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颜容色一正:“我差点忘记了,我算过了,一共是三十九个,你们俩怎样?”

裴洛语气淡淡:“不多,也就五十三个。”

林未颜本来也没指望裴洛,望向薛延:“大壮,你呢?”

薛延面带惭愧之色,抓了抓头,伸出两个指头,又比了个四字。

“二十四?”林未颜不由道,“只有二十四,你也太差了罢?”

裴洛语气凉冷:“大壮的意思该是四十四个罢?”林未颜一呆,只见薛延面有愧色,低声说了句:“如裴兄所说。”

林未颜一寸一寸地别过头来,只觉得脖子正僵硬得发出咔咔声。但听裴洛又语气凉冷地说了一句:“看来有人想赖账了。”

“呵,不就是脱了衣衫跑三圈么,这点小事算什么?我林未颜是堂堂男子汉,说话算话,绝对不会食言而肥!”

“……还要一边骂自己是乌龟王八蛋。”裴洛凉飕飕地接上一句。

林未颜深刻地看了裴洛一眼,定定道:“裴洛,你真是个落井下石、睚眦必报的小人!”

眼前是一片广袤无边的大漠,稀疏的茅草在风中瑟瑟发抖。

大漠空旷,飞沙走石,冷风很快就把气息吹散。绛华根本没有办法循着气息找到大黄,只好毫无目的地周围找。

所幸走了十几里路,远远就听见几声细微的猫叫,她循声而去,只见一团虎皮正窝在一个浅坑里发抖。

绛华叹了口气,低下身将它捞起来。

大黄虽然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妖气,可毕竟只是一只没成精的猫,碰见这种阵势,难免会吓坏了。

她想像一个凡人一般活着,可她毕竟不是凡人。

大黄却知道她是花精。

这件事她当初敢向绯烟坦诚,却不能说给裴洛知道,她不敢冒这个险。

绛华将大黄抱在手上,轻声道:“我们回去吧,已经没事了。”她刚站起身,只听一声马嘶,一支锃亮的长枪指在眼前。骑在马背上的男子身形高大壮实,脸上有一股杀戮之气:“这里有女人!”

她站着没动,衣袖之下手指微曲。看模样,对方应该是北燕将士,她只消动手下一个妖咒,就可以教人死得不明不白。

忽见斜里伸来的一只手,将那人手中长枪往边上一拨。

大黄呜嗷一声抓着绛华的衣袖拼命往上爬,背上的毛都炸起了。

慕容骁一袭紫袍,眼神在绛华脸上掠过:“走罢。”他掉转马头,径自策马而去。身边几人也掉头随着主帅走了。

绛华摸摸那团抖得厉害的虎皮:“他已经走了,不怕不怕……”如果慕容骁他们要动手杀她也罢,无缘无故的,她却不能去随意害人,心中又遗憾又可惜。

她看了那一小队人马消失在视线之中,也往回折转。

天边的残阳变得淡了,夜幕渐深,头顶孤月高悬,繁星点点。晚间的风更大了,吹起沙砾打在脸上生疼,却又觉得,这里如果没有杀戮血腥,会是世上最自由的地方。

她走了一段路,只觉得风越来越大,遥远的地方有一团黑雾席卷而来。

绛华拎着大黄的脖子,忿忿道:“我们碰上沙暴了,你现在可高兴么?”大黄睁着碧绿的猫瞳,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

风沙肆虐,凶猛得隐约有将人活埋的势头。

大黄盘在绛华的膝上,咕噜咕噜打着鼾。绛华在周围布下的结界,很容易便将风沙挡开,里面一派熏风和煦,温暖平和。

绛华托着下巴,看沙暴张牙舞爪扑来,在结界上又碎成了一粒一粒,好似后面有千军万马追着,凶猛向前,然后渐渐的,风沙变小。她站起身收了结界,拎着大黄的脖子往军营走,才走了短短一段路,便看见前面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她急急向前奔去,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几乎要蹦出来:“裴洛——”她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出现。

她还没靠近,就觉得有一双有力的手臂将自己抱了起来,重重按到对方怀里。裴洛抚着她的黑发,声音微微颤抖:“我刚才过来碰上沙暴,还以为见不到你了……”绛华抬起头,只见他脸上被沙砾划出了几个细碎伤痕,衣衫上全是沙土;而她还是衣衫整洁,身上连个小伤口都没有。

大黄摔在地上,愤怒地喵呜了一声。

裴洛松开手臂,低下身一把将它抓着脖子拎起来:“果然,又是它……”

绛华伸手去接:“它只是只猫啊,什么都不懂。”

裴洛哼了一声,将大黄往旁边一丢:“我难道还不如一只猫来得重要?!”

……这个是两回事吧?

绛华才刚要说话,就被对方打断:“原来就觉得你迟钝极了,没想到可以到这个地步。你有为我想过么?”

绛华自知理亏,只能低着头听他说。

裴洛突然叹了口气,语音转低:“算了,能把你找回来就好。”

绛华看了看他的表情,似乎不像在生气了,立刻保证:“我下次再不这样了。”

裴洛微微苦笑:“你还想有下次么?”他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再多来几次,我不是被气死,就是操心死。”

绛华轻轻回握住裴洛的手,愧疚地看了一旁歪歪扭扭向前爬的大黄一眼。裴洛已经被她气过一回了,实在舍不得他再被气一次了。她抬眼看着天际,突然有一道微弱的光拖着淡白色的轨迹划过夜幕:“宣离,你看这是……?”

“流星,”裴洛停住脚步,但见浩瀚苍穹中,流星倏然划过天际,开始还是形影单只,到后来绽放如三月烟花,华光绚烂,一层层错落白光交织,在大漠荒原的怀抱之中铺散开来,格外壮丽。他轻声道:“民间传言说,凡是看到流星,许下的愿望就会实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绛华闭上眼,嘴角微动,然后笑着看他:“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我已经许好愿望了。”

裴洛看了她一会儿,方才问:“你许了什么?”人的欲望永无止境,又岂是一个愿望可以满足的?

“我希望以后每天都能心想事成,你呢?”

“……你还真的是一点都不贪心。”裴洛微微失笑,“我自然是想日日同在意的人共度清晨。”他抬手托起她的下巴,静静相视:“我这样说,你明白么?”

绛华不知怎么觉得脸上慢慢发烫,幸好夜色深深,看不真切:“我知道……”

“你真的懂了?”裴洛慢慢低下头,气息轻缓,眸中映着漫天流星。

绛华连忙拍开他的手:“我真的明白,你别再靠过来!”

裴洛忍不住笑道:“你这个样子是叫害羞么?好了,我们快回去。”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眼见离军营愈近,也渐渐松懈下来。

绛华走出一步,隐约有踏空的感觉,而下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她回头去看裴洛,只见他的脸上也微露惊讶之色,两人腿脚都不能动弹,慢慢地往下陷。

裴洛当机立断,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将她送到实地。而自己却因为适才一用力,在沙地中下陷得更快了。绛华趴在实地边缘,只拉到他的左手腕。

裴洛长眉微皱,语气轻柔:“绛华,凭你一个人是拉不动我的。你先回去找人过来,我只要不动,一时间还不会沉下去。”

绛华摇摇头:“把你的右手给我,我拉你上去。”

“你会被我拖下来的,放手罢。”

“宣离,你再不听我的,我就跳下去了!”她伸出左手,只见裴洛苦笑一下,慢慢伸手相握。

手心微微汗湿,滑腻得几乎抓不住。

所幸裴洛慢慢够到实地,自己用力挣脱开周围的流沙,几乎筋疲力尽。他转头看着这一片沙地,轻轻吁了一口气:“我们还是绕道走罢,黑漆漆的,要是再掉下去可没这样好运气了。”

林未颜看着天色微微泛白,双手往脑后一枕,靠在栅栏上面:“人怎么还没回来,这去的也太久了吧?”

薛延望了望天:“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倒是你,真的打算做那种事?”

“我做也是丢脸,耍赖也是丢脸,横竖这脸皮都不要了,也要言而有信。”林未颜哀叹一声,“但是裴兄他再不回来,天就要亮了,如果有这么多人看着,我宁可拿刀抹脖子也不做这种事情。”

薛延一指前面:“他们回来了。”

林未颜立刻站起来,看着裴洛和绛华走近了,不由道:“裴兄,你们半路碰上强盗了么,怎么弄得灰头土脸的?”

裴洛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转头向着绛华道:“你先回去休息罢,等下林世子要做丢脸的事,怕你看了恶心。”

绛华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着林未颜:“那我先进去了。”

林未颜见绛华走远了,方才愤愤道:“不就是脱件上衣么?我也算是修长合宜,怎么会恶心?”

裴洛抱着臂:“哦?那你还不快开始,还想等天亮了不成?”

林未颜低声咒骂了一句,利落地将外袍甩了下来,又把上身的里衣脱了:“看着,三圈,一圈我都不会赖!”

“似乎还有什么罢?”裴洛悠然提醒了一句。薛延同情地看了林未颜一眼,脸上稍带愧色。

林未颜气结,仰头大喊:“我是个乌龟王八蛋!”刚喊完,就听见身后响起强忍的笑声,他喃喃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两个像我现在这样去南都大街上跑一圈……”

夜风习习,五月的北地已经完全回暖,这样赤着上身,也并不会冷。相反,还十分舒服——如果不是为了那该死的赌注的话。林未颜绕着军营跑了两圈回来,只见裴洛和薛延舒服地靠在栅栏上,眼中带笑地看他,不由更加郁结,想来想去,开始怨恨自己没事干嘛要打这种赌。待跑到最后一圈,心中郁结稍减,仰头看苍穹浩瀚,星汉灿烂,心中清明如水,胸中开阔,竟是不觉得怎样难堪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运丹田:“我是个乌龟王八蛋!”

忽见眼前火光一现,火光下的那人眼神如电,身形挺拔,周身有股沉稳如泰山的气度,便是撞见这种情形依旧是不动声色地、语气平淡地开口:“你们,在做什么?”

林未颜全身僵硬,脱口而出:“傅、傅帅?!”

傅徽身后,站着副将凌镇予,还有几名相熟的亲兵,全部都是一副肝胆俱裂的表情。

傅徽还是不动声色,转过身道:“你们三个,跟我过来。”

自古名将如红颜(3)

林未颜裴洛薛延三个人低着头站在军帐中。

傅徽来回踱了一趟,目光扫过那三人,冷哼一声,又接着踱步。

林未颜满头冷汗,先捱不住了:“傅帅,这个、你尽管用军法处置我好了,这个赌注是我提出来的,和他们两个无关。”

傅徽眼神如刀,直接剁在他身上:“你倒说说,你是犯了哪条军规,该罚什么?”

“……啊?”林世子掏心挖肺地想了半晌,也想不出来除了不准私下斗殴外还有什么军规。

傅徽脸上绷了绷,还是忍不住缓颜了:“本帅也想罚你,可惜军规中倒没这一条,你教我怎么罚?”他走到桌边坐下,语气平淡:“不若给献郡王爷写封信,让你爹爹亲自来,这样如何?”

林未颜跌跌撞撞扑到桌前:“千万不要,我爹要是知道了,下半辈子我都要跪着祖宗牌位了!傅帅,你还是罚我去领军棍吧!”他光着膀子在军营外跑也就罢了,但骂自己乌龟王八蛋,着实把自己的老父一块儿骂进去了。

傅徽摆了摆手:“好了,天也快亮了,你们赶紧去歇一歇。”

三个人都是一怔,又见傅徽补上一句:“下次再做这种无聊事,不被我抓到便算了,要是刚巧让我撞见,我就让你们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再做一遍!”他盯着他们的眼,慢慢道:“你们三个,听明白了没有?”

“是是,以后绝对不会有这种事发生!”林未颜答应得最为大声。

傅徽抬手敲了敲桌子:“你们都出去罢。裴洛,辰时你到我中军帐下候命,别睡过了。”

裴洛本走在最后,闻言应了一声,就掀开幕布出去了。

林未颜一路走回军帐,翻来覆去和裴洛薛延论证“他今天做了蠢事傅帅以后绝对不会重用他了,他只能继续在先锋军下面卖苦力”的歪理。

最后连脾气最好的薛延也忍受不了,找来块破布给他把嘴巴堵上。

裴洛却怎么也睡不着。

傅帅连夜赶来,只怕他们同北燕的决战已经不远了。在北关三个多月,看过了同伴战死沙场,看过了战事残酷血腥,却硬忍住生离死别后的痛楚,生怕惊动了忍耐与自制。

他坐起身,看着从布幕下面倾泻进来的月光,一直到天亮。

卯时一过,裴洛便起身出了军帐。

外面的火把像是熄灭不久,还冒着白烟。

裴洛在军营里走了一趟,想想还是趁着这时候有空闲去练一会儿箭,便转了个弯往练武场走去。

早有人在那里了。

裴洛停下脚步,但见练武场中一人仗剑而舞,剑光如练,圆转自如,仿佛只是信手挥就,却如流水行云,毫无凝滞之处。忽然寒光森然逼近,他向旁边微微一让,这一剑便落了个空:“傅帅!”

傅徽逼近一步,手中长剑却未停下。裴洛自是不敢向主帅拔剑,只能几番躲闪,剑锋堪堪从身侧掠过,激起衣衫发丝轻拂。傅徽停住脚步,缓颜微笑:“看来裴相教导有方,你这一身功夫底子打得很好,并不比秦拓差了。”他将长剑背到身后,眯起眼看着天际旭日东升:“你们年轻人,总是越来越好,我却是在往下走了。”

裴洛一怔,印象之中从未见傅徽徒生这样的感慨,不由道:“傅帅正当年,纵观南楚再也找不出一个人相较。”这句话却是十分真心。

傅徽将长剑还入剑鞘,语气萧索:“自古名将如红颜,不教人间见白头……我的头发,已经现白了!”他摆了摆手,又道:“你随我过来,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裴洛跟在主帅身后,心思百转,也想不出到底会是什么。只见傅徽大步走进军帐,拿起桌上用布帛仔细包裹的事物——大约有二尺三寸的长度。他慢慢地将上面的布料解开,显出底下的色泽暗沉一截。

裴洛一怔,忍不住道:“这把弓……”

傅徽将长弓握在手中,轻轻地摩挲:“这把弓是我恩师传给我的,这世间能拉开它的人不多,我已经用不着了,总不能教它就此尘封起来。”他将手中长弓交到裴洛手中:“你现在可能还拉不开它,假以时日,总归是能用顺手了。”

裴洛将长弓翻过来细看,只见触手之处用篆体刻着两个小字:璇天。他掂在手中,越看越是喜欢,微微一笑:“多谢傅帅!”

傅徽微一颔首,淡淡道:“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同凌副将去周围察看地形,你也一起过来罢。”

“末将遵令。”裴洛握着璇天弓,眼中笑意明亮。

玉门以北百里之外,俱是一马平川的广袤大漠,燕云十三关之后,便是北燕的国都临汾。大漠两侧,峭壁林立,怪石嶙峋,风声鹰唳。

傅徽抬起手中马鞭,一指前方:“前面的就是龙首原,是燕云和玉门之间的必经之地。”他双腿一夹马腹,纵马疾奔,衣带当风,襟袖轻拂。凌镇予回首看向裴洛,扬声道:“傅帅考校我们骑术来了,你快跟上来!”裴洛轻轻一笑,疾鞭策马。

三人纵辔并骑,尘土飞扬,倏忽之间已经登上了龙首原。傅徽急急勒马,拨转马头,指着远处峭壁山崖:“那是喀纳什尔山,这条山脉一直通过燕云直达临汾,是漠北最大的山系。喀纳什尔是外族的古语,是‘漠北之璧’的意思。喀纳什尔山,又叫铘阑山。”

凌镇予点头道:“铘阑山最高的山峰在临汾城下,据说山峰陡峭、无人可攀,山谷之中长着奇葩雪莲,经年日久,已成仙物。”

“北燕还有个传说,有个女子在山中迷路,碰巧服食了谷中的雪莲,竟羽化成仙。她惦念着家中丈夫孩子,不肯飞升,终是成了一座指路崖。每每有游牧人在风雪中迷了路,就会瞧见一位美丽好心的女子。”傅徽叹笑道,“齐襄最尚文风,可士大夫的华彩文辞又如何能写出这样的故事来?北燕人虽是出名的暴躁骁勇,却还是有他们自己的期冀。”

裴洛突然想到真名士自风流的古话。

忽听远处传来几声鹰唳,劲瘦矫捷的兀鹰从峭壁盘旋而下,鸣声清亮。凌镇予转头看着裴洛:“裴将军,你带了弓没有?”

裴洛从鞍边举起璇天弓:“怎么?”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远处盘旋的兀鹰,淡淡道:“听说这北地的兀鹰,便是最好的猎手都不能捕捉到。你将箭头拗去,看看能不能打下来一只。”

傅徽却微微失笑了:“我曾经也来试过,一共用了五十六支长箭才打下来一只兀鹰。那只鹰还没完全长大,钩爪也不算尖利。我用肉喂它,它也会吃,却越来越虚弱。等到我看不下去把这只兀鹰放走的时候,它冲上高空,却又当即摔下来,再也飞不起来了。”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它并不是不爱锦衣玉食,只是这样安适的日子把它变得和家养的鹦鹉无异了。它的翅膀,已经不能像从前一样翱翔。”

“没想到傅帅于我们北燕的鹰也这般了解。”一道清朗俊秀的语声顺着风飘过来。只见说话的人已经勒马伫立在十几步之外,修长白皙的手指缠着软鞭,慢条斯理地开口:“兀鹰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若不是振翅于天际,便是摔落于山崖。这点对人来说,也是一样。”

凌镇予不动声色地勒马行至主帅斜前方:“慕容将军的伤可好些了?”

慕容骁轻缓一笑,淡淡道:“凌将军也无须这般紧张,我同你们一样,也是来察探地形的。何况我也有自知之明,以一敌三这种没胜算的事情又怎么会去做?”他脸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形容可谓有些憔悴了。

凌镇予默然不语。

慕容骁转过头,眼中清冷,如映秋水:“傅帅,你我到这里来,看来是选中同一块地方了。”他语声轻缓,一字一顿:“虽说兵不厌诈,从前是我拔得先筹,现下又被你们扳回一城,接下来就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罢!”

傅徽当即颔首:“好,就定在这里。只是我也有句话想问慕容将军,”他看着对方的眼,慢慢道:“将军征战沙场,出生入死,可想过是为了什么?”

慕容骁微微一愣,复又轻笑出声:“……那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拨转马头,遥遥一拱手:“诸位,敝人先行一步。三日之后,龙首原再相见!”

风沙掠过,那淡紫衣衫翩然的背影已经看不真切。

裴洛微微低下头去,用力握住手中的长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