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乒乓乓地放下菜,伙计急急地对二人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呀。二位客官想必是从远乡来的,不晓得长安城里的事。那十番可是妖怪聚集的地方,所有进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听那些有命从里头逃出来的人说,十番之内黄昏似血,人骨满街,想想真是…”伙计不禁打了个哆嗦,“多么阴森恐怖啊。”

止殇轻轻一笑,开始在一旁自顾自地斟茶水喝。一梦知道讨论到妖怪的问题,这位仁兄向来是不喜欢插嘴的。究其原因,他自己就是妖怪一枚。

“但传闻近些年来皇上陛下和那边的妖王已经达成和平共处协议,难道十番不是给人和妖共同居住的吗?”一梦问道。

“夫人你有所不知,和妖共居,说来容易做来难。你想,这只要是个人,谁敢跟妖怪在一起啊。照个面就足够折寿十年了,还得日夜相对,岂不是得要了人命啊。”

一梦瞥了止殇一眼,见他正在一旁偷笑。她心里有些愠怒,一拍桌子对伙计道:“谁、谁说不能和妖日夜相对啊!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少在这里混淆食物!”

“混淆食物?”伙计愣愣地看了看刚端上桌的小菜,哪个菜给搞混了?

止殇搁下水杯,笑道:“她想说的是混淆视听。”

“对,混淆视听!”

伙计回过神,解释道:“可不敢瞎说的叻,这可都是我亲耳听人说的。”

“听谁说?”止殇瞟向他。

“听、听逃出来的人说的呗。”

“逃出来的人?可你刚刚还说进去的人,有去无回的啊。”

“呃…”伙计一下子卡了壳,只得找了个借口,灰溜溜地走了。

一梦十指交握,带着憧憬的眼神望向止殇:“止君好有才。”

“既然一梦你想去十番,那就去吧。”

“啊…差点忘了,去十番的话止君又会再遇到妖的吧,你不要紧吗?”

“有些事,总要面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嗯嗯,那我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去十番!”一梦欢呼了起来。

酒足饭饱,止殇招手结账。两人刚起身,面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那黑影十分顺溜地坐在了止殇对面、一梦隔壁的位子上,制止二人道:“两位请留步。”

一梦和止殇在长安向来没有熟人,况且他们已经八年未归,虽然觉得当年的抗旨潜逃一事如今应该已经平息,但仍然本着做贼心虚的心态,对来人格外谨慎。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年岁很轻,而立未到。他直视着止殇和一梦的眼神毫无惧色,而且那双深谋远虑的眼睛仿佛早已看穿二人身份一般,露出狡猾之色。

“两位无需惊慌,我并不是来拆穿你们身份的。刀剑可以收起来,妖气也不用散发得这么强烈。”

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梦暗暗地将匕首按回刀鞘,止殇也压低气焰坐回了原位。

“这样才好嘛,大家三头六面地交谈,不要伤了和气。”

“你是谁?”

白衣男子转向刚刚问话的一梦道:“只是八年而已,连我的样子都忘记了,可真是太令人伤心了。”他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茶,继续道,“这八年我没有变得很老吧,一梦。”

“啊啊啊啊啊啊!”男子话音刚落,一梦原地发出一连串的叫声。

止殇对一梦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只见一梦已经激动地站起来,一手指着白衣男子,叫道:“镜…”然后就卡住了。

糟糕!把人家名字给忘记了。一梦心里小鹿乱撞,之前还说长安城那些不长记性的人肯定把她给忘光光了,敢情她自己的记性也没好到哪里去。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当年师兄的忘年好友镜某某,时常上卷云山来蹭吃蹭喝,与自己交情也十分之好,但是…但是…在这种节骨眼上把人家的名字给忘记了,真是何等失礼之事啊。

一梦在原地“镜…”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地道:“镜哥哥!”

一旁的止殇差点没一口喷出来。他拧着眉头瞟向一梦,又怀有敌意地看了看白衣男子。

镜哥哥…叫得这么亲密,这人什么来路!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对止殇行礼道:“在下镜水玉,是一梦的故友,这位妖兄,想必是一梦的夫君了。”

“对对!镜水玉嘛!是镜水玉!对的对的!”

止殇不顾一梦在旁边好像恍然大悟似的叫嚣,他谨慎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镜水玉道:“既然是一梦的故友,刚才失礼了。不过我们这次回来并未打算惊动他人,既然你知道我…我们的身份,你可知道这对我们来说相当危险。”

镜水玉一手玩弄着水杯的杯壁,一手支着下颚,看向止殇道:“你多虑了,我只是刚刚凑巧听说你们要来我的地盘玩玩,所以想着先来一尽地主之谊而已。”

“你的地盘?”

镜水玉的嘴角勾起一抹醉人的弧度:“十番,就是我的地盘。”

止殇微微一怔:“你是十番的主人?”

“没错。”

“那你的夫人…”

“是花姬,妖兄应该认识吧。”镜水玉停下手,水杯啪地仰翻在桌,“花姬可经常对我提起止殇君,你的事哦。”

在镜水玉的领路下,止殇和一梦很快便看到了十番的入口。

此时正值黄昏,入口处果然罕有人烟,连空景都显示出一番萧条之色,幸好如今已入五月,天气开始转暖,不然此情此景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也道是我们这两个主人无用,十番建立将近八年,十番内的居民仍然只有我一个人类而已,有时还真是让人感到寂寞啊。”

“不要紧的,以后我和止君搬来,加上我,十番就有两个人类了。你说对吧,镜…呃…镜哥哥。”

“一梦真是温柔体贴啊。”镜水玉笑着向二人引路,“来,这边走。”

跟着镜水玉的脚步,止殇和一梦踏入十番。刚入十番,两人便在镜水玉身后吵吵嚷嚷起来。

“那男人到底什么身份,你怎么叫得他这么亲密?”

“是故友,故友啦,我哪有叫得很亲密,我都是用很不屑地口吻叫的好吗?”

“一口哥哥,哥哥的,我还以为你们小时候有私情呢。”

“哎呀,我一开始…忘记他名字了啦。那你说,花姬是谁?她干嘛老是提起你啊。”

“花姬…爱管闲事的,敌人而已。”

“到了。”正当两人吵嚷之时,镜水玉已不知不觉将他们引入了一扇牌坊之内。

坊内和十番入口处简直相去甚远,量谁见了这儿,都会觉得和长安城任何一条热闹的大街无异。这里简直是另一番世界!一梦和止殇不禁感叹起来。

“这里是第一坊,十番内最热闹的地方。”镜水玉向二人解释道。

十番主人的宅邸便在第一坊内。从外面看上去,那屋宇并不起眼,但只是靠近,便能隐隐感到一阵强大的妖气。是花姬吗?止殇暗暗想到。不,除了花姬似乎还有别的力量…

“这里是我家。”镜水玉一边说一边推开门。

屋内的陈设看上去也和普通人家没有太大区别,既不寒酸,也不华丽,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这时,一个身影从楼梯口缓缓走下。

止殇顿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妖气靠近,刚想警惕,却见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子站在楼梯口,默默地凝望着他们。

“我儿子,镜无。”一旁的镜水玉解释道,“还不太会控制妖气,你们可得见谅。”

花姬听到楼下有动静也很快下来,她一见镜水玉就突然两眼放光,压根没注意到隔壁的一梦和止殇,一路小跑然后扑腾一下抱住镜水玉,道:“相公可回来了,惦记死我了。”

止殇和一梦原本还有些紧张,现在所有的紧张都化作冷汗往外冒。另一边的小镜无一脸见怪不怪的模样,径自坐到了桌边,直直地盯着一梦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脸看不出什么态度的冰山脸。

“花姬,有客人。”

经镜水玉提醒,花姬这才松开手打量起旁边的二人。她刚看一眼,就立刻脸色一变,指着止殇道:“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

止殇一脸平静地对一梦摊手道:“看吧,敌人。”

一梦点点头,继续围观。

“你你你都失踪了八年多了,怎么会现在出现在十番啊!当年你逃走的时候,王上派了多少兵马去找你,你可知死罪啊你!你这个危险的家伙,快速速让我绑了,带回去见王上。”

“不行,不能动止君。”一梦挡在花姬面前。

“嗯?这位小美女是谁啊?水水,她跟你一样是人类耶。”

“我是镜哥哥的故友。”

“嗯?镜哥哥?”花姬一脸狐疑地看向镜水玉。

止殇在后面扶额:“都让你不要叫得这么亲密了。”

“我是止君的娘子,止君是我孩子的父亲。”

“!!”花姬顿时感到脑门上闪过几道惊雷,她后退了一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止殇和一梦,顿时怒火中烧:“止殇你这个混蛋!不仅私自离开天山,还勾引良家妇女,与她珠胎暗结,你你你真是死罪啊死罪啊,死一万次都不够啊你!”

止殇又被很无辜地骂了一通,最后只能一语道破地说:“花姬你自己还不是嫁给人类了,我们两情相悦,娶妻生子很碍着你吗?”

“!!”花姬再次感受到了几道惊雷,她幽幽地瞟向镜水玉,又看看桌边的镜无,喃喃道,“两情相悦?”

“所以你明白我要把他们带来这儿的道理了吧。”镜水玉对花姬道。

八年前,十番建立,镜水玉和花姬被派镇守十番,跨出了人妖二族和平共处的第一步。

八年前,镜水玉和花姬结为连理,普天同庆,人妖二族的禁忌之恋被高调打破。

七年前,镜水玉和花姬诞下一子,取名镜无,十番后继有人。喜讯传出,长安和天山宴席三夜,夜不灭灯,犹如白昼。

然而那次的宴席,身为主角的镜水玉一家并未到场。这当中的缘由几乎无人知晓,真相就是,那个时候正是花姬生死关头。

人妖的结合向来被传为禁忌。人妖相恋,必遭天谴。正可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爱情的结晶能够继承父母的优秀特质,但同时在母体内寄生的十月间,不断成长的婴孩在出生时会带走母体的力量。镜无出生的时候,花姬差点死了。

镜水玉至今仍然记得那段极为黑暗的日子。那个时候,他尚未享受到初为人父的喜悦,便必须直面差点失去妻子的痛苦。幸好由于花姬原本妖力强大,再被带走了大部分妖力之后,她尚能一息生存之力。经过镜水玉的细心照料,她将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终于调养好身子。但身体复原后的花姬体力大不如前,妖力也失去了大半,虽然治理十番还绰绰有余,但想要插手天山之事就有些勉为其难了,更别说想要生第二个孩子的事了。

所以即便人妖两边的君主都有意想要镜水玉和花姬再次开枝散叶,为二族和平锦上添花,但无奈花姬已是捡回的一条命,实在无法回报二主的殷切期盼。镜水玉和花姬并未将无法生子之事告诉二主,只是默默承受,时隔多年,镜无慢慢长大后,大家也渐渐把这事给忘了。

但是镜水玉和花姬没法忘记,日渐长大的镜无也无法忘记。

当镜水玉将一切对止殇和一梦和盘托出时,两人的表情逐渐凝重。

他们知道这并非儿戏之事,如果孩子诞生,一梦却由此丧命,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止殇是说什么都不能认同的。

止殇沉默了一会,转问镜水玉道:“现在才四个月,如果好生调理的话应该还能保住母亲的吧。”

“你在说什么啊?”一梦急道。

“既然这样,打掉吧,一梦。”

“…”

“我不能看着你去死的。”

番外:南柯一梦(四)

一梦知道止殇是认真的,因为他从没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如此悲伤,如此决绝。

她回想起两个月前,当止殇从郎中口中听说她被探出了喜脉,他露出了如同孩子般欣喜的表情。他抱着她,温柔地抚摸她,轻轻地将她的脑袋压在他的胸膛,不断地重复着:“一梦,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像个傻瓜一样,把这样的感谢重复了无数遍。

一梦知道,止殇他,比谁都爱着这个孩子。然而就是这样的止殇,却在此刻,在她的面前,要她放弃这个孩子。

屋里一阵沉默,一梦的眼角缓缓沁出泪水,她低着头深呼吸了一下,沉声道:“我不要。”

又是一阵沉默。那沉默仿佛冲乱了止殇的心绪,他突然换上了一脸严肃的表情,拽起了一梦的手:“别说傻话!听我的,趁现在还不晚,打掉孩子。”

“放开!”一梦的声音也厉起来,“止君说得才是傻话呢!这里,我的肚子里,这是我们的孩子呀,一条鲜活的生命,我能感受到它正活在我的身体里,那样弱小,却很努力得活着。止君怎么能忍心让我放弃它呢!”

“可是如果生下它,你却会…”他不愿说出那个“死”字,“总之,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可是镜哥哥和花姬姑娘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还有,他们的儿子…”

“花姬是花姬,你是你,你们不一样。”止殇无情地打断她。

“我心里的止君不是这样的…”一梦露出近乎恳求的语气,“如果是止君的话,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让我生下我们的孩子的,对不对?”

止殇别过头:“别再说了,打掉它。”

“就因为我是人类?”

止殇看着一梦含泪的眼睛,看着一滴泪从她的眼眶中滑落,看着她渐渐露出委屈的神情,他感到自己的心正在被撕开。

“就因为我是人类,因为我的软弱,我根本不可能和你拥有未来?止君总是说我带给你希望,让你感到有了家的温暖,我们之间的羁绊明明这么深,难道就要在这里向命运妥协吗?”

止殇不敢直视一梦的眼睛:“如果真的要二选一,我选你。”

一梦笑,笑得空虚:“是吗,止君果然什么都不明白。”

她止住泪,露出一丝绝望的表情缓缓转过身。

“一梦!”

“我会生下这个孩子的,因为人类跟妖不一样,我们从来不会放弃一线生机,即便我们如此弱小。”

五月正是蝴蝶花盛开的季节,白色的小花瓣簇拥在一起,洁白高雅。远远看去,那些形似蝴蝶翅膀的花丛间正端坐着一个洁白的身影,花姬好奇走近,在背后小声喊了句:“一梦…姑娘?”

一梦回过头,对花姬露出微笑。

花姬见她正双手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表情柔和,淡薄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笑意,只是那脸色却是比前几天来得苍白了。她想到这个与自己当年同病相怜的女子,不禁有些同情起来,坐到她身边,安慰道:“一梦姑娘也来了好些天了,十番还住得惯吗?”

“嗯,一梦感激镜哥哥和花姬姑娘的收留。”

“收留?傻孩子,我们本就应该是最亲近的人,不是吗?”花姬一边说一边伸手握紧了一梦。

“花姬姑娘的手可真暖呢。”

花姬不知一梦所指何意,微微一愣道:“怎么了?很奇怪吗?”

“不是,只是觉得镜哥哥是个有福之人。”

花姬感到一梦话里有话,随即道:“傻瓜,止殇也是个有福之人,他何德何能竟然能拥有你这样的女子,对他不离不弃,你都不知道他以前…”

“是个孤独的人吧。”

“咦?”花姬有些吃惊地看着一梦,“他跟你说过他的事?”

一梦摇摇头:“止君从来不说他的事。对我来说,他仿佛永远都是个谜,永远都好像令人捉摸不透一般。”

“那你如何知道…额,我是说你刚刚为何会下此判断呢?”

“因为我喜欢他,喜欢他的全部,所以也能看到他的心是多么害怕我不在他身边。如果失去我,他便只有一个人了。”一梦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但表情却很宁静,“我跟止君在一起八年,这八年里我们天涯海角,却没有人来找过他。我们两个就好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忘了,活得如此逍遥,如此自在。止君曾说,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是他这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我想他说的是真的。”

“但是我没办法永远陪着他。”一梦突然转换了语气,“因为我只是一个人类,我会老去,会埋入土中。50年后,也许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一个叫景一梦的女子存在。”

“…”

“快乐是有终点的,美好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梦。我们虽然被遗忘了,却终究还是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有些真心话其实仍然只是虚假的情话而已,我无法给他未来,无法给他所盼望的未来。”

花姬怔怔地看着一梦,在此之前,她并未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是如此理智而坚强,她竟将人妖相恋之事看得如此透彻。的确,人类的寿命比妖要来得短得多,花姬也曾问过镜水玉相同的问题。那个时候镜水玉只是笑着回答她:“能被花姬看着,从一个两袖清风的青年才俊到垂垂老矣的驼背老人,这样的过程我感到很幸福。”

“有了这个孩子以后,我终于明白,这便是我所能为他做的一切。”不等花姬回应,一梦低下头摸了摸肚子,露出一丝柔和的微笑,“这个孩子将会延续我的生命,它的身上流着我和止君共同的血,自从有了它,我才明白,这就是我们所共同盼望的未来啊。”

“…”

“我会生下它,不惜一切代价。”

十月,这年的冬天来得有些早,寒风垂着光秃秃的树枝,门前一片萧条的景色,院门内却是另一番生气昂扬之景。

那天镜无一推门进家,便看到母亲从里屋忽得冲了出来,对着他大叫:“快!快去把你爹和你止叔叔叫来!一梦,一梦她…”还未等花姬说完,镜无立刻会意,转身便夺门而出。

不一会儿,里屋内的动静渐大,当镜无带着镜水玉和止殇慌慌张张地从外头跑回来时,只听见里屋的方向又是泼水声,又是瓢盆砸地声,已经乱成了一团。

止殇已是一个箭步冲回房内,身影很快消失在墙角。镜水玉则与他恰好相反,他很是谨慎地先关上门,然后牵着镜无的小手一路淡定地踱到屋门口。

屋内传来花姬大嗓门的吵嚷声,在一堆乒呤乓啷的动静过后,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所有的喧哗。

世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安静地只剩下那嘹亮的哭声。

站在门外的镜无注视着眼前的那扇门扉,勾了勾镜水玉的手。

“怎么了?”镜水玉低头问道。

“父亲,那个孩子也跟我一样吗?”

镜水玉勾起嘴角:“或许它能够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比你的意义更大。”

“那我以后能跟它成为朋友吗?”

镜水玉蹲□子,看着自己的儿子:“镜无是不是也因为那孩子的出生而感到高兴?”

“是的,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