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解语又道:“你要出去,也得跟娘说一声。你一声不吭走了,娘还以为你丢了,可把娘吓坏了,以后再不可如此了。”

则哥儿点点头,并不敢抬头看娘亲,只是低声道:“我看娘睡得沉,不想打扰娘。”

安解语这才收了怒气,平心静气地道:“我们出门在外,要记得什么是最重要的。比如说,你要时时刻刻让娘知道,你在什么地方。至于有没有打扰到娘休息这种小事,就不用顾忌了。——可记住了?”

则哥儿这才乖巧地点点头。

范朝晖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们娘俩儿,一言不发。

则哥儿也不好意思再坐在马上,就闹着要下去。

范朝晖便将他放回了安解语的车里,又叮嘱道:“前面就到了柳城了。我们再过两个时辰就要进城。你们先收拾收拾,吃点东西压压。——莫饿过了劲儿。”

安解语和则哥儿一起点头。

前方已是又来了一队车队,也要往柳城方向去。两队人马就互相打了招呼,结伴走了。这个车队,却是刚从呼拉儿国贩了货回来,要到柳城去销货去。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错过 下

※正文374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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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时候,两个车队终于一前一后进了柳城。

前面车队的领头人,是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见过不少世面。对范家车队一行,他直觉不简单,却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同,只能待对方更加恭敬有礼。

柳城确实是北地的大城,虽比不上旧都的奢靡和上阳的繁华,却有一种独特的勃勃生机。

安解语经了先前在路上的事儿,就对则哥儿越发着紧。这一路行来,就跟则哥儿在车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则哥儿偎在娘亲怀里,不时露出个可爱的笑颜。每一次笑,左脸上就会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涡。安解语看着这个笑涡,越来越沉默。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范朝风的脸上,笑起来的时候也有这样一个笑涡,却是在右脸。她以前还暗地腹诽这父子俩互为镜像,所以记得特别清楚。可那日,她居然在王爷脸上,也看到这样一个笑涡,却和则哥儿一样,恰是在左脸上。她有些坐立不安,心里隐隐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可是又觉得有些荒谬,每每这种奇怪的念头浮起,她都要费尽全力将之压了下去。

这边车里母子俩正在闲话,范朝晖的声音在车外响起:“马上要到客栈了。你们收拾一下,等阿蓝和秦妈妈来接你们下去。”

安解语定了定神,披上斗篷,又戴上一顶带着面纱的帽子,就拉着则哥儿的手,端坐在车里。

车门打开,范朝晖已是下了马,站在车前,对则哥儿伸手道:“来,大伯父带你进去。”

则哥儿欢呼一声,就要向前奔去。

安解语有些不放心,隔着头上从帽子上垂下来的面纱,叮嘱道:“王爷,可别松了他的手。他就跟个猴儿似的,哪里有空就往哪里钻。”说着,又从一旁的包袱里,摸出一根绸带,要递给王爷:”王爷可要拿这根绸带将则哥儿绑在手上?——这样就不怕走丢了。”

范朝晖哭笑不得地望着安解语,叹息道:“还没人能从我手里逃脱。你放心,则哥儿跟着我,绝对丢不了。”

“那王爷可要着紧些。如今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人贩子,专门拐了小孩子去卖。”安解语想起前世里见过那么多孩子被拐卖,那些家长个个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就更是紧张。

范朝晖收了笑,正色道:“你要相信我。”又轻声提醒她道:“在路上不要叫我王爷。”

“晓得了。”安解语这才放了则哥儿的手,则哥儿就如一支离弦之箭一样撞到范朝晖怀里。

范朝晖一手接住则哥儿,就将他牵在手里,往客栈的台阶上行去。

阿蓝和秦妈妈也过来,将安解语扶了下去。

安解语帽子上的白纱,便长长得垂了下来,一直到腰间,随风飘曳。

阿蓝扶着四夫人,一边往前走,一边道:“这柳城的人真多。街上的女人,有人戴着和夫人一样的帽子,也有人什么都没有戴,就光着头在街上走。”

安解语微笑,想起前世大街上自由自在的姑娘们,恍同隔世。

这边范家的人都进了客栈,前面探哨的人早就打点好了,就直接领着安解语和张氏一行人上了二楼的几间天字一号房。

楼下大厅里正在热热闹闹吃饭的食客们,也未对他们多有在意。——看上去也就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女眷出行,柳城的人都见过大世面,对这些都见怪不怪了。

安解语被阿蓝扶着,进了二楼房间里面的内室,才将帽子摘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秦妈妈带着四房的几个掌刑嬷嬷,便在外间收拾了一通。虽然是将门窗都闭紧了,还不放心,又将一个屏风搬来挡在门口。这样就算大门被无意中打开,也没人能对室内的情形一目了然。

坐了几天的车,安解语现下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便在内室的椅子上坐下喘口气。阿蓝就拿了一个美人捶过来,慢慢给四夫人敲打筋骨。

一会儿的功夫,饭菜也都上了,秦妈妈就进来请四夫人出去用饭。

安解语便问道:“则哥儿哪儿去了?他吃了没?”

阿蓝忙应了一声,出去寻则哥儿去了。

安解语隔壁的房里,住着张姨娘和绘绢。

阿蓝先去隔壁瞧了瞧,看看王爷和则哥儿会不会在那里。

张姨娘的一个丫鬟言道,她刚才上来的时候,见到老爷和则少爷在楼下用饭。

阿蓝愕然,便赶紧回去告诉了四夫人。

安解语到底不放心,便让阿蓝下去看着则哥儿。——王爷虽说功夫了得,可到底是个大男人,万一一时疏忽,眼错不见,看不住则哥儿怎么办?

阿蓝便领命下楼,在楼下大厅里找到了王爷一行。却是坐在楼下靠近里面窗户的一个桌子旁,又有两个护卫陪坐在侧。则哥儿坐在王爷旁边里面靠墙的位置里,正抓着一支鸡腿啃得满手是油。

阿蓝抿嘴笑着,过来王爷这边伺候。

范朝晖见到阿蓝,忙站起来问道:“可是你们夫人有事?”

阿蓝道:“回老爷的话,我们夫人让奴婢下来看着则少爷。”说着,已经拿了一块帕子出来,将则哥儿的脸上擦了擦。

范朝晖有些讪讪地,便也不再说话,坐下来低头吃起饭来。

一边桌子上坐着那群同他们一起进柳城,刚从呼拉儿国贩了皮货回转的商人。几人就将呼拉儿国的皮货先夸了几下,又感叹了一下呼拉儿国里,摄政长公主掌权,刚开始还行,如今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呼拉儿国内的局势也日益混乱,摄政长公主的禁卫军大将军未婚夫又要同她解除婚约,企图拉了禁卫军,要另起炉灶。长公主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日日忙得焦头烂额。

又有人感叹说,当年要不是有人在背后帮那长公主,她无论如何也坐不上摄政长公主的位置。如今真是可惜了,她要还不将那人从天牢里放出来,她的位置马上就坐不稳了。

旁边就有人诧异地问道:“那是为何?既然那人帮了她,为何又要将他投入天牢?”

那皮货商桌子上的领头人这会儿看见范朝晖一行人也坐在旁边的桌子上,便先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才回头对刚才问话的人道:“这事儿到底怎样,我们又不是那牌面儿上的人,哪能知道啊?”就仰脖儿喝了口酒,才又道:“不过在呼拉儿国的王都待了一段日子,还是道听途说了一些事情的。”

说着,那人就压低了声音,对周围聚过来的人神秘道:“那里有人说,长公主的背后这人,本是个瞎子。据说当年,长公主对他有大恩,他就帮长公主夺权以报恩。后来长公主夺权成功,便将这人软禁了起来。这人如果一直是瞎子,恐怕一辈子也就依附长公主这样过了。可后来听说,他的眼睛好转了许多,虽说还是不如正常人,却也不是两眼一抹黑。既然不再是完全的瞎子,当然就不肯再被关起来,便偷跑了几次。无奈眼睛还是不利索,俱都让人逮回去了。听说第三次被抓住之后,就被长公主的未婚夫唆使着,将他投入天牢,日日拷打折磨。如今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着。”

“若他真的没了,那长公主岂不就成了她未婚夫砧板上的肉?”有人好奇地问道。

那人便嗤笑一声道:“若是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也是她自找的。——好好的谋士,不将人奉若上宾,反而软禁拷打折磨。这种人,哪里配做长公主?女人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想做女皇,也得问问自个儿有没有那本事”

围着过来的人,都将此事当成了轶事,听得津津有味。

有人就分析道:“看来那长公主的未婚夫,是早有预谋。先除去长公主背后的能人,然后跟长公主决裂。他手里又有兵,不管支持谁,都要求着他。就算他谁都不支持,干脆自立为王,也不是不可以的。——咱们南朝如今这三个诸侯王,可不都是这样来的吗?”

这话却是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客栈的掌柜便赶紧过来给各位作揖道:“各位客官,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啊”

围着的众人就一哄而散。

阿蓝在旁边也听了一耳朵,便道:“真没想到,夷人里也有这样知恩图报的人。——只是这夷人公主实在太过蛮横。人家帮了她,她还要折磨人家。她要是被赶下来,完全活该”

对面桌上的皮货商领头人听见阿蓝的话,笑了一下,问道:“小姑娘,你怎知那谋士是夷人?”

阿蓝歪着头道:“帮着夷人长公主的人,不是夷人,还能有谁?”

“我们可是听说,那人不是夷人,而是我们南朝人”对面桌上的另一人大声嚷嚷,颇有些与有荣焉的样子。

刚才散了的人,便又聚了过来,纷纷问道:“真是我们南朝人?你可确信?——这人如此本事,怎会流落异国他乡啊?”

那些皮货商听了这话,反而又沉默了,半晌才有人道:“谁知道?——也许是凑巧。也许本是如同我们一样的生意人,遭了难,回不了家。可怜啊”

大家见说得伤感起来,便都道:“谁家没有点伤心的事儿?——不如都散了吧。”

这边食客吃完了饭,就各自回房间里去了。

范朝晖听完这事儿,也不在意,只想着,在呼拉儿国的探子最近好象一直没有动静。等这边家事一了,也是时候要再派人去呼拉儿国接洽接洽,别等那边的线断了,这边还不知道。遂一边思索着应对之策,一边也和则哥儿吃完饭,便带着他上楼去。

安解语在自己的房间里,已是用过晚饭,又用水随便擦了擦身子,已是换了宽松一些的袍子,准备要睡觉了。

范朝晖就没有进去,只在大门口问候了几声,便让则哥儿进去了。

阿蓝在楼下听了呼拉儿国的事儿,非常兴奋,便给四夫人又转述了一遍。

安解语听了,也叹息道:“真是可怜。孤身一人流落在异国他乡,有家归不得。他的父母妻儿要是知道他在异国受那么大的罪,还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子。”说着,已是让阿蓝带则哥儿洗漱了,几人歇下。

这之后,范家的车队便日夜赶路,终于到了朝阳山的山脚下。

安解语下了车,看着巍峨的山峰,还有峰顶白皑皑的积雪,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道:“这里真是个好地方。若是能在这里过一辈子,也是快活似神仙了。”

范朝晖看了她一眼,便命人抬了竹轿过来,让安解语、则哥儿、张氏、还有绘绢,都坐了上去。其余的人跟在后面。范朝晖带着一个亲兵,亲自在前面带路。那亲兵却正是无涯子带了人皮面具假扮的。

到了后山范家的祖屋,无涯子便如同上次一样,先去见前掌门去了。

安解语等人也下了轿,忙忙地和守在门口的仆妇打了声招呼,便直接往太夫人的院子里去。

孙妈妈在太夫人正屋的门口看见王爷带着一行人进来,不由眼圈泛红,对屋里的太夫人道:“太夫人,您总算等到他们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故人 上

※正文371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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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在床上半躺着,本来正闭目养神。听孙妈妈说人都到了,不由振奋了一些,就起身道:“让他们进来吧。”

孙妈妈赶紧过去,把太夫人背后的大迎枕往上抬了抬,又拿起一旁的梳子,给太夫人抿了抿头发。将太夫人收拾妥当了,孙妈妈才出去,对范朝晖一行人道:“太夫人最近身子很不好,不能劳累过度。还望王爷、四夫人和张姨娘仔细些。”

众人点点头,便让王爷领着则哥儿在前面,阿蓝扶着四夫人在中间,张姨娘拉着绘绢的手在后面,跟在孙妈妈后面进了太夫人的屋子。

太夫人抬眼看见一行人进来,原先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血色,便望着他们道:“一路上可还顺畅?”

众人都赶紧见过太夫人,又不敢多搭话,便都看着王爷。

范朝晖点点头:“还好。”见五弟范朝云和五弟妹都不在这边侍疾,就不悦地问道:“五弟为何不在?”

孙妈妈忙道:“五夫人刚生了个小子,如今才出月子不久。太夫人心疼小孙子,就让五爷回去照看他媳妇和儿子去了。”其实是太夫人近来越来越不待见五房的两位。

许是人年纪大了,就越来越喜欢想起年轻时的事情。而五爷那个人在太夫人面前晃悠,只会让太夫人想起最难受的那部分记忆。因此太夫人让五爷无事不要到正屋里来,就在自己房里陪着媳妇和儿子。五爷对太夫人本来也是面子情儿,就正好躲在自己房里不出来。

范朝晖听了孙妈妈这么说,知道必有原因,也就罢了,又对太夫人道:“娘觉得身子如何?要不要再找个好些的大夫看看?”

太夫人微笑道:“不用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也没有什么病,就是累了,想歇会儿。”说着,又将则哥儿和绘绢叫到了床前。

则哥儿发现一段日子不见,祖母以前黑黢黢的头发,已都是花白。就偎了过去,将头靠在太夫人怀里,道:“祖母,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挑食。——挑食就会生病。”却是安解语经常教训他的话。

太夫人听了,又是心酸,又是安慰,便揽了他在怀里,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泪如雨下。

绘绢在一旁懂事的拿出帕子,帮祖母拭泪。

安解语见太夫人太过激动,便赶紧过来打圆场道:“娘,如今我们都过来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您也别急。今儿天晚了,娘要不要早些歇着?”

太夫人抬起头,看了安解语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就对范朝晖道:“老大,你先留下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范朝晖应了“是”。

孙妈妈就赶紧让屋里人都出去。

这边安解语刚带着则哥儿出到外屋,一个婆子进来对孙妈妈道:“孙妈妈,后山的老师父,想见一见四夫人。”

太夫人正要和范朝晖说话,听见外面婆子的回话,俱是一愣。

范朝晖和太夫人却知道,那“后山的老师父”不是别人,就是范朝晖在翠微山的授业恩师,也是翠微山的前掌门。为了保险起见,范家除了几个核心成员,其他人都不知道,后山的门派,原来就是翠微山。

“师父为何要见四弟妹?”范朝晖有些坐不住了。

太夫人也是疑惑。

孙妈妈已经进来问太夫人,要不要让四夫人去后山一趟。

太夫人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就让老大陪她过去一趟。他是老大的师父,不是普通人,自然有他的道理。”

孙妈妈也知那后山的老师父,是出了家的,不是红尘中人,且颇有神通的样子。再说王爷亲自陪着四夫人过去,应该无事。便应了,先出去准备。

安解语听太夫人和王爷都同意让她过去,也没有多话,马上就应了。又跟着仆妇去了给自己和则哥儿准备的屋子,将东西放下了,换了身衣裳。

一会儿的功夫,范朝晖和太夫人说完话,也过来了,带着一顶轿子等在外面。

山上夜间天凉风大,安解语听了秦妈**嘱咐,便披了薄氅出来。

范朝晖对她点头示意,让她上了轿子。

安解语坐在轿子里,感觉一路颠簸,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山,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轿子才落了地。

那抬轿子的婆子掀开轿帘,安解语躬身出来,一脚踏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便向一旁倒了去。

范朝晖赶紧扶住她,担心道:“可崴了脚?”又要蹲下来看看她的脚有没有受伤。

安解语动了几下脚踝,觉得无事,便赶紧阻拦道:“王爷放心,我的脚无事。”

范朝晖这才直起身来,又略微放开了一些扶着她腰身的手,道:“你走几步试试,看看有没有事。”

安解语依言前行,倒真是无事。

范朝晖便放了心,脱开手,两人并肩向前掌门的屋子行去。

抬轿子过来的两个婆子,眼观鼻,鼻观心,竖立在院子门口,等着两个主子出来。

安解语跟在范朝晖后面进了屋子,便四围打量一下。却是一间很朴素的房间,进门就是一张八仙桌在上首,对着大门口放着。八仙桌后有一个更高一些的条案,上面供着一些牌位。桌上放着一个青绿斑斑的古铜香炉,里面插着三支香。虽是在屋里,那香的烟气却是旋转盘桓上升,并非一条直线。

安解语盯着那香看了一会儿,慢慢就觉得眼殇心驰,有些要被催眠的感觉,便赶紧将眼睛转到别处。

范朝晖轻声嘱咐安解语在外屋先坐一会儿,自己就一个人进了里屋。

安解语虽有些不安,可到底朝阳山是范家的祖籍地,这里的一草一木,大概都是范家的。再说王爷也在屋子里,应该不会有事。

安解语便惴惴不安的坐下。一个道童模样的七八岁的小孩子从内室出来,给安解语倒了杯茶,又端出几盘小点心,让她慢用,便自出去了。

安解语如何敢用这里的茶和点心,只赶紧道谢了,就坐在那里,不断转着手里的茶杯。

范朝晖进了内室,果然看见无涯子也在师父这里,便皱眉对无涯子问道:“难道是你的主意?”

无涯子赶紧摆手道:“可跟我没关系。是掌门师叔主动要见见四夫人。”

范朝晖的师父坐在一旁的蒲团上,见范朝晖进来了,便打了个招呼,“来了。——我要见的人也来了吗?”

范朝晖有些不安,就忍不住问道:“师父,可是她有何不妥?”又补充道:“我四弟妹从来就是深宅大院里长大的,胆小,怕见人,还望师父不要吓着她。”

那师父微微一笑道:“她可是见过大世面的。——我不过是想见见这个方外之人。你放心,我不会为难她的。只是跟她说说往事。”

范朝晖更是不安,忙道:“师父应该知道。我四弟妹当日被人下毒,吃过断魂草。虽然被无涯子救回来了,可是前事尽忘,恐怕难以和师父说话。”又疑惑道:“师父以前也没有见过四弟妹,有何往事可谈?”

范朝晖的师父依然含笑,“天机不可泄露。——你们俩先出去,让她进来。”又对无涯子道:“你去看看太夫人,若是需要什么药物,尽管去取。”无涯子领命,范朝晖便在无涯子肩上拍了一掌:“帮我好好瞧瞧我娘,到底是什么病。”

无涯子皱着眉头道:“老人家要是心病,就难办了。”

“你尽力而为。”范朝晖将他送了出去。

安解语在外间见两人出来,便站了起来。

无涯子跟她打了声招呼,就自出去了。

范朝晖就对安解语道:“师父要跟你说话。”

安解语有些诧异:“我又不认得你师父?为何要跟我说话?”

范朝晖苦笑道:“我师父的神通,比我强多了。他这么多本事,我只学会了些皮毛。”

安解语便安慰他道:“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咱不跟别人比,学得一样是一样,贪多嚼不烂,也没什么好的。”

范朝晖再有愁闷,也被安解语这话逗笑了:“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贬我呢?”

安解语恍然:自己却是在说王爷能力不如人呢。便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横竖王爷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就对了。”

两人说着,便到了范朝晖师父的内室门口。

范朝晖就带了她进去。

安解语抬眼一看,这内室更普通。只有一条长炕,盘在屋子对面。一张方桌,两把圈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范朝晖的师父,是个看不出年纪的老人,你可以说他六十岁,也可以说他一百岁。安解语不过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给那老师父福了一福,“见过老人家。”

范朝晖的师父睁开眼,双手合什还了一礼,便对范朝晖道:“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对她说。”

范朝晖应诺,又对安解语道:“你别怕,这是我师父,也是翠微山的掌门。你和我师父说说话,我就在外间。”

安解语点点头,目送范朝晖大步流星地出了内室。

内室的门无风自动,关了起来。

那坐在炕上蒲团上的翠微山前掌门,就对她微微招手,道:“你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安解语踌躇了一会儿,觉得甚是怪异。

那掌门见安解语一脸为难的样子,便微笑道:“姑娘,我乃化外之人,你不用太拘束。”

安解语勉强笑了一下,便挪了过去。

那掌门就仔仔细细地往她脸上瞧去,一边看,一边掐指计算。却是越来越心惊的样子,又抬头对安解语道:“姑娘,可否将你的右掌掌纹给我看看?”

安解语磨磨蹭蹭地伸出了右手,便只见一只红白玉掌,摊在了老师父面前。掌心纹路交错,似是迷宫,又似盘线,记载着各人一生的际遇。

老师父看着她掌心的纹路,双眼一亮,又细细看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观星良久,一直对你和则哥儿的命相参桓不透。”

安解语更是不安,便收回了右手,双手紧紧在身侧握成拳头,手心里全是汗意。

那掌门又低头沉思道:“当日则哥儿甫出世,我和无涯子各为他起卦算命。无涯子算得则哥儿以后贵不可言。我却算得则哥儿必会在三岁前夭折。我们俩谁都说服不了对方,就将我算的卦象先瞒了下来,只将无涯子的卦象告诉了朝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