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忠双手背在身后,也不答话,只反问道:“你出去要做什么?——若是要买东西,可让外院的人代买。”

第二百三十三章 离府 中

周妈妈见范忠摆起谱来,更加生气,只对他怒目而视。

范忠见周妈妈不说话,就道:“若是没有别的事,周妈妈还是先回去吧。——等王爷回来,自然就无事了。”

周妈妈虽在范府是仆役身份,可是范家从上到下,并无一人真的当她是下人。因了王爷和则哥儿的关系,众人都对周妈妈恭敬有加。

此时见了范忠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周妈妈不由赌气道:“我什么时候想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难道你靠这几个婆子,还想拦的住我不成?”

范忠只冷冷道:“你就算出得去,我管保你再进不来。”

周妈妈想想这王府外院森严的守卫,一时也说不出狠话。就软语相求道:“范大管事行个方便吧——确实是四夫人的事,我们要是怠慢了,王爷回来,也不好交代不是?”

范忠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问道:“王妃有什么事要交代你去做?”

周妈妈见范忠还好意思叫四夫人“王妃”,不由撇了撇嘴,提醒道:“范大管事慎言。——四夫人如今同王爷再无婚约,可别叫错了。”又讥讽道:“范大管事如今是大房的人,凡是站在大房那边说话,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做人呢,可不能忘本。”

范忠脸色有些不好看,便改了口,又一次问道:“四夫人到底有什么事,要让你出府去做?”

周妈妈一时语塞。——她总不能说,四夫人让我去买一辆出逃的马车,范大管事可不可以推荐个价格公道做工好的卖家?

范忠见周妈妈一脸心虚的样子,脸色不由越来越差,就挥手让内院守门的婆子退到远处去。

等那些婆子退后了,范忠才靠近一步,对周妈妈小声道:“王爷如今在外,正是跟人血战的时候。你是王爷的人,总不会不替王爷着想吧?”又对周妈妈劝道:“四夫人今日受了委屈,日后王爷必百倍补偿。——你要多劝劝四夫人,不要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周妈妈更是不屑,觉得王爷此举,实在是有些过分:明明大夫人还活着,还要圈着四夫人在王府里。——难道真是嫌四夫人命太长,想留着让大夫人再送四夫人一程不可?!

只这些话周妈妈也不能跟范忠直白地说出来,只含糊道:“主子的事,哪里轮到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说话?——我劝你也不要见高踩,见低拜。这世上的事情,以后怎么样,谁能说得清楚?还是做人厚道些,多积些功德才好。”

范忠如今忙得不行。王爷不久前才出了府,还有一些过来观礼的宾客住在外院,他要命人打点好了,明日都送出去。并没有很多时间跟周妈妈啰嗦,便打断周妈妈的话,道:“若是无事,我先走了。——你跟四夫人说一声,万事等王爷回来再说。我是下人,只知道听王爷的令办事,还望四夫人不要为难小的。”

周妈妈被噎了回去。

可是也不甘心就此罢休,只好急中生智道:“四夫人让我去她娘家送个信,说想见见她娘家的哥嫂。”

这话范忠倒是听进去了,不过也只惋惜道:“四夫人受了委屈,想见见娘家人,也是人之常情。只可惜,哎……”

“可惜什么?”

“王爷也有令,不让安家的人上门。”

周妈妈大惊,只好匆匆对范忠行礼道:“既如此,我就不折腾了。回去跟四夫人趁早说明了事。”说着,便转身回去了。

范忠站在内院门口,看着周妈妈的背影默默出神,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外院。

这边安解弘和张莹然自王爷从大婚堂上抛下自己的妹子,跟着别人走后,就一直着急要见安解语一面。谁知王府的人就是拦着,不给通传。

两人一怒之下,饭都未用,先回了自己家。

安老太爷并未过来王府观礼,只在家里等着。这会儿见人过来回说,大爷和夫人已是回来了,便觉得有些奇怪。见这天还早,就过来细问详情。

安解弘本不想说,可又转念一想,这种事,明儿肯定就传得天下尽知了,哪里还瞒得住?——就一五一十,给爹爹都说了。

安老太爷听了,沉默了许久,只让安解弘和张莹然明天再去王府一趟,好歹要见解语一面,开导开导她。就佝偻着背,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一转眼,仿佛已是老了十岁不止。

安解弘本一腔愤怒,可看见爹爹陡然颓丧的身影,也不由冷静了下来,又想到但凡女子遇到这样的奇耻大辱,都会痛不欲生,也不知解语要如何煎熬。

张莹然也是很难过,跟着在内室哭了一场,才心里好受些。

出来外间用饭的时候,安解弘就对张莹然道:“明日无论怎样,我一定要去王府见解语一面。”

安解弘本来不想告诉安解语,范朝风还活着的消息。可是她和王爷的婚事弄到如今的地步,安解弘就觉得,还是告诉她的好。至少,有了活下来的念想。——就算有人背弃她,可依然有人待她如珠似宝,不肯让她受丝毫的委屈。

这边周妈妈离了内院的角门,就匆匆回了风存阁,马上去见四夫人。

安解语正在泡澡,听说周妈妈过来见她,以为是有了眉目了,便赶紧从净房出来,让阿蓝将周妈妈领进了内室。

周妈妈见阿蓝在一旁,也不好说话,只对四夫人道:“奴婢有话对四夫人说。”

安解语便让阿蓝出去到外间的门那里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阿蓝领命而去。

周妈妈就走到安解语身边,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道:“王爷似乎早有准备,已是封锁了内院,不许人擅自出入。”

安解语惊讶地问道:“王爷什么时候吩咐下来的?”

周妈妈寻思道:“大概是今日临走的时候?”

安解语有些生气:这是要做什么?也要圈了自己吗?——我看你范朝晖是圈人圈上瘾了!

周妈妈见四夫人一脸怒气,就安慰道:“四夫人别急。反正王爷不在府里,总会有法子的。”

安解语压抑了心头的怒气 ,静了静心,就对周妈妈轻声问道:“你也出不去吗?”

周妈妈摇头道:“范忠亲自过来拦着,不好动手。”

安解语听说是范忠管着内院的门,也皱了眉:她知范忠最是听主子的话,且不知变通,主子吩咐下来的话,从不敢有所违拗。——这事确实难办了。

周妈妈又道:“范忠还说,连安家的人都不许上门。”

安解语更是气急:自己还未动作,就让范朝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处处棋高一招,将自己的路提前都堵了。便一咬牙,对周妈妈道:“今天就先别出去了。明儿我去见见姑太太,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出来。”

如今还是范朝敏管着内院,也只有去她那里,试试能不能讨个人情,让她帮着遮掩,找机会逃出去。

周妈妈就担心道:“若是这样,知道的人就多了。”又担心到时还没出府,王爷已是赶回来截住她们了。

安解语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招儿,就对周妈妈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法子的。”

周妈妈是个心宽的人,万事不往心里去。见四夫人不急不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也放下心来,又笑道:“刚才我还想出去吃一顿,晚饭都没吃。没法子,还得去找些东西来吃才是。”

安解语也笑了,就叫了阿蓝过来,让她去厨房吩咐一声,给周妈妈做些饭菜端过来。

周妈妈谢了四夫人,就回自己屋里去了。

安解语就坐到了梳妆台前,将头发打散,让阿蓝过来给她梳了个望仙髻。

阿蓝给四夫人梳好头,见四夫人头上光溜溜地,没个钗环首饰也不像,就要看了首饰盒,给四夫人找个步摇戴上。

安解语一眼看见首饰盒里的绿翡头面,一阵心烦气乱,便伸手将首饰盒盖上,又对阿蓝道:“不用了。就这样挺好。”

阿蓝忙道:“夫人还是插根簪子吧。——大喜的日子,这样素净,也……”话未说完,阿蓝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捂了嘴,又赶紧给四夫人跪下,低声道:“是奴婢说错话了。请四夫人责罚。”

阿蓝的话,更是如针一样扎了安解语的心。可是这也不是阿蓝的错,安解语便只叹息一声,对阿蓝道:“起来吧。”又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阿蓝只好惴惴地站在了门口,一刻也不敢稍离。

安解语照了照镜子,就随手将那糖白玉的梳子插到了发髻一侧,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秦妈妈便过来请了四夫人的示下,问晚上的值夜让谁过来。——今晚本是王爷和四夫人的洞房花烛夜,风存阁里早就没有排值夜的人了。

安解语苦笑,道:“就阿蓝吧。”

阿蓝赶紧将自己的铺盖搬到了四夫人内室的外间暖阁里,又回去洗漱了一番,才过来值夜。

安解语靠在内室床上的大迎枕上,也睡不着,只拿着本书,闷闷地想着心事。

秦妈妈虽不值夜,仍然放心不下四夫人。便和阿蓝交替着过来,不时看四夫人一眼。

她们俩极为担心,觉得四夫人是不是难过得有些傻了。

大婚堂上,被新郎抛下,哪个女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四夫人这样,从来都是顺风顺水,从没吃过苦头的人?!

两人跟着四夫人从大堂回到风存阁,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四夫人身后,生怕四夫人一时想不开,白送了性命。

谁知四夫人回了风存阁,就若无其事地卸了凤冠,换了嫁衣,又去净房洗了脸。出来之后,就让阿蓝叫来周妈妈,亲自带着她去了顶楼大屋。

两人在顶楼盘桓半晌,才各自下楼。

周妈妈笑着出去了。

秦妈妈和阿蓝见四夫人的脸色也开朗了许多,以为周妈妈开导有方,也都暗自高兴起来。

哪知到了晚间,周妈妈又过来了一趟,四夫人却愁云又起。

秦妈妈和阿蓝的心,不由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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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离府 下

※正文367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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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安解语很晚才睡着。

睡梦里,她回到了她曾去过的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如同在云端,俯视着拉斯维加斯夜晚的华灯璀璨,安解语心里很不是滋味。

梦里不知身是客,反认他乡是故乡。

她从云端飞下来,落到一条长长的走廊上,走廊的尽头,有两扇沉重的樱桃木的大门。

她有些欣喜地往前奔去,似乎只要推开那扇门,就能找到出路,找到救助。

门开了,她面前却是一个椭圆形的办公室。有人坐在长大的书桌后面,背对着光,面容隐在暗处,看也看不清楚。

安解语却是很高兴,笑着对他道:“可找到你了……”

还没来得及听见对方说话,安解语就被秦妈妈大力推醒:“夫人夫人夫人可是厣着了?——醒醒醒醒”

安解语一阵气闷,也不愿意睁眼,翻身面朝里躺着,不悦道:“为何要吵醒我?”

秦妈妈见四夫人无事,松了一口气,道:“四夫人刚才在梦里,说了些叽里咕噜的话,将奴婢和阿蓝都吓着了。”又转身对阿蓝道:“四夫人有些不适,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吧。”

阿蓝赶紧点头:四夫人刚才的情形实在太可怖了,像是中了邪一样……

阿蓝不敢再想下去,便赶忙去姑太太范朝敏所居的景深轩,请姑太太去给叫个大夫过来瞧瞧。

安解语本想驳了秦妈**话,可转念一想:生病?——便也只斜躺着,不吭声。

范朝敏这日也早早地起身,忙完了内院的事,等着两个孩子过来请安。

顾云霄和顾云萱在范府待了有三年,如今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一岁,都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两人都解事了。

想到昨日大婚的不欢而散,这两个孩子也都为安解语担心,便要和娘一起,去看看安解语。

萱姐儿到底小一些,一路上就对范朝敏问道:“娘,一会儿我和哥哥要如何称呼四夫人?”

安解语本来应该是霄哥儿和萱姐儿的四舅妈,若是嫁给了王爷,便是大舅妈。如今不上不下的,萱姐儿有些糊涂,不知该如何称呼安解语。

范朝敏也只尴尬地笑了笑,又想了想,道:“还是叫四舅妈吧。”又叮嘱他们,不要提昨日的事,只在风存阁坐坐就回来。

两个孩子都应了。

阿蓝先前急匆匆地往姑太太范朝敏所住的景深轩里去,就同正往风存阁过来的范朝敏一行碰了个正着。

阿蓝忙上前行礼:“见过姑太太、表少爷、表小姐。”

范朝敏微笑道:“大早上的,你不在你们夫人那里伺候,可到处跑什么?”

阿蓝定了定神,就低头回道:“回姑太太的话,我们夫人病了,早上就不太好,糊里糊涂的,说了一晚上胡话。”

这倒是在范朝敏意料之中。——若是安解语啥事没有,范朝敏才会奇怪呢。

如今听说安解语病了,不管是心病,还是真病,都是应有之意。

范朝敏松了一口气,对阿蓝和颜悦色道:“你们夫人这是郁结于心,发散出来就好了。你也别羯羯嗷嗷的,没事都被你吓出事来。”

阿蓝有些着急,苦着脸道:“还请姑太太赶紧去外院叫个大夫进来。”又提醒道:“夫人以前就有过失魂症。”

范朝敏这才想起自己这个四弟妹,当年也曾在生死线上闯过一遭。听阿蓝的话,似乎还没有好完全?

范朝敏不敢大意,就先对自己的两个孩子道:“你们的四舅妈病了,怕吵。你们先回去吧,等四舅妈病好些了,你们再过去请安也不迟。”

霄哥儿和萱姐儿忙道:“那就请娘帮我们给四舅妈代个话,就说让四舅妈好生养病。我们先不过去了,省得四舅妈见了人多心烦,更添病症。”

范朝敏含笑应了,就叫了几个妈妈陪着他们回转。

阿蓝在路旁垂手目送他们远去。

范朝敏这才叫了个婆子过来,让她去外院找范大管事,就说四夫人生了急病,要找个好些的大夫进来瞧瞧。

阿蓝想跟着过去,范朝敏便一手拉住她,亲热道:“阿蓝姑娘是四夫人的心腹爱将,我听说四弟妹没了你,饭也吃不下的。还是跟我一起过去,看看你们夫人去。”说着,就亲自携了阿蓝的手,往风存阁那边慢慢行去。

这边安解语等阿蓝走了,就让秦妈妈叫了周妈妈过来。

周妈妈见内室里没有外人了,就悄声问道:“四夫人可有良策没有?”

安解语点头道:“我打算装病。——最好是能传染的病。生了这种病,他们不会还要圈着我在这王府内院里了吧?”

周妈妈听了,却有了个主意,就坐到安解语的床边上,在她耳边低声道:“与其装病,莫若装死。——还能少受些罪。”

安解语摇摇头,对周妈妈低声道:“外院的大夫可不是吃素的。——装病兴许还能瞒过去。装死,我可没有那个本事,装得跟真的一样。”

周妈妈得意地笑道:“这就要看我们翠微山的本事了。”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红色小瓷瓶,递到安解语手里,又俯身嘱咐道:“这是龟息丸。就算是我们翠微山的人,若是没有王爷和无涯子那样的本事,也看不出是真死还是假死。一般的大夫,医术再高明,也看不出你是在装死。”

安解语拿着瓷瓶看了一会儿,倒底有些不放心,问道:“若是他们将错就错,把我埋了,又或是烧了,我岂不是赔大发了?”

周妈妈握住她的手,向她担保道:“四夫人放心。——只要大夫证实四夫人是没了,这内院就不会看得那样严实了。到时给夫人装裹的时候,我会亲自过来,将夫人换出去。”

安解语虽然知道翠微山的人本事不同凡响,可是这装死一事,到底是拿自己的性命来赌,还是有些犹豫。

周妈妈是个好玩的性子,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一则可以让四夫人金蝉脱壳,离开王府;二则可以不用牵连到四房的下人,她们走得也心安些;这第三吗,四夫人在婚堂上受了这么大的屈辱,不“一死了之”,以后怎么做人?

便又催促安解语道:“如今说来,这大概是唯一有效的法子。四夫人要早做打算。若是等到王爷或者无涯子,又或者大夫人回转,要装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在周妈妈看来,若是王爷和无涯子回转,最多发现四夫人是假死。可若是大夫人先回来,到时候,四夫人估计就要从“假死”,变成“真死”了。

安解语便咬牙道:“让我再想想。——明儿给你答复。”

周妈妈起身点头道:“明儿后儿都行,再拖可是不行了。”又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从里面倒了一粒药出来,给安解语道:“先吃下这药。——要装病,可得装得像一些。一步步来,别让人生疑就是。”

安解语接过药,犹豫了几分,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声过来。便一仰脖,将那粒药咽了下去。

周妈妈又出去端了杯水进来,给安解语饮了。

秦妈妈就进来回道,姑太太过来看四夫人了。

安解语也不起身,让周妈妈帮她抿了抿头发,就对秦妈妈道:“让姑太太进来吧。”

秦妈妈领命,出去迎了范朝敏进到风存阁的正屋里。

安解语的内室却是在二楼。

周妈妈就先出去,到了下人的房里等着。

范朝敏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上了二楼。

秦妈妈在门口迎住了范朝敏,就愁眉苦脸地对范朝敏行礼道:“还请姑太太见谅,我们四夫人已是起不来床了。失礼之处,还望姑太太多多包涵。”

范朝敏对秦妈妈摆摆手,便对自己的丫鬟婆子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去跟四夫人说说话。”

秦妈妈忙道:“各位跟我来。”说着,便领着这群人又下去了。

范朝敏这才整了整衣袍,在门上敲了敲,问道:“四弟妹,可以进来吗?”

安解语在屋里觉得有些头晕,不知是不是吃了周妈**“特效药”的缘故。听见范朝敏的声音,就忙道:“大姐客气了。快进来吧。”话音一落,连安解语自己都有些吃惊:她的声音沙哑低沉,有气无力,和以往糯软中带些甜腻的感觉大相径庭。

范朝敏听了安解语的声音,心里也是一沉:看来,这事儿对四弟妹的打击,比自己预想的,好象还要大些。

等范朝敏进了安解语的内室,看见安解语满脸苍白地斜靠在填漆床上的大迎枕上,饶是她有心理准备,也是吓了一跳,忍不住道:“我的姑奶奶,这可怎么是好?”

安解语觉得身上越来越没有力气,连抬头说话都有些气喘吁吁地,只招手让范朝敏过来坐下。

范朝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安解语的床边坐下,扶着她躺在迎枕上,又劝道:“快快躺下,看起猛了头晕。”

安解语握着范朝敏温暖的手,不知怎地,眼泪就流了出来。

范朝敏忙拿帕子给她拭泪,又抱了她的头在怀里,低声安慰道:“大姐知道,可苦了你了。”

安解语终是忍不住,就伏在范朝敏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范朝敏轻轻扶着她的头,叹息道:“王爷虽然是我的大哥,可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这事儿,实是王爷不对。”又劝安解语道:“可事已致此,你要再伤心过度,坏了身子,可不是白受了那一遭罪?——我知你并不是那样的软弱人。还要放宽心,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安解语抬起头来,对范朝敏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我的身子,是不成了。”

范朝敏忙嗔道:“瞎说什么呢?——出了这种事,伤心一阵子是有的,哪里就那么严重了呢?”

安解语只觉得身上越来越重,连抬头说话都不行了,只好靠在大迎枕上,对范朝敏道:“我没有别的牵挂。只望则哥儿没有被我所累,以后不要怪我就是。”

范朝敏也陪着掉了会儿泪,就见安解语已是全身无力,快要晕迷过去的样子,就忙出去叫人道:“大夫来了没有?”

阿蓝在风存阁门口焦急地等了半日,才见范大管事亲自带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过来。

见阿蓝焦急的不似作伪的神情,范忠有些诧异,也赶紧对那大夫道:“王大夫,快请。”

阿蓝便在前带路,将范忠和大夫都领进了风存阁。

秦妈妈先进去让范朝敏回避了,才将四夫人床上的帐帘放了下来。

那大夫进来,先告了罪,就坐到床边的小机子上,将一个小枕头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让四夫人伸手出来诊脉。

就见一只玉手从帐帘里伸出来,放在了那小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