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娘写了信过来,问我您的身子好些了没。】沈香茉在她床边的墩子上坐了下来。

“好什么,我这身子怎么都好不了了。”李侧妃不忍又有落泪的冲动,她锤了锤胸口,想把眼泪缩回去,可又没法控制住,声音都哽咽了起来,“你说,我这么多年图什么。”

李家原来家世并不差,虽然配不上睿王府,做不了睿王妃,可要给她嫁一个好人家是不难的,做一家主母,生的都是嫡子嫡女。

可就在她出嫁前两年,她的父亲,一向惯宠她的李家老爷暴毙,李家的大少爷就肆无忌惮的开始浑了,就这短短两年时间,险些把李家老爷给女儿准备的嫁妆都给败光了,别说什么好亲事,听闻要摊上这么一个舅家,兰城里的人都吓的不敢娶她,真娶了还不得倒霉死,整天有个这么混的舅兄在前头闹事,夫家都得跟着一块儿替他擦屁股。

后来是睿王府睿王妃派人来说亲,给睿王爷在纳个侧妃,因为她生世子的时候伤了身子,难再有身孕,但子嗣绵延还是很重要。家世差的睿王妃看不上,所以就看中了李侧妃,家世不错,本来娶不进,但有这么一个糟心的大哥在就容易多了,关于李侧妃的混账大哥,睿王府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凭借着睿王府还压不住李侧妃的大哥,于是,李侧妃带着被他大哥败了一半的嫁妆,进了睿王府。

她清楚的记得嫁进来那天都不是从正门进的,没有拜堂,直接送去了院子里,等着睿王爷过来,说的好听是侧妃,其实就是个妾室罢了,她原本没想到睿王府,还是大哥以为贴上什么财主,赶着要把她嫁过来,为了能把她送进睿王府,大哥甚至还发了善心,把嫁妆还了她一些。

她进睿王府没多久就有了孩子,所以睿王世子和川儿只差了一岁多一些,原本就指望着这个儿子了,偏生因为年纪差太近还成了睿王妃的眼中钉,她这么乖巧这么优秀的儿子,比那纨绔没正行的世子差到哪里去,何苦要轮到这么一门亲事选这么个儿媳妇,临到头,她图什么了。

李侧妃越想越悲戚,她真的什么都没图到,转头看沈香茉,忽然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拉住沈香茉的手,竟说起了胡话,“你啊,你也是个可怜人,嫁给了世子那样的,又有王妃那样的婆婆,你要是做我的儿媳妇该多好,一定比亲母女还要亲。”

一旁照顾的妈妈一听她这么说,急忙提醒了一声,李侧妃白了她一眼,“我有分寸,又不是说给她听的。”李侧妃泪涟涟看着沈香茉,“这些话啊,我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沈香茉眼神微闪,不是说给她听的,但她都听见了,双手还被她抓牢,没法说什么话安慰人,沈香茉只能定定看着她,李侧妃还真能从她眼中看出一点意思来,松开她的手擦了擦眼泪,“你说这孩子,还真是想要安慰我。”

双手得了空,沈香茉抬手做了个手势,【您那么难的以前都过来了,如今也是大喜事,您这般,王爷看了心疼之余,难免又会觉得您难哄。】

沈香茉斟酌着话,她其实想说这么作也不是办法,作久了,把王爷的感情给作没了,唯一的迁就也作没了,那可就真唱不下去。

听一旁丫鬟翻译,身侧的妈妈也加紧劝着,“世子妃说的可不就是这理儿,如今王爷因为二爷的事对您还愧疚心疼着呢,您把这些收一收,好端端的,王爷觉得您识大体,指不定更心疼您了。”

李侧妃神情微变,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了,怎么虏获王爷的心,怎么把他留在自己身边这茬都给忘了,光顾着悲伤自己儿子遇着这么一桩婚事,自己怎么就这么苦命,经妈妈一提醒,再看看沈香茉,李侧妃哭着的神情忽然又笑了,“这孩子,怎么就想的这么通透呢,难怪世子再怎么着,你都好好的。”

说着说着,李侧妃又开始心疼起沈香茉来,越懂事的孩子不是越遭人心疼么,一想沈香茉的遭遇,忽然的,李侧妃觉得自己也没这么糟心了。

人的生活除了自己过之外,还有比较出来的,李侧妃就是这么一号人物,光是自己比较自己的,那是越比越伤心,和王妃的也不能比,更伤心。临了和世子妃比上一比,心里一下就舒坦了许多,她不聋不哑,也没摊上一个世子这样混世的丈夫,不算太糟。

看李侧妃脸上几番变化的神情,沈香茉知道她这算是要病好了,想到田家三小姐的为人,想为她说几句话,【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田家三小姐虽然有诸多不足,但她德才又是令人称赞不已,也是有苦命的时候,您也有伤心之处,她亦有难过的地方。】

一张脸的事被人说三道四还不断的嫌弃,没有谁比田家三小姐自己更难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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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李侧妃那儿离开,沈香茉在李侧妃院子外遇到了季熠川,回到兰城后季熠川替王爷打理封地内的事,做的井井有条,多次被王爷称赞,也难怪睿王妃对他有警惕之心。

想到这些,沈香茉不由的想到了世子,他一副随遇而安,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真的对这世子之位,对睿王府在意么。

“大嫂。”季熠川打了个招呼,沈香茉微微颔首致意,两个人并无多话,就要侧身过去,季熠川的声音再度传来,“大嫂,二弟有个疑问,不知大嫂可否帮忙解答。”

沈香茉安静看着他,季熠川笑了笑,“大嫂,你说何谓定数,何谓变数。”

【原定的事情有了变化,即为定数,又为变数。】

“那何谓定之变,变而定。”巨来贞圾。

沈香茉沉默了,半响才抬手,【论心。】

到底是定是变,问别人又有何用,问问自己心里怎么想,想怎么做。

季熠川看着她转身离开,眼底闪着欣赏,他和李侧妃这时有了一个同样的想法,当初,为什么娶她的不是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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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回到了蓼风院,思绪里还有季熠川问过的定变之数,在她看来,定即是变,因果难分,没有前后。

瑞珠说余妈妈来禀,沈香茉让她请进来,余妈妈走入屋内,恭敬道,“夫人,看守十娘的婆子说十娘相要些东西,问能不能应了她替她准备。”

【什么东西。】

“说是要一些胭脂水粉,还有眉笔唇露,最好再配一盏好一些的油灯照明。”之前十娘要的都是一些话本戏册,如今忽然改口要这些,余妈妈就赶紧过来禀报了。

距离世子回来不过大半月的时间,沈香茉大约是知道了她想做什么,挥了挥手,【让莫离去跑一趟,买回来余妈妈再送过去。】

“哎。”余妈妈退了出去,沈香茉想着她说的那番话,不由得笑了,她是想好好把自己打扮一番,等着世子回来能精精神神的见一面,又怕关了半年这些都生疏了,所以才急着要她们送进去,她好先练。

撇开其它,娉婷院里的每一个姑娘都对世子情衷,其实留在外头能赚的银子更多,王府里除了每月的月银之外,剩下的都要靠世子赏赐了,可她们还是觉得高兴。

就是因为这些,沈香茉对她们也不太能厌恶的起来。

一转神,沈香茉想到了其它,世子快回来了,同样的,半年过去,十娘那儿依旧是没有动静,她还是没查出来,那个换了小翠药粉的人究竟是谁。

十娘要她毁容不得世子喜欢,那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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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的时候睿王府和田家的婚事落定,日子定在了九月中,这几天,睿王府上下喜气洋洋的,自然不是因为睿王府二公子的亲事,而是世子快回来了。

季熠辰的信早两日送来,再有七八天他就能回兰城,把睿王妃高兴的,府中上下好好收拾了一遍,又让沈香茉把蓼风院收拾一通,那边的娉婷院内,这几日合着春色,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一眼看过去简直就是百花怒放,每每来请安沈香茉都要看的眼花。

她们是怕世子万一早几天回来了呢,得拿出最好的状态,所以天天都这么打扮着。

转眼是四月初,距离季熠辰回来不过还有两日的功夫,府里上下都盼着,这天夜里,娉婷院那儿出事了。

来人匆匆禀报,关在后院屋子里的十娘海棠,突然暴毙在了屋子里,隔壁服侍过她的丫鬟小翠也是口吐白沫的昏倒在地上,小翠因为动静很大引起了注意,被及时发现了,而十娘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有两个多时辰,尸身都已经开始僵硬了。

十里迎嫁世子妃 065.死因是什么

沈香茉赶到娉婷院的时候后院那儿围满了人,四个婆子都拦不住她们,尤其是十三娘她们,更是情绪激动。

沈香茉命人把这些侍妾都拦在外面不许进来。走到屋子门口,点了灯敞亮的屋子内,海棠以奇怪的姿势蜷缩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掐着喉咙,瞠着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大门口,临死前似乎是有话要喊出口,可却没能出声,死不瞑目。

那双眼眸死死的盯着门口,脸色狰狞,她死前有多么的不甘心,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盒子都还打开着,沈香茉在地上看到了洒落的眉笔和红纸。

看的几分不忍,沈香茉撇过脸去,那边睿王爷和睿王妃都被惊动了。匆匆赶来,沈香茉行礼,睿王妃只看了门内一眼就倒抽了一口气,深呼吸两回,抓住了睿王爷的手,“王爷,这可是府里头从来没有过的事。”

睿王府里没有出过人命么?自然不可能,睿王妃的话意在不是没有人枉死,而是没有人这样子枉死过。

“熠辰就快回来了,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再惹出什么风波来。”睿王爷当机立断,沈香茉心一沉,那就是要私了,不报官了,可这死因难道也不查。

【父王。十娘死因来的蹊跷,来去吃食都是未经人手直接送过来的。】

睿王爷看了她一眼,“明日我会请一个仵作私下回来验验,如今都散了。”

那边被婆子们拦着的侍妾可不乐意。尤其是和海棠关系好的,十三娘莉香直接跪了下来,朝着睿王爷和睿王妃哭道,“王爷,王妃。我们命是贱,可也不能就这么死了,海棠关在这儿半年,已经吃了许多苦,眼看着世子快回来,无缘无故就这么没命了,王爷您要给海棠做主啊,一定是有人要害她,有人不想让她见着世子。”

十三娘这一哭,十五娘也跟着跪下来了,一个两个还好,一群女的都开始哭,谁受得了。睿王妃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呵斥道,“一个一个都丧考批似的哭闹什么,都给我回去!”

“王妃,您一定要给海棠做主啊,她死的冤,世子就快回来了她却死了,这里头一定有阴谋,是有人不想让她活着见世子。”拖下去的时候十三娘还在喊,没有明确的指着谁,可字里行间就是在说沈香茉是害死海棠的凶手,若不是她关押,若不是她定罪,海棠又怎么会死。

等到十三娘她们被拖下去,这儿后院安静了下来。

睿王妃起初是赞同沈香茉把人关起来,等儿子回来再行决断,如今人死了,睿王妃便又怪罪起沈香茉来,“既然人关起来了,怎么会死的,你是怎么派人照看了,四个婆子都守不住两个人。”

沈香茉神情微凝,睿王妃没把海棠的命当人命看,在意的不过是海棠死了之后睿王府的名声罢了,眼看着世子要回来,杨河一事正是有的上表,后院忽然出事,说起来都是不好听的。

睿王妃呵斥了两句,见沈香茉安静的在那儿也不说话,心情顿减,那边莫离带着王大夫匆匆过来,死去的海棠是没法看了,隔壁的小翠还活着,能救的,怎么也得先把命救下来。

沈香茉跟着进了屋子,点了数盏灯,已经搬上床的小翠情况也不容乐观,发现的时候是因为屋子里有重响,进来时候小翠和十娘是差不多的姿势,已经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王大夫给小翠把脉,见她死死紧握着拳头,还让人先掰开来,用力之下怎么能握的准脉象,雪盏端来了热水给小翠擦了脸,口吐的白沫也都收拾出了放在一旁的碟子里,王大夫抽出三根银针刺入小翠喉咙,胃,还有肚子里。

喉咙里的银针无恙,胃里的银针却是泛着黑,而从肚子里抽出来的银针更是漆黑,睿王妃实在是看不下去,到了屋外休息,沈香茉沉着脸看王大夫用手在她肚子上按压,忽然的,半昏迷状态的小翠开始浑身抽搐,眼睛越翻越白,她的整个身子像是被抽走了经脉,狠狠一弓直,口吐白沫,从中还带了血丝。巨来司划。

“快,把她压住!”王大夫赶紧让两个婆子把小翠制住,死死的压住了她,王大夫拿出针灸用的针刺入她的各个穴道,十二根针灸刺入,小翠终于不再抽搐,歪着头嘴角还在溢出白沫,半翻着白眼,奄奄一息。

“香茉啊,你也出去候着吧,别在这儿看了。”睿王爷怕她承受不住,让她出去等着,沈香茉摇摇头,神情镇定,【父王,毕竟是儿媳派人看着她,如今出了事怎么也得弄清楚,就算是她们有罪,也不能让她们如此就死了。】

睿王爷眼底是对她的欣赏,转头看王大夫,“怎么样。”

“王爷,是砒霜。”王大夫最后又扎下六根针灸,额头已经是微渗了薄汗,“肚子里的比胃里的多,胃里已经消化的差不多,肚子里也几乎都吸收了,她吃的应该不算多,如今她这样得醒来了才能催吐,得知道她都吃了什么。”

“去把小翠吃剩下的东西取来让王大夫看看,再去各家药铺查查,近日有谁卖出过砒霜的。”睿王府随即下令,沈香茉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小翠,砒霜中毒,能否醒来都是个未知,更难何况指望她醒来后神志还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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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爷派了几个人守着,又加上那几个婆子,真的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沈香茉出了屋子,睿王妃身子不适已经回去了,回到娉婷院的前院,闵姨娘她们都等着。

十三娘那么哭闹过,已经被关在自己屋子里了,十娘忽然暴毙,就隔了墙而已,住在娉婷院里的其他侍妾心里头也隐隐不安,闵柔率先问,“夫人,可知小翠和十娘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

【她们中了毒。】沈香茉看了她们一眼,听闻是中毒,这些人脸上神情各异。

“小翠和十娘的吃食不都是余妈妈派人送来的,绝不会有什么问题,怎么会中毒呢。”闵姨娘不信,别人也不信。

之前陪着十三娘下跪的十五娘站在后头扬声说了一句,“这么说来,那就是余妈妈的送来的东西里出了问题了。”

瑞珠一眼瞪过去,十五娘仰头看着她,也没有示弱的意思,沈香茉摆手,沉着神情看她们,【今天下午,你们之中到底谁去过后院。】

十里迎嫁世子妃 066.世子回来啦

沈香茉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后院关押海棠的屋子她们不得过去是一直以来都知道的,谁会去呢。

“夫人。您吩咐了我们不得去后院,我们谁都不曾去过。”闵柔代替大家回答这个问题,沈香茉浅浅一笑,一旁雪盏开口:

“下午时有人给婆子塞了银子,偷偷开窗看了海棠,这人究竟是谁,你们之中有人肯定是心知肚明。”

就连塞银子给婆子的事都知道,其中的六娘便不服气,说话阴阳怪气,“夫人既然知道是谁,何必还来问我们,直接找这人不就是了。”

“如今问你们,是给你们机会,若是你们不肯说,到时候王爷查起来。就算是没错夫人也保不住你们。”雪盏冷冷的说着,她们的反应依旧是无所顾忌,沈香茉的视线朝着十三娘那边半开的窗户那儿瞥了一眼,转身离开娉婷院。

回到蓼风院,进了屋后沈香茉的脸色才有了变化,她扶着桌子猛的喘了几口气,轻敲着胸口,再难维持镇定的神情。

她甚至有些反胃,王大夫针灸的时候小翠接连呕吐,屋子里充斥的酸涩味道如今都还感觉萦绕在自己身边,沈香茉瘫坐在了坐榻上,还有十娘的死相。

有什么理由要在世子回来之前动手,无需王爷去查沈香茉也能猜得到,无非是不想让海棠和世子说什么。不想再被问出些什么,更不想世子保她下来,不受责罚。

可谁能想是用这种方式,沈香茉不敢断定这和在她的汤里下苦毒草药粉的人是不是同一个。手段比下药时更为狠毒,直接是要海棠和小翠的命,砒霜毒药,致命。

“小姐,替您准备了水。先去沐浴换一身衣服先。”秋裳准备好了水,崔妈妈取来了一些柚子叶驱邪,毕竟是进过十娘的屋子,又去小翠那儿看了这么一幕,多少污秽。

沈香茉浸在温暖的水中,身子才稍稍觉得暖和,她脑海中不断的闪着这些前因后果,忽然想到王爷之前的吩咐,忙要叫瑞珠把雪盏叫进来,“你让莫离现在就出去,托王大夫一块儿帮忙,打听去年十月到如今,什么药铺卖出过砒霜。卖了多少,若是有关睿王府的,切记要记下来,药铺中不会进很多砒霜,这药又有剧毒,肯定有所记录。”

雪盏离开屋子跑去找莫离,这儿内屋的门忽然又开了,沈香茉以为雪盏回来,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神情一怔,季熠辰站在那儿,正看着她。

沈香茉反应的很快,整个身子快速的浸润到了水中,可水是透的,她再往下躲藏也遮挡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子,季熠辰看到只露出一个脑袋在那儿的沈香茉,轻轻敲了敲门,“海棠死了。”

季熠辰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淡,沈香茉看向他的眼眸,也是很平淡,好似并不太在意海棠的死活。

季熠辰就站在那儿,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瑞珠拿过一旁的披衣遮挡,“世子爷,小姐要起身了,还请您在外等候片刻。”

瑞珠说完还看了季熠辰好几眼,季熠辰就是没动,瑞珠自己都觉得瞪的脸红,世子怎么就还能坚持不为所动呢,沈香茉伸手拉了她一下,瑞珠拿好披衣遮挡,沈香茉从水中起来,背对着季熠辰,披衣遮住了她白皙的后背,却在光亮中透出了她后背的曲线。

似是隔着薄纱的曼妙,更是惹人遐想。巨豆叉圾。

打湿的头发披在肩膀上,披衣只遮挡到了后背那儿,肩膀处还有水滴落下,这么近的距离,季熠辰看的很清楚。

呼吸没由来一紧,无人发现他的异样,季熠辰看着她擦干身子,穿上衣服,继而走出水面,细足白皙,小巧而握,从木台阶上走下,湿漉漉的脚印踩在台阶上,似乎是踮脚的精灵在水面走过。

沈香茉刚刚披上外套,门口轻响了一声,季熠辰离开了内间,出去了。

等她穿好衣服出去,季熠辰还没回来,大约是去了娉婷院,沈香茉让秋裳去准备宵夜,崔妈妈在屋子里焚了安神的熏香,慢慢萦绕出宜人的香气,沈香茉出了内室走去对面的书房,书架上放着不少书籍,沈香茉抽出了其中一本,瑞珠掌灯后坐在书桌上静静的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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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熠辰确实去了娉婷院,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去后院看看海棠就被得知他提早回来,无比惊喜的侍妾们围住了。

还有出来的晚的,都在忙着添妆,尤其是那红芙,明知世子妃通禀过在二爷成亲前不许穿大红,她还是穿了一件过去侍奉世子时经常穿的红衣裳,披在身上后头能拖半米长的纱,十分的夺人眼球。

各显神通的都是为了世子能多看自己一眼,前一会儿还在屋子里被关着的十三娘,此时犹如一只蝴蝶,是从门口飞扑了出来,缠绵的喊了一声世子,娉婷院内一下热闹了起来,热闹的都惊动了还留在后院的睿王爷。

睿王爷虽然也有侍妾,可哪里如儿子这么混账,出来看到这幅情形,脸都绿了,重重的咳了一声,唯有十五娘和红芙还争抢着不肯离开季熠辰身旁,其余的,都退开了好几步。

“辰儿,你跟父王过来。”睿王爷瞥了那两个胆大的侍妾一眼,儿子的后院之事他从来不管,但做的过了他还是会过问,像这样不懂规矩的,等这事儿结束后都该好好敲打。

红芙接触到睿王爷的眼神,心中微微一颤,拉着季熠辰的手更紧了,后者却推开了她们,跟着睿王爷去了后院,红芙她们也想跟着去,只是门口守着两个护卫,她们根本没法进。

“什么时辰回来的。”睿王爷先带他去了小翠的屋子,小翠还有的救,隔壁那个已经死透了,明天等仵作来了验也不迟。

“刚刚回来听到了这事。”季熠辰看躺在那儿靠针灸来镇定心脉的小翠,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的并不全。

睿王爷简单的把这事儿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继而问他,“杨河的事解决的如何了。”

“已经办妥了,监工完成,今年杨河那儿是不会再有水涝,排水的河渠我们也试过,打通河道通水渠,很大的冲击下都没溢出,若是用来抗住雨水,至少能用上五到十年。”

睿王爷听他这么说,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床上的小翠,“今日下午中的毒,毒发应该是傍晚,夜里才被发现,她昏迷了隔壁的已经死了,那些送进来的吃食都没问题,不是吃了这些中的毒。”

若是在吃食里明晃晃的下毒了,那还好查,如今吃了什么都不清楚,小翠又一副不知何时才会清醒的样子,别说季熠辰了,睿王爷也觉得不好办,这里头有人参了大注意,要拿人性命的,自然也做的滴水不够。

“若是她醒不来,明日让仵作先验海棠,她要是熬不过去,一并验了。”季熠辰并不知道他离开后才几日的功夫就发生了好几件事,沈香茉还险些中毒,他回来的两个晚上一次太匆忙,另一次不欢而散,他没问,她也没说。

季熠辰的脸色变了变,不欢而散的那一次,到底是他做的过分了。

睿王爷带他又去了隔壁海棠的屋子,讲究证据的,人证物证就都不能动,没把海棠搬上床,只在那位置保持那个姿势,季熠辰走近,海棠还用不甘心的眼神看着他,最后一幕。

她要毁了世子妃的容。

没人瞧见的位置,季熠辰嘴角微勾了下,他起身看周围的窗户,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是会露出马脚留下线索。

果真是让他在窗边发现了些奇怪,屋子后面有一扇窗户,关了十娘之后那窗户就一直瞧紧闭了,不过要是非要从门缝里塞点纸张进来还是没什么问题,季熠辰直接命人拿了灯笼到后面的窗户那边,钉在窗户上半年之久的钉子被人扒了,那钉子边缘留下的印子也似乎是刚刚拔下来没都久才有的。

有人从外把钉在窗户上的板拿掉了,这和屋子内自然也就通了,能和海棠说的上话,也有机会偷偷送吃的过来,究竟是谁送了,又有谁会知道。

季熠辰低头看窗户下面那青苔衣长满的青石板,如今季节中一天当中偶尔会下些雨,又值春,青石板上的苔衣长的特别好,厚厚的一层呢,季熠辰在这一层青苔上面,看到一个并不宽大的脚印,看起来是女子的脚印。

季熠辰可以想到那个画面,脚踩着青石板轻手轻脚的撬开了窗户上的钉子,继而敲窗户,在无人发现时把东西送给了海棠,之后,海棠毒发生亡。

后院的屋子漆墙也不甚工整,季熠辰看到窗台下层次不?的石块,在那棱角凌厉的石块之间,看到了里面草堆之间勾着的一抹翠绿色缎布。

十里迎嫁世子妃 067.醒过来也傻了,有什么用 加更

季熠辰很晚才回到院子里,以为她睡了,进屋才发现书房那儿灯还亮着,本打算去偏房的季熠辰抬脚直接到了书房门口。沈香茉坐在那儿,手里翻着一本书,又对比着旁边的几本书,似是在记什么。

走进去时沈香茉抬起头来看他,季熠辰瞥了一眼,有些愣,她看的是什么东西,造房子的结构图?

“你看这些做什么。”季熠辰随手拿起一本缓缓问,沈香茉轻遮了下手中的纸,【想不透,余妈妈送去的吃食没问题,究竟是用什么办法下的毒。】就算是十娘那儿有人去看,那小翠那儿呢,可没人贿赂她去看过,怎么也会中毒。

“海棠那屋子后面的窗户被人动过。”至于小翠那屋子。季熠辰还真是没什么发现。

【下午时有侍妾贿赂了婆子,偷偷开窗看过海棠。】沈香茉抬头看他,比划着一个人的名字。

季熠辰看她如此沉着,想到了父王说过的话,不禁问,“海棠下毒你真的中了毒?”巨豆庄技。

【我没事,是丫鬟偷吃了菜肚子疼我才得知此事。】

这和父王说的有些出入,府里传的都是世子妃腹痛难忍,休息了一整天才好,是她故意装病设的障眼法?

“刚刚来时我听到你的丫鬟在说命人出府查半年前药铺进砒霜卖砒霜的事,为何要从半年前查起,不是你中的毒,你怎么不和父王说清。”

季熠辰说完,沈香茉抓着笔的手猛颤了一下。一滴墨落下来,她顺势把笔放了下来,他把她说的话当成是丫鬟所说了,在早一步。他是不是就直接看到她在吩咐。

“怎么了?”季熠辰发现了她的异样。

沈香茉微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他,【这事情不好说,十娘是命小翠去拿药粉回来想要毁我容,让我不能见人。但接连两回下毒却不是一样的药,我请大夫过来查,那是苦毒草,阴寒之物,食久了内积寒气,要损伤內腑,而小翠从府外拿来的确确实实是毁容之药,下药之中却被人掉包而无所知,此事还有颇多疑点,为了避免父王他们担心这才没有提及。】

“你是说,下苦毒草药的另有其人,利用小翠来下药,直接撇清了自己的关系。所以到现在你都没有查出来。”

【是,十娘犯了错是该罚,因着事情还未查清,我就暂且先将她关了起来,毕竟是你带回府的人,如何处置你也需知情,哪知......】十娘忽然就这么走了。

“下苦毒草之人,也许和毒害海棠是同一人。”季熠辰比她说的干脆,沈香茉还在想其中的缘由联系,不能妄断,季熠辰已经下了结论,沈香茉微怔了怔,她刚刚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他不是不懂手语,怎么一下子,他就能听懂自己的话了。

让沈香茉惊讶的还在后头,她看到季熠辰抬手做了几个十分蹩脚笨拙的手势,问她是不是没看明白他说什么,沈香茉的心情忽然的好了很多。

【也有这可能,只是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我看这些也是为了查查,到底还有那些方法能够进那屋子,让小翠也中毒。】窗户都封死了,门口还有婆子守着,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出事,这算是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谢满月查了这么久,自己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甘心。

“府中一向不太平。”季熠辰忽然这么来了一句,似乎并不是说给沈香茉听得,也没有朝着她,沈香茉权当听不见,季熠辰又说了一句,“若是查不到,也不足为奇。”

佛堂中他说自己听不见不会说话也挺好的,睿王府乱的很,如今又说府中不太平,沈香茉起初还没这么深的感想,如今也算是见识到了这不太平,像是又一双隐形的推手在做什么,查不到,又闹的人心不安。

“这件事交给父王去查就行了,下月就要去宜都,六月太后诞辰,我们要在宜都留不少日子,那边老宅已经派人打扫,你这儿也可以先收拾一些东西,用的都得自己带。”

沈香茉怔了怔,点头,季熠辰看她看注意这些书,拿起一本合上放在一旁,“上次我不在,往后再有这样的事,要先告诉我。”

看着他出去,他好似真的不在意十娘的性命,沈香茉还发现,这人,怎么忽然变得正经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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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仵作过来,简单的检查后十娘的尸首被抬到了前院查验,娉婷院内静悄悄的,后院的小翠还没醒来,那边几间屋子内还有侍妾才烧符纸,兑了水往门口一浇,又在各个门窗上贴了小符,等到下午,前院那儿有了初步的结果。

十娘海棠也是砒霜中毒,她胃里的东西尚未消化,就余下一些桂花糕,喉咙里的大概是最后一块桂花糕,一半儿卡在那儿还没来得及咽下,毒发的时候,她正在吃,倒在地上喊不出声,也是因为卡在喉咙里的桂花糕,噎住了她,使得她在地上翻滚挣扎外头都没听见。

海棠的衣服上确实是发现了一点糕点粉末,桂花糕不在吃食中,海棠屋子里原本也没有,只能是从外头送进来的,这就要审问到之前被受贿的婆子,一经拷问,在安安静静的娉婷院内,忽然来了几个护卫,把十三娘和她的丫鬟带到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