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亲王冷冷一哼,说:“放了他们,我保你全家一条生路。”

“生路,什么叫生路,别废话了,如果你想拖延时间,劝你别妄动,否则小心你女儿死在你面前。”津洲王从旁边的侍卫腰间抽出了刀,直直地抵在做女装打扮的魏延平脖子上。

“拿女人做挟,你就这么点手段吗。谢参军啊,家国大义高于天,你认为拿我的女儿做挟,就能得到整个天下?做梦!”说完,恪亲王又朝着津洲王旁边的车驾上喊了声:“雁儿,做为顾家的儿女,就注定有一天要牺牲,你放心,父王一定拿他来祭你,然后和你一块去找你娘,好不好。”

不知情的被感动了,也被吓着了…而知情的正在远处拿宝境看得不明状况。

津洲王的刀又深了一分,点点血花落在“顾雁歌”的衣襟上,那副晕乎的“娇弱”模样,让人都不忍心去看。

正在顾雁歌和顾次庄以为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远远的来了一队人马,大叫着:“住手…”

顾雁歌和顾次庄一块儿看到了忱王,然后两人相视一眼,彼此都有些疑惑,这是什么个状况。顾雁歌侧着脸,有些不太相信眼前这状况,于是轻声地问了一句:“忱王怎么来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这小子来这做什么,而且看看起来也不像是来帮津洲王的。他不是要跟着他老爷子襄乱吗,怎么反倒跑到这儿来串场子来了,他这是上错戏台子了吧。”顾次庄惊奇不已,又忽然想起点什么一样,看了眼顾雁歌,然后就不说话了,继续拿着宝境看远处。

被这么看了眼的顾雁歌有些不习惯,拿宝境捅了捅顾次庄说:“你刚才那样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想起我在京城里那些美人们了,温柔乡是英雄冢啊!这样要不得…真的要不得。”顾次庄摇头晃脑的说完,然后继续观察。

啐了顾次庄一口,她就知道这人没什么好话说:“要真是这样,那忱王可就伟大了哈。”

“伟大…这叫愚蠢,为了一个女人,抛家弃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这还伟大呢。雁儿,你们女人关于伟大的定位可太廉价了。那要照你这么说,魏延平也挺伟大的,当初为了一个陆红绫,把整个魏家从云端摔进了泥里。伟大了就一直伟大下去呗,伟大成他这样虎头蛇尾,算什么…”

顾雁歌撇撇嘴,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忱王不容易,阔科旗汗王很悲催。

“这不是忱王嘛,怎么有空到我们这边野小地来?”津洲王熟门熟路地招呼着,这条鱼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及时。

“放了雁儿,我替阔科旗答应和你结盟。”

忱王这话让恪亲王都有些意外,恪亲王还是顶了解这孩子的,阔科旗有异动,他透露给顾雁歌,处处维护着眼下的局面。只是恪亲王都没想到,他为了自己的女儿还能做到这份上,叹了口气,恪亲王让车夫把车拉过去:“傻孩子,你不该来这,赶紧上来。”

“不…王爷,雁儿还在那儿,您站在景朝的立场上不能放,但是我能,我什么都不求,只求她安安生生地活在这世上,这就足够了。”忱王一路奔来,心里越来越明白,哪怕是能呼吸一样的空气,都已经很好了,可如果真的死在这…他不敢想象那会怎么样。

年少时的爱情,总以为是浅薄的,可他自己都没想到,这日积月累下来早已聚成江河。

蓝天绿地,山水之间,恪亲王都觉得自己被打动了:“傻孩子,你先上来,听我跟你说完,再图谋行不行?”

“王爷,雁儿曾经跟我说过,对您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她和王妃,而是景朝的江山杜稷。那时候,我跟雁儿发过誓,这辈子把她放在所有的一切前面,哪怕是江山天下也排在她后面。”

恪亲王哑口无言,心想这孩子是怎么长大的,怎么一点也不像阔科旗汗王,不知道哪儿来的痴情根种。

“别冲动,你先听我说一句,就一句话行不行?”

忱王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马车上去听恪亲王说话,他怕自己会被说动,因为恪亲王于他而言,同样如神一般…

上,还是不上,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卷二 自由之声 第一七四章 这孩子是捡来的吧

最终,忱王还是在恪亲王殷切的目光中上了马车,恪亲王看得直摇头,拍了拍忱王的脑袋说:“孩子,你跟你父汗,真是没半点相似的地方。”

忱王恼得很,难道上来就是跟他说这个,可面对的是恪亲王,他又恼火不起来:“恪王叔,雁儿还在他们手里呢,您怎么还有心思跟我说这个,难道雁儿也和承忆一样不是您的孩子么,你半点不忧心她的生死。”

看着那急哄哄的忱王,恪亲王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为情为爱,可以挑起战争,也可以轻易化敌为友:“那不是雁儿,你掉转头上城门楼子上看看,雁儿这儿应该正和二庄那孩子看着热闹呢。”

对于恪亲王的话,忱王有些不大相信,但又不似是作伪,略有些怀疑地问了一句:“真的?”

“我的女儿,我骗你做什么,要真是雁儿在那儿,不就是方圆百里么,给他又何妨,今天给明天再收回来,也不过是轻易之事。”恪亲王想着又拍了拍忱王的脑袋,心里琢磨还是——这孩子是捡来的吧,要不咋会长成这样…

忱王对恪亲王这举动也是半点脾气没有,挠了挠头说:“那雁儿岂不是要笑话死我了!”

“傻孩子,怎么会笑话你。倒是你们这小儿女心思,当放则放,否则反受其乱。阔科旗草原上多少像鲜花一样的女孩儿,没必要总仰头看着从天空飞过的雁子,南迁北移的,你抓不住她的心。”恪亲王说着又继续拍,对忱王竟然不恼火,而且还担心顾雁歌笑话他的反应,多少能理解上一些。

听到顾雁歌安全的消息,忱王心里大安,连带着也放松多了:“我也知道,可有些东西积水成流,起初是不以为然的,没想到日积月累下来,竟然也成了波深浪广的江河。”

“如果有一天,永夜伤害了雁儿,你会怎么做?”恪亲王莫名地就想起了他和回屹王,还有心底里不断被想起的阿容。

这三个年轻的孩子,多么像他们年轻的时候,甚至很多事情都似乎在重演。

这话让忱王狠狠地纠结了一番,死死地皱眉,然后摇头:“我不知道…”

“知道雁儿为什么选永夜吗?”

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呢,就更加纠结了,他要是知道,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不知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个问题你该仔细想想,想明白了或许就放宽心了。”教育到此结束,恪亲王抬头一看远处,说:“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明白吗?”

忱王二话不说,立刻下了马车,翻身上马领着跟来的人回城去,把津洲王晾在一边直发愣。刚才还气势汹泌地要抢人呢,这怎么三言两语就被打发走了?

看着对面的人,恪亲王淡淡一笑,对主持这次进攻的副将说:“一战到底,如有反抗,立斩不饶,如不反抗则饶其一命。至于他们手里的人质,你就当那是假的…陈润迟,你十三岁的时候在我营前守过帐,如今我给你压阵,你给我好好守住这景朝的大好江山。”

陈润迟鸡血沸腾,恪亲王总是这样能调动人的情绪,顿时间陈润迟热血往脑袋上涌,大喊一声:“战…”1

士兵们一听将军喊了,立刻也举刀向天,齐齐喊着:“战…战…”

整个场面气势恢宏,津洲王那边的人几乎是不敢出声,看着对面热火朝天,津洲王开始觉得今天的谈判是个错识。对方士气高涨,这自己这边却是军心涣散。

其实这就是恪亲王要的效果,津洲王到底在他帐前谋事多年,他了解这个人了解到了骨子里。这一出戏,早就是恪亲王布置好的,就算是津洲王不往这方面想,他也会让人推着津洲王往这结局奔。

上兵伐谋,真动起刀兵来,伤的是景朝的社稷基石。

战,只在一念之间触发…

这边是气势如虹,另一边是心生退意,自然这战没什么激烈的场面,往往是交手片刻之后就投兵器束手就擒。至于津洲王眼见大势已去,却仍是奋力抵抗,他毕竟经营多年,拥戴的也不在少数。直到包围圈越来越小,亲卫们护着津洲王硬是杀出一条血路来。

津洲王跨上马,不经意地回头看了恪亲王一眼,只见那人不动如山地坐着,仿佛眼前的一切早在掌握之中。此时他不得不承认,也许多年之前,就有一种名叫畏惧的种子种在了他心里,他不是没有反击的余地,却选择了保守地进攻,最终这畏惧,让自己不经意间把多年的心血付之流水。

一败图地,历史是胜利者的凯歌,是失败者的十宇架…

津洲王走之前,并没有杀死魏家叔侄,而是一路带着,不知情的士兵,自然会为他让路。

恪亲王远远看着,知道接下来就是对萧永夜的考验了。

“永夜啊,你不要让我失望,做为一个父亲,我也是自私的,希望自己的女儿得到最好的。你必需证明,你就是那个最好最合适的,否则置忱王于何地。”恪亲王必需承认,这是他故意要放走的,要不然凭着津洲王自是插翅也难飞。

打扫完战场,恪亲王和大部队一块离开,津渡十六洲也暂交由陈润迟防守。

军营里今夜是彻夜不休地欢畅,这一场胜仗,或许得来容易,但热血半点不减。

恪亲王陪了一会儿之后,折返回永安城里,心里想着的还是那对小儿女:“真是儿女债,现世报,报不完啊。阿容,咱们的女儿呀,就跟你一样,是个招事儿的。你看啊,现在回屹王还在寻思着你呢,真是个招事精。”

这么说着,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

而在府邸里,忱王被顾次庄笑了个结实,顾雁歌倒是依旧从容,态度和从前没什么两样。顾雁歌倒是想两样,可一怕忱王多想,二也怕他尴尬:“忱王兄不是该在京里吗,怎么到永安来了?”

顾次庄很不厚道地在一边笑,忱王瞪了他一眼,他还是半点没收起来的意思:“为了英雄救美呗,没想到咱自救了,倒让他没救成。雁儿,下回有这种事儿,咱还是亲自上,反正会有人救咱。”

“谁救你,你死了也活该…”忱王一恼火,这话就愈发显得小儿女了,让顾次庄是笑得更加嚣张。

“得,我不逗你了,万一揍我,我可打不赢你。说你啊,不是正打算陪你家老头子打天下吗,怎么反而跑到这救场来了,不拍你家那老头子生剥了你?”顾次庄可清楚,这样一来,忱王很可能就被阔科旗王划出来了,以后有事儿也不会再跟他说了,至于汗位,那倒还是得看当朝天子的意思,倒是没有多大干系。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不把我抓起来?”忱王和顾次庄也算是打小的交情,知道顾次庄是表面上嘻嘻哈哈,其实骨子里最有原则。

顾次庄瞥了他一眼说:“就你还反,反个鬼,我问你,你要江山天下做什么?就你懒得跟三变似的,还坐天下守江山呢,迟早得自己憋闷死自己!”

弘琨一听提起了他的名字,而且听着不像什么好话,就有些不乐意了,朝顾次庄抡了个小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顾次庄下巴上。脸上的表情透着愤怒,那小表情似乎是在说:“让你说我坏话,打你…”

顾次庄也始租着弘琨,一巴掌又盖了上去:“你这小子反了天了,还敢打舅舅,小心我打你屁~股。”

弘琨可不搭理他,小手继续一挥,显示出他也是有原则的,谁说他坏话谁就是坏人,坏人嘛——该打:“舅舅,坏…爹爹,打”

恪亲王在外头不由得笑:“来,外公看看,谁敢欺负我的小外孙子,外公揍他。”

弘琨一见恪亲王,眉开眼笑伸手要抱:“外公,外公…”

这小嘴甜得,让恪亲王笑得满脸花:“来,外公抱,别理你那舅舅,小心让他给带坏了。”

忱王其实也挺手痒,那孩子可爱透了,看着就揪人心。弘璋是个碰不得的,也就弘琨可以玩玩。恪亲王一瞧忱王那双恨不得泛绿光的眼晴,笑着朝忱王示意:“来,让你这草原上来的舅舅也抱一抱。”

弘琨反正是谁都成,其实他更乐意自己走路,可谁让他这么多舅舅,舅妈却少得可怜呢,只好暂时的以身“伺狼”,满足一下这些未婚舅舅们的父爱泛滥了。

抱着弘琨,忱王想起上一次抱的时候,还是小小的一个毛娃娃,现在都能说会笑了,只见弘琨小眉毛一皱,还是叫了句:“舅舅…”

忱王应了一声,心软绵绵的:“三回…”

弘琨不免翻了个白眼,扭头看着正在恪亲王怀里撒欢的弘璋,叫了声:“哥,叫你…”

于是忱王同志,在弘琨心里彻底没啥好形象了,竟然抱着他叫他哥哥的名字。

弘琨在心里决定,以后,他也要有格调,不能谁来都给抱,从今以后,他要——拒抱!

卷二 自由之声 第一七五章 萧叔叔啊,你被算计了

萧永夜在黄沙阵里,绕了谢君崇几个月,终干借计把谢君崇和数千精兵带进了响沙河,谢君崇这一去不返,津北的战事彻底摆平。

看着阵阵黄沙,萧永夜有种终于得出生天的感觉,这一场战役不可谓不难,但更难的是心里疲累。时常想起顾雁歌来的时候,在漫漫黄沙里,有种特别空旷的寂寞。

正拟了信儿去津东大营的时候,津东大营的战报也到了。正奇怪为什么在这时候突然通了信的时候,展开信儿一看:“津洲王兵败,在逃,严加布署。”

“来人,去传罗将军。”

罗安本来正在打点行装,准备踏上回津东的行程,没想到萧永夜这就来传他来了。换了衣服匆匆忙忙地进大帐,就看见萧永夜拿着信在那儿沉思:“末将拜见副帅。”

“罗安来了,起来说话。”萧永夜眉头结成了山,心头犯愁。随着信令后附了一张纸条儿,是恪亲王的亲笔,上面写的是顾雁歌在津东,津东安全无恙,一切不必担忧。

萧永夜倒是对津东安心得很,只是一想起顾雁歌离自己这么近,心头就乱蹦:“你看看,津东来信了。”

罗安揉了揉眉头,本来见萧永夜回了大营,只当是战事就此结束了,没想到这可好,又不用回去了。还得打游击,四处去找津洲王:“副帅,那咱们这回是以逸待劳,还是趁胜追击?”

“谢君崇的消息还没传津洲候那,他会走这条路往津北来,你先带一队人马去长天关守着。一切见机行事,你安排下去吧。”

恪亲王很恶劣的没有把魏有德叔侄两的事情告诉萧永夜,不但没说,反而还让人一路跟着看萧永夜是什么样个反应。恪亲王这个人,正经起来的时候显得庄严肃穆,可一旦起了孩童一样的玩心,便也能做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来。

因此当罗安在长天关,看见津洲王后头还带着“顾雁歌和顾次庄”两人时,眼珠子都快掉了下去。他是参加过萧永夜婚礼的,自然认得顾雁歌,原本的埋伏在瞄见了车上的人后,就立号令下去不要轻举妄动。

“这可怎么是好,大公主和敏郡王都在津洲王手里,一个是朝廷里最得脸的宗室子弟,一个是咱们主帅、副帅的心尖子。副帅知道了,还不知道得怎么担心呢。你赶紧回去报给副帅知道,请示副帅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

当萧永夜接到消息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扶住书案强稳住身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在哪里,可安全?”

“回副帅,大…大公主身上,似有血迹。”

“胡修恩,点兵随我去长天关。”

也顾不得外面正在下大雨,骑上马率先冲出去,只带了身边的亲兵跟随,回头又看着站在门口的胡修恩说:“这里一切交由你来负责,天明再拔营,累日征战,让他们睡个囫囵觉吧。”

胡修恩应了一声,还是先去点了二百精兵跟在萧永夜后面,并吩咐道:“看好副帅,莫让副帅冲动。副帅和大公主、敏郡王都不得有失,你们万万小心。”

却说萧永夜冒雨夜奔,一路向长天关去,道是“天关无坦途”,一路奔来,整队人马已经分外疲累。萧永夜回头看了一眼,多有不忍:“停止前进,在此扎营。”

扎好营后,士兵们再去战萧永夜,却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士兵们心里一惊,这才明白萧永夜是独自一人前去长天关了。

亲卫们众口一辞:“副帅有令,安营在此,天明雨歇后再启程。”

士兵们也多有忠心护主的,却是军令如山,不得违背。

而萧永夜在此时,已近了长天关,正好夜里巡视的士兵见了,连忙拜倒:“拜见副帅。”

“起…起身吧,罗安在哪?”萧永夜本来心里就担着心,加上连夜的雨一淋,春来一阵寒一阵暖,更兼心绪不宁,难免会沾染上些小疾。

军中的医官正要切脉,萧永夜却一手挥开了:“我自行运功走一周天就行了,你下去把罗安叫过来。”

话才落下,罗安就从外头撩了帘子进来了,见萧永夜脸色苍白不由得有些惊心,这位副帅从来就是铁打一样的人,今天竟然也成了这副模样:“罗安拜见副帅。”

“起吧,大公主和敏郡王怎么落到津洲王手里了,为什么津东没有传消息过来?”萧永夜虽然担心,可这时候却忽然疑惑起来,为什么恪亲王不告诉他实情,难道是担心他受不了吗?又或者,担心他为了顾雁歌不顾一切,甚至可以把整个景朝的大业都放置一边?

他会这么做吗?萧永夜这么自问,这天下他守护了三十余年,是他的事业,是他的人生,是比他生命还重要的责任。

可萧永夜也断不会让自己有机会,做出那种能让他发出“得了天下失了卿”这般感叹的事来。只是世间事,难两全,要“天下”还是要“卿”…这不难回答,只是这天下的责任背了这么些年,已成习惯,又如何舍得下。

而顾雁歌呢,他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只在此时终于明白那句“若生不独生,若死不独死”,是怎么样一种无奈,又是怎么样一种大失大得的气魄。

罗安看着萧永夜陷入沉思,等了会儿才回话:“回副帅,怕是元帅不忍让您忧心,津洲王的人马后面,还坠着条尾巴,派去打探的人回复说,是津南侧翼的人。路途上正好截了他们一道,暂时因种种原由,暂时不便和我们明里相会。至于大公主的事,他们也不甚清楚,只有请副帅将来见了元帅才能问出因由。”

思量了片刻,萧永夜心里就有了主意:“来人,递帖子给津洲王,有酒酬故人,清风崖相见。”

“副帅?”罗安非常不认同萧永夜这个主意,津洲王在他看来已经丧心病狂了,而且萧永夜还把谢君崇给埋黄沙里了,津洲王哪来的好脸色给他,这不就是去送死的吗?

“你且安心,依我所知,津洲王不会应约。”

“那…您还去递帖子。”罗安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萧永夜挑了挑打花,“辟叭”一声轻响之后,烛火被风吹得晃了晃,光摇影移之下,一片摇曳生姿。

在忽明忽暗之中,萧永夜却忽然笑了:“你去办吧,自有我的道理。”

罗安也就不多说了,第二天清早就让人送帖子去给津洲王。津洲王接了帖子一看,心里就泛起了寒意,侧头看着旁边的帐里,忽然一声长叹:“萧永夜这是在明着要人啊,他婆娘在咱们手上,他竟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要,倒底是有几分的。”

帖子上说得言辞恳切,而且,隐隐有只要交出人质,必保全军上下身家性命安危无恙。

“主子,咱们去还是不去?”

“不去,既然咱们手里有牌,就得先好好晾着他。从顾青川那里没要来的东西,在萧永夜身上也找补不回来。但他眼下不是还领着托孤之臣的身份吗,他手里掌着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东西,咱们就是要半个天下,他婆娘在咱们手里,他应该会答应。”津洲王当然知道顾雁歌对萧永夜重要,这时只恨没抓着两个孩子,要不然哪还有他们说话的份。

不过这几天他心里也有些疑惑,这“顾雁歌和顾次庄”怎么就那么老实,一声不哼,就算山路险,连夜奔逃也不显娇弱之态。但津洲王不及多想,毕竟人是相似的,而且追来的人里还有“萤”的人,隔几天就给喂药,能不老实嘛。

“那我回时,该怎么答?”

“开弓没有回头箭,往大了开吧,反正是不会答应的。”津洲王何尝不明白自己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只是让他束手就擒,他自己过不去心里这道坎。一日为军人,便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有投降于人。

津洲王的副将这时候却动了心思,津洲王是没有回头的路了,可他们还有。听说恪亲王那边对投降的将士,一律从宽处理,上了表书替他们求救。他们当然不知道阔科旗那边的事,更不知道这是安抚军惊扰手段。

“你去,跟萧永夜谈,只要保我们性命周全,大公主和敏郡王必得安然。至于王上…暂且瞒着。”这些时日奔袭,所有的人都看明白了,再往下走,只能是死路一条。或许趁现在,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与此同时,一封来自津东恪亲王手书的信,放到了萧永夜的案头,就是这封信,让他开始纠结…

只见上面写着:“津洲王所挟人质,非雁儿与二庄,勿放过津洲王,此一放无疑放虎归山。儿女情长,江山稷重,当断时不能乱。”

如果恪亲王只写前头的,萧永夜半点不会怀疑,立马就会点好兵,准备把津洲王永远留在长天关,可是恪亲王憋着计地故意写的后一句,让萧永夜分外琢磨了一番。

琢磨了很久,才琢磨出另一个意思来,那就是要放弃救回人质,不管是真是假…

萧永夜按着信纸在案上,低头自问了一句:“放弃么?”

卷二 自由之声 第一七六章 运气这玩艺,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是时,帐外风雨声响成一片,敲打得帐里闷声作响。烛光偶尔被风吹得明明灭灭,倒让人无由得生出一些烦乱来。

眼见着就快要天亮了,萧永夜是一夜无眠,小将来换了几次烛,见萧永夜不睡也是劝了又劝,可萧永夜现在是心事重重的,哪里有半分睡意。

等到罗安洗漱完了,再到大帐里来时,才发现萧永夜双眼里全是血丝:“副帅,元帅不是说人质并非大公主和敏郡王吗,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其实罗安也并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恪亲王的话,他们总是拥戴的,而且这么说了,就有这么说的道理。对于恪亲王,他们这些人,总是容易无条件地信任与支持。

“报,副帅,津洲王大营来书。”

看完书信,萧永夜就轻松下来,罗安见状问道:“副帅,写了什么?”

“求保他们周全,他们会把人质送归。”萧永夜琢磨着这倒是不难,现在正是用兵之际,这些人有心回头,自然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难受重用罢了。

这一下自然就松快了起来,萧永夜和罗安商量着做了些布置,这才安心地去睡了会儿。

而津东大营这边,已是一片欢腾,顾雁歌可半点欢腾不起来,萧永夜还不见回来,可恪亲王又说津北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只等着凯旋归来。

时间进入六月,永安城里莫名地有人高热致死,群医束手无策,最后连军中的医官都去看过了,却脸色沉重地回来告诉恪亲王:“是疫症。”

“没旱没涝没天灾人祸,怎么会传出疫症来了?”恪亲王能带兵打仗,可不代表他对疫症也同样有计策可施。他只能安排军队,守好永安城,不让进出,并且派出士兵安抚百姓的情绪。做为一个国家的管理层,他能做的已经尽善尽美了。

可很多事他做不到,比如疫症来得太急,药物配备不齐,整个城里一时上下风风雨雨。顾雁歌开始还没在意,她一边要照顾孩子,一边还要想着萧永夜的事,哪里有工夫出门。恪亲王也只是吩咐了侍卫和丫头、婆子,最近不要让顾雁歌出门,吃食上也分外加着小心。

等顾雁歌发现不对劲,是因为净竹这丫头不舒服,说是一阵寒一阵热,而且全身发抖,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红的。她一听就有些不太安心,一看正是滋生蚊虫的时候,莫不是疟疾。

蹲到院子里找了会儿,找了株青蒿,扯了几根枝子递给扶疏:“把这个捣成汁,让净竹喝半碗,然后用些去买。”

她毕竟是学流行病学的,在这方面倒算是强项了,也好在她对中成药还有些研究,要不然这时候也同样是没头苍蝇。

思索了一番,叫来了杨嬷嬷和成嬷嬷:“嬷嬷,您赶紧吩咐下去赶制些纱帐,府里上上下下都赶紧挂起来,出门在外的也穿严实些,各处也都要点上驱蚊香。三回和三变屋里,赶紧去挂上纱帐,一定要细细看着,不能让蚊虫叮咬了。”

“是,主子。不过这么做可有效果?”杨嬷嬷到底有些疑惑,倒不是不相信顾雁歌,实在是这姑娘往常都娇生惯养,是个受保护的,猛然间让她相信,这主子也懂得怎么周顾人了,实在有些不适应。

“有的有的,嬷嬷,您就信了我吧,这些日子府里的驱蚊香不要停,日日夜夜都点着。这疫症怕是要来了,这是蚊虫叮咬引起的,千万不能疏忽了去。”顾雁歌可是忘了,这疟疾原由,是1897年一个英国人找到的,虽然这景朝是个没记载的,但肯定是被她提前了不少。

杨嬷嬷和成嬷嬷笑了笑,也不管有没有用,主子都吩咐了,这无关痛痒的挂个纱帐,点个驱蚊香也不费什么事,于是应了声就下去办了。

这会儿顾雁歌可就开始庆幸了,萧永夜那边,她持别叮嘱过,也给带了香包和药草泡茶,总是有些预防作用的。

等顾雁歌的吩咐下达了,顾次庄就溜了过来,满头大汗地问顾雁歌要茶喝:“雁妹妹,你可不知道,外头的疫症好是吓人,昨儿还鲜活的人,今天就莫名其妙的没来。今天军中又有几个人染了病,你父王和几个将军商量来商量去都没有主意。上午发了信去京城,延请宫里的御医过来,只是山高路远,等御医到了只怕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顾雁歌听了连忙拈着刚才落在桌上的青蒿,在顾次庄面前晃了晃:“哥哥,你可认得这个?”

“认得,野菜嘛,永安城外大片大片的,春上天的时候灶上做了吃过,还挺上口的。”顾次庄拿着闻了闻,倒是还认得出来,不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