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则哥儿已是活过了三岁,再无夭折之相。我知道无涯子在奇门八卦之术有天分,成就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翠微山历来的星相大师。”

安解语心里一动,想起了她刚来这个异世的时候,便仗毙了辛姨娘的丫鬟,就是因为她要对则哥儿下手害他。——难道是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了则哥儿的命运?

那掌门抬头见安解语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微笑道:“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其实以你的八字和面相,你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安解语大惊,便踉踉跄跄地向后急退几步,颤声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故人 下

※正文379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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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见安解语惊慌,也在意料之中,就笑道:“你也莫要害怕。虽然你从别处来,可也不算是外人。——你放心,我不会告于任何人知晓的。”

安解语心神甫定,才勉强笑了一下。仍是警惕地看着那掌门,一言不发。

掌门就从蒲团上起身,走到了安解语身边,问道:“你可想知道,你为何会来此?”

安解语眼神闪烁,却不敢再看着掌门。

那掌门便伸出手来,在安解语额间一指横点过去,叹道:“痴儿,痴儿,既已入轮回,离了这里,又何必再回来?”

安解语只觉得一股热辣辣的气息从额头注入,在她脑中回旋,刺激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便赶紧闭了眼,捂着额头含糊不清地道:“掌门这是做什么?”

掌门已经回到蒲团上,重新盘腿坐下,闭上眼道:“既已归来,就当得知晓前因后果,才能解这一场乱局。——你去吧。我要歇息了。”

安解语的头疼的晕晕乎乎的,便揉着脑袋,出了掌门的内室。

范朝晖在外面等得心急,几次差点要冲到门里面去。却是忍了又忍,才按捺下来。如今见安解语出来,倒是没有异样,只是额间有一块红红的印子,甚是扎眼,便问道:“你的额头怎么啦?”

安解语摸着那里比别的地方要烫一些,就没好气道:“这可是王爷那好师父的大手笔。”

范朝晖的唇抿成了一条薄线,却也没有再问,只伸出左手,轻轻横过去,搭在安解语的左肩上,将她半搂在怀里,出了师父的屋子。

安解语越发觉得头疼似裂,连眼睛都有些疼的睁不开了,便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是被王爷半搂在身边。

范朝晖扶着安解语出了师父的院子,便对等在外面的两个婆子道:“赶快回去。”说着,便抱了安解语上轿。

那两个婆子见四夫人去了一趟老师父的院子,出来就像生了重病似的,也心下诧异。不过也都未多话,便忙忙地抬了轿子,往范家的院子那边去了。

此时的安解语已经是头疼得半晕迷过去了。她只记得自己被人牵引着上了轿子,又被护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在山路颠簸中,回到自己的院子。

范朝晖再也顾不得避嫌,横抱了她下了轿,往屋子里走去。

抬轿子过来的两个婆子对视一眼,也不多话,就将轿子抬走了。

秦妈妈和阿蓝正在屋里翘首以待,见王爷横抱着四夫人过来,都吓了一大跳,便赶紧迎上来。

范朝晖就叮嘱道:“你们夫人的头疼病又犯了,赶紧去烧些热水,让她泡一泡,然后喝点安神的药,好好睡一觉。等明日再看好些没有。”

秦妈妈和阿蓝听了大急,也顾不得跟王爷行礼,就忙忙地将四夫人接了过去,扶进了内室。又迅速找人去小厨房烧水。所幸则哥儿刚刚已是困的睡下了,她们就有了多余的人手在这边忙乎。

而太夫人那边,无涯子早过来看过,也甚是无话,就给了些药丸,让孙妈妈看着太夫人,按时服用。

太夫人知道自己这病,怕是好不了了,也不是很在意吃药养生。只心上还有最后一件事,一直挂念不已。若是不能在临走前问个清楚,她怕是会死不瞑目。

太夫人就在屋里一直心神不宁的想着心事。却突然听孙妈妈过来说,王爷带着四夫人回来了。四夫人像是晕了的样子,是王爷给抱回来的。

太夫人听了,就更是触动了心事,有些心浮气躁起来,只沉声道:“给我把老大叫过来。”

孙妈妈赶忙去叫人传话。

范朝晖听说太夫人叫他,又忙忙地从安解语那边赶过来。

孙妈妈只道太夫人有话要说,就带着服侍的人退下了,又一个人守在外屋的大门口,不许别人靠近。

太夫人就只在内室看着范朝晖,冷声问道:“你可是等不及了?”

范朝晖低头坐在太夫人旁边的椅子上,一声不吭。

太夫人待要骂他,又不知从何说起。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转了话题道:“是我让馨岚和绘懿去了谢地,她们才遭了这场灾。——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馨岚。”

范朝晖见太夫人自责过甚,忙道:“娘,这只是一个意外。——再说馨岚早就想离开朝阳山。她去谢地,不过是她要离开朝阳山的一个借口。”

太夫人见大儿并未怪自己,更是心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范朝晖忙坐到太夫人床边,一边给太夫人拭泪,一边低声安慰她。

太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又是心事重重,今日大悲大喜,已是有些撑不住了,便让范朝晖服侍她睡下。

到了这天深夜,太夫人突然觉得心悸,又大喘起来。孙妈妈急忙过来给太夫人吃药,却是哪里有效?

太夫人只急喘着道:“给我将老大……叫过来。我还有话……要说……”

孙妈妈便又让人去寻王爷过来。

等范朝晖匆匆忙忙披了袍子,过来太夫人这边的时候,太夫人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

范朝晖心下大急,急忙给太夫人把了脉,却是已经油尽灯枯了。

太夫人这边喘了一会儿,又吞了好几颗无涯子留下的药丸,觉得心里好受些了,便对范朝晖道:“扶我坐起来。”

范朝晖赶紧将一个大迎枕靠在床头,扶太夫人躺在了大迎枕上。

太夫人就对屋里服侍的人道:“你们都给我出去到院子外面。”又对孙妈妈道:“你在门口守着,不得召唤,一个人都不许进来。”

孙妈妈含泪领了众人出去。

太夫人这边就望着大儿范朝晖,一脸不忍,慢慢抬起手,抚在他脸上,恋恋不舍道:“娘再也不能陪着你了。如今只有你一人,你要多保重才是。”

范朝晖握住太夫人的手,忍住泪,低声道:“师父说了,娘的病,只要慢慢将养,还是有望的。”

太夫人笑着摇摇头,道:“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是不行了,可是临走之前,我有件事要问你。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

范朝晖点点头:“娘尽管问。”

太夫人就收了笑容,压低了声音:“如今馨岚已经不在了,你告诉娘,我们范家,还会不会再有嫡子?”

范朝晖定定地望着太夫人,一字一句道:“我们范家已经有了嫡子。——则哥儿就是我们范家唯一的嫡子。”

太夫人满脸失望,低声道:“那就是真的?你真的再不能……?”太夫人不甘心,又挣扎着坐起来,紧紧抓住范朝晖的手道:“你不要再敷衍娘。娘已经是要走的人,你告诉我实话,我便不拦着你,答应你们在一起。——给我们范家多生几个嫡子。”

范朝晖抿紧了唇,再不说话。

太夫人不由满脸失望,道:“原来是真的?——那我们范家,就真的只有则哥儿一个后人了?”又哭着道:“晖儿,你跟娘说实话吧?娘不会再用她的性命逼你——其实这些年来,娘早就后悔了。那次的事,本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她的错。”

范朝晖握紧了太夫人的手,低下了头,半跪在太夫人床前,双肩微微抖动,压抑到无可遏制的地步。

太夫人见大儿伤心成这样,也是满心痛悔。一只手慢慢抚上大儿的额发,轻轻安慰道:“别伤心了。这都是命。娘算是知道了,再强的人,都强不过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娘再不拦着你。娘希望你们好好的,你和她……”话音未落,太夫人的手从范朝晖头上飘落,软软地搭在身上盖着的黄底洒金绣被上。

范朝晖觉得不对,抬头一看,太夫人已经含笑逝去了……

深夜寂静的朝阳山上,突然传来一声清啸,声振云霄,惊起了山中的飞鸟,俱都扑楞楞地飞到半空中,挡住了无边的月色。

安解语在自己屋子的床上,本是晕迷得睡过去了,却是一夜恶梦不断。她看见范朝风被绑在一个石柱上,被人不断鞭打。而他的双眼,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朦胧中,她只看见他灰白的没有瞳仁的眸子,慢慢地转过来,定定地看向了她这边。

安解语大叫一声从梦中醒过来,便觉得有一种痛如同一道闪电一样,击中她从入睡前就浑浑噩噩的脑袋。

像是一条被生生分成两段的电线终于被连在了一起,许多支离破碎的往事便如同拼图一样,终于被拼成一块完整的图画。而前世今生的记忆,更如走马灯一样,一幕幕在她脑海里来回旋转。忆起那最惊心的一幕,她只觉得再也承受不住,也惨叫一声,抱住了头,从内室的填漆床上滚了下来。

外面守夜的阿蓝赶紧冲进来,却见夫人跌坐床下,双手抱膝,蜷在床尾那边的地上,将头紧紧地埋在两个膝盖之间。

“夫人,你怎么啦?”阿蓝大惊。

“出去你给我出去都给我出去——我谁都不要见”

安解语只觉心里一阵混乱。——原来是这样原来她穿越千山万水,踏破六道轮回,就是为了回到当初跌倒的地方。原来她不是时间的过客,原来她只是迷路的旅人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她在这里刚断了生气,就已踏入轮回,在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又过了一生。待她再次回返,在这个世界里,却也只不过是一个喘息的距离,她又复生过来。——命运难道就是这样安排的?这是她跌倒的地方,所以她必须要在这个地方重新站起来?

她到底要怎样做?

到底哪里是她的前世?哪里又是她的今生?——分分合合、兜兜转转,难道起点便是终点,终点亦是起点?

她的前生今世,都汇集在今时今日。可是她却比以往更加迷失。

两个世界,不同的人生,已经将她分割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这两个人,有自己不同的企盼,不同的追求,甚至不一样的喜好

安解语更是茫然:我是谁?谁是我?

她的身体里,好象有两个人,如拔河一样,在生生地拉扯她。

原来未嫁前,她早和范朝晖有过渊源。——安解语深深叹了口气,将头又鸵鸟似地埋了起来。

而和范朝风的新婚燕儿,他的宽厚仁善,他的一心一意,还有他的默默守候,却也让她铭心刻骨。无论她是谁,他总是在那里,不离不弃。

不知为何,明明知道范朝风已是不在了,她并不用这样在两个人之间思来想去,做出抉择。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总是有一块地方,也想固执地为他守候。

阿蓝在一旁看见夫人怔怔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便赶紧出了内室,去找秦妈妈。

秦妈妈听了,也吓了一大跳,过来看了看,发现四夫人好象又犯了失魂症一样,也觉得甚是棘手。便道:“还是给王爷说一声吧。”

阿蓝连连点头,就要去太夫人的院子。却是出到门口的时候,听见太夫人的院子那边,传事云板连叩了八下,便吓出一身冷汗。连秦妈妈都怔住了。

几人正在院子里不知所措,外面已有太夫人院子里的人过来报信,说太夫人刚刚没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后事

※正文341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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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妈妈听了来人的报信,便转头对阿蓝道:“你去太夫人院子里瞧瞧。若是王爷在那里,多少先传个话。王爷若是忙,不能过来,也能发话去请个大夫过来。”

阿蓝应了,便拔腿就往太夫人院子里跑去。

到了太夫人的院子里,就看见一堆人正在那里来来往往,拿了孝布,杠板,四处布置起来。院子里四围也都换了白色的灯笼,四处惨白一片。

阿蓝见各人都忙忙碌碌,没人理会她,也找不到人通传,就一路进了太夫人的正屋,看见王爷正坐在外屋发呆。

阿蓝赶紧上前道:“请王爷节哀。”又道:“我们四夫人又犯病了,还请王爷找个大夫给瞧瞧。”

范朝晖正逢母丧,本伤心欲狂,听见阿蓝说四夫人犯病了,又清醒了一些。便找到孙妈妈交待了几句,就飞扑过去查看。

到了安解语住的屋子,却只见她穿着白色中衣,正双手抱膝坐在地上。

范朝晖连忙过去半蹲到她身边,想要伸手扶起她。安解语却猛地抬头,怔怔地看着他,像是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范朝晖心下一惊。——安解语自中毒醒来之后,还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她一直是客气、爽朗而疏离的。如今,却是如同回到了她嫁人以前的样子……

安解语往床脚缩了缩,又慢慢看向范朝晖。见他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不由微觉诧异。转而想到一事,又马上脸色发白,问道:“娘怎么啦?你刚才是不是在娘那里?”

范朝晖点点头,哑声道:“娘去了。”

安解语的泪如绝堤一样流出来,便扶着床颤颤威威地站起来,道:“你先出去,我要换件衣服。”

范朝晖走到床旁边的箱子里,给她拿了一套玉白色菊花底暗纹的长裙和深蓝色薄氅,放到床边上,低声道:“山里晚上冷,你多穿点儿。”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外面,就听见范朝晖出去给她们院子里的人吩咐的声音,接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嚎啕大哭声。又有脚步穿梭来去,院门开开阖阖的声音。

安解语慢慢地将范朝晖拿出来的衣服套在身上,又将头发随意束成一团,扎在脑后,用一根白玉簪固定住。便披上薄氅,带着丫鬟婆子,也来到太夫人的院子里,又进了内室。

只见太夫人平躺在床上,双眉紧锁,似乎到死都为了一事担忧不已。

安解语走过去,跪在了太夫人的床前,伸手出去,慢慢抹平了太夫人皱起的眉头。眼里的泪便一滴滴落下来,滴到了太夫人已然愁眉尽展的脸上。

孙妈妈拿着一身深紫色的通袖大袄,同色的八幅裙子过来,对安解语道:“四夫人,请节哀。奴婢要给太夫人换上寿衣了。四夫人要不要回避一下?

安解语哽咽道:“不用。我帮你。”说着,便和孙妈妈一起,给太夫人换上了寿衣。

此时范家山庄的正厅里,已是摆上了灵堂。

几个家人将寿材抬过来,里面铺上几层绣着佛经的金黄色绣被,又放有一个碧玉枕头。

安解语就同孙妈妈一起,小心地将太夫人放到了寿材里面。

抬寿材过来的家人将盖板轻轻阖上,便将寿材抬到灵堂里去了。

范朝晖依然在太夫人的外屋里坐着,眼望着太夫人的寿材远去,心里更是难过。

看见安解语和孙妈妈从内室出来,范朝晖站起身,低声道:“多谢你们为娘装裹。”孙妈妈连称不敢,又要去灵堂照应布置,便告了罪,先去了。

屋里又只剩下安解语和范朝晖两个人。

范朝晖看了她一眼道:“你的头疼好些了吗?”

安解语点点头:“好多了。”想再多说些什么,又觉得无法开口,只能低声道:“你也要多保重。”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范朝晖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出神了半晌,便也收了心思,去到灵堂里,为太夫人守灵去了。

此时尚是夜半时分,范朝晖披麻戴孝,跪在灵堂一侧,往火盆里烧着纸。一阵风吹过来,火盆的明火不断摇曳。和着灵堂上的香火,有些不同凡世的感觉。

没几日,太夫人的后事已了,葬入了范家的祖坟。

紧接着,又办了大夫人和绘懿的后事。她们溺水而亡,没有尸首可以装裹,便只做了两个衣冠冢,将那两双鞋子埋了进去。

范朝晖见如今朝阳山上,范家的嫡系,只剩下五房庶子一脉,便让之前从旧都范府一起过来的仆役下人,和五房的主子,都收拾了东西,一起回上阳王府去了。

只留下则哥儿在师父这里,让他跟着翠微山的人伐筋洗髓,练功学艺。

安解语虽然仍是不舍,可是再也不阻拦。——她如今算是明白,为何各人都如此看重则哥儿。这个孩子,跟自己曾经去过的那个世界不一样。只是又求了范朝晖和他师父,等回了上阳,就将周妈**徒弟,自己大哥的庶长子纯哥儿也送过来,跟则哥儿做个伴儿。

则哥儿到底年纪小,先听说要将自己单独留下,众人都要走,就哭了一场。

安解语也不多劝,只抱着他一起流泪。等则哥儿觉得好些了,才告诉他,会送纯哥儿一起过来学艺。则哥儿这才振作了一些,次日便跟着掌门师祖站在山头,默默地目送他们下山远去。

这朝阳山,又只剩下范家的旁支,继续在这里守着。

从朝阳山回到上阳王府,安解语就如同做了一场梦一样。梦醒时分,总是有些不切实的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否反认他乡是故乡。

范朝敏在大门外接了众人,又和五房的范五爷和五夫人厮见过了,就领了他们进门。

五房便住了尚善院。

太夫人的春晖堂也布置起来,做了一处思亲念想的地方。范朝晖每日日落之后,会去那里坐一坐。

春晖堂的仆役下人,还是同以前一样。只是如今这里没了主子,便各样人等减了一半。只是孙妈妈哪里都不愿意去,就在这里同以往一样,依然在春晖堂管总各样琐事。

而五房的尚善院里,五夫人林氏刚命仆妇下人将东西都安置好,又让人烧了水,要沐浴。

范朝云抱着两个月不到的幼子逗弄了一会儿,见他又哭了,知道是饿了,便叫了乳娘过来,让她去喂奶。

五夫人沐浴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到了梳妆台前,对范朝云笑道:“五爷,我们可是回来了。”

范朝云坐在对面的圈椅上,微微一笑道:“是啊,我们可是回来了。”又望着窗外道:“这王府盖得,比以前的府邸气派多了。”

“可不是?——特别是四房的风存阁。”五夫人照了照镜子,便拿起一旁的香脂,往脸上细细地抹上去。“那样气派的三层高楼,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说句不该说的话,这府里,连正院元晖楼都比不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风存阁是这王府的正院呢。”

范朝云讪笑一声道:“大哥和四哥向来亲厚,如今厚待他的孀妇弱子,也是应该的。”

林氏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他们四房,如今已是没有男人撑着门户了。——还这样抬举他们,也不知他们受不受得起。”这话已经不像以前那会儿,林氏上赶着巴结四房时候的语气。

范朝云没有说话。他和林氏想得也差不多。

以前他们在范府里,一直是最不打眼的一房。大爷范朝晖和四爷范朝风,都是太夫人的嫡出,在外有要职,在府里也是人上人。唯有他们这五房,是庶子。太夫人虽然没有厚此薄彼,可到底嫡庶有别,他们也没有更多的想头。

谁知当日从旧都撤出的时候,大夫人程氏居然玩了一出金蝉脱壳,叫四房母子都留在旧都。当时他们夫妻俩都发现四房一个人都没有跟上车,便以为是四房的物事多,耽误了。林氏还想去找太夫人和大夫人,让他们等一等。而太夫人却一直昏睡不醒,大夫人又见不着。

范朝云见势不妙,就将林氏拖住了,不让她去多事。

林氏不解。范朝云便嘱咐她,如今看来,是嫡出两房有了什么天大的过节,非要对方不死不休不可。他们是庶出,只能旁观,可别贸贸然卷进去,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林氏这才有些后怕,便不再言语,装做不知道四房被拉下的事情。

后来在朝阳山,他们听说旧都被夷人所破,四房众人大概都是活不成了,心里也难受过一阵子。不过转而一想,两房嫡系,只剩下一房。而剩下的那房里,如今唯一的庶子然哥儿,也成了病秧子,八成也养不大了。若是大房以后再也没有儿子,那这份范家的家业,岂不是就要落在他们五房手里?

人有了贪念之后,看问题便有了不一样的立场。

本来打的好算盘,却在后来听说四房母子又被王爷救了之后,全盘落空。便觉得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对方抢了一样,再不能平心静气的对待四房。

虽说他们不再打着五房可以承继范府家业的算盘,可是到底对四房母子,也有了隔阂。再不能同以往一样,毫无芥蒂,甚至有些巴结的样子。

这次范朝晖带了更多的人回了范府,足足忙了两三日。也亏得是范朝敏对范家的家事熟悉,才在短时间内,将各房主子、下人都安置下来。

范朝晖又带回了太夫人、大夫人和绘懿的牌位,便要在王府正式发丧,要整个北地为太夫人和王府的亲丧举哀。

范朝敏也无不同意,只是拭泪道,然哥儿估计也就这几天了。要不要等一等,等然哥儿的事出来,再一起办了。

范朝晖听了更是黯然,坐在太夫人的春晖堂里,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没几日,就算是铁打的人都受不住了。

安解语听了,心里也难受,便让人做了范朝晖往日最爱的小菜,放在食盒里,亲自拎了过去劝食。

范朝晖本没有胃口,见是安解语特地拿过来的,又难却其意,便温言道:“你放在这里。等我有空了再吃。”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分家 上

※正文369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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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解语见范朝晖连饭都不吃了,更是怒了:人是铁,饭是钢,他整日不吃不睡,是害自己呢,还是害别人呢?——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这满府的妇孺,就只有指着别人了。便耐了性子安慰道:“王爷,哀思过度,伤身子。”又道:“王爷通医理,自是比我这个妇道人家懂得多些。当也知道,如今大事小事,都全在王爷一人身上。太夫人虽然不在了,可是还有我们则哥儿,他才五岁,还指着王爷教养呢。王爷若是……,我们这一屋子的孤儿寡母,就都只能任旁人揉搓了。”说着,已是落下泪来。

范朝晖见安解语提起则哥儿,已是不再像以前一样跟他划清界限,动不动就拿“你儿子”、“我儿子”这种话剜他的心,这才有些动容,忙道:“你别哭了。——我吃就是。”说着,拿了饭碗过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有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