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朱红大匣的顾应无一袭丧服,迎着午后的炎热的大太阳。站在正殿的门中间儿,难得地满脸威仪。只见他举高双手,大喊一声:“廷诏在此…”

下头便成了一片高高低低的呼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雁歌差点没反应过来,还是顾承忆手快,拉了她一把。要不然就站在上头当靶子了。只是这猛地拉一下,这几天跪得酸疼的膝盖更加疼得厉害了,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儿,还没理顺呼吸呢。那句万岁万岁万万岁,又差点让她笑岔了气,都已经盖棺了,还万岁呢…年五十七而终,六十还不到呢!

在她痛得胡思成想的当口上,顾应无开始宣廷诏,按景朝的规矩,这是皇帝对一干老臣的安排,老臣不留朝,一是为了替继位人肃清障碍,二是示恩,让该归老的臣子安养天年。

只是这一规矩,多有人不喜欢就是了,有几个原意安养天年的,巴不得在这朝堂上折腾到最后一口气都咽下去不可。

“…其有一世功荣耳,特赏二班老臣,荣晋保恩归,…得文章华彩于天下,特赏俊臣李西木恩归…”

前头念的大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官员,听到得人,有面无表情一脸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漠然,有的是一脸不相信,带着不甘愿地神色瞪大眼晴。啧…顾雁歌轻轻晃了晃脑袋,这里可正好是看世情百态的地方,皇帝就连最后要走了还要留下这么一大题儿。

“…少壮从军,中年建业,及至近车,功勋卓著,乃国之梁柱,世之雄才也…特赏津洲候,谢奉山晋津洲候,属地津洲…”

津洲候是廷诏上的最后一个,这最后一句落下,整个殿台上上下下都没了声儿。不少人悄悄抬起头来看向津洲候的方向中,正在所有人都猜想津洲候会不会有什么动作的时候,津洲候却重重一拜,高呼道:“臣谢主隆恩…””

这一声谢主隆恩,让正待看情况的人又低下头去。这一瞬间多少人的变了又变,顾在殿台上头顶着太阳看不太清楚,却也清楚感觉到了下头的气氛变得跟走马灯似的:“啧,这场景、这视觉,历史剧可拍不出来。”

这一刻,津洲候是再不想应也只能应了,这场面上也容不得他拒绝,拒绝了就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转眼间,一道廷诏,让多少曾经位极人臣者,重重地摔下了云端。

其实算起来,津洲候算好的,好歹退在了王位上。异姓王可不是随便能捡得来的,顾雁歌撇了撇嘴,她倒还想把人往好处想,迟早得被人卖了,不…也许该说已经被卖得差不多了。

**喃喃了句“人心不足啊!人心不足”,啧,津洲候的**被惯大了更难满足。

下午宣完了廷诏后,正式的大祭就开始了,大祭过后,就该择吉日奉新皇登基了,到那时只怕又有一番天翻地覆。

“雁儿,待会儿过恪王府去,眼下府里正除尘迎大祭,有管家和娘在看着,咱们就不回府去裹乱了。”萧永夜话是这么说的,实际上却是奔恪亲王去的,眼下的场面,他们都还年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打算。

顾雁歌也恰好是这么想的:“正好我也想去府里躲躲闲儿,你不说我还得拉你去呢,这两日京城时辰 里外外全在忙和着,咱们也只能回王府去偷个清闲了。”

顾次庄这小子眉眼一转就跟了上来,他不是摸不清时局,是摸清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小子机灵着呐。顾应无在后头眯着眼晴,见顾次庄跟在萧永夜和顾雁歌后头,眼一挑也跟了上去。

瑞王爷在一旁干着急,他倒是想跟过去,可他跟在人小年轻儿后头太不像话了:“二庄,早点回家,父王和母妃还等你吃晚饭呢!”

顾次庄闻言呸了一声,低声喃喃着:“爷已经另立门户,有日子都没回府上吃饭了,老头子,你不厚道。”

顾应无一巴掌就压了上来,凑到顾次庄旁边,勾肩搭背上演着哥俩好的戏:“二痴子,跟哥哥说说,你打算干什么去?”

“呸,你少来,你就比我大三天,别跟这哥哥、哥哥的。虽然你小子的鼻子比狗还灵,但是别跟着我,跟着我也不跟你说。”顾次庄当然是个守得住秘密的,就算是瑞王爷都没说过,怎么会跟顾应无说。

没想到顾应无狠狠锤了顾次庄一把,笑着压低声音说:“二痴子,你骗不住我,而且你不跟我说,我也早知道了。走吧,咱们一块儿顺道去拜见一番!”

“切,你小子少套我话,以为被你这么一哄就全倒给你啊,我又不是倒夜香的。”顾次庄也不去上顾应无的当,他们俩儿是半斤八两,同为骗人的租宗,怎么会让人哄了去。

顾应无一笑,他倒越来越好奇是个什么人了,皇帝难道没死?不可能,他虽然不会医术,可多年行游,装个游医绝对不会露馅儿。亲手切过了脉,不信皇帝还能活过来:“二痴子,你这态度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了,啧…不可能吧!”

顾次庄跟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向前快走几步,边走边说:“少哄我,一边凉快去。”

“但闻朱帐中军坐,十里销烟散作尘,好诗…好诗啊!”顾应无了解顾次庄,就跟顾次庄也了解他一样,他们俩是一根弦上的两个不同音儿,轻重有区别,可本质是一体相同的。

顾次庄这辈子,让他服的人,也就恪亲王一个了。别人不知道,顾应无不能不知道。

顾次庄冷瞥了一眼,心里却在乱跳,他应该没说什么,这小子怎么猜出来的:“你就瞎猜吧你,慢慢在这猜,猜对了才算。”

“安郡王、敏郡王,恒王请二位过去呢。”

顾雁歌和萧永夜在前头,见二人拉拉扯扯的,便留了个心,这才差内监去把二人请来:“应无、次庄,上你们这是做什么,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我不跟他一路,我嫌弃他、烦他”…”顾次庄一边拒绝,一边爬上马车,顾应无一笑就跟了上来。

“雁儿,你成了亲,你该补请哥哥吃个饭,眼下得茹素七日,哥哥也不挑,记得恪王府上的厨子是擅做素菜的,要不请哥哥尝两口?”顾应无往后头看了一眼,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呢,想了想又下了车,顺手还把顾次庄揪了下来:“啧,时间不对,丧服期间不宴不请,咱们得守着这规矩。

二痴子,你现在可代衣着宗室,不能为贪这口坏了规矩礼仪。”

顾次庄莫明其妙,他又没说要吃饭,但下车一看,那头有人探着头往这边瞧,也只好老实答应了,还无比正色地道:“皇上,侄儿错了,侄儿这就回府思过去。”

顾雁歌挑帘子正想看是什么个情况,萧永夜连忙拦住了她:“没事,不要看了。阿成,赶车吧!”

“怎么了?”

“有人在看着,也可能不是监视,但小心些总不会错。”

…顾雁歌默然,只怕等新皇登基之后,就连中午吃饭吃了多少粒米儿都得被人关注着,这日子过得,真是越来越精彩纷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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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这托孤之臣就是孤臣啊

恪亲王早料到了今天萧永夜和顾雁歌会来,其实托孤一*,恪亲王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托孤之臣非老臣不可,而萧永夜年纪轻轻,阅历虽够、资恪也有,独独是在年龄上不合适。

之所以没人反对,不过是因为萧永夜积年以来的人缘儿,别看脸冷常是面无表情,但心思却好得根,相处久了,谁还能不了解他。恪亲王叹气,望着天上笑:“皇兄,你就到现在了还不忘给我出个难题,你到底要把这两个孩子逼到什么样的境地去。”

“王爷,郡主和恒王来了。”

“知道了。去迎他们进来吧!”自从顾雁歌嫁过去后,府里就又只剩下打扫的下人和管家,这座王府永远都跟走马灯似的,就没怎么热闹过。恪亲王想着摇摇头,看向门1'口,女儿女婿正迎面走过来。

顾雁歌每回看到恪亲王总是充满了依恋感,快走了两步蹲在恪亲王跟前儿:“父王。这会儿太阳正晒着,您怎么不到架子下坐着。”

恪亲王看着自己的女儿,眉眼间已是越见成熟,也愈发像自己的妻子了:“晒晒好。父王这把骨头见天不动弹,要再不出来晒晒,就得长毛了。”

“给父王请安!”萧永夜这人,向来规矩,当然也是因为心里对恪亲王的敬重,礼节上从来不疏失半点。

恪亲王挥了挥手让萧永夜起来,指了指座儿说:“永夜别老这么规矩,内院里没这么多礼数,赶紧坐下,看看你们俩这满头的汗。大袁,去找人给两孩子弄点凉汤来。”

大袁应声去了,前脚赶走,后脚就有人来报顾次庄来了,恪亲王笑着说:“这个油滑教头,哪有事儿往哪钻。”

“王爷,晋郡王也一道来了!”

这下恪亲王有些愣了,不过愣过愣来就笑了:“应无啊!让他们俩都进来吧,这孩子满世界找,至个也没个结果,真是个执着的。”

“找…父王,哥哥他找什么?”顾雁歌还是头回听着顾应无去关外不是溜风景的,也不是显摆风骚的,而是去找东西去的。

恪亲王摇摇头却没有回答,门口顾次庄和顾应无已经站在那儿了,顾决庄倒是自如地问了安,自顾自在找座儿坐下。而顾应无这神情,就完全像是顾次庄头回在王府,知道恪亲王还活着的时候的表情,震惊还有激动。

“王叔。恪王叔…这是真的吗?”顾应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他就算是这样怀疑过,可当活生生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不审被震住了。

“找到阿初了吗?”恪亲王的话,仿佛是咒语一般,直接把顾应无钉在了墙上。

顾应无奔过来,跪在恪亲王面前,泪流满面:“王叔,阿初在哪里,为什么荧回了京城,阿初没有回来。王叔,刚开始阿初还有音讯,最近几年却什么也没有了,您告诉她在哪里,不管她能不能原谅我,都告诉我她在哪里,哪怕是见一眼也好。”

…这叫什么个情况,荧里面还有女子?转头看向恪亲王,只见他伸手把顾应无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她如果想见你,干山万水也拦不住,她如果不想见你,就算近在眼前,你也发现不了。荧火光微,但还是有光的,应无,你不应该到处找,而应该在身边找!”

这下轮到顾应无发愣了,正在这时大袁进来了,一见院子里多出了两个人来,有点不大适应:“王爷,这是…”

大袁才来京城不久,当然不知道顾次庄早已经把事实弄明白了,于是反应不过来,直到恪亲王叫了一声:“大袁,你也坐着吧,别忙和了。”

“袁师缚,你也回京城了,难道阿初正的一直在我身边?”恪亲王在,袁师傅在,顾应无这下跟被雷劈了似的,原来他一直以为近在天边的人,居然一直在身边!

大袁这下把顾应无认出来了,然后老实地坐在一边不说话了。恪亲王笑笑,这些孩子啊,真是折腾人:“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说,今天天咱们来说说眼下朝里的局势。”

“应无,你在内廷,你的身份和能力摆在那儿,以后,太子必然要多倚重你,你要尽心些。内廷的一班人,毕竟不是宗亲,拧不成一股绳儿,你和他们处事要圆融些,切不可和他们拧死了。这节骨眼上,拧死了,不利朝局稳固。”恪亲王现在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告诉他们,对眼下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守了一辈子边疆,所愿者天下太平,恪亲王从前的念想是这个,现>在也一样,以后自然也不会改变“至于次庄,你在宗室里多跟老一辈儿学学,你这孩子是圆融有余,**有余,却后劲不足,办起事来全凭一腔热血,冲动地*,就怕你控制不住局面。宗室里,自有为全局着想的,也当然有倚老卖老耍惯了权势的,你要仔细着,这时候不要让太子和宗室闹起来,闹起来了有害无益。”

顾次庄连连点头,这时候原本在深思的顾应无也开始认真听,毕竟这是顾家男儿的责任,齐家治国平天下。

最后,恪亲王的眼神落在了萧永夜身上,看到萧永夜恪亲王却只想叹气:“永夜,你却是惯来稳重,思量过足,有时候会给人可乘之机。这托孤之臣,就是孤臣啊,朝堂之上下多少双眼晴全盯在你身上…这时候,一步走错,就有可能步步错。”

“父王,不必太过忧心,眼下不可辞、推不掉,等太子登基、时局稳固之后,永夜上表请辞就是了。”萧永夜虽然长在将门里,可皇帝这一朝,没有托孤之臣,他多是不明白到底有什么意义。

恪亲王听了又是一阵叹气:“雁儿,还记得《品吏集事》吧!”

顾雁歌嗯嗯了两声儿,那似乎是一本讲官吏品阶,如果没记错,第一页就是托孤之臣。想到这儿,她忽然瞪大了眼晴:“托孤之臣…非死不辞…”

“什么…”顾次庄抢先喊了出来,顾次庄这个不爱读书的,哪有闲心看这个。

顾雁歌真希望自己不知道好了,原主怎么尽背些个杂书:“若尚宗女,只立嫡正,不纳妾侍…等等,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儿,若纳妾者,立等除名!”

“啊…”这下连顾应无也开始喊了。

不但顾应无喊了,恪亲王也愣了神:“有这句吗?”

“有,色更浅些,字要小得多。”顾雁歌这下又开始庆幸了,不过纳妾…咳,侧脸看了眼萧永夜,萧永夜脸上的表情同样很精彩。

这下在场的四个男人全看着萧永夜,萧永夜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只吐出三个宇:“不可能…”

顾雁歌嘻嘻一笑:“是我说的不可能,还是这方法不可行?”

顾应元和顾次庄又双撇开脸去,心里对萧永夜抱以无限同情,顾次庄还小声儿的说:“将来我娘子,绝对不能跟雁儿一样记性好,要不然我就逃婚!”

顾应无白了一眼:“你逃啊,到时候我亲自去逮你!”

萧永夜瞪了两个落井下石的人一眼,回头看顾雁歌时,脸色又无比温和:“这方法不可行,雁儿,自会有方法,这个不行。”

恪亲王摇摇头笑出声来,这萧永夜啊,真是吊死在他女儿的这棵树上了,而且是自己吊死的:“永夜,别听这丫头的,她逗你玩呢,要是你真纳妾,她指定哭得比谁都伤心。”

顾雁歌呵呵一笑:“好了好了,别这么看着我,我错了。”

被顾雁歌这么一闹,艺氛倒是立刻轻松了很多,接下来恪亲王主要叮嘱了萧永夜在朝中要注意些什么,萧永夜就认认真真的听着。顾应无和顾次庄也听得分外仔细,临到走的时候,顾应无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恪王叔,阿初到底在哪里?”

恪亲王摇着椅子进屋里去了,完全不搭理顾应无,顾雁歌见状笑着贴上脸去,刚才她就好奇了,现在总算得工夫问了:“哥哥,阿初是谁?”

“别问,管好你自己家的事儿。”说完飞速闪人,看样子是回家去了。

顾次庄也瞅了瞅四下没人,赶紧溜了,萧永夜拉着顾雁歌溜了会儿园子,吃过晚饭就歇了。

第二天清早,还在床塌上睡得迷糊,两人就被叫醒了:“王爷,郡主,宫里头来人了,请二位及早进宫去。说是头天的大祭由太子和王爷主祭。”

顾雁歌迷糊地看了一眼,天还没亮呢,这什么跟什么,一边揉眼晴一边爬起来,无奈地叹气完后,迅速整理好了和萧永夜一块儿进宫去。

今天…一场硬帐啊,第一天的大祭一开始,太子就算是正式做了皇帝了,虽然还没登基,嘴上不能叫,可礼仪却得跟上去。

津洲候这辈子,除了皇帝,跪过谁…今天老臣、重臣得进内殿朝拜,还得听太子单独示话,而萧永夜得陪坐在侧。啧,不知道津洲候单独朝拜时会有什么反应。

“雁儿,今天可不能行错礼了。”

“嘿,不用担心我,你进内殿吧。”不用担心她,还是担心待会儿的津洲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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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章风风雨雨

萧永夜在内殿的工夫,顾雁歌被拉到太后跟前儿,太后一边抹泪一边说着孩子一个个不听话,比她还去得早之类的。皇后也在一边陪着说话,却大都说得是皇帝在世时,对人如何如何的好,重点突出了对顾雁歌和一干孩子的好。

太后的话听着,顾雁歌心里是酸的,而皇后的话听来,却让她心里浑不是滋味儿。

“皇后娘娘,雁儿省得,皇上待我们是千般好,打小雁儿没了双亲,亏得是皇上养在身边儿,才过得安闲自在,要不然那些个人情吟暖,雁儿只怕早看得心都凉透了。”她也没法儿反驳,只能老实听着。

太后娘娘这老成精的人,怎么会不明白皇后的意思,撇了皇后一眼:“雁儿,那是皇帝该做的,你爹没了,还不是为了这江山天下,皇帝不管你谁管你。就算不养在宫里,咱们雁儿也是宗室贵女,怎么会教人情冷暖凉了心。”

太后也是明白人,其实皇帝和皇后的那点儿小心思,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在不伤害到顾雁歌的情况下,她视若无睹了而已。头回嫁谢君瑞,太后就明白,本以为皇帝能让两小好好过日子,没想到又折腾成这样,所以再嫁,太后就坚持选了萧永夜。

顾雁歌看着太后,感激地一笑,这宫里真没多少人发自真心,只除了太后:“皇祖母。没谁做什么事,是应当的,做了就该感念着不是。”

太后闻言拍了拍顾雁歌的手臂:“你这孩子也是心软的,要不然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

这时候总管内监走了过来:“娘娘,津洲王出来了,看脸色,似是不对劲儿。”

顾雁歌这才想起,呃,原来都成津洲王了,她还老没转过来呢。侧脸看太后,只见太后面有忧色地问道:“听话儿的人呢?赶紧传来问话儿呀!”

总管内监连忙回到:“回娘娘,在外头候着呢,奴才这就去传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小内监就走了进来拜伏在地上:“奴才叩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雁郡主。”

“别拜了,赶紧说说怎么回事儿!”太后眼下最担心的就是这么桩子事,虽说后宫不干政,但都到太后这把年纪,这身份儿了过问了也没谁说个不是。

“回娘娘,津洲王进殿时,还是一团和气儿的,拜礼也依制了,处处规矩得很。太子殿下也是照惯例地说了几句话,下来太子殿下便问,津洲王什么时候上津洲就封去。津洲王立马儿脸色就变了,说津洲险要,是对回屹人的一道险关,就算是交接也得费上些时日。”小内监似乎是记起了当时殿里的气氛似的,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凉嗖嗖的。

太后听得要费上些时日也皱眉了:“太子怎么回应的?”

“回娘娘,太子殿下说,费些时日无妨,只是回屹今年没有前来进范,春初怕是战事连连,所以将尽快派人去津渡十六洲,请津洲王尽快交接,别赂误战机。

津洲王这时神情就僵了,说是天也间有哪个守得住津洲险地?既然是战事连连,又在险地,不如就让他再守上两年,等打退了回屹人再去就封不迟。”

太后听完这话,把茶盏重重地放回小几上,心里明白,津洲王看>来还是恋着那份子兵权不肯撒手,想了想问道:“那太子怎么应的,恒王又是怎么说的?”

“恒王在先头开了口,说今日只是见礼,不论政事。太子殿下似是有些不愉,又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便着津洲王退了。”

“后来怎么样了。津洲王退了,太子和恒王还说了什么没有?”太后摸得清这孙子的性子,虽然惯是沉稳,可有时候还是个冲动的性子。也好在萧永夜老成,这节骨眼上,父子君臣之礼都没尽,就去论兵权政事,也不怕天下人说他有孝在身,却不尽孝反而醉心于兵权政权。

顾雁歌听着也在一边忧心,萧永夜怎么就这么直呢,当着津洲候的面,怎么能落了太子的面子。只是她也不知道当时萧永夜究竟怎么说的,这小内监的复述也有不清不楚的地方,看来还是得回头再问问。

“津洲王出殿后,恒王起身就拜在太子面前请罪,太子虽是不愉,却仍是当即起身扶起了恒王,后头内廷就来见礼了,奴才就过来回话儿了。”

“行了,都退下吧。”太后让殿里的人都退下,在场的就只剩下了皇后和顾雁歌,太后看着皇后说:“你回头多劝劝太子,眼下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等根基稳了,他津洲王就算想折腾,也翻不起大风浪。谋定而后动,**连这点儿耐心都没有,趁早平做个闲散王爷去。”

皇后连连应是,虽然太后的话不好听,但能做皇后也不是完全没眼力见的。当然知道这其间的厉害关系:“母后,媳妇儿省得!”

太子回转头来又看着顾雁歌道:“雁儿,你回去也好好跟永夜说说。太子这孩子啊就是性子急了些,该拦着的地方就拦着,这托孤之臣就要有托孤之臣的仪范。奶奶自是信永夜能好好辅佐,让他放心大胆地做,别有顾虑,有什么事,奶奶现在还能替你们做做主。”

“皇祖母,雁儿也不懂朝中大事,只知道皇上既然把这重任交给永夜,永夜就必当尽忠职守,他从前恪守边关,从不曾有疏漏,如今恪守皇上遗诏,也必会兢兢业业不敢疏失。”顾雁歌面儿上回答得滴水不漏,心里却担心不巳,这内监后头又说得语言不详,她心里就更放不下了。

太后又叮嘱了些话儿,终于打算放人了:“瞧你这一门心思扑在永夜身上,一会儿不见这脖子都长了一截了,行了,赶紧去吧,奶奶也不打断你们这对小夫妻演恩爱戏儿了。”

顾雁歌似娇似羞地脸红着回了几句,这才娇娇羞羞地出了殿门。这会儿重臣、老臣们也见完礼了,萧永夜正跟在太子身后,打殿里出来。太子脸上倒也没什么不愉之色,反而有些兴奋似的,顾雁歌心下一动连忙迎上去,礼行足了嘴上却依旧亲切地叫着:“太子哥,您从前可答应过,如果您登基了,让雁儿做大女官的。”

太子笑呵呵地说:“那时候才几岁呀,你还记得,行,君无戏言。只要雁儿乐意,你明儿就上任。”

“我可不,太子哥已经抓了永夜做劳力,还想圈着我不成。”顾雁歌看太子笑呵呵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事,稍稍安下心来。

太子其实心情不错,虽然有津洲王碍着他的眼了,可其他臣子大部分都是服服帖帖的,让他有了身为君王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雁儿不成还吃味儿了,啧,永夜这可难过了,碰上雁儿这心眼比针鼻儿还小的。”

又侃笑了几句,太子便去太后和皇后那儿请礼去了,留下顾雁歌看着萧永夜。

风吹过来,把热气儿吹本到两人身边,萧永夜已是满头大汗,她看着分外心疼。这个在战场上对千军万马也不曾动容的男人,却被朝堂上的激流暗涌给难住了:“永夜,是不是很累?”

萧永夜猛地把顾雁歌拉到殿廊地转角处紧紧抱住,身上凉凉地透着一股寒意:“雁儿,雁儿…我知道难,却不知道有这么难,雁儿…”

顾雁歌听得这一句,眼泪都快落下来了,这一声一声的叫唤,直直地落到了她心坎上,一宇一宇都跟小石子儿似的,砸着她的心:“我在,永夜,我在…再苦在难我也在这里,我不走,我一直都在。”

“雁儿,没事了,只要你在这里,我就安心了。”萧永夜到底是见惯了场面的,很快地回复过来,只是仍然紧紧抱着顾雁歌,也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安定一些。

顾雁歌扭了扭身子,萧永夜的声音已经冷静下来,身上那种不安的气息也渐渐散去了,于是抬头看着萧永夜道:“嗯,咱们是不是赶紧放开,要是让宗亲们看到了,肯定得论一个丧期宣…呃…那啥的罪,到时候咱们可就真是没脸见人了。”

萧永夜愣愣地松开手,看著顾雁歌高高挑着的眉眼,笑得跟偷腥的小猫似的。就明白自己被调侃了。拧了一把顾雁歌的脸,萧永夜脸上带着些责备,神情宠溺的,那颗心也完全安了:“你啊…咱们回府吧,今儿没别的事儿了。”

这两人才刚走动两步就传来一阵笑声,顾次庄不知道从哪儿了来的,勾眉挑眼地一脸坏笑:“我看见什么了,唉呀呀呀,啧…多亲密啊,叫人看了都眼红,嗯…脸也红了!”

“哥哥,你皮痒不,要不要永夜帮你松松…”

顾次庄一听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守口如瓶,不要杀我灭口!”

说完顾次庄就跑远了,留下萧永夜和顾雁在原地相视而笑,被顾次庄一搅,心情竟开阔起来,好吧,不管风风雨雨,总要一块儿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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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哪哪都有人渣

*祭之后,行陵祭时就不必太子亲自去了,只要委派某一臣子去就成了。

时值六月初九,上吉日,行登基礼,百官着朝服于殿外三跪九叩高呼万岁之后,才获准入殿。这时的大殿上一片红色,朝臣们的脸上也多是喜气,整个朝堂看起来,一片和谐,只除了津洲王面色多有不愉。

萧永夜主持大典,总算把眼巴前的关口过去了,而恒王府里眼下也不太平。萧老夫人多年的老病灶又发了,府里请旨来了太医,可萧老夫人的病愣是不见好,反而有严重的趋势。

躲在病床上,萧老夫人尤其担心自家这媳妇儿:“雁儿,我眼你父王和母妃,是多年的老交情,在我眼里你不是媳妇儿,是女儿。这府里上上下下,现在都得交给你了,为娘眼看着是再管不下了。你心软,又不经事儿,怕管不住他们哪。”

顾雁歌这些日子一直里里外外地侍候着萧老夫人,看着她的病容,又想起在朝堂上水深火热里的萧永夜,不由得难受,这两母子现在都在节骨眼儿上呢。

“娘,您好生养病,我虽然年少、心软,但既然做了这萧家的媳妇儿,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会为永夜多想想。这恒王府的体面,萧家的威严我也都会尽力周全。娘,您还是要早些好起来,我到底手生,还需您多提点著才行。”

萧老夫人一声叹息:“雁儿,要是我这老骨头还成啊,我宁愿你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些,替你父王和母妃好好照顾你。把你捧得和娇娇女儿一样,无忧无虑。可眼下,这满府子的事儿,就到你头上了,趁着为娘还能帮你,尽管着放手去办。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找娘说。”

顾雁歌一边应着,一边接过丫头递来的药碗,扶着萧老夫人起来喝,喝完药没多会儿,萧老夫人就沉沉地唾去了。顾雁歌这才得了闲,走出院子去,管后院的婆子正在那儿候着,一见她出来立马就迎上来了:“奴婢给王妃请安!”

“宋嬷嬷,可是有什么事儿?”看宋嬷嬷这满头的汗,像是等了很久了一样。

宋嬷嬷连忙回话:“回郡主。二姑娘…”

看着这欲言又止的模祥,顾雁歌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儿,揉了揉额头:“说吧,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宋嬷嬷凑上来,捱着顾雁歌身边说了句:“二姑娘有了身孕,已经月余了…”

“什么…”顾雁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家是出了名的门风严整,这位萧二姑娘倒真成,这年代未婚生子,要是让萧家长辈知道了,逐出府去是轻的,打个半死也是常事:“娘睡下了,别吵着了娘,到我屋里来说,扶疏你侍候着老夫人,净竹和朱砚跟我回院儿里去!”

回了院里,顾雁歌脸就沉了下来,萧永夜眼下正在朝堂上风风雨雨的时候,这位萧二姑娘可真能往上泼脏水,这要是传出去对萧永夜何其不利:“净竹把门窗关严实了,朱砚去外头四处看看,别让丫头们过来。”

吩咐完后,才又看着宋嬷嬷说:“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王妃,二姑娘怀孕之事是府里的郭医娘诊出来的,昨儿个二姑娘有些不舒服,今日早起就差了郭医娘到院里请脉。郭医娘向来是个心思细的,诊出脉来也没敢说,连忙就到奴婢这来说了,奴婢一听也急坏了,这不…就来跟王妃禀了。这些事,本来该告诉老夫人的,眼下老夫人身子不好,奴婢们也就只能指望着王妃了。”宋嬷嬷倒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丑事,别说庶出偏房,就是嫡出的也不是没有过。只是萧家门风好,又是景朝的大族,出了这样的事,简直就是天大的污点。

顾雁歌扶额头疼得很:“也就是说现在二姑娘还不知道,二姨娘也不知道?”

“是,本来就该是任老夫人和王妃处置的,二姨娘哪有资格插手。她教女不严,才出了这等事,要宣扬出去,问她一个管教不力、有辱门风,到时候也没好果子给她吃。”宋嬷嬷到底管后院多年,办事还是极稳妥,也合规矩的。

唉气,这叫什么事,该怎么办,她心里还真是设没底。要说悄悄地给副药,是再好不过的处理办法了,可顾雁歌觉得自己下去这手。下意识地想等萧永夜回来问问萧永夜的意思,可想想现在萧永夜也是满头包,再拿后院里这些事去烦他,她又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