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雁歌挑帘子看了眼外头,湿冷湿冷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冷,叹了口气问道:“哥哥,不会下雪吧。”

顾次庄想了想说:“难说,往年这个时候,也是该下雪的日子了,今天早上去打水,河面上结了薄冰,草也冻着了,踩上去吱吱发响。外头几个常年行军的说,这天气过不来几天就要下雪了。”

顾雁歌伸出手来搓了搓,看了眼身边的扶疏,这次远去边关一路不便,就只带了扶疏一个丫头,现在倒好丫头比主子还怕冷,别说侍候了,连照顾自己都够呛,顾雁歌也只能干瞪眼:“这怎么办,要是再冷下去,扶疏也受不了啊。”

“你们都是在京里养久了的,不知道这边的天气,太子还不是一样没带衣服,天天在车驾上升火盆,薰得一身的烟味儿。我都不乐意上太子那儿待,偏太子还要拉着我说话,经常一坐就薰出眼泪来。”顾次庄想着太子那副冻得蹲在火盆边,怎么都不挪窝的样子,不由得乐出声来。

顾雁歌听了也不由得笑,只要想到太子那张被烟薰得都有点儿黑的脸,就替太子觉得造孽,本来应该在京城被众人服侍得周周到到,却偏被勾搭来受这苦:“再有几日天该好起来了吧,再不晴,我们可都受不了了。太子哥那里你多看着些,要是病了咱们都担不起干系。”

顾次庄笑道:“我倒不担心太子病了,天天抱着火盆不撒手怎么会染风寒,我倒是担心你,怕被薰着不肯升火盆,要是路上着凉了,到了边关萧将军非灭了我不可,这还不算完,回了京城皇上还得再灭我一次。”

顾雁歌听了一笑,顾次庄的关怀让她心头暖暖的,没想到这个“混子”哥哥,却是个明大义又细腻的:“我知道了,这不是有你的大氅嘛,倒是你哟别冻着了,万一瑞王叔知道你把大氅给我,自己倒着了风寒,指不定到时候怎么埋怨我呢。”

“这个你放心,父王只会谢你,那天还跟我说,要不装病不上战场算了。拼着欺君被皇上骂,也比把命搭上好。”顾次庄笑着掀帘子,看了眼前面的山,回头道:“雁妹妹,山顶上天很低,就算不是雪也是雨,你多注意着些,我上太子那里看看。”

顾雁歌应了声,缩回大氅里,晚上的时候睡得半梦半醒时被冻醒了,似乎觉得马车里比平时更亮,拆开帘子一看,顾次庄果然说中了,雪还真是说下就下了。大片大片的落在草上、马上、车上,前世今生她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扶疏这时候也醒了,揉着眼睛凑过来:“呀,下雪了,主子您怎么还坐外面,赶紧进来吧。”

顾雁歌把马车外的雪团了团扔到扶疏怀里,扶疏被冻得跳了起来,顾雁歌笑道:“你接着睡吧,我醒了就再难睡着,别这么瞪我,我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赶紧进去抱着棉被睡觉吧。”

扶疏又劝了两句,顾雁歌却没有进去的意思,扶疏就只好抱了被子捱在马车的门边坐着,跟顾雁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久就睡着了。顾雁歌回头看了眼,笑着把扶疏往里头推了推,又压实了棉被,转身下了马车。

雪后,云消了,天上竟然见了月亮,看来明天是要晴的,都说落雪不冷化雪冷,看来明儿还得冻个结实。顾雁歌站了会儿,正要转身回车上,忽然听一远处一阵马蹄声,侍卫大概喝了一声,马就停下了,不久又响了起来,直接蹿到了她身后。

顾雁歌好奇地回前头,月照在雪上,比灯火还亮一些,只是那人背对着月亮,暗暗的看不出脸,但那身的气势,却让顾雁歌猜出来了,遂扬起脸一笑轻声叫道:“萧将军!”

萧永夜看着那张皎然如月,灿烂如雪的脸,笑盈盈地看过来,不由得一阵怔愣,回过神来才喊应了声道:“雁儿,冷吗?”翻身下了马,又递了个包袱给顾雁歌:“次庄说你们没备衣服,我见雪要下来,不放心你们。”

顾雁歌抱着软软暖暖的包袱,露出明灿皎洁的笑,雪地里飒然而立的男人,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过来,那眼神竟是半分不带修饰的灼灿热烈,萧永夜难道一直还惦记着曾经的小小承诺么。不及多想,也不敢细想,顾雁歌看着萧永夜道:“萧将军,这么大风雪夜的,你怎么一个人就来了,随便让什么人来都好。萧将军可是一军之将,要是为了给我们送衣服,把自己累着了,皇上该责备的。”

萧永夜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顾雁歌,身穿一件大大的袍子,上头绣着明明暗暗的金钱,眼神不由得一暗,但很快就掠过去了,朗声对顾雁歌道:“我去给太子送衣服,你先去换上吧。”

顾雁歌应了声,连忙上马车把扶疏先叫醒了,扶疏见有衣服换了高兴得不得了。顾雁歌也高兴,虽然有顾次庄的大氅,可是不贴身的衣服和那些薄纱,怎么都不暖。连忙三两下换了衣服,暖暖地坐在车上,只觉得这些日子从来没这么舒坦过。

顾雁歌感念着,太子也同样谢了又谢,拉着萧永夜就差要喝血酒拜把子了:“萧将军,多亏了你了,要不然我还得冻着。”

萧永夜淡淡地笑:“太子殿下,劳你千里来抚军,应该是我替边关的将士们谢谢皇上和殿下的恩泽才是。谁也没料到会下雪,好在大家都安生着,太子殿下先歇息,我去四下里看看。”

太子本还想留着萧永夜说说话,但一个呵欠上来,又困了,这些日子来冷一直没睡好,如今换了衣服暖和起来,就更加想睡觉了。萧永夜便含笑着退了出去,顾雁歌正仰头在马车上四下里看,见了萧永夜便笑着喊道:“萧将军。”

“雁儿,你该早些睡,这些日子想必不安稳,怎么还在外面。”萧永夜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弥散着暖暖的热气儿,顾雁歌在找他,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说到底,当年的错过,许是时机还没有到,如今这般般却又似了从前,人生大概就是这样成了一个圆。

顾雁歌看进了萧永夜那双眼睛里,深邃而温和,便这这样柔和温切的眼神,也只令她觉得不可逼视,这样热切深远的眸子,也许只一陷落就再也没法爬出来。只是这个人,大约多是心里还忘不下原主吧,这个时候顾雁歌真想知道,原主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让萧永夜念念不忘至今,甚至还有一个忱王。

反衬着她倒是像站在了原主的荫上,至今还在受着照拂,只是忱王的眼神总是淡淡的,那样一个习惯了嬉皮笑脸的人,更多的或许是连他自己都弄不懂的情愫吧。

萧永夜见顾雁歌发愣,又喊了一声,顾雁歌才回过神来一笑:“我听哥哥说,承忆在萧将军照拂下过得很好,只是萧将军还是不要照顾得太深切才好,毕竟你我都明白他…”

萧永夜制止了顾雁歌的话,道:“雁儿,你如果一开始就选择了相信他,就不要保留,留后手反而会变成假意。”

顾雁歌只是担心有一天,这个孩子会反过来构成威胁,现在他们都不知道顾承忆是谁的棋子,虽然顾雁歌总是相信顾承忆清澈的眼睛。但是京城里近来的风雨,不由得让她生出一些不安来,万一顾承忆有一天开始发挥棋子的作用,只怕相关的人都会跟着一起被当成棋子捏在他人手里。

“雁儿,不管他是谁的人,到了我身边就会彻底跟那人断了线。”

萧永夜略微清冷的话却如同一针强心剂,让顾雁歌放下心来,两人就这样相对着,淡淡地相互问着别后的状况,话里有浓浓的关切,情…有时候,谁也瞒不住谁。

只此时,月光照雪,青衣对白衣,那么美好而安宁的夜色里,他们剥开了各自的面具,露出真切的情绪,只此时,他们是全然是属于自己的,也似乎属于了对方…

第五十六章 万劫不复的开始

 由萧记领着,一行人终于在次日傍晚时分到了嘉临,嘉临关是恪亲王守了一辈子的城池,进城门之前,顾雁歌挑开帘子看了眼城门上的三个大字,忽然之间只觉得热泪盈眶。这才发现,原来有些东西,就算灵魂消逝也会存在于骨血之中。

马车一进城门,顾雁歌忽然发现不同来,两边夹道的百姓脸上皆是欢喜的笑,顾雁歌心说太子的面子真大。顾次庄却打马走在旁边说:“雁妹妹,你看…他们都是来欢迎你的。就算再过十年,相信他们还是不会忘了当年守护他们的将军王。”

顾雁歌愣愣地看着,这两街的人竟是来迎她的么?赶紧放下帘子坐回车里,莫名地有些心虚,扶疏却笑着说:“主子,都说人心容易变,从前奴婢信这句话,现在奴婢不信了,您看这边关的百姓,至今还念着恪王爷的恩情。奴婢忽然觉得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有些人是不会变,也不会忘的。”

扶疏说的话,更是让怔愣中的顾雁歌更加的震动,忽然抬起头越过车马,看到了打马走在前边的萧永夜,那是不是那个人也从来没有变过、没有忘过呢?顾雁歌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讪讪地笑了笑道:“扶疏,我现在懂了为什么男人都爱战场,这战场上得来的不仅有痛快淋漓的战友情,更有这毫无保留的纯粹敬仰。眼前这样的场景,连我看着都觉得热血沸腾,何况是为疆场而生的血气男儿。”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将军王邸门前,青铜狮子、下马石,这将军王邸的建制绝对是所有王府里最高的,只是这里的主人,却没来得及住多久。将军王邸大都被枝枝蔓蔓的芙蓉花藤覆盖着,月季花真不是富贵花,即使在十月,即使在边关下过雪之后依然开着。世人只道咏梅咏菊,却不知这月季才是人间最长情的花朵。

顾雁歌抬脚进去,院子里还开着耐寒的花朵,各色各样入眼而来,恪王妃爱花,这满院子的花都是恪亲王闲时种下的。这些年一直细心养护着,一直还开得这么灿烂,顾雁歌站在树下,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老管家泪眼朦胧地站在顾雁歌身后道:“郡主,您看这花都知道您要回来,往年长荣也谢了,腊梅也还含着苞,今年却开在一起了。”

顾雁歌含笑看着,也禁不住眼中含泪:“七叔,谢谢你这么多年照看这里。”

“郡主说哪里的话,郡主一路辛苦了,老奴已经让她们备了浴汤和吃食,郡主如果累了,尽可以先去洗漱进食。”

顾雁歌笑着点头应了,在满园子的花下站了站,这才转身进了后院。刚迈进后院的门,顾承忆就跳了出来,捱在她身边一声一声地叫着姐姐。顾次庄说得没错,萧永夜把他照顾得很好,壮实了也更沉稳大方了:“承忆,看来你过得很好,那我就放心了。父王如果看到了,也一样会高兴的。”

顾承忆笑容满面的答应,和顾雁歌一块弯弯绕绕地进了屋子里,顾承忆还想粘着说说话,萧永夜只在外头咳嗽了两声,顾承忆就怏怏地告辞:“姐姐,我还要回军营呢,不能陪着你了,我是小兵,一天到晚都得待在军营里。姐夫去天水了,可能要过几天再会回来。”

顾雁歌听了笑笑,巴不得谢君瑞永远别回来:“好了,你去吧,好好照顾自己,得了闲就来瞧我。明天我让扶疏给你做好吃的,让哥哥给你带。”

顾承忆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要是被萧将军知道了,非罚我站岗不可。”

顾雁歌笑道:“承忆也长大了,真好。”顾承忆笑着跟萧永夜回军营去了,三军阵中也只有萧永夜才可以不宿军中,但也有不少拿“特权”的主。而萧永夜本人却向来恪尽职守,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军中宿的。

顾雁歌则脱了衣裳,舒舒服服地泡在了浴桶里,一边泡着一边想着事儿。这嘉临是景朝北边最后一个城,出城以后五十里就是回水,过了回水就是回屹人的地方。军队驻扎在三十里外的回水边上,大军排开延绵数十里,在顾雁歌的小小记忆里,那场面是无比壮观的。

洗完澡出来,发现整个屋子都烧了地龙,暖暖和和地好不舒服。只披着一件薄衣,赤着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这才发觉得这身子是个人上人,像来被娇贵惯了,倒是让她给折腾足了。

“主子,管家问您现在是不是用膳,已经做好了等您传呢。”扶疏进门来叫了一声,顾雁歌便挥手让上晚饭。

端上桌来,大都是熟悉的小菜,样样精致非常,食材却都是很简单普通的,顾雁歌倒是喜欢,吃得非常爽利。这一路奔波,也没吃顿好饭,这时候当然吃得香。吃完饭前才想起要问太子来,扶疏笑着说住在东园里,现在早已经吃完饭睡下了。

一夜无梦,顾雁歌醒来时已经是大天亮了,院子里却还是静悄悄的,扶疏也歪在一边,看来这丫头也是累着了。顾雁歌轻手轻脚的起来,自己穿了衣裳,正要去梳头的时候,扶疏睁眼醒了,连忙接了顾雁歌手里的梳子:“主子,您醒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您还想自个儿梳头呢,也不看看您会不会。”

顾雁歌笑着拿小镜子敲了敲扶疏道:“你这丫头还管起我来了,我可是见你睡得好,不忍心打搅了你,这下倒成我的错了。”

扶疏细细地梳着头,笑道:“当然是奴婢的错,奴婢不应该睡着,不应该让主子起身时连个侍候的都没有,奴婢错了,主子饶恕。”

梳完了头出了院子,绕到了太子院里,太子正在练剑,见顾雁歌来了连忙放下:“雁儿起了,你可真能睡,都睡过午了。待会儿一起用午膳,吃过了我去军中看看,你随处逛逛,瞧瞧这嘉临多年不来,是不是变了。”

顾雁歌本来想跟着太子一起去军营瞧瞧,但想想一个女子在军中走动总有不便的地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点头应了太子。吃过午饭一出门随意走了走,才发现嘉临城还是挺大的,而且城池都很古朴粗犷,青砖铺地、大石成墙,处处都一派别样的风味。

顾雁歌也受到了百姓们热情的招待,也不用顾雁歌说是谁,只要看着身后的几个侍从就明白了。顾雁歌本不想买东西,只是随意走走,末了却收了一堆小物件。百姓们自然知道堂堂的郡主不缺什么贵重的东西,于是尽是送些当地的特产,什么木的石头的雕件、手工的彩钿、五彩的织花巾子…林林总总一圈下来,侍卫们个个都抱了一堆。

顾雁歌回头看了一眼,心说这可不能再逛了,只是一条街呢,要把嘉临的街都逛了,估计王府也就满了。顾雁歌这才反应过来,第一件就不能收,可人家一句一句的感念,一个比一个热情,她竟然无法拒绝。

顾雁歌让侍从先把东西送回去,接下来的就一应不收,再热情也不能收了。带着扶疏轻轻松松地四处看看,这个城池四处都洋溢关自由的气氛,顾雁歌偶尔和扶疏说笑两句。正要找个地方喝茶时,却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停下了脚步,不由得侧身向着街脚一侧走过去。

一个衣着略有些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女人蹲在角落里,顾雁歌远远地看了几眼,愣是觉得那丫头像是江杏雨。扶疏也发现了,看着顾雁歌问要怎么办,顾雁歌一笑,在京里有若干双眼睛盯着她,这里总没有吧,皇帝手再长也伸不到这儿来。

“不管她,既然有本事跟到这儿来,就要有本事活下去,为了所谓的爱情嘛,总是要吃些苦头的,苦尽才能甘来,没苦过甘怎么来。”顾雁歌冷冷地说了两句,转身继续上了茶楼,在茶楼上静静地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偶尔扫两眼在街角的江杏雨,终于还是有点不安心,问道:“扶疏,我这样是不是太狠了!”

扶疏看了眼摇摇头:“主子,她从前做种种般般的时候,可没想过对您是不是太狠了,您现在再心肠软,她也是不会领情的。”

顾雁歌摇了摇头,不再去看江杏雨。也许…这就是契机,让谢君瑞和江杏雨都开始万劫不复的开始,想到这儿顾雁歌便不再去做那把人领回去的打算。江杏雨那女人,这么远都一路平平安安来了,应该不至于在这时候让自己冻死饿死,

“扶疏,我们回府吧!”顾雁歌出了茶楼,看了一眼江杏雨,迅速地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开了。

顾雁歌这边回府,另一头从军帐回来的顾次庄正一人一骑,潇潇洒洒地从北门进来,一边打马行走,一边用眼神问候年青美丽的姑娘们。而刚才顾雁歌走过的这条路,顾小王爷正要走来,顾小王爷可不知道,这路上还有个天大的惊喜在候着他呢。

第五十七章 骑马而过的是王子

 顾次庄白衣如仙,在雪后的晴空之下,如同那从天上降下来的天人一般,只是这天人如果不冲街边的姑娘们挥手的话,就更加有仙气了。顾次庄正在享受着众家姑娘们,那如花朵一般粉嫩害羞的笑脸时,一个侧身看见了街角,正拿一双幽怨、可怜的眼睛看过来的江杏雨。

顾次庄差点就这么过去了,小王爷对叫花子可没什么兴趣,可走了不远,愣是觉得这女人哪里见过,于是又骑着马绕了回来。江杏雨本来见顾次庄没有发现她,正难受着、伤心着、失望着,但正在她酝酿这些情绪的时候,顾次庄的马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顾次庄低下头又仔细地看了两眼,果不其然,这不是和谢君瑞不清不楚的那丫头吗。顾次庄自来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一见是江杏雨立刻兴味盎然:“这不是江姑娘吗,你怎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是怎么来的,你怎么成这样了。”

江杏雨柔柔弱弱地拜下来,把话陈述了一遍,那叫说得一个荡气回肠啊。听得顾次庄在一旁不住地点头表示同情之意,并顺便致上他对江杏雨的无上敬意:“江姑娘真是个坚贞痴情的女子,连我这不惯谈情说爱的人都被你一席话感动了。”

要是有熟识顾次庄的人在这儿,肯定地啐顾次庄一脸的唾沫星子,然后说:呸,就你丫还是个不惯谈情说爱的。可顾次庄就是这么没脸没皮没知觉,咧着大嘴把江杏雨从头夸到尾,直夸得江杏雨泪眼带笑、满面含春,直把他夸得恶心无比这才住了口。

“江姑娘,你在这儿可以落脚的地方?”最终顾次庄同学,总处话问到了点子上。

江杏雨刚才还春风含笑的脸瞬间又凄楚悲伤起来,掐着似有若无的嗓子低声道:“不怕小王爷笑话,奴婢还没个去处,奴婢…唉…”

这幽幽一叹,若是谢君瑞来了,肯定得捧在怀里一句一句、一声一声的小心怜爱着。可顾次庄是谁啊,风月场上的老手,这等模样儿,京城花楼里的姑娘,一转眼能翻出百八十个花样儿来,就江杏雨这样的,顾次庄还看不上眼。

但是顾次庄好凑热闹,又是个骨子里犯坏水的痞·子,当然不会错过这看好戏的时候:“江姑娘,我在城里也没府第,要不然安排你住在府里也可以啊,唉…我先给你找家客栈住下吧。谢督军过几天就该回来了,到时候再安排你们见面。”

江杏雨“惊喜”无比地连连称谢,顾次庄随便挑了间干净点的客栈让江杏雨住进去,至于江杏雨的安危,顾次庄倒是一点也不操心。一个女人,能千里迢迢地从京城安安生生地到这儿,就已经说明,这女人还是有点子手段的。

顾次庄虽然这么想,但是表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江姑娘,这嘉临城里多是老兵和军士们的亲眷,还是挺安全的,你且先住下,过两天我再告诉谢督军。”

江杏雨看着顾次庄欲言又止,顾次庄却懒得跟江杏雨多折腾,他还急着回去告诉顾雁歌这个无比美妙的消息,想来顾雁歌知道了,也会很高兴他的决定:“江姑娘,我还有军务在身,就不招呼你了。柜上的房钱我已经结了,这些银子你拿着,做个日常之用。”

钱一塞完,顾次庄翻身上马,飞奔到了将军王邸,一路叫着顾雁歌的名字冲进去:“雁妹妹,雁妹妹…你快出来,你可不知道我瞧着谁了,嘿…这出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这趟边关真没白来。”

顾雁歌其实也才刚回来不久,正坐下喘气儿,顾次庄就冲了进来,顾雁歌挑眉问道:“哥哥,你遇着谁了这么高兴,莫不是旧日难忘的情人?”

顾次庄轻啐了一声,笑道:“旧情人有什么可高兴的,就这偏僻地儿还能遇着旧情人,你当我真是情圣。我可是见着个你认识的人了,啧啧啧…就是不知道雁妹妹想不想见到她。”

顾雁歌闻言一笑,心下已经知道顾次庄说的是谁了:“是江杏雨吧,没想到哥哥见着她这么高兴呢,莫不是瞧上她了?”

顾次庄坐下灌了口水,道:“我还没那么无聊,再说了你哥哥我像是那么低俗的人嘛?这样爱装能扮的,京城哪家楼子里不是一把一把的,哄都用不着哄,一扔银子就自个贴上来了,我何必去自找这等没趣儿!”

“哥哥安置了她了?”顾雁歌听顾次庄这语气,不但是遇上了,还说过话了。

顾次庄听顾雁歌似乎语气不善似的,连忙撇清:“我是安置到客栈了,等谢君瑞回来了,不正好嘛。不成就让她在大街上闲晃,到时候牵扯到你身上,那才糟了!这样安置好了正好,等第一公子回来,咱们就安排一出‘与君千里来相会’的戏。啧啧,肯定很有意思。”

顾雁歌这下算是整明白了,敢情顾次庄戏弄上这二位了,也是啊,在边关没法横着走,看来是憋久了。原先不是看不是戏弄这二人嘛,现在都说得口沫横飞了:“哥哥,你可悠着点,别把自己折腾进去了。要知道这位江姑娘,可是很柔弱的,万一不小心靠上你了,你就等着倒霉吧。”

顾次庄一横眼,挥手道:“哥哥我功力高深,她那小模小样儿的,还靠不到我这儿来。”

顾雁歌见顾次庄不听,又劝了几句,顾次庄这才答应不过多牵扯,送走了顾次庄后,顾雁歌安下心来,只要不那位不饿死冻死就成了,余下的怎么死就不能怪她冷血旁观了。

小杏花儿啊,骑马而过的倒是位王子,而不是唐僧,只是您是公主么,您接得住么。童话故事里,往往是公主和王子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就连灰姑娘这位麻雀变凤凰的故事主角,都是富人过世正妻的女儿,人家可是嫡出的富家千金,血统纯正着呢。

嘉临是景朝最后见到落日的城池,顾雁歌吃过晚饭后,深深地体会到了这句话。要是在京城早已经是暮色沉沉了,可嘉临却是日正偏时,灯未上时。顾雁歌一时间来了兴致,说可去街上走走,让侍从不要跟着,只带了扶疏出去。这时候街市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金黄的阳光铺在石板上,整个城池都沐浴在暖暖的色调之中,处处灿光溶溶,像是云霞之上的城一般。

阳光也落在她雪白的衣裙上,整个人也仿佛落在了灿烂而华丽的梦里,是梦吧…顾雁歌这么问着自己,真希望走着走着,她就能走回现实的生活中去,那儿有她的女儿,有她的工作和生活,还有她曾经憎恨过的一切。只是非常遗憾,她没能走回去,反而在道路的中央,看到了披着金色阳光的,骑在马上的萧永夜,遥遥地看着她,看不清眼神也看不清脸。

“雁儿…”萧永夜看着在阳光晨迎面来而的顾雁歌,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看清了她的眼睛,迷茫而有些不安,似乎在期待什么,又似乎在回忆什么。阳光披泄在她的身上,容颜如此灿烂,神态却如此宁静。萧永夜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阳光融化了,顾雁歌似有若无的浅笑更让人不由得沦陷。

这大街上空荡荡的,两人相互对望着,似乎终于在经过了千山万水发现彼此。顾雁歌笑了笑低下头,萧永夜翻身从马上下来,走到顾雁歌面前:“雁儿,似乎有高兴的事情。”

“好吧,其实,我不愿意承认我已经迷路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和扶疏们走散了,幸好遇到了萧将军,要不然就得露宿街头了。”顾雁歌抿着嘴笑,忽然觉得自己确实心情不错。

萧永夜闻言低头,顾雁歌愉快地心情感染了他,他觉得顾雁歌不再像在京城那样,把自己深藏起来,在这里没有人再能拘束着她,于是她做回了自己。萧永夜喜欢自己所得到的这个认知,也头一回觉得顾次庄把她带到嘉临来,是一件好事情:“走吧,我领你回家,这几年嘉临还是有些变化的,怪不得你迷路了。”

顾雁歌嗯了一声,静静地走在萧永夜身侧,偶尔抬头看一眼街上的景色,偶尔抬头看一眼身旁的男子。沐浴在阳光里,一圈金色的轮廓把萧永夜更衬得英武而出色,这样个冷淡的男人温和起来的时候,竟是那样的动人:“萧将军今夜不宿营帐里吗,这样每天奔波也很辛苦吧!”

萧永夜其实是想回来见顾雁歌的,却没想到刚进了城门没多久,就看到了顾雁歌。他是该说彼此心有灵犀呢,还是说一切早在许多年前就注定了。萧永夜在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思索这些宿命论的时候,淡淡地笑了笑,从纪年初见的那一刻开始,能让他心肠柔软的从来就只有顾雁歌而已。

“太子今日宿在营里,特地回来就是为了让他们,敞开了好好认识认识太子,将来太子为一国之君,这些人还要为太子卖命,总该让他们知道是为什么人,让他们在日夜不眠地守护边疆。我要是在,太子放不开,他们更放不开。”萧永夜微侧着脸说着。

此间,如此宁静,街市上全是梦境一般的暖色,美好而动人心弦。

第五十八章 悲催的顾次庄

 当扶疏终于在将军王邸门口看到顾雁歌时,顾雁歌和萧记身上都铺着仅剩的些许金色光辉,扶疏却已经没有了心思欣赏此时此刻的美感。扶疏早已经哭得都没声了,一把扑上来跪在顾雁歌面前哽咽着。顾雁歌连忙蹲下身子扶起扶疏来,抱歉地说:“对不起扶疏,是我没顾着你,让你担心了。”

顾雁歌一回来,满府的人这才安生下来,正要派出去找顾雁歌的人也都叫住了。顾雁歌邀萧永夜进去坐,萧永夜却笑着拒绝了,这个时候他们还不适合独处一室,不能让任何人留下话柄。会有一天,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应当急于这一时一刻。

顾雁歌看着萧永夜驱马而去,良久才收回目光,扶疏这会儿倒是破涕为笑了:“主子,回神儿了。”

顾雁歌一笑,轻拍了扶疏一把,轻轻地叹息一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叹息。天边,最后一丝的霞光也消失在了天际,顾雁歌愣了会儿这才回了院子里歇下。

次日,顾次庄没有去军营,跟萧永夜倒是说了实话,萧永夜却历来是个坦荡之人,自然不能让顾次庄用这样的手段对对付一个“姑娘家”。顾次庄听了就笑开了,说那也算个姑娘家,拍拍萧永夜的肩,在看到萧永夜冰块一样的眼神后迅速抽开,嘿嘿笑道:“萧将军,在很多方面,你比我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可要说起看女人,十个你也抵不上我。”

萧永夜也不驳顾次庄,这是事实,驳也驳不了:“这实非仁人君子所为,我虽有私心,但却也不屑使这等手段。”

顾次庄又手痒地伸去拍萧永夜的肩,还没落到萧永夜肩上就被瞪了回来,顾次庄幽怨啊,这人的眼神怎么跟能杀人似的:“萧将军,不是我要这么干,而是她会这么干。不管你信不信,我压根没打算做什么,如果她老老实实地待着,我还能整出什么风浪来不成。萧将军,我顾次庄是混子,可混得也有品,不至于坏到这地步。”

萧永夜冷冷地看着顾次庄,等确定了顾次庄确实没想做什么出格的事,才道:“你知道就好,这是嘉临,你要是犯了什么事,可没有瑞王爷去君前保你。”

顾次庄干笑两声,摸摸鼻子转身离去,早知道不讨好,还不如去找顾雁歌商量。这萧永夜啊,真是个死脑筋,得亏他没想干什么,要是真干了,还不得被军法处置。怎么说他也算是帮忙呢,竟然拿那俩儿冰窟窿眼扫射他,太不领情了。

萧永夜又说了两句起身去军营,顾次庄也跟着出了将军府,顺着道就溜到了客栈里。江杏雨正在那悲戚地感伤着,顾次庄看了就想抬腿跑,可恰被江杏雨瞧着了:“小王爷…”

顾次庄心说今天真是倒霉催的,一下被冻着一下被烫着,这年头想看个戏都得受水深火热之苦:“江姑娘,小王来看看你住得是否习惯,今天早上我替你写了书信去给谢督军,估摸着明儿就能收到信了。谢小候爷接了信,必定会快马加鞭往回赶,姑娘还请不要太过担心了。”

江杏雨柔柔地说着谢,然后又倾诉着自己一路走来是何其的不容易,顾次庄听了直撇嘴,这简直就是一出奴行千里只为郎的套戏。听了会儿江杏雨说,可不可以请小王爷陪同她一道四处看看,也好熟悉熟悉这附近的环境,别到时候迷了路才是。

顾次庄咬牙,这江杏雨嘴巴里讲出来的话,他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儿,拧头出阵客栈,做出一副我脚长你在后面慢慢走的样子。江杏雨一边走一边喘气儿,走了没多远就柔弱地喊着道:“小王爷,小王爷…请您慢些儿走。”

顾次庄握拳,然后松开,再握拳再松开,心里安慰自己,为了看戏,忍两天无妨,然后带着温和的笑回头看着江杏雨道:“倒是我疏忽了,江姑娘慢慢走,不急。”

顾雁歌打楼上就看见了这一幕,江杏雨简直是两眼放光啊,那绿油油的眼神儿,就和谢君瑞头顶上将要戴上的帽子是一个色儿。原以为江杏雨真是痴情的,现在一看,只是个攀高枝儿的,以前对江杏雨那仅有的一点怜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杏雨浑然不觉更大的风暴在等着她,依旧眼在顾次庄后头,亦步亦驱地,偶尔柔柔地说几句话,如笛声一扬敲打着,倒是很动听。只是顾次庄早就压不住火了,忽然瞥到了楼上的顾雁歌,连忙回转头来温柔无比地笑道:“江姑娘,忽然想起来军中还有些事,我这就得去了,你且先回去吧,明儿我再来瞧你。”

江杏雨咬了咬唇,一脸的楚楚可怜,带着些儿委屈,却又露出些坚定地道:“小王爷,您且去忙吧,奴婢没事儿的。”

顾次庄听了这话哪还有留下的道理,转身就佯作往城外走,本想找个巷子就转身的,可没想到江杏雨一直望着,弄得他也只好走几步又看一下,没曾想这在江杏雨眼里,那可就成了情意绵绵了。要是顾次庄知道江杏雨心里的想法,估摸着能上去活活掐死她。

顾次庄好不容易脱离了江杏雨的视线骚扰,折过身来就上了茶馆里,看着顾雁歌直抹汗:“亏得你忍了她这么久,我可是一时一刻忍不得。”

“皇上说了,要做孝媳贤妇,皇后说了,皇家嫁出去的要懂皇家体面,更要顾虑天下江山。你说我能怎么样,闹大了吃亏的还不是我自个儿。有些人,且忍她一时,是为了摆脱她一世,想清楚了就没什么忍不得的。”顾雁歌端着茶盏吹了口气,笑容浅浅地迎着阳光,眉眼弯弯地显示着她良好的心情。

顾次庄也发现了顾雁歌笑得很灿烂,联想起萧永夜昨天下午急匆匆地回城,嘴上又咧出了坏笑:“雁妹妹,心情不错呀,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儿,说出来让哥哥也高兴高兴。”

顾雁歌白了顾次庄一眼,这人就没点好事,连跟她说话都一副调戏的口吻:“刚才看到你和江杏雨上演苦情大戏了,怎么能不心情好,过不了多久苦情到悲情的戏就要上演了,更加没理由不好。”

顾次庄闻言来了兴趣,坐下来看着顾雁歌倒苦水:“雁妹妹,还是你练达,我去跟萧将军说,他还嫌我不够光明磊落,反把我训了一顿,你说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竟然还不能落个好,真是造孽啊!”

顾雁歌愣道:“你去跟萧将军说了什么,对了,我现在才发现,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顾次庄咧大嘴巴笑,就差咧到后脑勺上去了:“雁妹妹,如果我要卖了你,你早已经替我把钱数光了。行…别瞪我,是萧将军告诉我的,其实归到根上是我两头诈诈出来的。放心,我是谁啊,惯揪人小辫儿的,不能让别人揪了小辫去,不仅如此我还把你兜着。不是我自吹,我要兜着的事儿,谁也发现不了。”

顾雁歌愕然,顾次庄这人还真不是普通的自恋:“行了行了,瞧你得意的,我本来还真想请你帮忙咧。”

“不用说了,我来说,看看咱们兄妹有没有这默契。我已经写了信给谢君瑞,过两天他就能回来,到时候这二位一见面,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然后咱们再牵引牵引,事儿就水到渠成了,就这两人,压根不用费多少功夫。”顾次庄说得眉飞色舞,说到得意处神采飞扬,整个就一干惯了这些事儿的主。

顾雁歌不得不说,顾次庄比她有天赋,但是顾次庄有件事儿没料到,那就是他也已经在戏台子上了,倒是是谁算计的,而是小杏花硬拉上去的。而这位,还犹自不觉的,早已经找好了位置,自以为是地看起戏来了,顾雁歌笑笑,算了且由他去。

三天后,谢君瑞不负期望地飞奔而来,与江杏雨在客栈里相会,互诉衷肠之后,谢君瑞就开始觉得这也委屈了江杏雨,那儿也委屈了江杏雨。

江杏雨则是心里一动,提出了要跟谢君瑞去军营,谢军瑞当然知道军营不是女人能去的地方,就是顾雁歌也在城里待着呢。可是这位啊,早已经被小杏花感天动地的真情打动了,当即二话不说,给江杏雨换了身小兵的衣服,带着去了军营。

这二位前脚刚走,那俩儿看戏地就蹦了出来,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其实都没想到事儿会成这样,虽然他们也期待过这样去发展。可是这二位太干脆了,太不把景朝律令放在眼里了,竟然没有犹豫过,不假思索地就携手而去了。

“雁妹妹,要不要告诉萧将军。”顾次庄傻了眼。

顾雁歌想了想没主意,眉一挑说:“随便,你不是最拿手吗?”

顾次庄郁闷了,思考半天决定不说,然后骑着马高高兴兴地去军营看戏去了。

第二卷自由之声第五十九章 公子覆灭记

谢君瑞回来的次日,回屹大军发起了第一轮进攻,顾雁歌在将军王邸里和太子坐在一起,太子浑身上下冒着冷汗,坐在椅子上怎么都不安稳。顾雁歌也一样,莫名地和太子对视两眼。竟生出一种和这座城池要共存亡的感觉。

城里的百姓倒是安生得很,外头实在太吵睡不着,就点着灯在街上闲话,那个说上次回屹大军来怎么被打得落慌而逃的,这个说上回萧永夜是如何英勇,把回屹人大败于回水之滨。

这种氛围运比顾雁歌和太子的情形要好得多,到底这城里的百姓是久经战火的,就是打到城墙外的时候,也没有真正惊慌过,这是一座为战而建的城池,这里的百姓,大多都是退下来的老兵。趁着这样的晚上,大家伙又把往日的峥嵘岁月拿出来记一记说一说。

顾雁歌听得下人在外头这么议论时,便起意拉着太子换了衣裳,溜到了街上,侍卫们在后头看了干瞪眼,但也只好跟了上去。街上就算点了灯也是有些昏暗,顾雁歌让扶疏也去搬了椅子来,和太子找个不大被人注意地角落坐下,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话地说着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往事。

“太子哥,这里的人比我们想像的要安定得多,他们的从容倒显得我们俩儿多么害怕似的。”顾雁歌看着太子,太子也安宁了下来,仔细得听着街坊四邻的闲谈。

“这群杀千刀的回屹小儿,要是将军王还在,哪里客得他们嚣张,当年将军王在的时候,连回水的边都不敢捱,现在倒好,竟然敢在回水边上叫阵了,真是他娘的一群软脚虫。”

这句话一下得到了很多人的应和,人群中又有人说道:“老张啊,你也别埋怨,现在有萧将军带着,那不是一样让回屹人闻风丧胆,萧将军这两年回京城不治军了,一打起来我就这天天晚上睡不安稳,萧将军一来,咱们心里就都踏实了。”

众人又是一阵点头,又听人说:“萧将军从前就常得将军王称赞.想来如今萧将军在,将军王才走得安心。对了。将军王的姑娘不是到嘉临了嘛,那天我见着了,那眉眼间的英气,和当年的将军王那是一模一样。”

“不说还好,一说起我家老头子又抹泪去了,瞧选出息。那天在街上见了郡主一面,愣说是将军王又回来了,人家郡主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哪里像了。”

顾雁歌脸一红,话题怎么绕到她身上来了,八卦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扶额继续听,又有人跳出来说:“你别说我也觉得像,再娇滴滴,那眉眼那神态简直就是将军王回来了,我那天远远看了一眼,激动得三天没睡着觉。一回想起当年和将军王一道并肩打仗的日子.就恨不得又回到从前去,苦是苦点,累是累点,但心里舒坦,活得踏实。”

这边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城外正是刀兵之声震天响的时候,萧永夜坐在大帐中,听着各路时不时发来的消息,冷静而迅速地处理着。谢君瑞时不时的上前出主意,但大都还没递到萧永夜面前就己被否决了,谢君瑞“公子”劲一上来,就直接去萧永夜帐里说去了。

萧永夜忙得连看谢君瑞一眼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听谢君瑞那些压根不切实际的主意,这时候正有人进来禀事,萧永夜听了还来不及说什么,谢君瑞就自作主张地吩咐开了。幸而那小将也不是吃素的,自然不会听谢君瑞的,而是依旧站在原地等萧永夜的话。

萧永夜先是吩咐了一番,这才冷冷地扫了谢君瑞一眼,没有说话但意思再明显不过,谢君瑞却不识趣,依旧留在大帐里热情地出主意。萧永夜一低头继续看战报,也不理会谢君瑞。

第一次进攻在凌晨时结束了,打扫完战场点了兵马,各营将领说了几句话就打发回去睡觉了,这一夜的战役于萧永夜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对谢君瑞来说,兹事体大,他竟然连出个主意的份都没有,这让他满腔的抱负无处施展,让他觉得他的才华被浪费了,而萧永夜是怕他抢了军功,才不理会他的主意。

萧永夜倒是知道谢君瑞什么心思,不轻不重地说了两句,在旁边的将领都已经听得浑身颤抖的时候,谢君瑞却犹自没有察觉。

跟久了萧永夜的人就清楚,萧永夜向来是张冷脸,说起话来也是冷厉,但是要是有人听了萧采夜这样轻飘飘的话,绝对是大冬天掉冰窟窿非得凉到心窝里去不可。众将领再看谢君瑞的目光时,就是反感了,萧永夜在军中不是一天两天,而谢君瑞在军中时日短,还好指手划脚充内行,众将领早就不待见他了。

三日后.回屹大军又来,谢君瑞这说一句话那递个主意,却连个拿正眼看他的都没有了,谢君瑞感觉到自己的“威信”被置疑了,冲到萧永夜帐中怒火朝天地道:“萧将军,你怎幺治军的,他们怎么可以不从军令。”

萧永夜正在批阅各营来的条陈,听了谢君瑞的话冷冷的应了声,头也不抬地问道:“请问谢督军,他们不遵从哪条军令,请谢督军明言。”

谢君瑞于是刚才他的遭遇复述了一遍,萧永夜这回倒是抬起头了,只是眼神更加冷了:“谢督军,如果本将没有记错,军令只由本将帐内出,且盖了本将的大印才能作数。不知道谢督军哪来的这些军令,本将却不记得曾经出过。”

谢君瑞听了怒火中烧,重重地甩帘而出,回了自己的大帐,一边走一边说:“不听我的,让你们不听我的,到时候打了败仗,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江杏雨正穿着身小兵的衣服坐在大帐里,听得谢君瑞进来,连忙起身迎接。谢君瑞顿时又找到了个倾诉的对象。连忙拉着江杏雨倒苦水,江杏雨一边听着,一边替谢君瑞数落那些人的不是,谢君瑞听了更觉得自己无比正确。而其他人都是错的,最可恶的就是萧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