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哥儿早习惯自己娘亲的刀子嘴,也不多言,就笑嘻嘻地微眯着眼睛,偎在娘的怀里。

顾云霄和顾云萱都好奇地看着地上站着的一个粉状玉琢的小男孩。听娘亲说,四叔的这个嫡子,如今不过刚四岁,可看那个头,都快赶上六七岁的孩童了。

安解语待给则哥儿擦了汗,便让他过来给表哥表姐见礼,又道:“一会儿你带表哥表姐去你爹的屋子行礼,记得要仔细。”

安解语回到风存阁,就发现二楼面朝大海的一个小隔间,放上了范朝风的灵牌和一个翡翠玉匣。王爷告诉她,那玉匣字里,装得是营州范家庄正屋的黑土,据说范朝风就是在那里没的。安解语抱着那玉匣好久,还是秦妈妈过去说服了她,将玉匣放到了灵牌后面。

则哥儿一早也被娘叫道爹的那间屋子里磕过头了,此时也乖巧地应了,便带了表哥表姐上去。

安解语正坐在屋里出神,阿蓝急步过来道:“夫人,大姑奶奶过这边来了。”

安解语便打叠起精神,去会会范家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姑奶奶。

范朝敏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进了四房风存阁的院子。一进门就被那三层高的气派楼宇震住了,不由暗暗点头:看来自己多虑了。四弟虽然不在了,范家还没人敢对四弟留下的孤儿寡母不敬的。

安解语迎到正屋门口,便见一个身材适中,面目恬静的气派女子缓步走了过来。眉眼秀丽,肌肤润泽,只是眉间有股挥之不去的愁意,十分的打眼。

安解语暗暗觉得奇怪:这大姑奶奶如此低嫁,居然还有不如意之事?

范朝敏抬起头,只见一个青衣素裙的女子站在台阶上,脸上脂粉未施,头上也只挽了个髻儿,插着一支翡翠玉簪。含笑向她望来。虽是初冬,范朝敏被那目光扫到,就觉得一阵暖意袭来,不知是那女人如春日里百花绽放的容颜,还是她目光里如此明显的温暖和煦之意。

范朝敏的愁意不知不觉消减了好多,便走上台阶探询地问道:“是四弟妹吧?”

安解语点头,伸手过去牵了范朝敏的手,“大姐。”

一声“大姐”,叫得范朝敏热泪盈眶。——以前小小的范朝风,也是拉着她的裙角,无论她走到哪里,都像小尾巴似的跟着她。也经常甜甜地叫她“大姐”,就算是惹怒了真正的大姐,也从不改口。

安解语便携手和范朝敏进了屋里。两人略微寒暄两句,发现十分投缘。

范朝敏大家气派十足,却性子爽朗,说话并不躲躲闪闪,故作高深莫测。

安解语觉得甚是对自己的胃口,便与她攀谈起来。

一会儿的功夫,去了楼上拜祭四舅舅的两个顾家小儿和则哥儿都下来了。

安解语又叫了则哥儿过来见见姑妈。

则哥儿忙跑去范朝敏身边,大声叫了“姑妈”。

范朝敏便将他抱在怀里,满头满身的摩索,“和四弟小时候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话音未落,终于泪如雨下。

则哥儿乖巧地偎在范朝敏怀里,一动不动。

安解语也陪着流了阵泪,便也过来安慰范朝敏。

范朝敏越发不好意思起来:此事最哀戚的莫过于四弟妹,她却反过来安慰自己。这个女子,一定不若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娇弱无依。

秦妈妈和阿蓝又忙打水过来,服侍大姑奶奶和四夫人又梳洗了,两人才好些。

这边风存阁的下人又过来报说,王爷与贵妾张氏带着三小姐和二少爷过来见礼。

安解语和范朝敏两人忙站起来,等着王爷带着自己的家人进来。

张氏进了风存阁的院子,先是一惊,复又一晒,暗道自己想多了。——四房的待遇,一向在范家是头一份的。现在四爷不在了,更是要比以前更好,才保得住四房的孤儿寡母。因安解语先前和张氏处得最好,如今安解语丧夫孀居,张氏也为她很是洒了一阵子泪的。

安解语见张氏偎在范朝晖身边,缓步过来,脸色红润,眉目嫣然,满是满足的神情,也不由微微一笑。——大夫人不在,这王府,说不得要在张氏的掌盘之下了。

几人进了风存阁的正厅,张氏便拉了安解语的手,一脸关切地问道:“你的伤可好些了?——我在老家知道这事儿,担心得几晚上睡不着觉。若是你有个好歹,可让则哥儿怎么处?”说着,又拿帕子拭了拭泪。

安解语心中感激,连忙道:“让小嫂子担心了。我已是大好了,多亏了无涯子医术通神,不然你也见不到我了。”

范朝敏刚从江南过来,并不知范家前一阵子发生的这些事儿。听说四弟妹还受了重伤,不由也赶紧过来拉了安解语的手,上下打量:“伤着哪儿了?如何伤了?”

范朝晖在一旁脸色有些发红,便咳嗽两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左右妹妹你一时半回也不会走,就在这里住着,慢慢再问吧。”

安解语知道王爷是不欲让人知道大夫人做的事,丢了大房的脸面。便也转了话题,向张氏问起太夫人怎么没有过来。

张氏便道:“太夫人身子不爽,要在老家休养。大夫人因此也不得过来,要给老夫人侍疾呢。”说完,又看着安解语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看,你的伤也不是白受的。”

安解语只讪笑了一下:看来人人都知道大夫人要置自己和则哥儿于死地,却人人也都知道,不管自己和则哥儿有没有死成,大夫人都不会有事。如今太夫人不过是拘了大夫人不让回王府,一干人等就认为大夫人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了,说不定有人还会为她觉得冤。说什么讨个公道,不过依然是弱肉强食罢了。

不说安解语心里愤愤不平,这屋里几人闲坐了一会儿,外面的仆妇过来报说,大姑爷过来了,要见王爷。

范朝晖便起身告辞,自出去了。

顾升本打算进风存阁瞧瞧,谁知却被四房的仆妇挡在外面,正一肚子火。——范家别房也就罢了。四房的男人都死了,还拿什么乔?

范朝晖出了院门,见顾升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双眼微微眯了一下,便立刻恢复正常,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顾升赶紧堆上笑,拱了拱手道:“本来想去和四弟妹见个礼,不过孀居之人,确实不便,也就算了。”

范朝晖“嗯”了一声,并不答话。

顾升等了一会儿,见王爷不说话,只好开口道:“王爷,我夫人可还在里面?”

范朝晖又“嗯”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顾升嗫嚅道:“我有些事情,要找我夫人。还请王爷将我夫人请出来。”

范朝晖便对一旁低首肃立的仆妇道:“你去给大姑奶奶说一声。”

那仆妇并不抬头,只低声应了,便进了风存阁的大门。

一会儿的功夫,范朝敏便带着个贴身丫鬟出来了,见了顾升,也只微微点头,问道:“何事?”

顾升看了王爷一眼。

范朝晖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双眼炯炯地看着他们这边。

顾升想到仍然在外面车里的小妾们,咬牙道:“夫人,你看是不是叫几个人,让姨娘们也过来歇息?”

范朝敏本以为是婆母有了事,所以忙忙地出来。——先前大哥用手段阴了婆母一下,虽说大哥向来有分寸,可婆母到底年纪大了,若是在范家有个好歹,以顾升的脾气,这辈子就吃定范家了。

谁知顾升忙忙地叫她出来,却是为了那几个小妾的事儿。范朝敏涨红了脸,沉声道:“你要想着她们,就出去和她们找家客栈住下。婆母跟着我,自有我照料,你尽管放心。”

顾升见王爷将范朝敏所说,一字不漏都听了去,不由讪讪地,低声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范朝晖忍不住怒道:“顾升,你可记得你当初要娶我妹妹的时候,都说过些什么?”

顾升见王爷翻旧帐,就有些心虚,目光闪烁,再不敢看王爷一眼。只求救似地对范朝敏道:“朝敏,我们夫妻一场。你总不能眼看着我的女人和骨肉露宿街头吧。”

范朝敏深吸几口气,对范朝晖道:“大哥,全凭你处置。”说完,便转身又进了风存阁。

范朝晖便看着顾升道:“今日太晚了,客院都还没有收拾。你若担心,便出去和她们一处吧。”

顾升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想了又想,还是自己最要紧。现在明摆着王爷是要给自己的妹妹撑腰,也只得忍了。就对王爷作揖道:“都听王爷的。我出去给她们找个客栈去。”说完,一溜烟就出去了。

范朝晖就叫了小厮过来,低声嘱咐道:“跟着她们身后,不许上阳的任何客栈让她们入住。”又道:“小心点,别让人看出来。”

正文347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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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安置 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安置 中

那小厮听了王爷的话,自然心领神会。就叫了几个人,一起出去悄悄跟在了她们的大车后面。

范朝晖定都上阳还不久,可因为上阳王的鼎鼎大名,一干富户商家都涌来上阳做生意。一来给上阳王留个好印象,以图以后;二来有上阳王在的地方,一定是最安稳的地方。

做生意,最讲究和气生财。战乱时候,除非昧了良心去做那无本的买卖,一般人都是没法好好做生意的。所以现在的上阳,已经是寸土寸金,有了当日流云城鼎盛时候的风姿。

顾升的小妾分坐了三辆大车。湖衣因为有孕在身,一人独坐一辆。

顾升便到了湖衣的车里,让下人赶着车往城里走。

上阳城的客栈不少,可现在似乎处处客满。顾升带着三辆大车走了一圈,也找不到住处,不由有些恼羞成怒。有心要将上阳王的名头抬出来,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谁不知道上阳王的新王府就在不远的地方。若是上阳王的亲戚,怎么可能不住王府,而住客栈?让人知道,不说他们是骗子,也会认为他们和上阳王有过节,不受上阳王待见。

北地冬日里昼短夜长,眼看天就要黑了,四围里越发寒浸浸的。

顾升自中了状元以来,就再未挨饿受冻过,便有些受不住了。

三辆大车在上阳城里转了几圈,眼看就要到了宵禁的时候。街上巡逻的兵士已经开始对这几辆车狐疑地打量起来。

顾升也不是傻子,略微思量一下,就知道这其中定有蹊跷。既然是有人授意,他再坚持,只会让人更生气,说不定后招更难以招架。想想这几个小妾,到底比不过自己的前程重要。小妾没了,以后可以再纳。可是夫人要是没了,他的前程便也要跟着没了。

如此一来,顾升也淡了心思,就吩咐车夫将车依然赶回到上阳王府门前,对众小妾歉意道:“天晚了,客栈也没有空房。只有委屈大家在车里住一晚。等明日王府的客院收拾好了,大家再住进去不迟。”说完,便下了车,也不顾湖衣在身后带着哭腔的呼喊,自顾自进了王府的大门。

王府里等门的管事见大姑爷进来了,便面无表情的关上了大门,将大姑爷的一众小妾关在了王府门外。

北地初冬的夜晚极是寒凉。

范朝敏知道了大哥的处置,到底不忍心将几个庶子庶女冻着,便让自己的妈妈拿了几床厚实的被子出去,给那几个有孩子的小妾分了分。

王府里自是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安解语从睡梦中醒来,练完口诀,又去供着范朝风牌位的房间里坐了会儿,就叫了阿蓝过来服侍梳洗。

阿蓝便偷偷告诉了夫人这事儿,又小声道:“大姑爷昨儿晚上回来,王爷也没让他进内院,只让他在外院的客房歇息了一夜。大姑奶奶带着表少爷和表小姐住在东北边的景深轩,就在春晖堂旁边。”

安解语叹息一声,道:“大姑奶奶也是个可怜人。只望她能看开些。”

两人闲话一番,秦妈妈便过来摆了早饭。则哥儿也过来陪娘亲一起用了,就又要跑出去。

安解语忍不住叫住他,“可习了字?——每日就知道疯跑。”

则哥儿大叫,“早写完了。周妈妈要带我去海边拾贝壳。娘你等着,我给你带最好看的贝壳回来”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安解语望着则哥儿的背影忍不住微笑。

风存阁对面高地上的澜亭里,范朝晖一早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大海的方向,偶尔眼光逡巡,也往风存阁那里扫一眼。看见安解语和则哥儿在院子里说话,虽隔得远,范朝晖也好象听见两人斗嘴的声音,不由嘴角微微翘起。

安解语一早送了则哥儿出门,又跟秦妈妈抱怨道:“若不是有周妈妈,真不知道谁还能看着则哥儿。”

秦妈妈知道四夫人不过是嘴上发发牢骚,也没往心里去,就顺着夫人的话应和。

张氏却是一大早就过来风存阁,说要给四夫人请安。

安解语笑道:“不敢当。小嫂子如今是王府的当家人,别给我们穿小鞋就是了,哪里受的起小嫂子给我们请安?”

张氏嗔道:“看你这张嘴,还是这么不饶人。”又半是夸赞,半是奉承道:“就知道你是个宠辱不惊的。以前的时候,也没见你有多张扬。如今这样,也没见你刻意收敛。——难怪无涯子说你是有大造化的,我们都不如你呢”

安解语听了张氏的话,心下感慨。她一直觉得悲伤难过都是很私人的事,从来不愿意在人前展露。自己虽是孀妇,也不用日日以泪洗面,才能显示自己的孤苦伶仃、情深不渝。——再说自己还有孩子,安解语可不想因为自己守了寡,就将所有的情绪和愿望都倾到在孩子身上。她要让则哥儿正常的长大,自己首先就要做一个正常的人。是以平日里,安解语都是尽量振作起来。

如今想到无涯子故作高人的样子,安解语忍不住笑得弯了腰,道:“哟,他这次可是真真看走眼了。——咱们得找他退钱去。”

范朝晖见这边如此热闹,忍不住快步下了亭子,过来风存阁,笑问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张氏昨儿等了半夜,王爷也没去她房里。今儿一大早,她就去找了管事问过,原来王爷一直歇在外院的书房里。张氏心里一动,又让自己的心腹妈妈去外院找管书房的小厮专门打听过,看王爷是不是在外书房有人伺候着。结果那妈妈回来说,王爷一直忙于政事,并无旁的人伺候。张氏这才放了心。

谁知找了一大圈不见人影的王爷,却在四房的风存阁附近神出鬼没起来。

张氏忙满脸带笑地过去给王爷请安。

范朝晖点点头,就又问道:“无涯子什么时候骗你们的钱了?”

安解语刚刚才忍住了笑,被王爷一问,又噗哧一声笑开了。眉眼弯弯,贝齿初绽,黑发在清晨的阳光里闪耀着五彩的光,直让人不由自主从内心深处冒出平安欢喜来。

范朝晖只含笑看着对面的安解语,温言道:“早上这风甚是寒凉,还是进屋去吧。胃里进了风,等下吃东西又该不爽利了。”

安解语便强忍了笑,对王爷屈膝行礼,应了声“是”。又抬头看了看王爷,见他眼底一片青灰,知道他最近睡得不太好,不由也客气道:“王爷也该好好保重,不要操劳太甚。——这一大家子人,都指着王爷呢。”

范朝晖只觉得耳旁若有人轻轻呵气,酥软入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频频点头。

安解语便又福了福,就转身进去了。

张氏见四夫人进去了,就在一旁对王爷轻声道;“王爷,咱们回去吧。大姑奶奶说有事找王爷,正在正屋那里等着呢。”

范朝晖收敛了心神,脸上淡淡地,看了张氏一眼,道:“走吧。”便转身离去。

大姑奶奶范朝敏在正屋等了有一会儿,才见大哥和张氏姗姗来迟,只微微一笑:“大哥早。”又对张氏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张氏也连忙还了礼,又让人重新上茶,在屋里忙来忙去。

范朝敏坐得端正,接了茶,也不说话。

范朝晖就看了张氏一眼,“我们有正事。你先下去吧。”

张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到底顺从惯了,也未敢多言,便下去了。

范朝敏见张氏下去了,才对范朝晖歉意道:“大哥,让你为难了。”

范朝晖不以为意:“不过是个妾室。难道还想真的当这个家不成?”

范朝敏抿嘴一笑,也不拆穿他,就说到自己的事儿:“昨儿夜里天冷,我们家的几位姨娘都冻病了。我刚才让人将她们安置在外院的春甲院里,那里屋子多,够她们住的。”

范朝晖不等范朝敏说完,便打断她的话:“这些事你安排就是了。不用来回我。”

范朝敏嗔道:“这可不行。我如今是嫁出去的闺女,在这家里,也不过是客人,怎么能越俎代庖,自作主张呢?”想起一事,又问道:“大哥,如今大嫂不得过来,这王府的内院到底要谁来管呢?”

张氏是贵妾,不过若是封了位份,就是侧妃,也能当得起这个家。且张氏出身前朝威北侯府,家世也不差。

范朝晖却是不想谈这个话题,就含糊其词道:“这个以后再说。你还有别的事吗?”

范朝敏不由失笑道:“看我一直说这些有的没的,却忘了正事。——刚才说有几个姨娘冻病了,还望大哥请外院的大夫帮忙去瞧瞧去。”

范朝晖不由斜了眼睛看了范朝敏一眼,道:“你可真是贤惠过头了。”又摇头道:“难怪那些贱人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但凡自己硬气些,我就不信那顾升能逆了你的意。”

范朝敏听了这话,反低了头,轻声道:“我不想去求他。他要怎样,就怎样。我早当他是个死人了。”

范朝晖愕然,“你连做寡妇的心都有了,如何还能放任这些小妾?”

范朝敏苦笑:“我若是和她们计较,岂不是和她们一样自甘下溅?”见范朝晖还要说话,范朝敏已是坚定道:“大哥不必再劝,我有我的道理。——这些小妾虽然平日里跟我不和,可也只不过争风吃醋而已,从未做过害人性命的事。若是她们有那样狠毒的心肠,我绝不会饶了她们。可如今,她们也不过是可怜人。我有娘家,有大哥可以依靠,所以我可以挺直了腰杆,不用理会顾升。她们却没法子,男人再不好,她们只有依附着男人,才能有一条活路。——都是女人,我不想眼睁睁看着她们去死。”

范朝晖本想下狠手,处理了顾升的小妾们。——那顾升当日求娶的时候,满口许诺了一辈子不纳妾,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当日求亲之人那么多,也就顾升的许诺最是打动了范朝敏的心。且以顾升的条件,范家人也有理由相信他是绝对不敢纳妾的。谁知千挑万捡,到底选了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烂倭瓜。

事已至此,悔也无用。

范朝敏如今儿女双全,一颗心都在孩子身上,倒也不愁寂寞。

范朝晖见状,无可奈何,只好依了妹妹,让人去外院叫了大夫,去春甲院给大姑奶奶的人瞧病去。

顾升惦记着几个庶子庶女,也抽空去春甲院看了看。见范朝敏找了大夫来给小妾瞧病,不由捻须赞赏,又给小妾们说了一番“夫人贤德,你们也要念着夫人的好”之类的闲话,便怡然自得地去了内院的景深轩,去看自己的嫡子嫡女去了。

那几个小妾到底养尊处优好几年,身子好,又有王府的好药好饭菜供养着,没几日便好了。

范朝晖见各人都住下了,安解语也一日好似一日,便吩咐了范忠,请了安家的安解弘和安夫人,晚间在元晖楼的正屋摆宴,大家一起聚一聚。

范忠领命自去操办不提。

外院掌管军情事宜的人又接到呼拉儿国探子发来紧急军情,便赶紧报了王爷知晓。

范朝晖听了探子的消息,也甚为惊讶:“罕贴儿重病在床?丽萨公主掌了禁卫军,做了摄政长公主?”

正文38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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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四十章 安置 下

第一百四十章 安置 下

那人听了王爷的话,也赶紧回道:“正是如此。那丽萨公主据我们所知,一向是个草包。不知这次怎么会突然发力,先是和禁卫军的大将定了婚,然后就接掌了禁卫军的大权。又火速包抄了王室众人的居地,斩杀了一切抗命不从的王室众人。就连以前呼拉儿国大王罕贴儿最得力的乌扎,也被她软禁了。——这般手段,若是没有高人在后指点,打死小的,也不信是这丽萨公主自己想出来的。”

范朝晖站在山河地形图前,久久望着最北方那边沃土,沉思许久,觉得如今局势不明。便下令加强营州的戒备,以图后效。看见地图上青江以南的地域,又问道:“前朝太子可有消息?”

那人迟疑道:“倒是有一点消息。”

范朝晖听到前朝太子有消息,不由大喜,赶紧问道:“他在何处?”

那人不敢再瞒,道:“我们的人刚刚探知,前朝太子在乌池出没,和慕容家的人在一起。”

范朝晖手捏成拳头,在桌上捶了一下:“慕容长青”

慕容家是太子的母家,也是范朝晖的舅舅家。皇后当年答应让慕容家退出朝堂,慕容长青便带着慕容家的人慢慢退出了京城。也是机缘巧合,居然就让他们躲过了夷人屠城。流云朝灭国之后,慕容家就在祖籍乌池重新招兵买马,意图有所作为。

范朝晖对慕容家的小动作一向睁只眼,闭只眼。手下的人知道慕容家也算是王爷的母族,不知王爷是何心思,不敢擅自进言。

如今慕容家又和前朝太子搅在了一起,范朝晖的属下更是拿不准王爷做何思量,都憋了一腔话在心里。

范朝晖思忖良久,道:“继续让人看着慕容家和前朝太子。另外让赵将军马上过来,你们下去传令军士戒备,随时准备出征”

手下听说王爷终是拿了主意,都是精神一振,齐声应是——做大事者,最惧优柔寡断,为人情所困。看来王爷是个能成大事的。范朝晖的手下更是打叠了精神,要为后世子孙挣个爵位家世,也不枉跟着王爷一场。

这边范朝晖叫了赵将军过来,仔细商讨了一下。赵将军在前朝的时候,本是范朝晖最得力的副将。如今范朝晖称了王,赵副将也升作了大将军,无论上场对敌,还是下马带兵,都有两把刷子。

赵将军听了王爷的部署,有些犹豫,问道:“王爷,再过一段时日就是过年了。从我们这里到乌池,快马也要半旬左右,若是不能全部带骑兵,则所费时日更长。如此一来,王爷就无法在过年前赶回来了。”

范朝晖望着地图,颔首道:“正是如此。所谓兵不厌诈,兵贵神速,我就是要在他人想不到的时日杀过去。要是思前想后,让他们多了时日,以后收拾起来,要难得多。”又转身对赵将军道:“难道赵沛你还想着在家过年?”眼含笑意,心情很好的样子。

赵将军讪笑:“王爷说笑了。我们从军之人,当然军机最要紧。属下只是担心王爷府里……”

范朝晖听得出赵将军的言外之意。他的王府初初落成,有些家人还在祖籍。如今在王府居住的,又都不是正经主子。如果后院失火,王爷辛辛苦苦拿命换来的江山和富贵,就得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范朝晖凝目思索了一番,对赵将军道:“我会考虑。你先下去吧。”

等在外面的幕僚见赵将军出来,便快步走上去,轻声问道:“你可提了没有?”

赵将军十分不自在。让他打仗,他是一把好手,流血流汗都在所不惜。可让他拉皮条,他是打死也开不了这个口。便摇摇头,道:“这不是我的份内事。”又忍不住劝道:“也不是你们的份内事。你们就不要给王爷添乱了。这天下,是王爷的天下,他要给谁,自有他自己的主张。何必强逼于他呢?”

一个幕僚听了不以为然,道:“王爷现在一肩担北地的安危,是要创万世不易的功业的。你要真的为王爷着想,就要劝王爷赶快纳妃,多生几个小主子才是。——如今范家只有则少爷一个嫡子,又和大夫人水火不容,你以为他真的能活到成年袭位?还是你以为王爷能休了发妻,另娶高门贵女做正妃?”又深思道:“我们这些人既然立誓跟了王爷,就不得不为王爷着想。——自古帝王里面,那些随心所欲,由着自己性子来的,都是亡国之君。王爷既有大志,就应该想开些才是。”

这个幕僚说得也是正理。赵将军挠挠头,无言以对。——也不知范家到底怎么了,这么多年来,自则哥儿出世后,再也未添过一男半女。则少爷身份尊贵,且听说聪明伶俐,若是四爷还在,王爷以后传位给弟弟,那则哥儿做个世子也不为过。可现在四房只有个寡母带着孤儿,则哥儿以后能有多大出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王爷亲手打下的江山,只有一个别房寡妇养大的儿子做继承人,实在是不妥啊。就算他们愿意辅佐,那世子扶不扶得起来,还另说呢。且大夫人的嫡长女做了谢家的世子妃,谢家也不是安分的,说不定有些别的心思。到时候那饥荒才难打呢。

那些幕僚们见赵将军说不出话来,便知他也犹豫了。反正也不指着他真的站到他们这边,只要他们这些军中悍将不出来搅局就行,便互相对视一眼,对赵将军道:“赵将军是军中之人,只要对王爷的家事保持沉默就是了。剩下的事,我们会安排。只要赵将军记着,我们都是为了王爷好,也是为了安稳底下人的心。”

赵将军也是心乱如麻,胡乱应道:“我是不管了。你们也别太出格。”便转身离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