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永夜侧了侧身子,男子便看到了一旁的顾雁歌,男子立刻起身过来问道:“这…是雁儿?”

萧永夜笑着点了点头,便抽开椅子示意顾雁歌坐下,顾雁歌看了看身边正兴味盎然看着她的男子,皱眉坐下。

萧永夜这才道:“就想你是不记得了,当年你来过秋水关,那时候才六岁余,忱王是阔科旗汗王的长子,前些年皇上赐封了忱王。”

阔科旗是长年随水草而迁袭,居于秋水关与嘉临关一带的部落,当初顾家的发迹,阔科旗可谓是首功之臣。景朝建立后,阔科旗老汗王辞去了京城和江南一带的封赏,只要求回秋水关来替天子戍边。秋水关在阔科旗被称为“阿乌那”,是众神栖息之地的意思,而阔科旗则是守护这片土地的人。

顾雁歌想了想,倒是想起了阔科旗,只是仍没想起,自己怎么会认识这位拿光灿灿眼盯着她的忱王。忱王似乎有些失望,凑上前去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你当初还说要嫁给我呢!”

顾雁歌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直接昏死过去,敢情原主这话还对不少人说过。看了看萧永夜的脸,果然正在抽搐着,这位忱王殿下啊,您真是来爆料的。顾雁歌赶紧找话澄清,再这么让忱王看下去,真该找地缝儿钻了:“忱王说笑了,那时候我才六岁,懂什么嫁与娶的,自小生在军营里,天天被那些叔叔们逗着,哪懂什么男女婚嫁之事。”

却见忱王一脸的失落,喃喃地道:“果然不记得了,我是阿乌子,你手上这串阿乌子还是我亲手串了送给你的,没想到啊,珠子你还戴着,把人给忘了!”

顾雁歌摸着手上的菩提手珠,是一串漂亮的凤眼菩提,自打她来就戴在腕上,似乎是取不下来的。要早知道这有这么一出,怎么也得取下来再说。顾雁歌无语地看了萧永夜一眼,心说赶紧救救我吧!

萧永夜一笑,迎着忱王举起酒杯道:“忱王,你那时候十二了,当然记得,雁儿还是个六岁的小姑娘,还不记事呢。”

忱王举起酒杯喝了口,这才笑道:“逗你玩呢,要真有这么个承诺,当初我就得上京去抢你了,谁敢抢我的新娘,我灭了他。”

顾雁歌长出一口气,这位忱王真是个爱开玩笑的,把她弄得一惊一乍,拍拍胸口也拿起酒盏,小小的抿了一口,辣得直入肺腑,不由得伸出舌头了咂了口气。忱王挑眉看她一眼,似乎在说你就这么点酒量。顾雁歌端起酒又喝了口,原主是很能喝的,于是她相信这身体也能酒精考验。

果不其然,最后醉的不是她,忱王先醉了,萧永夜让门房把忱王搭了上去,正堂里灯火通明之中,便只剩下了萧永夜和顾雁歌二人相对而望。

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叮叮铛铛的声响,是旧瓷片做成的风铃,挂在门上,游离夜色与烛光摇曳之间,透着淡而温润的美感。顾雁歌却莫名地被这一串小小的瓷铃勾起了愁绪,这样的夜色与灯光,让人发疯地想起从前。

萧永夜也看着那串瓷铃,忽而侧脸道:“雁儿,如果他待你不好,就不要再坚持了,你原本就值得更好的。雁儿自是将门之后,自不必在意那些闲言碎语。”

顾雁歌不回头看萧永夜,很想倾尽一腔的话,却百转千回之后,淡淡地问道:“萧将军,我可以相信你么。”

“自然。”萧永夜的声音坚定而沉稳,一如他瞧着顾雁歌的目光。

第四十七章 此中事,诉永夜

萧永夜领着顾雁歌,坐在一条小溪边上,只见顾雁歌抬头望着天空皎洁如雪的月,脸部的线条在盈盈地水波之间,清越动人,一身素色的衣裙,被风一吹起,便更让人分不清天上与人间了。

萧永夜坐在一旁的石上,不置一言,只等着顾雁歌开口,若她说,他便细细听着,若不说,便只是这样安静地坐着也很好!

顾雁歌望着水面,轻轻一声叹息,风中的草香与水的淡淡腥气被吸入了胸中,也不回头去看萧永夜,只要知道有人在那里就好了,有人愿意听一听就可以了。也许就算是没有人,这样的宽旷的草原,幽幽地月光,也可以倾诉。

“未嫁之时,只道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男子,也曾想过,人人都有瑕疵,也明白至人是常。嫁了之后,也曾经希望过,期盼过,只是终了不过做了别人戏里的添头。”顾雁歌说话的时候,依旧无悲无喜,她这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原主的故事,尚可以说出来,而属于她的…却真正是只能说予青天明月知了。

萧永夜安静地听着,不发一言,顾雁歌叙述地证据如此安静,却让萧永夜认为,是已经伤心绝望透了,才有的淡漠。略带着些心疼,怜惜地看着顾雁歌,也许只有在这样的夜里,他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直直地打量,而不必顾忌。

顾雁歌听得身边沉稳地呼吸,心竟渐渐地平静下来,勾起腰间的纱带缠在指间,低着头继续说道:“他的心里,另有他人。我若逊于那个女子,自不会有任何言语,可是我何曾逊色半分。他们的爱情就算可以令天地为之动容,我也不愿意做他们才子佳人戏里的注脚。”

萧永夜握紧了拳头,第一句话听了只让人心酸怜惜,这一段话,却让人愤慨并不平。萧永夜终还是没能忍住,在夜风里沉沉地开口,声音竟如这夜色一般,带着几分空旷之感:“你为什么不禀了皇上和娘娘,皇上和娘娘这般疼宠你,你自可去回了。”

顾雁歌便问道:“和离么,我也想过,我也问过皇后娘娘,如果我不愿意和谢君瑞过下去了,还欢不欢迎我回去,皇后娘娘自是笑着说可以,但第二日,皇上便着人来说,津洲候一门忠烈,自太祖起便为景朝立下了不世之功,让我好好地跟谢君瑞过日子。”

萧永夜皱眉,就凭一个津洲候,在他眼里压根不算个事儿,恪亲王的功迹岂是一个小小的津洲候能比得了的,萧永夜这样想着,遂道:“津洲候再是满门忠烈,也不能委屈了雁儿,雁儿,许是你没把事儿细说给皇上听,不妨找个机会好好说说。”

顾雁歌叹息一声,若真是这样,她又何苦死死撑着,那一家子的戏还没有趣到这份上:“萧将军,父王再有不世之功,也已经去了,我再受宠爱,也只是他人妇,功迹与宠爱再多再大,也比不上江山天下。津洲候不是淮安候,津洲候手下,还领着数十万兵马,若不是当年拒封,如今怕已经早已经是异姓王了!”

这事萧永夜自也知道,津洲候当年拒封之事如今还传为美谈,拒封一是为了安君王之心,二是为了能掌兵权,景朝有制,王不掌兵,独有恪亲王一人是特例:“雁儿,津洲候所属,如今只有津渡七洲十六万兵马,景朝有百万雄师,余者则半由阔科旗汗王所属,另一半如今借着你的政令分治,回到了皇上手中。如果你的顾虑仅仅是这些,去禀明皇上吧,若真有事儿,有我和忱王连手,津洲候何惧。”

萧永夜其实也是在安顾雁歌的心,津渡七洲虽只有十六万兵马,但津渡七洲易守难攻,且景朝的百万雄师,亦只是号称而已。要真是打起来了,必定是拼个两败俱伤。

顾雁歌虽早已不在军中,但军中的事却多少明白些,望着萧永夜一笑,明白他是在安慰自个儿:“萧将军,我和那去回屹和亲的承恩公主是一样的,只是我这和亲,没有嫁得多远罢了。且不说承恩是赐封的公主,便是皇上嫡嫡亲的大公主,也嫁给了津洲候嫡长孙,现在在候府里,亦自过得不甚舒坦,我一个小小的郡主,又何敢言和离之事。”

萧永夜沉默了,到底是军人,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儿,就算懂得,也不愿意多打听。顾雁歌见萧永夜沉默了,又是回首一笑,继续道:“萧将军,你现在,还认为我这和离,易吗?我在等,等一个机会,只是不知道等来的究竟会是通天坦途,还是万丈深渊。”

“雁儿,苦了你了。”萧永夜现在除了能怜惜地说这句话,实在找不出任何一句话来安慰顾雁歌。手掌重重一拍落在石头上,只道是若恪亲王还在世,怎会容忍顾雁歌受此等委屈。恪亲王临走前拖他照顾顾雁歌,却没想到他今日竟然连照顾的能力都没有。

顾雁歌这时却走到了萧记身侧,看着石头上萧永夜发白的指节,轻声道:“萧将军,我不苦,皇上比我更明白,津洲候精兵险地在手,做为一个帝王,卧榻之侧又怎么能容得下他人安睡。我只需要等而已,所幸我才十五,还等得起不是吗?”

萧永夜只觉得喉咙里发硬,长长吐出一口气,看着在身侧的那张如玉的脸庞,淡淡的光芒,确真是不苦不痛一般:“雁儿,你如何能忍得。”

“忍一时之屈,得一世之安,细想想又有什么不能忍的。承恩公主远嫁回屹,如今才真正是水深火热呢。”顾雁歌笑笑,比起那个可怜的宗室女来,她已经好太多了,何况她这委屈也不是白白忍了,现在忍了将来也还是要报的。

萧永夜看着顾雁歌,只觉得看到了恪亲王一般,那份子坚定自信之色,旁人眼里绝计没有,更何况只是女儿之身:“雁儿,若有事,多找我帮忙,若别人帮不了你,还有我…还有你父王的一干旧属,我们皆承你父王之恩,又受你父王所托,自然要好好照拂你。”

顾雁歌又是一笑,灿烂地问道:“若是要反君王,战天下呢?”

萧永夜听了这话沉默了,他从顾雁歌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除了一脸的灿笑。顾雁歌眯着笑眼见萧永夜沉默地样子,不由得笑得更加灿烂:“萧将军,你这人呀,什么都好,就是一样儿,太认真了。父王这一辈子,忠君爱国,一身耿正,他自也希望你们都和他一样。”

萧永夜一笑,顾雁歌这时的笑,倒是真切清爽多了,眉目顾盼之间,似有淡淡浅浅地波澜,在夜风这中脉脉地铺陈开来。萧永夜暗道,这才应该是顾雁歌应有的样子,这样的女子就应当常笑,且要笑得没有一丝杂质。

“对了,说到忱王,他怎么会在这儿?”顾雁歌正好回头看到守驿里,摇曳着的大防风灯笼,便侧脸问萧永夜。

萧永夜起身来,与顾雁歌并身而立,看着守驿道:“秋水关上,处处都是忱王的家,只是没想正巧能碰上他在守驿里罢了,或是听说皇上在秋水关围猎,便过来瞧瞧吧。”

也许是终于找了个人说了一半儿心事,顾雁歌终于觉得轻快些了,萧永夜带着她连夜又回了营帐里。扶疏和净竹早已睡得不醒人事了,顾雁歌便轻手轻脚地过去,打算直接睡了。没想到轻微的声响还是把扶疏和净竹给惊动了。

净竹看着顾雁歌笑得分外暧mei:“主子,您和萧将军大半夜的做什么去了,奴婢好不容易才把来探您的人劝走了,您这笑眯眯地回来,肯定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就跟奴婢说说呗。”

顾雁歌心情自然是好的,欢快地道:“我方才去见了个人,你不是个尽忠的好宫女么,猜猜见了谁?”

净竹一撇嘴儿道:“这个还用猜,主子您不是和萧将军出去了么,不对…主子是和萧将军出去的,那是去见谁了?”

扶疏倒是笑笑在旁边不说话儿,端了茶盏来递到顾雁歌手里:“主子您喝酒了?”

“嗯,就喝了一点点。”顾雁歌看着到手的杯子又被扶疏端了回去,香香的茶换瞬间没了,扶疏又转身调蜂蜜水去了。

等扶疏调了蜂蜜水回来,净竹还是没猜着,扶疏便笑笑在一旁提醒道:“也不想想,这秋水关还有谁啊,主子在秋水关上认识的人可是一只手都数得尽。”

净竹如梦初醒,一拍手道:“是啊,不就那个阔科旗的王爷么,以前好像听主子提起过。主子笑着和奴婢们说起过,说是这位阔科旗的小汗王叫阿乌子,当时奴婢们还好一阵笑呢!”

扶疏看着顾雁歌把蜂蜜水喝了,接过茶盏,递了帕子去,这才说道:“主子,您怎么和忱王见上了。您以前还嫌这是个化外之民,粗俗得很呢。”

顾雁歌咂巴嘴,原主的审美观真的是很有意思:“是嘛,那是小时候了,如今看起来倒有些儿像顾次庄。”

扶疏和净竹面面相觑,像顾次庄,顾次庄这样的人,一个就很折腾了,要再有个像的,还不翻了天去,两丫头对忱王下了个定义,那就是另一个混混头子…

第四十八章 回京,要起兵了

 转眼间,围猎就结束了,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回京,谢君瑞的事儿似乎就这么被压下了,但亲贵子弟们这边是一天一小戏,三天一大戏,把谢君瑞折腾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会儿,谢君瑞坐在小车上,挑开前头的帘子,看着面前长长的车队,华丽而张扬地行驶而过。

顾雁歌今日一袭青色掐身的骑马装,笑颜浅浅地在马上和几位同样骑着马的公主们说着话儿,那景象竟是那般的美好。前几日,津洲候去找过了谢君瑞,只说了一句话,那样如珠如玉的女子你瞧不上,却偏瞧上这连风都能刮跑的丫头,没出息。谢君瑞正想着的时候,江杏雨拉了拉谢君瑞的袖子,谢君瑞回头看一眼,脸上又盈满了笑意。

顾雁歌感觉到了有人在看着,于是回头一瞧,没看着谢君瑞的眼神,反而看到了在后头打马过来的萧永夜。今日是一身的玄衣,在马上迎风而来,那风采令几位宗室女都惊叹不已,于是八卦开始了。

“萧将军长得真好!”某宗室女两眼放光地道。

五公主噗嗤一声笑,看着那宗室女道:“长得好?我反正看不住萧师傅那张脸哪里好了,连笑起来都是硬的,你不觉得总像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

另一位闺秀掐着小帕子,回望了一眼道:“不是面相好,论面相,还是谢小候爷生得好。萧将军那样的英武之人,怎么能用长得好三个字,萧将军是坚毅雄浑之人,往那儿一站就很慑人了。唉呀,这样的人看着不好相处呢,会不会在家里也这副冷冷的样子呀!”

顾雁歌失笑,冷冷的样子,私底下她倒是觉得萧永夜是一个挺好相处的人,虽然笑是少了点儿。回头望了一眼萧永夜,心说那张脸要是常笑笑,说不定也能划进“长得好”的范围之内。

一路说说笑笑地回京师,路上的话题总也离不了年轻的男儿们,一会儿是萧永夜,一会儿是顾次庄,一会儿是年轻的皇子们,这回京的一路倒是欢快而有趣,顾雁歌听了不少八卦,也听了不少笑话,心情自是好得很。

回了府里,一下马车就看到了青砂挺着个大肚子,腆在门口给她行礼,侧脸一看江杏雨苦巴巴皱成一团的脸,不由得心情更加愉悦。算来这孩子是明年四月底差不多该生了,只希望那时候谢君瑞还有那个心情有,有那个机会为这个孩子办洗三。

回了院儿里,嬷嬷早已经备好的浴汤,沐浴更衣后,换了宽大的袍子在院儿里歇下,树荫里凉凉的,倒是很舒适。忽然外头凑进来个小脑袋,一看可不是顾承忆嘛,越走近了就越觉得顾承忆比起恪亲王那纵横之气来,太弱太弱了,顾雁歌想许是在小门里长大的,身上没那份气度。

顾雁歌招招手,看着顾承忆道:“承忆,进来吧,在姐姐这儿用不着探着探脑的,进来好教丫头们都认认你,以后你还得常来常往的呢!”

顾承忆透着小心地从院门外头进来,看着顾雁歌道:“承忆见过姐姐!”

顾雁歌预备着让这孩子先住恪亲王府里,那儿有现成的管家和丫头,等皇帝给顾承忆赐了府第再张落好了才能搬:“好了,咱们姐弟间不多礼,兰姑呢?”

兰姑应声连忙进来,跪在地上请安:“奴婢见过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雁歌让兰姑起来,兰姑却是连头都不敢抬,上回顾雁歌让兰姑站在一旁,太后就冷声呵斥了,兰姑便再也不敢站起来。兰姑是贱籍的丫头,若不是有了承忆,想必这辈子都脱不了籍,这还是看在恪亲王面儿上,要不然就是有承忆,也依旧脱不得。

“兰姑,这里没别人,难道你要让承忆坐着,看自己的娘跪在地上不成。”

兰姑听了这句话,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远远地低头躬着身子,退到一旁去了。顾承忆想要拉兰姑过来坐,兰姑却一把甩开了手,躬身对顾承忆说:“郡王爷,您请去坐吧,奴婢站着才自在。”

皇帝已经请过了宗亲商议,这封赏的旨意过些日子就下来,现下众人都已经改了口了。兰姑虽然脱了籍,却依旧没能得什么封赏,不过到时候自然还是要意思意思一番,太后说这是要让兰姑明白,主子就是主子,儿子是主子,这做娘的可不是。

顾雁歌听了只觉得有些残忍,倒也没反对,反正她待兰姑是好的,就冲顾承忆这一声一声的姐姐,以及这些日子的回护,她也会好好待这二人。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儿,她是控制不了,但眼下的事总还可以把持得住。

顾雁歌本待和顾承忆说说话,但是兰姑远远地这么侧立着,倒是让顾雁歌有些难受,再看顾承忆,也是一脸的不自在,便挥手道:“嬷嬷,你领兰姑去侧堂歇着吧,备些茶点,切莫慢待了。”

顾承忆见兰姑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凑到顾雁歌边上道:“雁姐姐,萧将军是不是要去边关呀,你可不可以请萧将军带我一起去呀?”

顾雁歌抬头一笑,看着顾承忆满头的汗,递了帕子让他擦擦,又让扶疏倒了绿豆汤来,这才开口道:“你才八岁不到,去军营能做什么,这不是傻话么。等过几年你长大了,你就是不想去啊,我也得把你扔过去。”

“雁姐姐,军营里又不是没有七、八岁的孩子,鹞子营里还有都是十岁以下的,姐姐就让我去吧。想当初恪…父王,才六岁就进营了呢!”顾承忆睁着大眼睛,满是渴盼。

鹞子营顾雁歌倒是依稀记起了,那是将门世家里的子弟成长的地方,素有将星营的美誉,那地儿可是易进难出。进去了,若是不能成独当一方之大将,就一辈子都是鹞子营里的小兵。

顾雁歌看着顾承忆哧溜哧溜地喝着绿豆汤,眼睛微眯着目光很柔和,叹息一声道:“你可想好了,别看着萧将军现在对你是和和气气的,可去了战场上,他就是大元帅,可顾不上你这个小毛孩子。”

顾承忆听了这话,表情无比气闷,放下绿豆汤碗,愤愤地道:“雁姐姐,我不是小毛孩子。”

顾雁歌只管掩了嘴笑,忽然想起来一茬儿,便又看着顾承忆,眼神灼灼盯着问道:“这事儿,兰姑知不知道?”

顾承忆摇摇头,四下看了眼小声的道:“不知道,娘要知道肯定不让我去,可雁姐姐,我想去,我想跟着萧将军去看塞上,去看看那个跑三天三夜都跑不出的天谷关草场。萧将军说父王一辈子的功业都在那儿,我想去看,雁姐姐你就答应了吧。”

“好好好,我答应,回头我跟萧将军说说,不过你想去归想去,去了可就是那句‘若非威镇一方之材,绝不出鹞营之门’。”顾雁歌始终相信一句话,什么都能骗人,眼神骗不了人。就算是皇帝,看她眼神里的宠爱也杂着另一些意味。

顾雁歌和顾承忆高高兴兴地说了会儿话,扶疏就说天晚了,该送顾承忆回府了,顾承忆倒是有些依依不舍的意思,不过今天已经递了话去恪王府,说是会过去,自然还是得去才是。顾雁歌叫来了兰姑,细细地叮嘱了几句,这才让嬷嬷送出门去。

三日后上朝,有朝臣上奏,说是回屹人正在准备粮草,边关四处都能看到扮成平民来大量买粮食的回屹人,朝臣上书,说是要禁止再卖粮食给所有回屹人。皇帝驳了这折子,说是四海之内皆我子民,战非平民之罪,不能殃及无辜百姓。

萧永夜上陈条说,与其堵不如疏,既然回屹人要买,景朝这些年连年丰收,便是卖给他们又何妨,只是这谁去卖,怎么卖上要好好动一番心思。皇帝一听这话正对味,就安排了户部的官员去办这差事。

右相上书说边关战火在即,应该开始整兵、备粮草的事宜了,于是兵部忙了起来,礼部也跟着忙了起来,得备各位路大营各层将官的敕命。尤其是萧永夜的大元帅之印,至于谢君瑞的军权掌印,则是在皇帝的授意下被消了音儿,毕竟这没先例的事,办好了万古留名,办不好就是骂名了。

这日早朝一结束,三省六部几乎都忙了起来,连萧永夜也时常是不得闲的,顾雁歌倒是替顾承忆留着心,却总是难得碰上萧永夜,便是偶尔见着了也是急匆匆的。

好不容易揪着空能说上两句话吧,一会儿便有人来找,顾雁歌便只好让人递了帖子去,专门挑个时间去跟萧永夜好好说说。再说也不止是顾承忆这一件事儿,还得请萧永夜“好好招呼”第一公子呢!

第四十九章 一诺千金

 顾雁歌的到访,就算是这样的忙乱之中,靖卫公府上依旧是慎重以待,这回还搭着个小尾巴——顾承忆。顾雁歌如愿地见到了萧永夜,二人一番商谈之后,顾承忆被领到了萧永夜面前。

萧永夜领着顾承忆在院子里说话,估计在说所谓的“男人之间的对话”,顾雁歌坐在小亭子里看着,顾承忆一身深赭色新衣,仰头望着萧永夜,眼里竟有些孺慕之色。顾雁歌便笑,看来这个孩子也是个缺少父爱的。

等这二位谈完了,天便也晚了,萧永夜告诉顾雁歌,他答应了!鹞子营不需要上禀君王,只要报呈一军之帅周知便成,何况萧永夜如今是三军主帅,而顾承忆还搭着恪亲王后人的名头,自然不消说了。

在靖卫公府里用过了晚饭,萧永夜亲自送了顾雁歌和顾承忆回府,因恪亲王府近些,便先送了顾承忆回去。顾承忆自是依依不舍地回了,留下两个大人互相看了看,皆是一笑。

“雁儿,你不问问承忆什么心思么,这个孩子不简单!”萧永夜在提醒顾雁歌,就算只是个孩子,也要小心以对。

在和暖的深秋里,迎着温柔的晚风,忽然一回头,顾雁歌就看到了萧永夜在夜色之中,线条柔和的脸,微微一笑道:“孩子有这世上最原始的善恶观,只要若真心待他好,就是好人。我自是捧着一腔真心真意地拿他当弟弟,在萧将军视线之内,也容得他将来反咬我一口。萧将军,我信他,是因为信你。”

萧永夜愕然,回神后又是浅浅地笑道:“我们雁儿也有心计了,好,既然是雁儿亲自托付予我的,这个孩子就走不上歪路,何况这孩子心骨也正。”

顾雁歌听了心计二字,不由得抬头去看萧永夜的眼神,看了又低下头,有些迟疑地问道:“有心计怎么还能好,曾经有一个人,最痛恨别人有心计,觉得城府阴深不可靠,觉得处处算计,心地不够纯善,觉得这样的人不值得拥有一切的美好的东西。”

萧永夜看着顾雁歌低下头,话里透着很浅很浅的悲伤,就算小心掩饰了,却依旧能听得出来。萧永夜摇摇头,顾雁歌惯是灼灿如骄阳的,这不经意透出的悲伤,便更揪得人心里发酸:“雁儿,心计用在直处是君子,心计用在晦处为小人,圣人曾问:一世不行恶可是善?一生无污名可是洁?我将门儿女,若个个耿正不曲,何来‘兵者,诡道也’,没个心计早就血溅黄沙了。”

顾雁歌抬起头来,抿着嘴笑笑,把那些低落的情绪又收了起来,道:“萧将军说得是,世间自有无尽快意事,拘泥于这些,就真是小儿女了。”

快到谢府门口了,萧永夜便停了下来,看着顾雁歌依旧不觉地低头走在前面,嘴角涌上淡淡的笑意,和着灯光与暖风,行走在青石道上的顾雁歌,青丝飞扬裙带如舞,一切都那样美好:“雁儿,这回战事,很多军官都要去边关,京里就没有照顾你的人了,一切都要小心。你既然明白那些荣宠,有时候只是表面功夫,就更加要处处小心,切莫冲动行事。至于你的所思所想,一切有我,我回朝之日,定是还你自由之时。”

顾雁歌猛地回头,看着萧永夜,莫名地感动,此时此刻她愿意相信一诺千金这四个字:“萧将军,边关之上,两军阵中,你也要多保重,望你平安归朝!”

萧永夜看着顾雁歌,心头一阵温暖,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谢府的大门:“雁儿,你回去吧!”

顾雁歌一步一步地走进淮安候府的大门,第一次感觉那么踏实,因为有个人一直在那里,如山岳一般,可以放心地交托。直到进了院子,顾雁歌的心情一直都非常好,一是因为可能下网捞鱼了,二嘛自是为萧永夜。这个人头一次让她觉得,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就算她是谁都不认识的,也可以踏实的生活下去。

八月十六,中秋次日,皇帝亲自在京城的城关上给大军送行,百姓们拥着在一侧看,热闹的气氛之中皆是对凯旋的期盼。

皇帝赐了九遍饯行酒,漫天的红色绢纸纷纷扬扬地落下,所有的士兵都披着朱红地外披,士气高昂地跨马而去,在热闹与欢腾之中,顾雁歌在城楼上看着。

萧永夜回头看了一眼,顾雁歌就在皇帝的身旁,难得的一袭红衣,衬在秋天的艳阳之下,更是分外娇美动人。顾承忆在一旁亦是回头看着顾雁歌,高兴地招了招手,顾雁歌亦遥遥地挥手示意。

“承忆,该走了。”

顾承忆放下手,看着萧永夜问道:“萧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萧永夜眉眼一挑,眼神凌厉地看着顾承忆道:“最早明春,若是迟…那就谁也无法预料了。怎么,你现在就开始舍不得了,如果不舍现在回去也还来得及。”

顾承忆撇回头,不再去看城楼上的顾雁歌,驾着马飞快地跑了出去,萧永夜在后头看得一笑:“别扭的孩子。”

“萧将军,您真要把这孩子带去,您明知道…”曲清风驾了马上来,凑在萧永夜身边小声的说道。

萧永夜却不说话,只是回头看了看顾雁歌,迅速地催马离开。曲清风没得到答案,但见了萧永夜的动作也明白,顾雁歌的主意就算是他也不会拒绝,更何况是这个一直把“雁儿”放在心上的萧大将军。

直到看不到人影后,顾雁歌才回了谢府,现下的谢府可谓是安生了,就只等着谢君瑞“凯旋”而归,这一家人好荣封的荣封,得赏的得赏。顾雁歌好没趣地回了院里,才刚刚坐下看了一小会儿子书,就听得外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雁儿,雁儿,我来探望你了!你们拦着本王做什么,本王是来探望雁儿的,怎么你们连我都不认识吗,真是大胆。赶紧去把你们家候爷叫出来,竟然把本王拦在外头,还有规矩没规矩了?”

顾雁歌赶忙起了一看,却不是忱王还能是谁,顾雁歌挥手让守院儿的丫头退开,把人放了进来。站在台阶儿上看着正整着凌乱衣裳的忱王,不由得摇头道:“忱王大老远得从塞上来,你们怎么把人给拦在外头了,小心他回头去了宫里,跟皇上告状,说淮安候府好高的门第,连个皇上亲自赐封的王爷都被丫头给拦了。”

忱王见看院的丫头脸都白了,连忙挥手:“别听你家主子的,我是那么差劲的人嘛,我说雁儿你是不是不待见我,要是把这开门的小丫头吓着了,以后谁给我开呀。”

顾雁歌听了回头看着忱王,道:“你不成还要在京城待很久?”

忱王见了扶疏和净竹,明明不认识,竟然挺熟捻地笑着要茶水点心,两小丫头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也不待顾雁歌招呼,自己就先坐下了,两丫头手脚麻利地奉上了点心茶水。顾雁歌摇摇头也坐下,看着忱王总觉得这人来得别有含义。

萧永夜刚一走他就来了,这两人倒是连照面都没打,这般的默契,若不是巧合,就只能说约好了的阴谋!顾雁歌安坐在月季花架下,支着脑袋看着忱王,风缓缓一吹来,发丝缠在了手腕上,顾雁歌懒懒地捋开,继续看着忱王,大有你不说我就继续盯着你的意思。

忱王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又整了整衣裳,迎着风一笑,那叫一个灿烂无比:“我今天果然俊逸出尘嘛,我说一路上大姑娘、小媳妇怎么都盯着我瞧呢!要不是我久不在京城,那第一公子的名头该是我的,哪轮得上谢君瑞呀。”

第一公子…顾雁歌叹气,这个人还真能给自己找名头:“敢问王爷,您大老远地从塞上来,一路辛辛苦苦,却不知是为哪般呢?”

忱王也跟着叹气,看着顾雁歌道:“雁儿,你以前都这我叫名字的,怎么现在一口一个王爷。”

顾雁歌莫名其妙地对这个人有一种无力感,这个人要是掌了秋水关和嘉临关,东北一带危矣:“你先告诉你来干嘛的?”

忱王又是一声长叹,神色却终是慎重了起来,看了四周的丫头一眼,丫头们便会意地离开了,等院门关上了,确定四下无人才凑在顾雁歌耳边道:“老萧说,你一个人扛不了京里的事,还有很多事,我们都未必清楚,但是怕你一时冲动陷进去,到时候捅破了反而让自己不安稳。”

顾雁歌听了是萧永夜的意思,不由得心头一暖,嘴角漾着浅浅地笑意:“会有什么事是我们都未必清楚的,父王的死,还是承忆的身世。”

忱王愣愣地指着顾雁歌,半晌才回神,连忙四下查看了一下,这才又回来坐下,严肃地道:“雁儿,以后这些话可别乱说,幸好今儿是没人听到,要是让人听了去,你这小命时时刻刻都得被玩死。”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并非什么都不知道,而是时机不对,就假装不明白而已。”顾雁歌笑笑不再言语,恪亲王死于非命,顾承忆是谁布得局,于她而言都不重要。她自会替原主找出这幕后的人来,好让原主与那位早亡的英雄都能得安息,至于她自己,想要的无非是自由之身而已。

第五十章 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点啥

 自从谢君瑞走后,谢府是彻底安静了下来,谢候爷和谢老夫人也自如从前一般,只像是两个和蔼可亲的公婆,对顾雁歌是处处周到。便是她时常在府里不出门,还常让她去找公主们说说话,和皇子们一道去骑马打猎。

忱王的出现,对于谢候爷和谢老夫人来说,是个意外之喜,他们压根不知道忱王和顾雁歌竟也是旧识。当今天下兵力三分,最重的那一份将来就会交到忱王手里,与忱王搭上关系,再加上萧永夜那头儿,淮安候府纵算是无兵无权,自也可在景朝横着走了。

以前,淮安候府这一支,在谢家族里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如今却是掷字如金了。谢候爷自然是心满意足,谢老夫人如今四下走动着,在女眷里说起话来,连声都更响亮了。这种咱的改变,顾雁歌含笑看在眼里,原来这一家子都是好炫耀的性子。

在大军行进到差不多一半路的时候,遇上了当地大雨,官道被山体给掩埋了,大军只好在原地整修,待雨停后处理了山道再行前进。忱王第一时间就把信儿送给了顾雁歌,顾雁歌反倒是比皇帝还知道得更早一些。

时正当午后,顾雁歌整了衣裳,说是进宫去找公主们说说话,扶疏去禀了老夫人,老夫人哪有不准的理,还让扶疏带话回来,说要是天晚了,在宫里歇下也无妨。顾雁歌听了一笑,便领着丫头们上了进宫的马车。

五公主见了顾雁歌来,自是高兴得不得了,差了宫女去把其他几位公主全找了来,在树荫上喝冰凉沁口的凉饮,公主们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正高兴的时候,六公主忽然道:“雁姐姐,我还说下午叫上五姐姐一块去淮安候府找你玩儿呢,你怎么就来了,咱们不是约好了今天去你那里吗?”

顾雁歌一笑,她们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不过她要早知道这几个小的还记着这茬儿,也就不用跑进宫一趟了:“我不是在府里久等,不见你们来嘛,这才来找你们啊。”

五公主端着凉汤喝了口,皱眉道:“雁姐姐真是小气,到候府那么久了,就从来没在候府正经地招待过咱们。你们看看,本来今天该是去淮安候府玩的,还说了要请好戏班子,雁姐姐定然没请好,这才心虚地先来把我们堵着。”

几位公主连忙响应,顾雁歌眉目灿烂地一笑,凑上前去低声道:“你们怕不是想见我吧,是想见某人吧!”

公主们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五公主反应快,连忙推了顾雁歌一把,嗔道:“雁姐姐你说什么呢,讨厌,小气就小气,还非要把忱王扯进来,我们才不想见他呢。”

顾雁歌挑眉一笑,真是小女孩心事,忱王至今没娶,肯定是得尚一位公主的,最合适的自然就是年龄差不得太多的五公主。以嫡公主下嫁,那可是天大的尊荣,一个二十一、一个十一,虽然是大了点,却也凑合着。

这么想着,顾雁歌就更是存了调笑的心思,长叹一声道:“你们不想见啊,忱王前几天还跟我说,有日子没见着五公主了,甚为想念呢。可是咱们小五既然不想见,小六你们跟我一块上候府玩吧,忱王一定带了你们喜欢的冰糖果子来。”

六公主欢呼一声,立马叫人备车驾,哪还管得了五公主别扭的心思。五公主瞪了顾雁歌一眼,撇嘴道:“雁姐姐越来越不厚道了,来人啊,给本公主梳头更衣,另外着人去给本公主备车。”

顾雁歌看着公主们笑笑闹闹地各自去准备,独坐在园子里看着灿灿溶溶的水光花色,勾起弯弯的眉眼一笑,今天开始,好戏连台,安闲的日子就要过去喽。领着公主们到了淮安候府,谢候爷和谢老夫人竟然去了津洲候府上,顾雁歌心说主要的嘉宾都不在,这戏可不够份量。

不过不在府里也正好,戏就上演得更加顺利。顾雁歌领着公主们在府里转了转,又差人去前街楼子里叫了戏班来,唱的是才子佳人楼台会的戏,把台下的公主们看得一个个面红耳赤。忱王恰在这时候踩着点儿的来了,扫了一圈眼神落在顾雁歌这儿,然后便直直地走了过来。

“臣见过诸位公主殿下…”忱王微微一袖手,算是给公主们见礼了,倒也不拘着满院子的女眷,直接就让宫里随来的太监去搬座儿。

顾雁歌对台上的戏兴致不大,倒是看着五公主眉眼娇羞的模样兴味十足,可这位忱王真是个石头做的人,直愣愣地看着台上的戏,连眼角都不带给五公主一个。顾雁歌摇头笑笑,忱王总是笑闹得多,却也是个满腹心思的人,五公主大抵还待修炼。

台上的戏唱罢,台下的戏才开始演着,公主们一道要去看淮安候府里的月季花,宫里的月季花大都是树状月季,而淮安候府里,以藤本月季居多,公主们远远地就看到了屋顶上、墙上开满的各色花朵,尤以老夫人院旁的花开得最好。

公主们说说笑笑地走着,冷不丁地蹦出来个人,却是在谢君瑞院里服侍的丫头,跪到顾雁歌面前,慌慌张张的似乎有话要说。顾雁歌一声冷笑,这些人还真是配合,她还没想这么快上戏肉呢,这些人倒是上赶着给她送来了:“慌什么,没见公主们在这儿吗?”

丫头浑身颤抖地重重叩头,一声响过一声,五公主似是看不下去了,连忙挥手:“得了,恕你无罪就是了。”

“郡主,青姑娘不好了,这会儿正在屋里疼得直叫唤呢,奴婢在屋里都没了主意,候爷和夫人也不在府中,还请郡主拿主意!”

顾雁歌又是暗暗一声冷笑,这丫头倒真是个有眼色的,拿主意…却不是请大夫,原本以为是青砂,却不想是江杏雨,好手段啊!不过,她倒是要谢谢江杏雨了,帮她搭这么好一出戏:“什么拿主意,这时候了还主意个什么,这可是…是个活生生的命,净竹去找嬷嬷,让嬷嬷去请大夫来。”

忱王在后头远远地看着,眸子一暗拦下了要出去的扶疏:“雁儿,若是府上有什么人身子不适,我倒是会半吊子医术。”

顾雁歌瞪了一眼,这人怎么这时候上赶着来凑热闹,也不怕被搅进去:“忱王有心了,只是忱王身分高贵,怕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