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欣福了一福:“见过四夫人。”

阿蓝便过来领了两人坐到右边。

这边张莹然见安解语有外客在,便起身道:“还望妹妹见谅。容我带了浩哥儿和两个妹妹,去见见我堂姐,再过来叙话。”

安解语知道张莹然是见人太多,想将瑞姐儿和宜姐儿先带走,免得麻烦,就点头道:“是了,张姨娘前几日还念叨你呢。你就过去看看吧。”又转头问瑞姐儿和宜姐儿,“可要跟大嫂子去看看?”

宜姐儿不喜这里一群人,就高兴地站起来道:“多谢大姐。我愿意跟大嫂出去看看。”

瑞姐儿却不领情,端坐在那里,满脸含笑地看着安解语,道:“多谢大嫂关心。不过我们今日来,主要是看我们的大姐姐,不是看旁人的堂姐。——既然你们要先出去,说不得, 我就帮你们留在这里,多陪陪大姐姐。”

张莹然见瑞姐儿一开口就夹枪带棒的,微微皱了皱眉,也不再理她,就对安解语又福了一福,道:“妹妹就多担待些。我们等会儿再回来。”

安解语点头,让丫鬟带她们往大房里去了。

屋里就只剩下安解语在上首,周家和安家的两个母亲,各带着自己的一个女儿坐在下首。

周夫人见状,就对安解语笑道:“没想到四夫人有这样一个贴心的妹妹,以前倒是没有听说过。”又仔细看了看瑞姐儿的模样,和旁边小宁氏的模样,见这三个人倒是都有些相似的地方,可看四夫人对小宁氏的态度,又不象是亲娘的样子,就疑惑起来:难道这四夫人不是嫡出,乃是庶出?可小官家的庶出之女,怎么也不可能嫁到高门做了嫡子的原配正室。

周欣在旁也是如此思量,不过她就直率多了,就好奇地问道:“四夫人,对面坐的,可是你的娘亲和妹妹?”

安解语看了小宁氏一眼,见她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淡然道:“那是我姨娘。我娘亲早没了。”

周夫人这才明白,原来对面那安老夫人乃是填房。看她们三人都有些像的地方,应该也不是一般的填房,想来也是经常有的,嫡亲姐姐没了之后,由庶妹嫁过来做填房的戏码。

可四夫人却一直叫继母“姨娘”,就有些意思了。一般来说,原配生的嫡女,可以不用叫继母“娘”,可是这填房继母却是当得她一声“母亲”的。但是四夫人一直说是“姨娘”,一般人来看,却是有两种意思。一种可以说是这继母,本来就是她母亲的妹妹,所以叫“姨娘”也是有的;另一种也可以说,四夫人一直不肯承认这填房的正室身份,所以待她如小妾一样,只肯叫她“姨娘”

周欣却没有她娘想的这么周到。她一听“姨娘”,就直接奔了第二种想法去。且她在家的时候,跟姨娘、庶姐妹们人等都极不对付,以己度人,就觉得范四夫人跟她应是一样的想法,不喜欢这些人,便有心要这些人出个丑,讨好一下范四夫人。只睁大了眼睛,故意问道:“四夫人,你们安家的小妾也这么有地位?能出来走亲戚,还能大模大样,和主子平起平坐?”又掩嘴笑道:“这种小妾,小妾养的姑娘,若是这样行事,在我们周家,可以让人直接拖下去乱棍打死。”说着,还轻蔑地瞥了对面的瑞姐儿一眼。

瑞姐儿最恨别人挑剔她的出身,如今被周欣的话气得心头大乱,口不择言地恼道:“你才是小妇养的你quan家都是小妇养的”

这话却是太过失礼,安解语在上首连忙呵斥道:“瑞姐儿,住口——还不赶紧给周小姐道歉?就说你年纪小,不懂事,说话没有分寸,还望周小姐、周夫人大人大量,不要往心里去。”

周夫人听了范四夫人这话,脸色更差:这四夫人不是明晃晃地护着娘家人?瞧她们家姑娘,将人家全家都骂进去了,却只是道歉了事?

瑞姐儿见大姐姐疾言厉色,不同以往,眼神扫过来,居然如刀子一样剜人,就有些胆怯。只好站起来,冲对面的周家母女俩福了一福,嗫嚅道:“对不住。”便又坐下了,脸偏向一边,不肯再看人。

周欣也是被瑞姐儿的话气得牙痒痒:这种没教养的臭丫头,要在她们周家,早就被乱棍打死,拖出去喂狗了——周欣就对范四夫人轻描淡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有些怨愤,便抬眼向范四夫人看去,想再说几句。

安解语见瑞姐儿行完礼,稍稍和缓了些,就又转头含笑对周欣道:“我家小妹年幼无知,说话不知分寸。周小姐出身名门,气量自是不凡,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才是。”

周欣见范四夫人这样护着她的妹妹,更是不豫,就忍不住冷笑道:“四夫人过虑了。我们家世寒薄,可不敢跟上阳王府的姻亲计较。——就算被骂了,唾面自干也就是了。可不敢跟四夫人的亲妹妹要个说法。”

周夫人觉得自己女儿有些过于要强了,本想提点她,不要在事还未成之时就先给自己树敌。可是这范四夫人确实过分了些。

对面的瑞姐儿虽是她的亲妹妹,却是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骂了周家全家。四夫人不给个说法,还真当他们周家怕了她?——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不过是个寡妇,就算有个儿子,在这深宅大院,养不养的大还两说。且人家王爷正妻尚在,她不过是代人管家,就真当自己是根葱了?若不是他们周家想趁着王爷不在的时候,要借她这个王府内院掌家人的名头,将女儿正大光明地抬进王府,才不会去这样上赶着敷衍巴结一个寡妇

这样想来,周夫人又不打算去打圆场了,却是要看看这四夫人要如何应对。若是不合她们的心意,今日一定要软硬兼施一次,让这范四夫人不要太过分。如此,女儿以后入了王府,也不会被她看低了。因此周夫人也不说话,就一双眼睛目光炯炯地看向了范四夫人。

安解语听见周欣话里有怒气未消的意思,眉头都未皱一下,就对周欣道:“周小姐这是怪我偏着自己的妹妹,处事不公了?”

周欣不妨范四夫人一口道破她的心思,不由脸有些微红。在家里和庶姐妹打眉眼官司、说话指桑骂槐,她都是把好手,可这样单刀直入,她却从未试过,只好赶紧否认道:“四夫人说哪里话。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说着,又看了她的娘一样。

周夫人微微含笑,鼓励地看着女儿,并不接话。

周欣的心里微微定了一些。

安解语却又冷笑一声道:“既然周小姐并无怨言,我也就秉公处理了。周小姐刚才说我姨娘是妾室,还说我妹妹是妾室所生。这些话,却也是骂了我安家全家。所以周小姐也要向我妹妹和姨娘道歉才是。”

周欣一听,心头大怒,再也装不下作低服小的款,唰地一声站起来道:“四夫人不要欺人太甚”

“哦?”安解语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问道:“这话可说大了。我哪敢欺负人呢?——别人不上门来欺负我,我就要谢天谢地谢菩萨了。”

对面的小宁氏见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一向不将她们放在眼里的大姑奶奶,居然肯帮着她们,为她们说话,心里更是欢喜,就也出言相帮道:“我们大姑奶奶可是王府里主持中馈的当家人,你们这样当面辱骂大姑奶奶的娘家人,我们大姑奶奶只让你们道个谦,那是便宜你们。我劝你们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们惹恼了我们大姑奶奶,若是王爷知道了,将你们抄家灭族都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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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上任 下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上任 下

阿蓝听了四夫人的吩咐,就去了大姑奶奶住着的景深轩。

这边管事妈妈们也都一个个进去,给端坐在暖阁长软椅上的四夫人回话,说了自己以前的经历、家人、专长、还有现在的执事。

安解语都一一记在心里。打算等晚间有空了,就做个表格出来,将王府下人的花名册重新量化,按照各人的专长和亲疏远近重新排一下。还要记得留些位置,给太夫人的人。

这边都见过了,安解语便让管事妈妈们先下去,让她们暂且用心当差。又提前提醒她们,言道过几日,王府内院会将范府旧例做成小册子,发给所有愿意做管事妈**下人先行复习,到时进行考察,择优录取,就是正式的管事妈妈了。

那些管事妈妈听了四夫人说,各人要将旧例背熟,而且所有想做管事的仆妇都可以自荐,然后考察,都有些着忙。

原来这些人想做管事,只要打点好管招人的大管事就好。如今四夫人说着一切按旧例,却又要众人竞争上岗,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几位妈妈又有些着急。可惜现在王府里什么都是新的,想找人打听些事都不行。有人便想起大房的张姨娘带过来的下人,都是范家的旧仆,应该知道一些。就有两个管事妈妈打算去大房的张姨娘那里打听打听。

这边安解语就让人将旧例册子里跟下人担的管事有关的条款都抄了出来,做成小册子,发给愿意报名的仆妇下人。三日后考察,谁能记得最多,谁就能应聘管事一职。当然要是不识字,就没法子了。——王府内院的管事妈妈,至少要能看得懂最基本的规章制度。

安解语这边问完这些管事妈妈们,才想起今日叫这些妈妈们过来的初衷,便又问道:“如今管着内院大门的,是哪些人?”

这些管事里面领头的李妈妈便上前回道,内院有两个大门。前门通外院,后门通后花园,都是各有八个婆子守在那里。平日里,都各分两班,白日里四个,晚间四个。都是一天到晚不能断人的。

安解语听说有四个婆子守在内院的前门,就又问道:“如今府里,外院里进来人,内院都是如何安置的?”

李妈妈有心要卖弄自己的才干,便赶紧答道:“都是依照府里的旧规矩。外院若是有人要进来,内院守门那里会问情来意,到内院主子那里回禀后,拿了进人的牌子,才能让这些人进了内院的门。同时也要在门房画押,然后由内院的婆子领进去。等见完了人,再由同一个人领出去。”

安解语低下头去拨手炉里的灰,沉吟道:“这么说,从外院进来的人,是不能随意在内院走动的。”

不等李妈妈说话,下面已是好几个婆子笑了起来,都道:“四夫人惯会说笑话。这内院何等要紧,怎么可能让外人进来了,就随意走动?——要是冲撞了各位主子,可是不得了”

安解语便抬头笑了,问道:“今日是何人在内院前门当值?何人领了大姑爷的小妾们进内院?”

底下的人未曾料到四夫人问得如此详细,又是面面相觑。她们虽是内院管事,可管得都是大一些的事情,这些门房小事,向来是回不到她们这里。

安解语见这些妈**样子,知道不是她们的首尾。便对一旁的阿蓝道:“阿蓝,你去内院前门处,问问今日是谁领了大姑爷的妾们进来的。”

阿蓝应了一声要走,下面已有一个妈妈给四夫人行礼道:“四夫人,还是让奴婢去吧。奴婢是内院里暂时管着几处门房的。”

安解语看了她一眼,道:“让阿蓝跟你一起吧。”

这边阿蓝就催着那妈妈一起过去了。

这次倒是迅速,两人很快就带着一个婆子过来了。

那婆子在风存阁门口见到被栓在青玉麒麟爪子上的两个人,心里就一沉。

早上大姑爷领了他的六个小妾和七个庶子女要进内院,说是要给大姑奶奶请安。这婆子自是知道大户人家里,小妾都是要到正妻房里立规矩的,又是大姑爷发话,当然不敢不从。只是带着这些人进到大姑奶奶住的院子之后,她见这些人在正厅里坐下,跟大姑奶奶说上话了,便一个人偷偷溜到茶房里自己相识的婆子处。两人泡了壶好茶,又拿了些待客剩下的点心,当作小食吃了起来。后来一时高兴,就忘了时辰。等有人过来找她,说是四夫人让她过去的时候,她已把早上领人进来的差事都忘光了。

现在见了这两个人,才猛醒过来:自己还要负责将人带出去的。这两个人,不待在大姑奶奶院子里,跑到这里做什么?

那婆子也只满腹狐疑的看了湖衣主仆一眼,便跟着阿蓝和管事妈妈进去了。

到了风存阁楼下偏厅里的暖阁处,门帘一看,那婆子就觉得一阵暖香袭来,浑身上下立刻觉得熨贴无比。进到暖阁里,那婆子便赶紧跪下,头也不敢抬。

带她过来的管事妈妈便对四夫人回道:“四夫人,这就是今日负责带路的婆子,她是李松家的。她男人负责内院的厨房采买。”

一旁的李妈妈再也站不住了,便也跟着跪下。李松是她亲弟弟,这管门的婆子,就是她的弟妹。这两人也是托了她的福,才谋到两个好差使。

安解语一听管事妈妈说那婆子是李松家的,就知道她跟这内院管总的李妈妈是亲戚。——之前的花名册她翻来覆去看了三遍,她记性又好,很多人名关系都是一看就记住了。现在处置起内院事务,就觉得通透明白了许多。

现在看李妈妈主动跪下了,安解语微微点头。不过这事目前来说,跟李妈妈关系不大。她刚新上任,虽说要烧三把火,可却不是连坐的好时候。

安解语就对阿蓝示意,让她扶起李妈妈,又含笑道:“妈妈这是做什么?这事是底下人的错,不与妈妈相干。”

李妈妈心里稍定了些,便垂手侍立在一旁。

安解语就对下面跪着的守门婆子问道:“你早上带了大姑爷的妾们进来,为何让她们四处乱跑?敢情我们这王府内院成了菜园子,不管什么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若是出了差子,你可担当得起?”

那婆子见果然是那些妾出了事,心里将这些人骂了个贼死,又无话可辩,只好磕头不止。

安解语坐在长软椅上,也不说话,冷冷地看着下方的婆子磕头,也不叫停。

等阿蓝从大姑奶奶处回来,安解语才出声道:“起来吧。都出去等着,一会儿再问你们话。”

管事妈妈们和那守门的婆子便鱼贯而出。

阿蓝就走到四夫人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大姑奶奶说,一切都听凭四夫人处置。还说,做错事就要受罚,不能坏了规矩。”

安解语本以为大姑奶奶会将此事揽了过去。——本来就是她屋里的妾,若是让外人罚了,大姑奶奶脸上也不好看。谁知大姑奶奶就将此事推给了自己。

想到那个妾还是怀了身孕的,安解语更觉得棘手。——她对大姑奶奶印象还是不错的,觉得有空,还是要和大姑奶奶开诚布公的谈一次,将彼此的意图都弄清楚了,才好行事。

安解语低下头又去拨手里的暖炉,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炭已经熄了。便皱眉道:“这不是银霜炭?怎么这么不经烧?”

阿蓝赶紧接过来:“夫人莫急,奴婢去给夫人换一炉炭。”

安解语让一旁的丫鬟将新做的白色狐皮大氅拿过来,给自己披上了,才去了偏厅里,对等在那里的婆子们道:“这婆子今日做错了事,一定得受罚。”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让人叫了风存阁的掌刑嬷嬷们过来,问道:“按旧例,犯了错的婆子,该如何处置?”

那领头的掌刑嬷嬷便问了始末,就道:“这种错,依旧例,得打十板子。”

安解语点头道:“那好。你们带了人和家伙,去外院春甲院,将这婆子打十板子。记着将门口那两人也带过去,让她们,和大姑爷家别的妾、庶子女和下人,都要在旁看着。这次的错,主要在大姑爷家的小妾,我们给大姑奶奶面子,只打自己人的板子。以后要再犯了错,我们可不会管是哪家的人,只要犯了我们范家的规矩,一律照打不误”

婆子们便赶紧应了,出去拿了家伙,又用绳子牵着大姑爷的妾商姨娘,和妾的丫鬟翠红,一路招摇,行到外院的春甲院里。

大姑爷家别的妾和庶子女们,给夫人请过安,都早早的回来了,倒是没有乱跑。如今正在屋里闲聊,突然就听门外喧喧嚷嚷来了一群人,就赶紧出去看热闹。

那领头的掌刑嬷嬷便道:“正好,不用我再去叫人了。”就让人将大姑爷家住在春甲院的所有人都围拢过来,看着那王府内院守门的婆子被啪啪啪地打了十大板。打板子的婆子知道四夫人是要立威,便也放开了手,狠狠抽了十板子。

那被打的婆子,不过五板就已经杀猪一般地叫起来。又五板,就已经晕迷过去,鲜血从中衣裤子里渗出来。

打完了这婆子,领头的掌刑嬷嬷就对大姑爷家的人道:“今日我们四夫人看在大姑奶奶面子上,不罚商姨娘。不过以后若是再犯,决不轻饶”

说完,就让人将打晕了的婆子带走,同时又将打人的板子和长凳留在了春甲院的一处空屋子里,却是以儆效尤的意思。

湖衣在顾升众多的妾里面,是刚进门的,又自诩容貌出众,在顾家里,除了夫人,便是自己了。因此跟顾家别的妾也不对付。如今她出了个大丑,顾家里别的妾,都是幸灾乐祸,也不理她,自带了自己的孩子回屋子去。又暗笑湖衣到底是青楼*子出身,就算是清倌,也是上不得台面,完全不知这大家子里行事的规矩。

这边湖衣气得银牙暗咬。自那日夜宴之时,她见了范四夫人的容貌,就觉得一把火烧在心里头,想起来就难受。更挠心的,是老爷自打见了范四夫人之后,就不再认为自己是个绝色,又心心念念要再去外面搜罗一个长得如范四夫人一样的女子,收进来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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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家事 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家事 上

湖衣自打见了范四夫人的真容,就一直琢磨要亲自会一会这个范四夫人。就算不能做什么,说一些和她死去男人的往事,恶心恶心她也好。更何况,自己也不是胡诌。自己确实曾经同范四爷躺在一张床上,且范四爷将自己都看光了的。——湖衣一时被醋意蒙了眼,倒是忘了这事儿要是说出来,让自家老爷知道,自己这个“清倌”其实不是那么“清”,说不定就要转手将自己又卖了去。如今一顿板子打下来,才让湖衣清醒过来,猛然想起此事其实是万万说不得的,便也暗自庆幸今日未曾见到那范四夫人,贸然说出这些蠢话。

而顾升听说四夫人派了下人去春甲院他的侍妾那里打板子,又让人用绳子捆了他最心爱的小妾,在内院展示了一番,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便气冲冲地往范朝敏住的景深轩行去。

范朝敏早知道四弟妹杀鸡骇猴,将自家的那些妾们吓唬了一通,心里虽是爽快,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做得不地道。——明明是自己家的事儿,却是让四弟妹担了虚名。若是四弟妹再狠辣一些,伤了商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众人莫不认为自己是在借刀杀人,用范家给自己撑腰立威了。

好在四弟妹还是个玲珑剔透之人,下手有分寸。不过自己也应该给她通通气,告诉她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管这些小妾的事儿。

此时已快到晚饭时分,范朝敏正在屋子里临摹书帖。

顾升气呼呼地闯进来,质问道:“你们范家真是欺人太甚商姨娘再不好,也是我家的人。做了错事,自当由我来处置,可与你们范家什么相干?”

范朝敏当没听见,慢慢写完了一帖,才停笔抬头,却是看见顾升已经不在屋里了。便问身旁伺候的丫鬟道:“老爷去哪里了?”

那丫鬟回道:“奴婢不知。老爷说完话,见夫人不答话,就自出去了。”

范朝敏眉头都未皱一下:这顾升,就快蹦达不起来了。范朝敏又往窗外看了看,见外面已是快天黑了,便问道:“晚饭可有了?”

冬日里天冷,大家都不愿意出去。现在各房都是开了小厨房,在自己屋里吃饭。

那丫鬟就让人出去看了看,回来道:“已是快好了。夫人可要摆饭?”

范朝敏点点头,“叫上霄哥儿和萱姐儿,将娘也请到饭厅里去。”

顾老娘自那日被范朝晖阴了之后,已是好几日不能说话。如今才好了些,却也收敛了许多,不再摆婆母的大架子,每日里都规规矩矩地跟范朝敏吃饭。平日里也就躲在自己屋里,并不出来。

范朝敏又想到顾升,便问道:“老爷今儿应该在何处用晚饭?”

那丫鬟拿出本册子查了查,道:“今儿是沈姨娘的班。老爷按例应该在沈姨娘处吃饭,歇息。”

范朝敏又点点头。反正与自己无关,便披上大氅,出去饭厅里。

这边顾升在范朝敏处骂得兴起,就觉得应该跟那四夫人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才是,又私心里想再往近处好好看看这个四夫人,用言语撩拨一下。

顾升知道自己的长处,一向觉得那些比他有才的男人,不如他长得好;而那些比他长的好的男人,又不如他有才。他本人又长袖善舞,善于察言观色,在官场上跟须眉男子周旋都是无往而不利,更何况一些小女人的心思?而一众女子,无论地位高低,见了自己都芳心暗许。当日连这王府里的嫡长女都愿意下嫁于他,更何况一个死了男人的小寡妇?且那小寡妇看起来鲜嫩滋润,定是没少了男人。如今守了寡,说不定饥渴难耐……

又想到大舅子范朝晖已是出征去了,这府里没有旁的男人,说不得还要靠着自己帮她们支撑门户。顾升便有些头脑发热,就加快脚步,冲出了景深轩。

自从四夫人刚刚让人打了守门的婆子板子之后,王府内院当差的人都警醒了许多。这边顾升进了内院,自有个婆子寸步不离的守在景深轩门口。

见到大姑爷出了景深轩,往别处行去,那婆子就出声道:“请大姑爷留步,出内院的门在那边。”说着,指了指另一边的方向。

顾升未提防竟然有人跟着他,就转身道:“我有要事,你自去忙吧。”

那婆子赶紧道:“大姑爷是奴婢带进来的,奴婢得负责将大姑爷带出去。不然,四夫人那里会打板子的。”

不说打板子还好,一说打板子,顾升更是恼怒。可他在官场多年,早就练就了在外人面前装镇定的本事,就若无其事道:“你放心,若是要打你板子,我自会替你去说情。”说完,转身又要向离内院大门相反的方向行去。

那婆子无法,只好跟在顾升身后,一直跟着他。

顾升也不再理会后面的人,只一路前行,往风存阁的方向行去。

那婆子见是要去风存阁,越发慌了。——现在这个时辰,四夫人怎么会见外人,且还是范家的大姑爷,实在是于理不合。

此时快要入夜,内院里的下人们都在掌灯,准备入夜的事务。路上的仆妇丫鬟此时正忙着差事,络绎不绝。众人见了大姑爷单身一人在内院里行走,都不免侧目。

那跟着的婆子急得要发昏,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熟识的婆子。跟着顾升的婆子就拉住了她,求她抄近路先去风存阁给四夫人说一声,就说大姑爷执意要去风存阁,不知有什么事。

那熟识的婆子也当了件大事,便忙忙地穿了小路,去到风存阁那边。

安解语此时正和则哥儿吃晚饭,听了阿蓝过来低声说,大姑爷往这边过来了,便很不高兴,实在不想再应付这一家子人。就吩咐道:“叫掌刑嬷嬷去门口守着,若是大姑爷执意要进来,就照样捆了,扔到外院去。另外跟大姑奶奶打声招呼。以后除非大姑奶奶亲自出面,否则不许他们再进内院”

秦妈妈听了,觉得有些过分,实在让大姑奶奶下不来台,便低声提醒夫人,给大姑奶奶留些面子。

安解语没好气道:“下午已经给她留面子了。还要怎么做?——面子是自己争的,不是人家给的。如今她住在自己娘家,还要被这些人踩在头上。我们再给面子,只能让这些人更加变本加厉,以后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想了想,又将掌刑嬷嬷叫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掌刑嬷嬷点点头:那大姑爷并没有功夫在身,她们对付这种男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夫人既然要给他个教训,那她们也就不客气了,不说伤筋动骨,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还是可行的。

这边顾升兴冲冲地扑过来,只是未料到王府内院这么大,从景深轩过来,也走了快小半个时辰。顾升就有些气喘吁吁地,盘算下次过来,得让下人抬个轿子过来。光靠脚走,实在是太累了。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风存阁大门紧闭,门口两盏华丽的玻璃风灯,在夜幕下栩栩生辉。

顾升仔细玩赏了一下门口的风灯,又围着那青玉麒麟转了一圈,才有些歇过来,便敲响了风存阁大门上的门环。

里面等着的掌刑嬷嬷就故意问道:“来者何人?可有要事?”

顾升整了整袍子,摆了个最正经的姿势,沉声道:“我是顾升,有要事要跟四夫人说。”

掌刑嬷嬷极为不屑,仍然耐着性子道:“此时天色已晚,大姑爷若是有事,还是和大姑奶奶明日一起过来商谈为是。”

顾升脸有些红,仍是不死心:“我确是有要事要跟你们四夫人谈,你个婆子兀那可恶,拦着作甚?”

掌刑嬷嬷见这大姑爷死不悔改,便开了门,最后一次提醒道:“大姑爷,有事明日和大姑奶奶一起过来也不迟。奴婢手脚粗笨,要是冲撞了大姑爷可是不好。”说着,手里挽了挽拳头,骨节之间噼啪之声传来,在寂静的夜空里极为清晰悦耳。

顾升见门开了,一颗心早飞到院子里的丽人身旁。也不管掌刑嬷嬷的暗示威胁,只当自己是大姑爷,看在范朝敏面子上,就是大舅子范朝晖,也要对他忍让三分,便硬要往里挤。

掌刑嬷嬷就等着他过来,便轻轻巧巧地抓了他的后领,将他提起来,又用了暗劲在手上,往他前胸拍了一掌。

顾升就觉得整个人被托离了地面,又一股大力击在自己胸上袭来,将他从门口台阶上掀了下去,便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

掌刑嬷嬷又拿出根绳子,将顾升捆得结结实实。

顾升气极大骂。那婆子不胜其烦,就又点了顾升的哑穴,让他再不得喧哗。

这边正收拾顾升,那边从景深轩处,却又过来一群人。

掌刑嬷嬷抬头一看,却是大姑奶奶过来了。就住了手,叫了人进去给四夫人报信。

安解语听说大姑奶奶终于大驾光临,才让人拿了大氅过来,又带上风兜,严严实实捂好了,才出到外面。

范朝敏原先本在屋里和孩子、婆母一起用晚饭。却是外间有人过来回说,沈姨娘过来寻老爷,说是今日是她的班,老爷应该去她那里用晚饭。

范朝敏就扔了筷子,气道:“老爷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还来问?”

景深轩守门的婆子却是知道不妙,她是看见大姑爷往风存阁的方向去了的。当时有个带他进来的婆子跟着,以为没事,现在想起来,多半是有事。便忙忙地给大姑奶奶禀告了。

范朝敏听说自己的丈夫去了四弟妹那里,不由脸色紫涨,霍然起身,让人取了大氅,等不及轿子,便急匆匆往外行去。

外面的沈姨娘也带着自己房里的仆妇丫鬟,忙忙地跟在夫人身后。

安解语出到风存阁大门外的时候,范朝敏也刚好到了。

安解语就含笑福了一福,问道:“大姐,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范朝敏早就一眼看见躺在地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顾升,只觉得顾家丢人处,以今日为甚,实在是难堪之极。

安解语见范朝敏装作没看见地下捆着的顾升,知道她甚是恼怒,也不说破,只又问道:“可要进去说话?”

范朝敏深吸一口气,道:“不用了。”还未说完,顾升的沈姨娘已经大叫一声“老爷”,从后面扑上来,跪到顾升跟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起来。

范朝敏再好的涵养,也受不了,大喝一声道:“好端端的嚎什么丧?”

沈姨娘声音略小了些,仍是抽抽噎噎地。

范朝敏闭了闭眼,忍住怒气对跟着沈姨娘过来的顾家婆子们道:“将老爷抬到沈姨娘那里去。以后你们不用进来给我请安了。”说着,又拍了拍安解语的手道:“四弟妹,今日太晚了,咱们明日再说话。”说完,带着自己的下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正文3665字。

感谢Xiemiao的粉红票。继续求粉红推荐。上次的祝愿永远有效

这是个曲折纠结的故事。所以俺只能说结局是美满的。过程不能剧透。

今日二更11点左右。晚上八点就不更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家事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