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用眼神示意方才那些和她同声同气讨伐那绣娘的闺秀,要她们说几句。

不过,那几位闺秀可没有她的底气与胆量,要求谢皇后轰人,不要命了吗?

杨夫人知道女儿做得太过分,使劲地拉拽女儿,使眼色要她不要再胡作非为,可是她就是不听。

杨婕妤身为长姐,知道亲妹妹这莽撞的性子闯祸了也不自知,于是严厉道:“杨欣桐,御前岂容你放肆?”尔后她面向帝后谦恭道,“陛下,皇后娘娘,舍妹鲁莽无状,冒犯了娘娘和燕王,恳请陛下念在舍妹年幼无知的份上,饶恕她这一回。”

杨欣桐依然不服气、不甘心,姐姐当场训斥她,她丢了面子,更是记恨那个贱人。

瑶华郡主是个喜欢凑热闹,没事也想搅出事情来的主儿,她慢悠悠道:“皇后娘娘的寿宴,没资格来的偏偏跑来,真是倒胃口。要我说呀,皇后娘娘就应该把她赶出去。

兰卿晓低着头微笑,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有趣了。

杨欣桐好似得到极大的鼓励,郑重道:“皇后娘娘,臣女斗胆,将那绣娘赶出去!”

杨夫人想阻止女儿已经来不及,她使劲地拉拽,气急败坏道:“还不坐下?”

谢皇后为难地看慕容文暄,杨欣桐不知好歹乱说话闯祸,她可不想跟着得罪燕王。

“那绣娘是九皇叔带来的,朕觉着还是让九皇叔处置。”

虽然只是一句话的小事,不过慕容文暄可不想“听命于”一个颐指气使的闺秀,更不想得罪燕王,于是完美地推给燕王。

大殿安静,都在等着看燕王的态度,也等着那绣娘和嚣张的杨欣桐的下场。

“燕王殿下,臣女等人都觉得这个绣娘配不上您高贵的身份,没有资格伺候您,不如臣女代劳,请她在殿外候着,您觉得呢?”

杨欣桐优雅地微笑,自以为做得很好,给足他面子。

兰卿晓跪坐着,默默地想燕王会不会赶自己出去?

不过,以她对他的认知,燕王不是那种会被人摆布的人。

燕南铮容颜如雪,语声也如同浸了冰雪,“陛下,臣觉得有点吵,总有一只蚊子嗡嗡嗡地叫,陛下可有法子?”

慕容文暄愕然,尔后失笑。

噗嗤…噗嗤…

那些看好戏的人忍俊不禁,实在憋不住了,有的捂着肚子笑,有的拍案叫绝。

杨家人又尴尬又窘迫,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杨欣桐不蠢,自然听懂这话的意思,委屈又气愤,泪珠在眼里打转。

“九皇叔怎么可以这样说她呢?她也是一番好意嘛,她一心一意都是为你着想。”瑶华郡主善解人意地说好话,其实一肚子坏水。

“殿下,臣女只是…替殿下觉得不值,臣女没有别的意思…”杨欣桐再次上当,格外的委屈可怜。

“一只蚊子居然替本王觉得不值?”燕南铮的唇角噙着一丝嘲弄,“从来没见过这般自以为是、胆大包天的蚊子。”

众人憋得太辛苦,低低的笑声此起彼伏。

燕王竟然把杨欣桐当作蚊子,太好笑了…

那些险些跟着杨欣桐出风头的闺秀后怕地捂着心口,幸好方才没有出声,否则现在被人讥笑的就是她们。

兰卿晓真心同情杨家女儿,不过她爱莫能助,燕王太毒舌了,谁也招架不住。

杨婕妤小脸惨白,恭敬道:“九皇叔,舍妹莽撞无知,冲撞了九皇叔。恳请九皇叔饶恕她这一次。”她对杨欣桐疾言厉色道,“还不向九皇叔跪下请罪?”

杨欣桐泪眸盈盈,不情不愿地过来。在她看来,她自然是没错的。

她一向心高气傲,才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燕王请罪,那就意味着被一个卑贱的绣娘欺负了去,她的脸往哪里搁?以后她还怎么在帝京立足?还怎么嫁人?

“哎哟,我觉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九皇叔,杨欣桐也是一番好意,你身边的绣娘哪里比得上杨家女儿尊贵?”瑶华郡主笑道,挖了一个坑,等着人往里跳。

“殿下,这个绣娘不仅人丑卑贱,还不知进退,怎么着臣女也比她尊贵,殿下怎么可以…”杨欣桐委屈道,真的跳进这坑,自以为得到了认同与帮助,想争取一下。

倘若燕王清醒一些,就会让那绣娘出去,她不就挣回颜面了吗?不就让所有人高看一眼吗?

众人纷纷摇头,杨家怎么生了一个没脑子的女儿?

杨婕妤气得心肝儿疼,她怎么会有这种胸大无脑、蠢得无可救药的妹妹?

兰卿晓无奈地叹气,有人想自寻死路,想拦也拦不住,不过瑶华郡主也真是不厚道。

杨夫人又气又惊恐,险些昏厥过去,连忙上去要把女儿拽下来,以免她再丢人现眼。

“原来杨家是这样教导女儿的。杨夫人,若本王生了这种骄纵无知、丑陋无脑的女儿,早就当她是一只蚊子一掌拍死,以免丢人现眼。”

燕南铮语声清逸,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芝麻小事。

不过,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能让言语不多的燕王说出这番话,必定是动气了。

杨欣桐被拽着离开,气得直要炸毛,燕王竟然说她丑陋无脑!

怎么可以?她明明比那贱人长得美!

兰卿晓蓦然心惊,燕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维护自己吗?她何德何能…

慕容文暄清朗道:“杨夫人,令嫒喝多了,还是先送回府好好醒酒吧。”

杨夫人连连称“是”,躬身告退,硬拉着女儿离去。

杨婕妤又是请罪又是致歉,这才得到皇帝陛下、谢皇后、燕王的原谅。

众人窃窃私语,瑶华郡主捂着小腹、拍着宴案哈哈大笑,“世间竟有蠢得无可救药的人…”

燕南铮清冷道:“很好玩吗?”

笑声戛然而止,她立即垂首吃食,仿佛方才笑得不可抑制的人不是她。

只是,一些有心的人,尤其是那些名门闺秀,忍不住猜测,为什么燕王这么护着一个卑贱的绣娘?那个绣娘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让从来不近女色、也不让侍婢伺候的燕王破例?

希望落空,却意外地得到燕王的维护,兰卿晓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伤。

这时,一人莲步轻移,款款而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见那身舞衣,兰卿晓就知道是雪儿,心里也升起隐隐的期待。

谢皇后长眉紧蹙,涂了蔻丹的手指猝然攥紧,丽嫔竟然在她的寿宴献舞抢风头!

丽嫔走近前,谢皇后看清楚了,一双美眸变得森冷。

众人惊叹,丽嫔好美啊!

她身上的鹅黄色舞衣从未见过,新奇惊艳,完美地勾勒出她婀娜多姿的身段。

上衣和下衣都紧贴身躯,却是分成两截,上衣齐胸,露出美丽的雪颈、精致的锁骨和盈盈一握的腰肢,袖子是单独裁的,直接套上去,袖口呈荷叶状,新奇曼妙。下衣是裤装,包裹出小巧浑圆的臀部,裤腿也是荷叶状,与袖子互相呼应。

兰卿晓在舞衣的前胸、大腿外侧用红丝线绣了硕大的曼珠沙华,更加妖艳、华美、神秘。

这身令人叹为观止的舞衣配合恰到好处的妆容、头饰,使得玉肌雪肤白胜雪,美如妖邪,美得惊心动魄。

第1卷:正文 第065章:献舞抢风头

慕容文暄目不转睛地盯着玉肌雪,满目惊艳,谢皇后见了,心里更是痛恨。

这个贱人总是跟她对着干!连她的寿宴也不放过!

谢皇后的体内怒火腾腾,不过很快平复了心情,要在陛下面前当一个宽容大度、有风范有胸襟的皇后。

“丽嫔,莫非你想在本宫的寿宴献舞?”她莞尔一笑,“要你这般劳累,本宫真是过意不去。”

“今日皇后娘娘是寿星,嫔妾献一支舞聊表敬意,娘娘不要嫌弃才好。”玉肌雪娇媚含笑,无懈可击,“陛下,臣妾特意为皇后娘娘新编了一支舞,陛下准许,臣妾便献丑了。”

“冲着你这身舞衣,朕很期待你这支新舞。”慕容文暄朗声一笑。

玉肌雪朝谢皇后深深一笑,尔后朝不远处的乐工使眼色,准备奏乐。

她站在大殿中央,摆出一个凤凰于飞的姿势,凝定不动。

所有目光都聚在她身上,想看她用这新奇大胆的舞衣跳出什么样的舞。

乐曲奏响,她舞动起来,踩着激昂的节奏跳出热烈、欢快的舞姿…旋律舒缓,她的动作也跟着平缓舒展,柔美如含情脉脉…

兰卿晓不得不佩服她的奇思妙想,这支新舞的确新鲜,独树一帜,相信大多数人从未见过。

玉肌雪时而舒缓地伸展四肢,时而激情四射地飞旋,时而深情痛楚地扭转身躯,时而欢快地飞奔跳跃…曼妙深情的舞姿,或魅惑或清纯的眼神,她化身为翩翩起舞的仙子,舞三千繁华,醉一场情殇。

大殿安静如斯,所有人都沉醉在这优美而热烈的舞蹈里,忘记了一切。

慕容文暄的眼里除了惊艳,还有赞赏、喜爱,毫无保留。

谢皇后心里的妒忌疯狂地滋长,尖锐的指甲险些刺破手心,痛恨啃噬着她的心,可是她还要装得若无其事,不让身边的陛下瞧出半分不妥。

这个贱人,竟敢在她的寿宴抢走风头,该死!

或许,满殿惊艳的目光里,只有兰卿晓明白玉肌雪的心思。

玉肌雪深情而又忧伤的目光看的不是皇帝陛下,而是燕南铮,偏偏他只是随意地看几眼,便垂了眸饮酒。

她同情雪儿,默默地叹气。

玉肌雪不断地飞旋,那硕大、妖异、红如烈焰的曼珠沙华跟着飞旋,她宛若化作一朵曼珠沙华,轰轰烈烈地燃烧,至死不渝。

忽然,兰卿晓察觉手里多了两样东西,是燕南铮塞给她的。

两只粉红色香包,一模一样,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她诧异地看他,“这是谁的?给奴婢做什么?”

“仔细看看。”他悠然饮酒。

“哦。”她翻来覆去地察看,这香包的做工、刺绣精细精致,底部一角绣了一个小小的字:雪。

这刺绣的功夫不俗,跟叶落音不相上下。

兰卿晓知道燕王不会拿两个无关紧要的香包给她研究,好奇地问:“这两个香包从哪里来的?”

燕南铮略略侧身,低声道:“从盈盈和静香的衣襟里找到的。”

她明白了,这是破案的关键之物。

盈盈和静香死前把这香包带在身上,可见对香包的珍视。再者,这香包应该是第三人赠予她们的,那么,这个第三人应该是凶手?

兰卿晓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一件事。

前些日子,叶落音帮暮雪在衣箱里找东西,翻出一方丝帕,那丝帕的中间绣着一朵栀子花,一角绣着一个字,雪。而这丝帕是暮雪的。

当时,叶落音赞叹不已,说暮雪以前的刺绣功夫竟然这么好,还拿给兰卿晓看。

兰卿晓仔细地看了,刺绣功夫的确精湛,至少有七八年之功。

暮雪神色有异,连忙收了丝帕放在箱子里,解释说自从手受伤后,就再也恢复不到以往的功夫了。

兰卿晓眉心微颦,这两个香包跟那丝帕的刺绣明显属于同一人。

那么,暮雪以前做了两个一样的香包,赠予盈盈、静香?

杀害盈盈、静香的凶手,就是暮雪?

想到此,兰卿晓寒毛直竖,后背窜起一股冷气,“即使这两个香包是暮雪的手艺,但暮雪也不一定是凶手。或许盈盈和静香只是凑巧把香包带在身上。”

她难以想象,温柔善良的暮雪是那种心思狠毒、残忍杀人的人。

“或许,暮雪隐瞒了一些事。”燕南铮冷冽道。

“殿下还有什么发现?”

“本王问过苏绣司,她说这半年来暮雪的刺绣功夫一落千丈,照暮雪现在的刺绣功夫,根本不可能进针工局。”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她听得见,她有点窘,可是他不侧身,旁人就会听见这些话。

在那些目光怨毒的人看来,他们这般交头接耳,一定是她施展迷魂术勾引他。

果不其然,已经有几个名门闺秀注意到他们,恨不得一掌拍她出去。

兰卿晓早就觉得古怪,暮雪的刺绣功夫还不如拂衣,按说暮雪的手早就好了,怎么可能变成这样?这当中是否另有隐情?

更古怪的是,燕王带她来参加寿宴究竟有什么目的?

“殿下,那些绿矾真的不是奴婢的。”

“本王知道不是你的。”燕南铮道。

“那殿下为什么收押奴婢?”

“掩人耳目。”

兰卿晓就知道是这样,这样就能迷惑杀人凶手,他更方便查办命案。

她气得咬牙,“那殿下查到什么?”

燕南铮靠近她,夹杂着酒气的灼热呼吸喷洒在她的面颊,“用绿矾栽赃陷害你的人,本王已经找到。”

她本能地往另一边移去,避开他的靠近,腮如雪玉,流红芳菲,娇艳之色令人垂涎。

这么说,他找到凶手了?

那边,玉肌雪舞毕,徐徐下拜,气息急促,“陛下,臣妾献丑了。”

掌声如潮,慕容文暄轻快地离案,过去托起她的手臂,扶她起身,“爱妃这支舞妙绝,艳惊四座,朕喜欢。”

玉肌雪玉容生晕,霞光流彩,娇媚道:“陛下谬赞。”

然而,她更想得到燕王的赞美,极度地希望燕王看她一眼,一眼就好。

她辛苦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今日在寿宴献舞,让他看看她的美、她的才华。

可惜,从头到尾,他只看了寥寥几眼,而且眼神那么的冰冷。

谢皇后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痛恨地盯着她,美眸深处藏着冷厉的杀气。

这个贱人,胆敢跟她争夺、跟她抢,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歌舞继续,寿宴气氛融融,满堂华彩,言笑晏晏。

几位才艺不错的名门闺秀循序上去献艺,希望得到皇帝陛下的青睐或是燕王的赏识。

寿宴接近尾声,众人吃饱喝足,一边欣赏歌舞一边闲聊。

忽然,燕南铮站起身,似是从天庭下凡的高冷谪仙,纤尘不染,“陛下,臣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查办后宫命案,时至今日,臣已经查得差不多。不如趁此良机,道出命案真相。”

慕容文暄迟疑道:“这不太好吧。不如明日九皇叔到宁寿宫向母后禀明。”

“后宫两桩命案颇为离奇,宫里宫外流言蜚语甚遽,臣想趁此机会对众人言明命案经过,如此便不会以讹传讹,胡乱揣测。”

“九皇叔所言极是,那就说吧。”

“谢陛下。”燕南铮淡淡沉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