见王爷下得楼来,范忠便上前几步,急切道:“王爷,大姑奶奶和姑爷一家人回来了。”

范朝晖这才恍然:原来先前在门口听到的声音,是他嫡亲妹子范朝敏的夫婿——旧朝的江南总督顾升。便赶紧跟范忠出去外面接自己的嫡亲妹子去。

那顾升本是旧朝的寒门学子,后来中了状元,又被当时的镇南侯府范家青目选为范家嫡长女的夫婿。便靠着岳家的势,只几年间便做到了江南总督一职。秦五郎在江南作乱时,本多靠了顾升会同南镇抚使多方镇压。后来旧朝覆灭,兵士都风流云散,顾升只好带了一家老小和历年在江南搜括的财物,往北方来寻自己的大舅子——上阳王范朝晖。

一路上并不太平,他多方打点,散了一多半的家产,才得以平平安安渡过青江,来到了上阳王的地界。所幸到了北地,上阳王的旗号管用多了,倒是一路无险阻,很快就到了旧朝的京城。却发现原来的镇国公府已经化为废墟,他们只好在京城四处打探,才知道上阳王是在上阳地界定了都,原来的流云城已是被弃了。

一家人又马不停蹄的往上阳来,谁知又是临时王府,又是新建王府,别说顾升,就是以前在京师长大的范朝敏,也弄得个晕头转向。因此就很耽搁了一些时候。等一家人终于找了个范府的小厮,往新建王府里来的时候,已是午时。

顾升满心欢喜,只觉得上天待自己不薄。就算旧朝覆灭,他的岳家却更为显赫,说不定,他能比旧朝里,有更大的造化。便一路上对范朝敏更为殷勤,将几个小妾都置之脑后,和嫡妻范朝敏厮抬厮敬起来。

范朝敏只一心急着要和娘家人团聚,也命那车日夜疾行。好容易来到大哥的新王府前,却是碰上有王府的内眷回府,他们一行都被兵士拦在帏幕后面,不得近前。还是那带他们过来的小厮跟兵士细说了一下,才放了顾升一人进去。

一会儿的功夫,顾升却跟着那小厮出来了,且满脸懊恼的样子。

“见到我大哥了没有?”范朝敏着急地问道。

顾升摇摇头,“没看见正面,不知道是不是大舅哥。”

那小厮在一旁不屑地撇撇嘴,只等着打赏,并不离开。

范朝敏便让丫鬟拿了块碎银子过去给那小厮,又让那小厮再跑一趟,就说是王爷的嫡亲妹子回娘家来了,王爷一定会放他们过去的。

那小厮一听是王爷的嫡亲妹子,有些惊疑不定。他是范府的管事招进来的,对范府里的亲戚也都有过初步的认识,只没有见过真人。听了丫鬟的话,那小厮便犹豫地问道:“可是王爷的嫡亲妹子,旧朝江南总督的夫人?”

那丫鬟便倨傲的点点头:“看你也不是没见识的,也知道我家老爷。”

范府的小厮就偷偷打量一下在一旁背手而立,眼望王府方向的顾升,见他大约三十来岁年纪,黑发纶巾,面白如玉,颌下数缕长须,风度翩翩,一表人材,就信了几分。便对那丫鬟道:“你们且等一等,我再去找大管事通报一下试试。”

范朝敏在车里听见,便叫住那小厮问道:“外院的大管事现是何人?”

小厮不敢再托大,便在车外行了礼,恭恭敬敬答道:“回夫人的话,现在王府的大管事乃是范忠范大管事。”

“原来是他?他以前不是跟着我四弟……”范朝敏未说完,便陡然想起四弟已是没了,不由悲从中来,有些哽咽起来。

小厮见车里的夫人果然对范家知根知底,再不怀疑,赶紧道:“请大姑奶奶稍等,小的马上就去找范管事。”说完,一溜烟地去了。

顾升这才上了范朝敏的大车,见她哭得眼睛红红的,便拿了帕子给她拭泪,柔声劝道:“别再哭了。一会子大舅哥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范朝敏拿了帕子拭了泪,也不跟他耍花枪,只哽咽道:“我四弟年纪轻轻就没了,娘还不知如何难过呢。还有我那四弟妹,当年她嫁进来的时候,我跟你去了江南,一次都未见过。等再见面,她却已经成了未亡人”

顾升见范朝敏虽是哭泣,端庄样儿却一点都不走,大家嫡女的风姿自不是小户人家所能及。便正要将她揽在怀里痛惜一番,外面突然传来丫鬟翠红的声音:“老爷,我们姨奶奶肚子不好了。还望老爷赶快过去看看。”

翠红是顾升新纳的妾——商湖衣的贴身丫鬟。湖衣长得如花似玉,乃是顾升从江南青楼里赎出来的清倌人。不仅姿色一等一,且柔顺小意,媚态十足,又唱得一口好戏,无论床上床下,都将顾升伺候得极为舒坦,乃是顾升心尖尖上的人物。如今怀胎六月,又长途奔波,恐有不妥。听翠红一说,顾升的一颗心早就飞到湖衣身边去了,就迟疑地看着范朝敏道:“夫人,商姨娘有孕,为夫还是过去看看吧。”

范朝敏低了头,并不言语。

顾升便知她是应了,赶忙下了车,去往后面商姨娘的车上去了。

那范家小厮领着范忠过来的时候,顾升正好不在。

因范忠是范家的家生子,也是和范朝敏从小熟识的。范朝敏便让丫鬟掀开了车帘,和范忠说了几句话。

范忠见正是大姑奶奶回来了,便就赶忙问道:“大姑爷可在?让大姑爷随属下一起去见王爷吧。”

范朝敏木木地道:“不用了。他还有事。你让我们的车先过去吧。”

范忠对顾升并不陌生,此时心领神会,就亲自替大姑奶奶赶了车,带着顾家的车队,往王府那边行去。

这顾升在商姨娘车里,架不住商姨娘在他面前扭来扭去的揉搓,已是发了兴,又在王府外受了冷遇,气着了,有心要松散松散。便褪了下衣,让湖衣俯下头伺候着。那大车开始行走的时候,顾升正是到了紧要关头,也顾不上问问外面的情形,只两手抓住了湖衣的头,用力前后摇动了数下,才在她嘴里都发了出来。

湖衣见老爷好了,也捂着嘴到了一边的茶几上,将口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又用茶水漱了漱口,腻声道:“老爷可还要?”

顾升哆嗦了半天,才颤悠悠地套上下衣,又整了整袍子,对湖衣笑骂道:“你个小妖精,不将你爷弄死,你不罢休是不是?”

两人正在调笑,外面却传来范朝晖略带怒意的声音:“顾升何在?”

正文365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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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来客 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来客 下

听到范朝晖的声音,顾升吓得一哆嗦,赶忙把手从湖衣衣裳里掏出来,又整了整身上的袍子,便掀开车帘看了看,原来顾家的车已经到了王府大门前。

自己的妻子范朝敏正由丫鬟扶着,带着她亲生的两个孩子,往王府门里行去。

上阳王范朝晖站在离自己刚刚跳下来的大车不远的地方,对着这边怒目而视。

顾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一向对这个大舅哥敬畏有加。平时有他在的时候,顾升都对范朝敏格外体贴,没想到今儿居然被抓个正着。就些微红了脸。

范朝晖先前刚兴冲冲地接了妹子下车,又和从后面车上下来的外甥和外甥女见过了,却未看见妹夫,便问了一句。范朝敏便红了眼睛,只道,顾升新纳的姨娘有些不舒坦,顾升过去安抚她去了。

在自家王府的大门前,抛掉结发妻子,去和小妾温存。——看来范家真是对顾升太大度了。大度到让自家的嫡长女,去生受不知哪里来的野女人的气

范朝晖想到此,忍不住怒喝了一声。

顾升本也是气宇轩昂的七尺男儿,可见到大舅子范朝晖,不知怎地,生生地矮了一截。这会子见王爷生气,顾升不由也对湖衣生了几分埋怨:真是上不得台面的青楼*子,就知道勾搭男人,连个轻重缓急都不知道。如今这么紧要关头,也要勾搭老爷我在大舅子面前没了脸。

湖衣在后面车上听见有人大呼自家老爷的名姓,不由有些好奇,就让侍女掀开车上的窗帘,往外偷偷看了一眼,却是看见一个魁梧高壮、肤色蜜棕的男子站在自家老爷面前。自家老爷个子也不矮,那男子却生生高了老爷一个头。湖衣又仔细往他脸上瞧去,不由大吃一惊,这人跟范家的四爷生得好生相象除了下颌处更为方正些以外,眉眼都和范四爷酷似。——可那范四爷不是几月前便殉国了吗?难道这就是范家的大爷,范四爷的嫡亲哥哥,如今的上阳王范朝晖?

湖衣正暗自琢磨,范朝晖在一边已经忍了怒气,上下打量一下顾升,心里微微鄙夷,便对顾升道:“既是来了,先进去吧。”说完,再不看顾升一眼,转身就往王府的大门行去。

顾升有些讪讪地,就赶紧去了自家娘亲的车前,恭恭敬敬地请了顾老娘下车。

顾升早年家境贫寒,全靠了寡母做小生意将他养大。顾母青年守寡,为人也颇为泼辣,不然难以独自一人将顾升拉扯大。所幸顾升自小聪慧,念书比世人都强。后来机缘巧合,既中了状元,又娶了世家嫡女为妻。顾母倒是颇有老来福,便在儿子身边养尊处优十几年,如今也是养出了一些老太太脾气。

此时见儿子过来搀扶自己,顾老娘就皱了眉头问道:“你媳妇呢?哪有婆婆还在外头,媳妇自己先进了门的?”

顾升一听,便知道老娘有些忘形了。——这几年在江南,老娘在顾府里说一不二,拿捏大家嫡女十分畅快,将当年在京师依附岳家时生的气,出得有过之而无不及。顾升为了孝顺,也为了在范朝敏面前正正夫纲,便对他老娘折腾范朝敏睁只眼闭只眼。只可惜,范朝敏当年从侯府带来的陪嫁丫鬟和陪房妈妈们个个都非常给力,顾老娘拿出婆婆的款儿,也是吃憋的时候居多。顾升那会儿在江南顾府里,当然是站在老娘这边,如今到了上阳,要指着范朝敏的娘家吃饭挣钱,可不能再任由老娘胡闹了。

想到此,顾升便捏了捏娘亲的手,低声道:“娘,我们现在有求于范家,不能对朝敏太过分。”

顾母一股气被生生得噎了回去,便对后面几辆车上骂道:“媳妇贵重,不得伺候婆婆。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老婆,也不来伺候婆婆?”

顾升听了,更是满头大汗。——老娘又糊涂了。小妾哪有资格叫自己的娘亲为婆婆?又后悔在江南的时候,没有找人教自己的老娘大家子行事的规矩。却是要教范家人耻笑了。

果然范家的几个管事,已经眼含蔑视,往这边微微扫了几眼。

顾升满脸通红,连忙扶了老娘跟着范朝敏一行人后面进去。

那几个小妾本都在各自的车里猫着,现在见老爷、夫人和老夫人都到王府里面去了,便也都忙忙得让丫鬟扶着下来了。却是一溜艳瘦环肥,迎风招展六个小妾,浩浩荡荡地带着自己生的庶子庶女和贴身丫鬟,也往王府这面过来了。

谁知在门口就被王府的管事拦着不让进去。

那湖衣仗着自己和范家颇有渊源,便挺着肚子过来,对管事含笑行了礼,又道:“我们乃是顾升顾老爷的家眷,还望管事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

那管事又是鄙夷,又是不屑,“顾老爷是我们的大姑爷,你们算哪门子家眷?趁早回车上去。我们可不招待闲杂人等。”

顾升的六个妾里,有两个是顾母当日发达之后在乡间买的丫鬟,跟着顾升这许多年,也没有多少长进,便各自拉紧了自家生的一儿一女,回车上等着去了。又有三个妾乃是顾升的同僚和上司所送,更懂一些大户人家的规矩,知道这是夫人的娘家要给自己的女儿撑腰,故意打压她们这些小妾,到也不放在心上,反正等老爷想起她们来了,吃亏的还是夫人。便也不多争辩,笑着见了礼,也带了自家生的两个庶子,一个庶女回了车上。

王府门前的地上,便只有湖衣一人挺着肚子,扶着丫鬟翠红站在那里,只含笑继续和管事寒暄:“这位小哥,请问你们四房的人可在这府里?”

这话好象很内行似的。

那管事不由立直了身子,谨慎地问道:“这位姨娘认识我们四房的人?”

湖衣含笑道:“和你们范四爷有过一面之缘。”

那管事不由脸色紫涨:大姑爷的小妾,在大姑奶奶娘家人面前,口口声声说和姑爷的小舅子有一面之缘——这不是打大姑奶奶和四房的脸吗?想到范四爷为国捐躯,声名赫赫,却被这看上去就不象正经女人的小妾拿来套近乎,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旁边的管事听了,也对这女人恨的牙痒痒,便互相看了一眼,也不说话,俱都转身进了门,将王府大门哗地一声关上了。

湖衣本以为有戏,正要得意地跟着进去,却被突然关上的大门吓了一跳,生生地往后倒去。

丫鬟翠红赶忙扶住了她,又关切的问道:“姨娘没事吧?”

湖衣脸上红了又青,青了又红,一排编贝小齿狠狠地咬着下唇,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咱们走着瞧”便带着丫鬟气乎乎地回到车上。

而王府的内院正厅里,范朝晖正和顾家人分了宾主坐了,寒暄起来。范朝敏又让自己的一儿一女过来行礼。

大儿子是顾家的嫡长子,年方十岁,二女儿乃是嫡长女,年方八岁。当日他们去江南的时候,二女儿还是乳娘抱在手上的小婴儿,如今也是亭亭玉立的长大了。

范朝晖见了妹妹的孩子,觉得格外亲切,便伸手拉了过来,一个个细细看了,又让人拿了新奇物事过来给两人做见面礼。两个孩子都是范朝敏亲自带大的,甚是守礼,都乖巧地谢了,便让管事妈妈带着去风存阁见过四夫人。

顾母见了范朝晖,有些发怵。好在范朝晖还是给妹妹脸面,对顾母行了礼,便让她上座了,又让人上茶。就又和妹妹叙起别后寒温。

范朝敏就伤感道:“上次我走的时候,四弟还好端端的。如今却阴阳两隔。”说着,便流下泪来。

范朝晖也甚是伤感,只听着范朝敏讲些范朝风小时候的事情。范朝风和范朝敏年纪比较接近,小时候和这个嫡亲姐姐非常亲热。

说起范朝风,范朝敏便记起范朝风的妻室,不由问道:“四弟妹可在这府里?则哥儿出世的时候,我这个做姑姑的还在江南,还未见过他呢。”

范朝晖就想着让安解语带着则哥儿过来见见客,谁知顾母却在一边皱眉道:“寡妇不吉利,不见也罢。”

此言一出,顾升的脸皮再厚,也有些受不住了,赶紧过来给范朝晖赔礼,又拉着范朝敏,让她替自己婆母给王爷道歉。

范朝敏端坐在一边,理也不理顾升,对顾母的无礼之言置若罔闻。

顾母脸上有些下不去,便大声道:“亲家母可在这里?亲家来了,亲家母不出来见客,躲着作甚?”

范朝晖忍了怒气道:“家母在祖籍养病,暂时不在这府里。”

顾母的腰杆便挺直了许多,觉得自己是这府里辈份最大的,忙熟络地问道:“亲家母的病可严重?我儿子认识江南的名医,要不要帮你们引荐引荐?——你们也真是,自己在这王府里享福,却将老人家扔到老家去活受罪。还是我儿子孝顺,不管到哪里,自家老娘都是要带着的。就算是忘了老婆,也不能忘了老娘啊”言罢,得意地看着范朝敏笑。

顾升只着急地拉着顾老娘:“娘,你少说几句吧。”

顾母转身将顾升的手拍落,不悦道:“你拉老娘做什么?——怎么,他们做得,我却说不得?这些不孝……”

话音未落,范朝晖已经端了茶杯里的水向地上泼去。顾老娘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喉咙象被什么掐住似的,再也发不出声音。

顾升见了,更是满头大汗,给自己的老娘又拍后背,又喂茶水,忙乱了半天,顾老娘才一口气缓了过来,却仍然发不出声音。

顾老娘惊恐万分,只拉着自己儿子,想说话又不能出声,急得要哭出来了。

顾升此时才如被一盆冷水淋头,清醒过来。——在范家人面前,自己从来就不是那个位高权重的江南总督;在他们眼里,自己依然还是当初那个费尽心机要攀龙附凤的穷小子。自己的一切,都是他们所赐。若是他们有一日不满意了,要拿回来他们所给的一切,自己就得被打回原形,重新回到那个又穷又乱的小渔村里他已经爬得那么高,走得那么远,怎么可能再回去?

想到此,顾升便恭恭敬敬起身地给范朝晖作了个揖,恳求道:“千错万错,都是妹夫我的错。还望王爷高抬贵手,放了我母亲。”

范朝晖冷冷道:“老人家火气大,败败火是好事。——你着什么急?”

范朝敏这才出声道:“既如此,大哥先让我的人下去安置住的地方吧。”又看了婆婆一眼,“娘也累了,得多歇息歇息。明儿就没事了。”

顾升赶忙应和。

范朝敏的两个妈妈便走过去,一左一右地扶了顾老娘,跟着过来带路的管事妈妈出去了。

顾升看了范朝敏一眼,见她凝然端坐,也不看向这边,只叹息一声,跟着自己的母亲过去了。

范朝敏这才含泪对范朝晖道:“让大哥见笑了。”

范朝晖痛悔道:“都是大哥的错。让你金玉一样的人,嫁到了这猪窝里面。”

范朝敏摇摇头,“不怪大哥,这都是我的命。”又苦笑道:“当初他们也没有这样过分。只这些年……”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范忠又大汗淋漓的跑过来,道:“回禀王爷、大姑奶奶:张姨娘带着三小姐和二少爷到了。”却是范朝晖的贵妾张氏带着庶女绘绢和辛姨娘所出的庶子然哥儿,也赶着点儿过来了。

正文387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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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安置 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安置 上

初初落成的上阳王府里,如今已是亲朋满座,济济一堂。

安解语未料到她刚回王府的这一天,是这样一个好日子。

范家的大姑奶奶范朝敏在正院见过大哥,便去了四房的风存阁去见从未谋面的四弟妹,顺便去接自己的两个嫡子嫡女。

范朝晖便等在正屋,让管事领了张氏和两个孩子进来叙话。

安解语在风存阁楼下的偏厅里,正让秦妈妈拿了两个荷包给大姑奶奶的两个孩子。一个里面装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牌给了顾家的嫡长子顾云霄。另一个里面放了一对油青种上品的翡翠手镯,给了顾家的嫡长女顾云萱。

两个孩子接过荷包,彬彬有礼地谢了四舅妈,又要去给四舅舅上香。

安解语百般感慨:看看人家的孩子,不知道是怎么教出来的。想到则哥儿,就一阵头疼。这个野小子,最喜欢就是在后花园里疯跑,又从周妈妈那里习练了上层功夫,如今等闲大人都看不住他。

“秦妈妈,去周妈妈那里将则哥儿叫过来。就说顾表哥和顾表姐来了,让他过来见礼。”安解语有心要让则哥儿和亲戚家的孩子熟悉一些。又听说这大姑奶奶范朝敏,跟自己的夫君小时候最为要好,可不能怠慢了他们。

正说着,则哥儿就满头大汗的进来了,“娘,我饿了”

“你整天除了吃,就知道玩,真不知道你以后有没有出息”安解语将他拉过来,笑骂着,又拿了帕子给他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