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镜无这么一说,魅姬气势稍弱。是啊,本来就是她自己硬要凑上去的,人家大夫也没应允过你什么,更没与你山盟海誓,这么想来,似乎到也不能全部冤他。哎,感情这东西,真是有够复杂!

魅姬提着水壶又往杯中蓄水:“对了,小镜,这几日王上招你去天山,所谓何事啊?”

镜无看看两人,也不隐瞒:“只是为了商讨中秋时的御前香料角逐一事。”

“中秋?”景烛好奇地插话道,“离中秋尚有两月之余呢。”

“哎呀呀,小蜡烛,你以前整天住在那卷云山上,那肯定是不知道的。”魅姬拉过景烛的手臂,说道,“这御前香料角逐可是人妖两族顶大的事。如今再不安排起来,今年咱们妖族要是再输了,王上的面子可要挂不住了。”

“有这么严重吗?不是号称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吗?”

“哪的话!我们妖可没有人类这般假惺惺,比赛就是比赛,那是必须得赢的,赢不了的就是饭桶,管你哪门子友谊不友谊的!”

“这么说来若是今年妖族赢不下比赛,天下可就要不太平了啊。”

“可不是嘛!本来去年的时候咱们天山和长安还是二比二平,妖族盼了这么好些年终于有了一次反败为胜的机会,王上对那场比赛可是重视,特地派了自己的爱妾去做评。想不到去年长安竟然出了个人称调香天才的魏可晴,那人真是厉害,调出的香让前去的王上爱妾都赞不绝口,最后多方评估,以长安为胜。”

“那魏可晴如此厉害?”

“鬼知道啊!”魅姬大呼一口气,转而问镜无道,“小镜,今年王上欲派哪个秘密武器去赢下比赛?”

镜无从一旁地盘子里拿起一颗果子,一边吃一边道:“那人我只匆匆瞥了一眼,模样并未看清,只知道是只藤妖,面孔很生,可能是刚刚化作人形不久。”

“刚化作人形?这样的妖王上也敢派去长安?”

“不,今年比赛的地点改了,并不在长安。”

“不在长安?难道搬来十番不成!”

镜无顿了顿,咽下果子,道:“正是十番。”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可把景烛和魅姬都惊呆了,连躲在幕帘后睡觉的仁见大夫都慌张地跑出来,揪着镜无的袖子道:“小、小镜,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镜无拍下仁见大夫的手,理了理衣衫,道:“听说长安皇上已和王商议决定了此事。十番本是连接二族之地,一直以来也是由人和妖共同守卫。但不知为何,近年来长安时有传闻,说十番乃是邪恶之地,阴气重,惹事的妖孽横行。若是这种言论肆无忌惮地传下去,势必令两族互不信任,包藏祸心。此番将御前角逐移地来十番,也是为了让谣言不攻自破。”

魅姬推开仁见,继续问道:“小镜,你刚刚说那藤妖,是男是女?”

“是只女妖,名唤华香年,听说是王亲自赐的名字。为了参加这次比赛,特别取了个人类的名字。藤妖本来地位低微,力量也不够强,如今有了王的赐名,对全族来说恐怕一桩欢天喜地的大喜事。”

“哦,华香年,名字倒是雅致。”仁见大夫自顾自地插话道。

一旁魅姬的脸色由晴转阴,她一跺脚,怒道:“什么香不香的,我看就是俗气!”

“那你叫魅姬,不是更俗气。”

魅姬怒目圆睁地瞪着仁见大夫,伸手指道:“你!你这条死蛇!还敢说人家呢,全世界就你那名字烂得天上有,地下无!你要知道,将来我生了你的娃,把孩子带出去逢人都不好意思提他爹的名!真真丢光全家人的脸没商量!”

“我,我又怎么了…”仁见大夫无辜地对着镜无摊手。

这小两口吵架也不是第一天见了,景烛拉了魅姬的手,制止道:“哎,别吵别吵。依我看大家的名字都各有千秋,还是让镜先生多讲讲那华香年的事如何?”

镜无且笑:“其实我也不了解详情,只听王说…”

话才说到一半,医馆的门口突然传来“噗通”一声,顺着声音,屋里头的四人齐齐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因为正值午休期间,医馆的门便用半边木板合着。刚刚镜无进来的时候随手移去,可能并未放对位置,如今那木板横躺在地上,一半百老妪正匍匐在板上,吃力地垂着自己的老腿。

景烛见此立刻上前扶起老妪,将她引到一旁的凳上坐下。背后的仁见大夫看了一眼,说道:“咦,这不是青萝婆吗?上次开的药吃完了?怎么今日不见你那孝顺儿子陪你一同前来拿药啊。”

被仁见大夫唤做青萝婆的老妪伏在桌上,一把老骨头嘎啦嘎啦得响,她那双青白眼睛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位,最后将目光定在镜无身上。

镜无也是一脸茫然,哪知那老妪竟突然哇得一声哭了起来。一把老骨头嘎啦嘎啦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对着镜无便是要下跪:“镜先生,镜先生可得给老生做主啊。”

“青萝婆你且起来说话,你这样跪着,我也明白不了情况啊。”

青萝婆听了镜无的话,坐回了椅子上,哭诉道:“老生从大镜先生和花姬姑娘那代便居住在这十番。这十几年来虽有小风小雨,日子也算过得安生。可就是前几日,从天山郡来了只小妖孽。那小妖孽不来还好,一来便把我那愣头小子的魂给勾走了。原本老生瞅着隔壁桃花家的小妹子长得挺讨喜,性格又温顺善良,与我那儿子到也相配。老生和桃花嫂商量了多时,好不容易给他俩定下了婚期。可现在倒好,老生还没喝上媳妇茶,我家那愣头小子就像丢了魂似的死活要解除婚约,还放言说这辈子非那小妖孽不娶了!镜先生,你说这可叫老生怎么办好哟!”

“照青萝婆你这么说,你家儿子与那只小妖是两情相悦?”

青萝婆脸色一变,愤然道:“两情相悦倒好!我看那小妖孽就是见不得别人的好,见着一对拆一对。我家那愣头小子也是傻,那小妖孽摆明着玩弄感情,他还屁颠屁颠地粘上去,这么多年算是白养了!”

“可是我听闻青萝婆你的儿子历来孝顺,与桃花家的姑娘也是从小青梅竹马的情谊,怎么这才没几日,说断就断?事有蹊跷啊。”

“可不是嘛。”青萝婆气得直跺脚,“那小妖孽定是失了什么法术,将我家那二楞小子迷得神志不清。”

镜无想了想,问道:“那小妖叫什么名字?”

“老生只听我家小子叫她香香姑娘。”

“香香姑娘!”这下一窝原本听得云里雾里的人都炸开了毛。

魅姬生来正义感颇强,又最见不得男人干这种始乱终弃的勾当。她一掌拍在桌上,喝道:“定是那叫华香年的藤妖!我就说那女的肯定是只勾人的淫妖!”

“喂喂,魅姬啊,你怎么连见都没见就这么武断下了结论啊。”仁见大夫接话道。

“全世界取了这种什么香不香的俗名的还能有谁啊!”

景烛拉了魅姬,道:“可这俗名是天山的妖王赐的。”

“这…反正我看就是她!那小妖精懂得调香,香料有催情作用,若是她真是调香高手,定是用这种方法迷惑住了青萝家的小子!”

“我也这么想过。”镜无一手搁于颚下,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但有一点比较奇怪。传闻那华香年为人淡泊,不求名利,也不喜与他人多做交流。相由心生,化作人形后华香年也是一副清冷面孔,因此人缘并不好。但相反的是,她在族中的威望并不低。一是由于她那神来之手的调香本领,二是由于她处事公允,十分传统,照理说应该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

青萝婆回忆了一番,道:“那叫香香的小妖孽素来喜欢穿藕荷色纱衣。”

镜无的表情更是深沉:“奇怪,上次匆匆一瞥的华香年也确实着了一身藕荷色的纱衣,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哎呀,巧什么巧,华香年就是勾汉子的香香姑娘,勾汉子的香香姑娘就是华香年!小镜,这事你得管,不管不行啊!敢情王上挑选了半天,竟挑了个如此道德败坏的妖孽做了咱们天山的代表,到时候别说赢下比赛,我看连十番的脸都要给她丢尽了。”

“小镜,魅姬说的有理,不如就由我陪你去青萝婆家走一趟吧。”仁见大夫义正言辞地拍了拍镜无的肩。

景烛坐在一旁,抿了口茶,幽幽道:“贱人医生其实就是想去一睹那香香姑娘的芳容吧。”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景烛一语便点破了仁见大夫的用心,也一语点燃了魅姬的怒火。这下可好,魅姬帐也不清了,茶也不喝了,果子也不啃了,张开双臂一把扑到仁见大夫身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是一顿乱捶。

“你这个色魔,混蛋,没良心的!整天就想着看女人,我要跟你分手,分手!”

景烛自知说错了话,于是低着头,有点心虚地看了看镜无。镜无会意地笑笑,上前拉开魅姬道:“魅姬,你安心在家看着你家‘相公’,这一趟,我跟景烛去了便好。”

刚刚还在闹分手的魅姬此刻心情突然转好,于是扬了手对镜无一行人道别:“小镜,你好好带着小蜡烛,别磕着碰着,这里有我和仁见看着呢。”

待镜无他们走远,空荡荡的医馆内只剩下两个人,魅姬才放下手转身凝望着仁见大夫。

两人木木地看了对方良久,突然止不住地指着对方笑出声来。

“魅姬啊魅姬,你可是越来越会演戏了。刚刚那模样,简直跟弃妇一般。”

魅姬止了笑,得以洋洋地说道:“还不是我同你心有灵犀,看你那眼神就知道你心里打什么算盘。哎,咱们这又做医师,又做红娘的,累人呐!”

“这到是你头回跟我眼光撞到一块去了。这些日子我看来,那小丫头为人厚道,又重情义,若把小镜交给她,我也算是放心了。”

魅姬瞥了眼仁见,道:“怎么说得跟嫁女儿似的,要是被小镜知道咱俩的勾当,还指不定把我们怎么样呢!不过我看小蜡烛是人真好,年岁是小了点,但小镜也没大到哪去嘛。除了我以外,我就没见过小镜还对别的姑娘这么好过。这些年让他们两人好好处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仁见大夫俨然一笑,晃悠着一边朝柜台走,一边说:“小镜又没给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帮着他。”

“你不懂。”魅姬低下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小镜真正明白我的心。”

她抬头看着柜台前在层层小抽屉格子间忙乎的仁见大夫,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在心里说:仁见,若你真是我的“相公”,该有多好。

香香姑娘

青罗婆住在十番东大门边的桃花树下。

长安入口属西大门,这东大门外自然便是天山郡。景烛此前从未到过东大门,如今看到眼前那满园的桃花树犹如莅临仙境,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镜先生,时下已经六月,桃树本该到了结果的时候,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如此景象!”

镜无颔首看去,见景烛一脸红云浮面,甚是可爱的摸样,心里也不禁一暖:“十番的东大门是桃花妖精聚集之地,四季桃花盛开,即便是冬天落雪,你也能看到那白雪掩盖粉色枝头,到时候我再带你来看,定是另一番美丽奇景。”

“真的!”景烛到底是个小姑娘,欢愉之情溢于言表,“镜先生,那咱们可说定了!”

镜无忽觉指间一热,低眼看去,那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拉上了他的手。

正在两人言笑之间,眼前的树林中突然缓缓走来一个女子。那女子貌似十六七,身形纤弱,面似桃花。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女子一见镜无,突然有些慌神,眼神游移之下,颤颤巍巍地道:“小、小桃未知镜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镜先生能够宽恕小桃。”

景烛见小桃的慌乱样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暗下戳戳镜无,小声道:“镜先生,怎么感觉你好像是咱们长安城里欺压百姓的官兵大爷呀,人人畏而远之啊。”

镜无咳嗽两声,上前一步,摆出一副严肃的口吻,道:“今日前来,是听闻青罗婆的儿子与你婚事搁置,惟恐当中有什么矛盾,特此前来了解一下发生何事。”

哦,原来那女子便是和青罗婆之子定下婚约的桃花妖精!景烛恍然大悟,再抬头一看眼前的镜无,仿佛觉得他的身份又突然从横霸的官爷转为了牵线搭桥的官媒。

小桃被镜无这么一问,心里更是没了底。镜无走前一步,她便后退一步,满脸委屈模样,仿佛就要哭出来。

一旁的青罗婆见状,支着一把老骨头摇摇晃晃地走到小桃面前,拉着她的手说道:“小桃啊小桃,老生知道自己那不孝儿子负了你,今日特把镜先生请来,就是要为你主持公道!你放心,老生虽然年事已高,但脑子还是顶清楚的,如果是我那儿子的过错,老生绝不会偏袒他半分!你就当着镜先生的面,将当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小桃扑闪着一双大眼,有意识地瞥了几眼镜无,弱气地道:“那、那日我和大青哥正在林间漫步,我知我娘已和青罗婆为我俩定下婚约,没几日我们便要成亲,想来很快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出门前我娘嘱咐我,女儿家不要总是羞答答,关键时刻也要把深埋心底的话说出来,哪知我话未出口,林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定是那勾人的小妖孽!”青罗婆愤愤插话道。

小桃低下头,目眶含泪:“我听大青哥喊那人香香姑娘,又见两人举止亲密,一时气愤便责问他俩是何关系。大青哥支支吾吾,是那香香姑娘回答的我。”

“她说什么?”

“她说…她说…”小桃一面喃喃,一面泪如雨下,“她说大青哥已和她定下生死之约,我俩的婚事就这么折了!”

“岂有此理!那小妖孽八成是想嫁我儿想疯了,竟然还敢拍砖上门!大青要是真想娶那小妖孽,老生就当从未养过那个不孝子!”青罗婆恼羞成怒,指手画脚地批斗自己的儿子,幅度大得那身子骨嘎啦嘎啦直响。

这话才问到一半,青罗婆已经气厥过去半条命,一旁的小桃也早就哭成了个泪人,这桩事可还真是难办!镜无也不急,他只是思考了一番,转问小桃道:“我问你,当日那女子在说此话时,你可有觉得青罗婆的儿子有些不妥?”

“不妥?”小桃止了泪,等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看着镜无。

“他和平时,一样吗?”

小桃听得一头雾水,答:“那是真的大青哥,如假包换。”

“那你也没觉得有别的奇怪的地方。”

“别的奇怪的地方?”小桃转念想了想,突然说道,“啊!对了。我闻到那女子身上有一股奇怪的香味!”

这下是错不了了!景烛心下想道,看来果然和魅姬猜的不二。香香姑娘八成就是华香年,由于她善用香料,固然肯定是用了某种催情之香搞得青罗婆的儿子神魂颠倒,是非不辨。不过用香来催情只不过是权益之计,想要令一人沉浮于自己,必定要将此香之味植根在神经记忆之中,令他永世难忘。现在华香年不过初来乍到,应该对大青用香不久,看来这段姻缘还有的救!

“青罗婆,你家儿子如今身在何处?”景烛抢先一步问道。

青罗婆微微一愣,答:“正、正在家中。”

“那藤妖也是?”

青罗婆脸色一板:“哼,他俩整日形影不离!”

“那好,我去去便来。”

说着,景烛便直直地朝着不远处的青罗婆家赶去。

棒打鸳鸯,在人间来说已经是件颇为不厚道的事,想不到就算是到了妖界也会遇到此等事。她自小受师父的谆谆教导长大,还记得她三岁那年,曾见过师父摔碎茶壶指着她的大师兄破口大骂:“谁说世上男人本该三妻四妾,此理简直荒天下之大谬!你身为我飘飘门的子弟,首要品质便是对结发妻子一心一意,忠贞不二!”

师父他老人家一生单恋景烛娘亲,临老还保持了个处子之身,故而有点心理变态,对弟子的管教极为严格。景烛在这种不太健康的恋爱观教导下长大,心里也自然抱着一份“一夫一妻”的传统观念。更何况来此之前,她还怀揣着一份魅姬所交托的仗义之心,虽然这本不是她该管之事,但道了如今这个田地,她也该给那小桃姑娘讨回个公道,拿出她的看家本事,收一收那只破坏人家感情的小藤妖了!

想着,景烛便已踏进了青罗婆家的菜园。屋门就在眼前,她刚想伸手去推,哪知一个高大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镜先生?”

那高大的影子一下子罩住了她的脸:“这里是十番,并非长安,别轻举妄动。”

景烛心下一怔,道:“你信不过我?”

镜无看了她一眼,并未答话。

景烛凝视着镜无深邃的眼神,心里头突然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咔嗒”一声碎了。她实在不明白镜先生那眼神里复杂的神情,纵使她能看透世间妖物,但眼前的这个人一举一动都是她猜测不了的。她原以为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但毕竟他们朝夕相处,以心交心。难道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他还在介怀她的捉妖师的身份,惟恐她这个人类在十番做出一些伤及妖群的事吗?

景烛默默低下头,道:“既然信不过我,那镜先生抓着我的双手,我跟着你行动总行了吧。”

镜无看着景烛一脸失落的表情,淡淡地舒了口气。

“吱呀——”一声,门开了。屋内的谈话声骤然停了下来,景烛站在镜无的后侧,看到屋内的大堂里坐了一男一女。男的约莫二十上下,想来便是青罗婆的儿子大青。女的么…只见她嘴角笑意褪去,惨白兮兮的脸上只有撒过胭脂的红唇还能看见一点血色,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她大半眼睛,四肢纤弱,一副病态之躯。

“这样”的香香姑娘似乎跟想象中有太大不同。一边是健康可人的小桃,一边是损命折寿的香香,是个男人都会选了,偏偏大青还对这样的香香姑娘情有独钟!

“真奇怪…”景烛脱口而出道。

“是啊,真奇怪。”镜无也紧跟着复合道。

“咦?你奇怪什么?”

镜无笑而不答。

香香姑娘见一群陌生人闯入家中,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站起身来,踱到镜无面前,打量了几番道:“你是什么人?”

“十番的主人。”镜无毫不回避地答道。

香香姑娘一时大惊,转头向身后的大青确认。得到证实后,她咳嗽了一下,回过头谨慎地对镜无说:“我们没犯什么事吧,镜大人来这里有何贵干啊?”

镜无眼睛微眯:“身后的那个人,与你是何关系?”

“呃…朋友关系。”

“朋友关系?”

“哦,恋人关系。”

“恋人关系?”

香香姑娘火了,怒道:“哎呀,苟且关系!这下可以了吧!”

身后的景烛听了差点没喷出来,这香香姑娘看似一脸病态,说起话来到也有几份气势,而且竟然不说大话,勾汉子就是勾汉子,爽爽快快地承认了。

镜无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香香姑娘身上。他看了她一眼,低头将脑袋凑到香香姑娘的耳边。

“你,你干什么!”

镜无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香香姑娘,又忘了眼她身后的大青,道:“你在撒谎。”

“我,我撒什么谎了!”

“别紧张,我说的不是你,是她。”

说完,镜无转过身,直视着刚跟着青罗婆进到屋里来的小桃。

真相大白

镜无镇定自若地踱到小桃面前,见她神色慌乱,眼神飘忽,心中更加确信,说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小桃双手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手腕,“我”了半天,没说完整一句话。还是站在小桃身边的青罗婆站出来,对着镜无道:“哎呀,镜先生你说什么呢!老生是让你来给小桃姑娘主持公道的,怎么反而审问起来了?”

镜无淡淡一笑,道:“她不但说了谎,甚至还和里面这位香香姑娘串通一气。青罗婆,应该说想解除这门婚约的人并不是你儿子,而是她。”

青罗婆彻底听傻了眼,景烛也大吃一惊,转而朝小桃望去,见她已经羞红了脸,一脸谎言拆穿后的窘迫之情。想必是被镜无的两句话吓破了胆,连句辩驳都没有。

这时还是另一位始作俑者香香姑娘插话道:“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小桃是小桃,我是我,只听说过两个女人抢丈夫的,没听说过两个女人串通一气抢丈夫的,简直一派胡言,不合逻辑!”

镜先生复看向香香姑娘,不紧不慢地问道:“小桃姑娘曾说,你来找她摊牌那日,她闻道了一股奇怪的香味。”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在天山郡人人都知道我是个调香高手,事到如今也不怕跟你们直说了,起初我是用香料勾引了大青。”

“哦,是吗,那现在呢?”

“现、现在?现在也用着呢,怎么了,情侣间的一点小趣味嘛,不行吗?不行吗?”

“行是行,不过这就奇怪了。据我所知,一种催情香一旦深入神经血管,起到一定的麻痹作用后,便会在神经中留下了记忆。妖的感官中,以嗅觉最为敏锐,所以如果此香效力已过,下次再想要让对方勾起记忆,必定只能用同种香料加以麻痹,如今大家闻闻,这个屋子内可有一点奇怪的香味?”

“确实没有。”景烛对着空气嗅了嗅,肯定地答道。

“哈哈哈,我看镜先生毕竟不是调香出身,对香料这种东西只懂点皮毛。其实香料可分为明香和暗香,‘明香’顾名思义就是一般人能够闻得到的,‘暗香’则是绕过嗅觉,直接深入神经末梢的。那日我用的是正是暗香,此刻也在用着,所以你们闻不到。”

“可小桃姑娘却说…”

未等镜无说完,香香姑娘变插嘴道:“那女的自己记错了!”

“可是她记错了我还能理解,怎么你自己也会记错呢?”

“什么?”

“我刚才问你,小桃说在摊牌那日闻到了一点奇怪的香味,你即刻承认那是你在用香。那我现在问你,你究竟用的是明香,还是暗香?或者,到底有没有用香?”

“够了!”站在一旁多时未出声的小桃突然大叫一声,众人的目光纷纷朝她投去。

小桃擦干了眼泪,咬着唇说道:“没错,整件事确实我因我而起,只因我某日无意中听到我娘与青罗婆谈成了我和大青哥的婚约,一时恐惧,才出此下策。”

青罗婆闻言大惊:“恐惧?小桃花啊,老生也不明白了,你恐惧什么?”

“我与大青哥虽然是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分,但我始终只是把他当成哥哥,当成长辈来看待,从来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他夫妻相称。”

“哎,傻孩子,这…就算现在的情分还是兄妹,将来成了亲,过不了多久自然也会有夫妻情分的。想来谁也不是天生就做夫妻的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