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城下,守城的兵士却不肯放行,几双眼睛都迷离地望着安心紧急中未曾易容的脸。江傲恼怒起来,一手一个都点了穴道。却惊动了一队人马向着这边围来。

丫丫滴!搞什么!还未跟夏国打起来,便要自相残杀了么?安心瞪着那领头的将领,强压下心头怒火,急道:“李元昊数十万兵马已在三川口设下了埋伏,快些派兵去增援刘将军,迟了就来不及了!”

“你们是什么人?”那领头的将领倒也有些威严气势,上下打量着这两个看似平民打扮的男女。

“我们是大宋子民!”安心嘴里说着,肚中却在暗骂,丫丫滴!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些狗屁倒灶的问题,若不是这个年代没有身份证,安心早都要掏出来塞到这家伙眼前让他瞧个仔细了。

好说歹说,费了半天口舌才让这个将领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只见他低头在那里沉吟不语。他身旁,又有一副将,对他附耳轻道:“卢将军,不能轻信他们的话,万一是夏国奸细,想赚咱们出城围剿又如何是好?还是先禀报范知州再作打算吧!”

那卢将军摇了摇头,范知州范雍的性子他最了解了,此人胆小如鼠,怯懦无谋,告诉他知晓,只会误事!前两日李元昊率军大破金明砦,逮住守将李士彬,又割了他的双耳派来一个叫贺真的将领到延州来见范雍,说是愿意谈和。范雍一见夏国军队在城北五十里五龙川口安营扎寨,后队直接鱼家庄,如此浩浩荡荡的人马,十万余众,早都吓得腿软,忙不迭和那曾被夏国大军吓得号啕大哭的钤辖卢守勤商议,要派人去谈和。若不是都监李康伯宁愿抗命求死也不愿去与夏国人议和,只怕这延州城,早都落入了李元昊的手中!这两人,简直丢尽了大宋的颜面!

那卢将军又沉思半晌,目光炯炯地抬起头来,一挥手道:“派探子去查!”

一声令下,立刻便有人飞身上马,向着三川口驰去。那卢将军又深深看了江傲与安心一眼,沉声道:“你们在这等着!”说着,自顾自进城去禀报范雍了,不管怎么说,他是这延州府的知州,若是不知会他一声,私自带兵出去,只怕私断违命的罪名可逃脱不了。

安心与江傲对望一眼,各都无奈叹息。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遇到紧急战况还得层层上报,如何能掌握战机,赢得胜利?一向都听说将在外,军命有所不授,可是瞧眼下的情形,便仍旧是大宋军制的弊端,以不会军事谋略的文官来掌控军权,会打仗的将领却被冷落在一旁。

半晌,那卢将军脸色通红,气冲冲地走出城来,瞧他那脸色,便知道与范雍激烈地争辩了一场。正巧赶上那去探听军情的探子回来,卢将军只听他说得两句,脸色又变,这会是青白交加!只见他双手紧紧攥成拳状,咬牙切齿了半天,憋出几个字道:“传令下去!整备兵马,前去救援!”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三川之役

安心担忧地看了看那卢将军的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大概内心里一边在为刘平的兵马遇袭而焦虑,一边又在为私自下令前去救援,不听范雍调度而惶惶。

只见那卢将军深深吸了口气,回复了镇定与平静,转头来看看安心与江傲两人,微皱了皱眉道:“你们,留在延州城吧!”这两人看上去都是汉人,但他却不敢完全信任他们。因为此时正在打仗,百姓们都巴不得跑到别处去躲个安全,这两人却偏偏要跑到这里来凑热闹。若说是来投军的吧,却又不像,尤其是那个女子,长得花容月貌,那力气,估计能拈起枚锈花针就不错了。那个男子看上去倒是气宇轩昂,仪表不俗,但也完全是个书生的模样,若要说他俩会打战,杀了他也不敢相信。

“丫丫滴!我告你性别歧视!”安心眼珠子一转,便知道那卢将军心里转的是什么念头,当下气愤不过,叫嚷出来。什么嘛!一到了古代,女人便成了专事“生产”的代名词,这些家伙,难道都没听说过花木兰么!

卢将军听不懂安心的话,也没心思理会她在说些什么,忙着整备他的强弩手去了。江傲望望天色,已近夕阳西下时分,道:“你留在城中,我随着去瞧瞧吧。”

“不要。”安心想也不想便回绝,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何况看起来,这延州城里压根就没多少兵马,那卢将军能调派得动的也不会多,怎能放心让江傲独自一人去涉险。

江傲定定地望了安心半晌,他知道这个女人有时候很好说话,但认定的事情却绝不肯放弃,当下也不再劝说,只是问了一句道:“你那些‘毒气弹’、‘催泪弹’什么的带了没?”若是带了,危急情况下,江傲也能保证将安心安全带离出来。

安心立刻笑靥如花,献宝似地从马鞍袋里取出一袋子东西,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一枚枚鸡卵大小的灰黑色圆球状物品,安心举起扬了扬,得意道:“居家旅行、打架劫舍、杀人放火之必备!”

江傲一见之下,满头黑线,别看这个女人一脸纯真,貌似亲切无害的模样,其实待在她身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会给你的饭菜茶水里下些毒,又或是从身上掏出些设计精奇,构思巧妙的暗器。许多东西都是江傲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听说,这些都是安心穿越前的那个年代里流行的一种叫“武侠小说”里所特有的恶毒防身工具。比如前些日子安心正在研究的“天绝地灭透骨穿心针”、“五毒天水”,光听名字就令人不寒而栗,好在,她从来没有尝试的机会。

那个卢将军既然无暇理会这两人在做些什么,安心与江傲很容易地便跟在了这群前去救援的强弩手后头奔赴前线了。

赶到三川口,只见宋夏两国兵马早已杀作一团,地上血流成河,双方兵士已是死伤了无数。安心见此惨状,鼻中又嗅见一股腥甜气味,竟隐隐有欲呕之状,连忙从怀里取出祛除异味的香丸嗅了几嗅,才勉强压下这阵烦恶之感。

“江傲,这,太惨了——”安心轻声对着身旁的江傲道。真不知道,人类为什么非要有战争。两国人马如同野兽一般在战场上厮杀,前边延水里已飘浮起了一大片黑鸦鸦的尸体。虽然冷兵器时代的武器杀伤力比不过现代一枚原子弹,但是这种血肉横飞,哀号遍野的惨况是对所有人心理的极大考验。这,已是人间炼狱。

“你没事吧?”江傲皱着眉瞧着眼前的战况,宋军队势已被冲散,只靠着身后弓手的乱箭齐发来勉强压住阵脚,不让夏军冲压上来。夏军却已取了巨盾,抵挡着飞矢往前奋力冲杀。

“没事!”安心咬咬牙,从怀里拔出一把护身的小尖刀。江傲一见简直哭笑不得,一寸短一寸险,别说安心现下没什么武功,即便是她身手不弱,用这么短小的刀子跟人家的长剑长矛在战阵上厮杀也未必讨得了便宜去。

此时听得那卢将军大喊一声:“反贼不得猖狂!卢政来也!”,尔后当先冲进了宋军阵后。数百余名强弩手紧随其后,嘴里同时爆发出震天的嘶喊声,气势惊人。

安心骑在马上,先前还正在嘲笑这卢政上阵打战跟唱戏一般,这时听见这惊天动地的齐喊声,胸中竟也一股豪气上扬,只觉茫茫苍天之下,一切生命都变得渺小无比,恨不能也身着雕翎戎装,手执银枪跟着上前去厮杀。原来,许多人同时爆发出的一种情绪,是可以传染的!

再看江傲,面上带着淡定的笑容,望向那些夏国士兵的眼神——却是冷然!从骨子里透出的带着杀气的冷然!一个夏国的年轻士兵无意间撞上了江傲的目光,竟然怔忡了一下,恍惚之间,这个士兵便被强弩手射出的箭矢穿胸而过。倒下的时候,他的目光里还带着没有焦距的迷茫,不知道是不是在望见蓝天的那一瞬间又想起了这短暂一生里的点滴。

江傲移开了目光,浑身气势外放,顿时令人觉得冷傲之至,不可接近。他淡淡撇出一抹笑容,随手在战场上拾起了一把长枪,枪樱一抖,绽出一道寒光,向着冲过来的夏军拨刺而去,每一道银芒闪过,便有一个夏国士兵倒在他的长枪之下。纵身在杀场之上,如入无人之境。在这样的混战之下,是不需要存在怜悯的,拼的只是谁更残忍!谁,能够活到最后!生命在这个时刻,脆弱无比。

更多的鲜血喷溅,更多的生命流失,就连那夕阳也是一片红艳艳的色泽,染了血。安心苍白着脸,站在江傲顾及得到的地方,尽量替那些受伤的士兵包扎治疗,以减轻他们的痛苦。那样一张张或年轻或苍老的脸庞,干涸的嘴唇,抽搐的肌肉,求生的眼神,令她心里酸涩涩地难过。

到了天色已昏暗欲黑的时候,卢政已带着那数量不多的强弩手压住了宋军的阵脚,箭矢不停地飞射出去,有如飞蟥。大将刘平,身先士卒冲在队伍的最前端。他的身上,已染满了鲜血,头部,腿部更是多处受伤,却兀自顽斗不屈。宋军见主将如此勇猛,士气大震,呐喊声震天,齐心协力将夏国兵马杀得开始退却。

“刘将军!此时天色已晚,四面又都是高山,夏军虽疲却还未溃败,况且他们的人数是我们的数倍,此时若是乘着夜色居高冲击,我们很难抵挡的住,还是先下令撤退吧!”卢政好不容易挤到了刘平的身旁,一脸忧色。

刘平深深吸了口气,环顾四周,见有些将士们竟开始打扫战场,更有拿着些战利品上前邀功的,断然摇了摇头回绝道:“此时不能松懈!你也知道夏军并未溃败,你看他们阵势不乱,只是暂时退去,还会再杀上来的!现下若是退兵,正好给了他们追击的机会。”说着,挺直了疲软脱力的身躯向着四周高声道:“各位将士,你们都是大宋的英雄儿男,此时形势危急,大家坚持胜了这一战,凯旋后本将必定论功重赏——”话未说完,眼前隐隐觉得一黑,头目晕眩,是血流得多了,有些支持不住。

安心见状急忙拖上江傲挤出一条路,奔到了刘平身旁,探手就要去抓刘平的手腕。谁知手一伸出去,却抓了个空,原来刘平只是微微晕眩了一阵,又缓过了神。

“你是谁?”刘平避过了安心的手,微皱着眉看着这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方才忙着厮杀,宋军见安心与江傲一身宋国服饰,竟也无人有闲暇去理会他们。

“我啊?我是大夫!”安心压根不理会这个中年男人浑身散发出的强烈威势,随口答道。方才那一场惨烈的搏杀已经让安心倒足了胃口,再不说几句闲话来松散松散,她害怕今后连做梦都忘不了那地狱般的境况。

刘平眉头皱得更深了,刚想开口继续盘问,安心已然淡淡然向着一边的将士们道:“有伤药没有?”女人神经的韧性是不容小窥的,也许当她离开了战场,再想起眼前的情形会一头昏倒在地,但此时此刻,她要做的是救死扶伤,能救一个是一个。除了这个,她帮不上别的忙。

一旁随军的大夫见问,愣了半晌,竟乖乖听话地将药品都递给了安心。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听从一个来历莫名的女人的话,只是看着她淡定的微笑,心里竟然觉得她是可以信任而依随的。

一旁的江傲看着这一幕,却暗自觉得好笑。安心一向气使颐指惯了的,霸道自不待言,加上容貌脱俗,任何人都对她纵容有加,即便是这些刚刚在战场上拼下命来的士卒,猛然间见到一个压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不神志恍惚才奇怪呢。好在这些将士们此刻是以看救苦救难观世音的眼神来看待安心的,否则江傲手指头伸一伸,又要倒下几个人。

“你!找些干净布匹给我。”安心手里忙着给刘平上药,嘴里随口便呼喝驱使着没有受伤的将士。

卢政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愣神,他早就觉得这个女人不一般,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看似柔弱却又刚强无比。只是来得也太古怪莫名了一些,此时他站在那里,不发一言,皱着眉头深思。

直到安心将刘平的伤口都粗粗处理了一番,这才从怀里掏出一瓶子丸药,倾出一枚递到他手里道:“吞下去!”

刘平一怔,看了看掌心那枚乌黑的丸药,道:“这是什么?”

“这个?鬼开眉。”安心头也不抬,又继续去查看别的伤兵了。

鬼开眉?什么玩意儿!被砍上一刀也能面不改色的刘平,看着那丸药竟不敢下咽。他哪里知道安心最喜欢给配制出的药品乱取名字,要的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效果。

待到又处理完一个伤兵的伤口,安心转过身来,望了望刘平,沉声道:“吃啊!难道怕我毒死你?丫丫滴,好心没好报!”这可是用了上好的药材才配制出来的,里头嘛,还加了一些罂粟,当然,是不会上瘾的,只是用来镇痛。

刘平看了看安心,又看看眼下尚未平定下来的局势,毅然将那药丸往口里一送,吞了下去。眼见天色已黑,或是要连夜作战,恐怕这些士兵们体力都要支持不住了。自己,更不能在他们之前倒下。

“夏军冲上来了!”卢政听得前方队中一片呐喊声响,抬眼望去,便见几队轻装快马的夏军在暮色的掩映之下已经飞快地向着这里冲杀过来。

宋军刚刚缓了一口气,精神松懈了一些,哪里能够想到夏军败退之后如此迅速地又攻将上来,被这场奇袭一冲,阵势立刻开始散乱,足足退了好几米远,前军的二千名骑兵陷入了夏军的包围,一时冲杀不出来,慌乱更甚,士气为之一泄。

刘平见状连忙下令旗手们打旗号指挥调配全军,以期调整阵形,重振士气。

这时夏国阵前拥出一队人马,个个手执强弩,腰悬箭壶。当先一人身着白袍银铠,离得远,瞧不清面目,却见他执弓满弦,一道箭矢破空之声呼啸而来,箭芒一闪,正射中一个旗手的胸口要害。那旗手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摇晃了几下便倒了下去。看见这一幕的士兵都被震住了——这么远的距离!如此精准的箭法!

那弓手毫不停顿又继续拉开了强弓,他身边的那些弩手们也一致将目标对向了宋军中的那几个旗手。开弓,拉弦,箭矢如流,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眨眼的瞬间——看来夏军早有预谋,要利用宋军被精锐轻骑冲袭时产生的混乱来乘隙射杀宋军中的几个旗手。旗手被杀,一时无人能够接替上去,宋军这数万士兵顿时成了群龙无首的局面,加上夏军轻骑不断地冲击,宋军被杀得连连退却。

夏国阵前那弓手射杀了所有旗手之后竟又再次弯弓,这一次的目标,是宋军将领刘平。宋军队里的强弩手也在那里不停发箭,但离得太远,膂力又不够强劲,那些箭矢还未曾射到目标便都纷纷落下,倒使得更多人对那白袍银铠的弓手产生了一丝畏惧之意。

箭,快逾闪电,直指刘平咽喉而来。

刘平眼中闪过一抹怒芒,但他此时有伤在身,哪里能够躲过这只催命箭?难道,这一仗即是他惨败殉国之役?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郭遵发威

就在箭尖即将穿喉而过的千钧一发之时,从刘平身边探过了一只手,比那箭矢的速度更快,以两只手指轻轻夹住了箭身,正是江傲。只是他没有料到这个西夏国的射手竟有如此强劲的膂力,是以未曾使出几分气力。此时夹住箭身的手,被一股强大的惯力带着向后顿了顿,箭尖,立刻刺破了刘平的咽喉,鲜血洇出。

“该死!”江傲怒哼一声,不知是在诅骂那个射手还是在诅骂他自己的轻敌大意。

安心在旁急急赶将上来查看刘平的伤势,但此时人人都已瞧见那利箭射中了刘平,虽然见他还好端端被江傲扶立着,却不知到底是死是活。

前军队中将士见主将中箭,沮丧的情绪立刻充满了每个人的内心。仍在厮杀着,却已一退再退,眼见就要抵挡不住夏国一波波持续猛烈的冲击了。

这时后军队里的都监黄德和一见前方士兵开始败退,刘平又生死不知,以为夏军已然快要杀到身前,贪生怕死之心一起,竟然不顾大局,转身就带兵逃跑。

刘平的这支军队,原本就是四处集结来,里头有他自己的三千骑兵,鄜延副都部署石元孙的数千步兵,其余分别是鄜延路都监黄德和、巡检万俟政、郭遵各自率领的救援兵马,哪里会知道走到半路便遇到了夏国的全力伏击。眼下旗号手全死了,刘平、郭遵等人又被围在队阵前方,顿时造成兵不识将,将不知兵的局面。号令传发不下去,后方的大半士兵又都是黄德和的兵马,见自个的将领带头跑了,自然也跟着一哄而散。其余大批兵马也是一个随着一个,胆小怕死与莫名茫然摸不清当前状况的士兵一起奔逃,数万大军竟如潮水般向着远处蔓延开去。

此时安心已急急忙忙替刘平处理好了伤口,好在创口不太深,没大碍。只是,不能包扎,以免压迫到静脉回流,引起呼吸困难。安心随身带着的稀奇古怪的药品不少,将一小罐用以止血生肌的黑色黏胶状药物全抹在了刘平的脖子上,不过刘平现在已不能开口说话了,看着宋军逃散,急得额上青筋暴涨,一时气噎,竟半昏迷了过去。

巡检郭遵在旁见刘平还活着,略略放下了心,但见宋军溃不成军,顿时怒喝声起,乱军之中,喊杀声遍野,哪里能够听见?后边地势宽阔,又没有人阻挡,黄德和飞也似地带着大半宋军,没多会便跑得没了影踪。郭遵气得怒目圆瞪,髭须倒竖,却也只能勉强制止身边的将士逃跑,可是数万宋军,此时只剩下寥寥数千人而已。

夏军见宋军大乱,乘势杀了上来,一时间哭爹喊娘,屁滚尿流之辈尽出。

安心与江傲对望一眼,眼中骇然之色尽现——兵败如山倒!怎能想到方才还占了上风的宋军,在此时阵势一被冲乱,就溃败到如此境地!数万将士逃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当真不顾生死拼上那么一拼,即使是夏军人数占了优势,也未必便能输了。丢脸!丢脸已是小事了!面前还有那么数万的夏军,只要一被围上,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天色已暗,山风又起,血腥味儿飘散在空中久久不去。各种兵器的交鸣声,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块,随着风声的呼啸,传扬至数里之外。安心与江傲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已牢牢握在了一起,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掌心微凉。

江傲眯起了眼,望着远处那开步弯弓白袍银铠的射手,只见他弓弦一响,箭如流星般射出,便有一个宋国士兵倒在他的箭下。没想到西夏竟有如此人物!

安心感觉手被江傲使劲握了一握,尔后看到他双眉一扬,伸出手来从近旁士兵的手中将一把弯弓夺了过来,再抽一枝箭,拉满弓弦,箭头直指那射手。

弦响,箭发!毫无意外的,那射手躲避不过江傲的快箭。他右臂中箭,身子猛震了一下,便被身旁的夏国士兵给抬回队中急救去了。江傲的膂力是足够了,只是很少用弓箭,准头却还不如那射手,但这一射之力,也足以令他臂骨碎裂,日后还能不能使用弓箭,便不得而知了。

一阵欢呼声起,宋国余下的兵马见这一幕精神不觉一振。明知今日已了无生路,全都横了心去拼命。俗话说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这一次的冲杀,宋军竟然猛不可挡,往往一人便可与二三名夏国士兵在那里纠缠厮杀,个个嗓子呐喊得声嘶力竭,双眼放射出疯狂的光芒,倒暂时止住了夏军前冲的势头。

这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夏军虽然人多,一时却也无法将这些猛虎般的宋军完全消灭,甚至更有不少在厮杀时误伤了自己人的。战局,仍在僵持。

将领郭遵见势红了眼了,虎吼一声道:“你们这群狗娘养的西夏杂种!老子今日跟你们拼了!”嘴里喊着,加紧驱动身下战马,一手执着铁鞭,一手执着铁枪,冲杀进夏军的队伍中。

大将王信见状,立刻跟着郭遵一齐冲上阵去。只见他们两人兵器到处,夏国士兵都如秋天被收割的麦穗,一茬接一茬地倒下,竟无人能够抵挡,威势绝霸天下!

没想到宋军中还有如此勇猛的战将,安心见此情形,心情澎湃难当。这!才真是猛士!若大宋的将领都能如此,这天下还有哪国的军马敢来欺犯!

那边夏军阵里,李元昊见郭遵一马当先,斩杀了无数的士兵,顿时心疼不已。要知道西夏的人口实在是太少了,压根无法与大宋相比,带出来的这些士兵,几乎是倾了举国之力征召的,若是让郭遵继续这般杀人如切菜般砍杀下去,那损失可就惨重了。当下急命麾下勇将野利旺荣前去阻挡。

野利旺荣正憋着一肚子闷气,因为先前那个被江傲射伤的弓手正是他的亲兄弟野利遇乞,听得李元昊一声令下,巴不得一声,驱马便提枪上阵。

郭遵正在那里杀得兴起,浑身浴血,简直有如魔神降世,浑身煞气逼人。这时见对方敌军中冲出一员大将,二话不说,提起铁鞭就砸将过去。

野利旺荣吃了一大惊,哪里想到郭遵与自己相距还这么远,便仗着鞭长兜脸给他来了这么一下子。这铁鞭只怕也有个四五十斤,眼见郭遵举重若轻,心下已自怯了,再见铁鞭雷霆万钧般到了面前,身在马上想要躲闪却也不能,只得将长枪向上架去。但那铁鞭在空中绕了个弯儿,竟直接抽上了野利旺荣的右臂。喀嚓一声,臂骨粉碎,这野利两兄弟倒也做了一对难兄难弟,连伤处都在同一个地方。

夏军见自己的将领刚一上前就被打成重伤,士气不免有些低落,好在前军抢出几人,将野利旺荣给抢了回去,否则下一刻,郭遵的铁鞭要抽的便是他的脑袋了。

宋军见状又是一阵欢声雷动。安心是最闲的,躲在阵后帮忙随军大夫治疗重伤的士兵,见此情形也不禁拍手叫好。这个郭遵真是太威猛了,看他那身板和气势,只怕不止是身壮力大而已,多半也练过些硬功夫。

江傲因为要保护安心,不敢离她太远,此时天色又黑,弓箭是不射了,即使江傲眼力再好,也要顾忌是不是会伤到自己人。他见郭遵在阵前杀得如此痛快,不禁也有些跃跃欲试——这些西夏狗贼太可恶了!郭遵能够在阵前厮杀,自己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只能在这里干瞪眼。

“想去就去嘛,不用担心我。”安心眼珠子一转,便知道江傲在想些什么,嫣然一笑。她也愿意江傲上阵去厮杀一阵,让这些西夏不开眼的家伙瞧瞧厉害!小小的边锤小国,也想着反抗侵略大宋!虽然这场战,宋军几乎已是必败无疑,但也一定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安心不担心江傲的安危,她相信即便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江傲的武功也足以自保。

江傲缓缓点了点头,伸手就拎过两个宋军士兵,冷声道:“替我将她保护好了,若是一会我回来见她掉了一根头发丝,也要唯你们是问!”

那两个宋军士兵也是强弩手,先前见到了江傲一箭便将敌军队中的神射手给射得狼狈退阵,心里对他又是崇拜又是畏惧,此时见他开口,哪里还有不应之理?个个拍着胸脯作保,将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安心在旁一笑,江傲真是刀子寒冰脸,除了自己,从来不给别人好脸色瞧,笑道:“你快去吧!要数头发丝也得等到回来再数,否则等你数完,黄花菜都凉了!”

那两个士兵还是年轻的孩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见己方形势堪危,憋了一肚子的颓然与恐惧。现下被安心这句话语逗得不禁笑了,见她如此轻松,谈笑自如的模样,心里那铺天盖地般的惊惧也稍稍减轻了一些——堂堂大宋的好儿男,怎么能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江傲跟着一笑,仰起头来高啸一声,啸声如群马奔腾,龙驭万里,在这嘶喊声遍天的战场之中竟也有如惊雷,惊骇地双方士兵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

只有郭遵毫不在意,铁枪连刺,又刺翻几个夏兵。从他冲入战阵直到现在,简直所向披靡,带着身后的战将王信与宋军士兵,短短一阵子时间,已杀了夏军数百士兵,更有一些在四散逃避郭遵那催命令似的兵器时挤伤,跌倒,被马蹄踹得肚穿肠烂。

江傲提枪上阵助力时,靠得他们近的夏军更是个个在那里哭爹喊娘,只恨爹娘没让他们多生两条腿。渐渐的,这阎罗王三人组的方阵队中,没有一个夏军胆敢靠近,只要一见他们长枪刺来,便抱头逃窜,连连退避。太恐怖了!那架势简直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凡人一靠过来,立刻一命呼呜。

李元昊看着战场形式,恨得咬牙切齿。明明已占了绝对的上风,只待慢慢将这残余的宋军来个瓮中捉鳖,虐杀殆尽,哪里料到此时却又冲出了三头下山的猛虎,入世的太岁!数万夏军,竟因为前队将士畏惧不前而连连退却。传扬出去,岂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结铁索,绊马!挡住那几个人继续前冲!”李元昊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再不能让他们这样厮杀下去了!夏军就这么些人,杀一个,少一个。

郭遵这时候已然杀得疯了,哪里管夏军在那里用绊马铁索搞什么勾当,只要见到有人进前,便一枪一个刺翻,现下见到铁索,竟硬生生将其打断!江傲在旁也不得不佩服此人勇猛之至!这般粗的铁索,即便是他,要将其打断都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李元昊见此招无效,心下又是震惊又是骇然!如果宋军中的将领都是郭遵这般模样,西夏就算倾尽举国之力,也无法与大宋一战。

“调强弩手,射马!”李元昊沉声下令,语音略略颤抖。

方才那一队撤下去的强弩手又依令出阵,这时已然顾不得会不会伤及己军了。天色又黑,仅仅依靠火把的光亮照射不了多远,满天飞射的箭矢只对准郭遵那个方向,多半射杀的,却是夏军,余下一部分飞箭也被江傲等人打落。

“再射!”李元昊已经快要愤怒暴走了!数十万的大军,厮杀到现下已然死伤了上万名将士!损失太过惨重了!宋军虽然战败,死伤的人数却只不过区区数千,多半都已逃散,余下的这些,还仍在负隅顽抗!

这时刘平已从半昏迷中清醒了过来,见郭遵杀得夏军连连败退,挣扎着出声令所有将士统统撤退。这一战,已然打了好几个时辰,现下士兵数量如此稀少,体力又差不多消耗殆尽了,哪里能够抵得住夏军的车轮战术?就算郭遵再勇猛,也无法以一己之力杀光这些夏军,只待他力尽之时,便是全军覆没之即!

安心见宋军开始撤退,江傲等人却仍在阵前厮杀,不禁有些担心起来——毕竟夏军的人数太多了,要是不顾一切一拥而上,武功再高,都会被直接踩成肉酱!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残兵败将

又是万箭攒来。这一次,因为在前方与之混战的夏国士兵已经死伤得差不多了,这些箭矢没有了肉盾抵挡,箭箭都直向着阵前的宋军而来。

江傲舞起长枪,枪身幻出一轮银芒,将周身各处都笼在枪影之下,任何飞进那圈银芒之中的箭矢,都被打飞出去,没有一枝能够射到他的身上。

郭遵这次却没有这么幸运了,他原本就冲在队阵的最前方,自然也是最明显的箭靶。他手中铁鞭与铁枪接连抡起,无奈没有江傲那般高强的武艺,冲杀了这半晌,力已渐竭,手中的兵器加起来也有百来斤沉重,此时使来未免不太灵便,护住了周身,却护不住跨下的战马。只听得那马匹一声惨嘶,已然中箭,前蹄一扬,随即跪倒下来。

郭遵在马上被这一颠腾,身子也随着跌落下马,箭矢随后又至,臂上、胸上多处中箭。他一咬牙,将箭杆一一折断,跃起身来,准备继续奋战。

“回来!别去送死!”江傲见状大吃一惊,急忙赶上前去,一手拎起郭遵的衣领将他揪到身边,一手舞着长枪继续抵挡飞矢。没想到郭遵不顾生死至此。受了这样的伤,若是不及时包扎治疗,用不了多久,此人便会流血过多而亡。江傲一生孤傲,这世上之人,没多少能入得他眼,但这场战打将下来,心下却也对郭遵起了英雄相惜之意,钦佩他为人刚烈,忠志拳拳,此时见他危急,自然不能不救。

“**!小王八蛋你放开老子!老子今日要跟这些西夏杂种们拼个你死我活!操他们祖宗十八九代的!人多怎么了?人多老子也不怕!有他们就没老子!有老子就没他们!”郭遵被江傲揪到了身边,急得破口大骂,跳脱着挣扎,想要继续上前厮杀。

“够了!你身受这般重伤,再上去厮杀只会送命,别逞匹夫之勇!”江傲怒喝一声,随手点了郭遵的穴道,这才见他浑身疲软下来,再也动弹不得。只是双目仍旧圆瞪着,眼里喷出愤怒灼热的火焰——若是能动,就算用咬的,也要咬下这制住自己,不让自己继续上阵厮杀的小王八蛋身上的肉来!

江傲不再理会郭遵,只是密切注视着眼前的战势。这一轮箭矢飞射下来,前方近百名宋兵已然毙命。大将王信也已被随后冲杀上来的夏军乱枪戳死,在马蹄践踏之下成为肉泥。江傲心下一阵悲痛,只得且战且退,待退到箭矢再射不到的地方,拎着郭遵便跃下马来一个转身向着已开始撤退的宋军后方发足奔去。

夜黑,双方士兵只要相距几米开外就连人影都再也瞧不清楚。刘平下令撤退的士兵全数灭了火把,又调了一整排强弩手轮流上阵,替换着撤退,好暂时压迫住夏军的追击步伐。江傲奔到阵前时,那些强弩手正巧站好了队形,哪里看得清来人是谁,也不管射不射得到,反正有箭便射就对了,射死一个赚一个。顿时成百上千的飞矢又冲着江傲而来。

好在这些飞矢多半都是向着远处高举火把的夏军射去,江傲除了将迎面而来的箭矢拨飞之外,脚下更不停顿,肚里却不禁暗骂这些没脑子的家伙,居然敌我不分。

奔到撤退的宋军之中,江傲仗着武功高强,眼力在夜间比一般人好得多的优势,竟在乱军之中找见了脸色苍白,正骑在马上不停焦急回望的安心。

“你回来了!”安心待到江傲奔到近前,才认了出来,不禁欣喜叫道:“有没有受伤?”

“没有,不过这家伙受了重伤,你替他瞧瞧。”江傲随着安心中跨下马儿的步伐前行,与她并肩,将手里拎着的郭遵举到了她的眼前。

安心眯着眼,借着些微暗淡的月光细瞧郭遵的伤势,忧虑道:“这家伙怎的将箭杆都折断了!现下箭头还在肉里,若是不取出来,无法救治。”

江傲撇撇嘴道:“谁晓得他脑子发的什么昏,若不是我将他点了穴道带回来,现下只怕已然死了。”其实他自然知道郭遵发的是忠诚为国,威武不屈的昏,只是这般不顾性命地去打一场已然败了的战,在江傲看来虽然值得钦佩,却也多少有些犯傻,当下问道:“还有救没有?这人不错,我不想看他死去。”

安心先前也早见到郭遵在夏军阵前威风凛凛的战斗情形,心里也对他好生敬佩,自然不希望看他死去,当下凝神又瞧了瞧伤口道:“伤处都不是要害,性命倒是无甚大碍,只是眼下在撤逃之中却要怎生救治?”

江傲眉头微微一皱,放眼望去,身边满是有条不紊静然撤退的宋军——这些都是刘平与郭遵的属下,当真是这次救援部队里的精英了,遇到如此情势还能够严守军令,井然有序。再见队中还有一些先前被围后从夏军阵中冲杀出来的骑兵,心下已然有了计较。

“你等我一会。”江傲说着,飞身向那些骑兵奔去,片刻之后,已带了八位骑兵回来。江傲虽不是宋军中人,但此次战役在阵前奋勇杀敌是人人都瞧见的,自然也都乐意听他调派。

“你想做什么?”安心轻皱了皱眉,江傲满脑子古灵精怪的念头其实不比她少,起码现下她就猜不透这家伙在想什么。

江傲微微一笑,顺手将郭遵交给身边的一位骑兵抱着,又去随军的大夫那里寻了几匹白布,那是用来包扎伤口的物事,军中自然带着,数量虽不多,却也够江傲使用了。

安心越来越不明白他想干些什么了,见江傲不答,也不再作声,默然在一旁看着。

江傲将那几匹白布展开,叫那八位骑兵分开四边骑行,每两人手执一端,几匹白布绷紧层叠之后,其韧性已足以支撑得住几百斤的重量。江傲满意一笑,从怀里又掏出一盘绳索,这也是他方才寻来的,将白布牢牢束在一起,绳索的另一端,分栓在马上,一张“布床”便即制成。

“丫丫滴!这种鬼主意你也想得出来?”安心微微点了点头,却还有些犹疑,探问道:“你确定这玩意儿牢靠么?我可不想摔将下来!万一这马儿奔跑的速度不一样,谁知道这布会不会被扯成两半!”

“放心啦,有我在旁,这些马儿想不听话都不成!”江傲说着,一笑,将郭遵放到那张绷紧了的“布床”之上,尔后扶着安心的腰,将她从马上也提到“布床”之上,道:“虽然颠簸了些,你将就着替他治伤吧!”

安心满头黑线——好一张“单架”啊!因为由着八匹马分担重量,虽然也颠簸,却还勉强能够瞧伤,当下喂了郭遵几枚止痛的药丸,轻声道:“你忍着些儿,我可要先替你先取出箭头!”话一说完,手中那把护身小尖刀又掏了出来,直接剜进了郭遵的肌肉中。

饶是郭遵这般铁打的汉子,尖刀剜肉,却也疼得他皱起了眉头,额上冷汗直冒,若不是因为被点了穴道,此时只怕又要破口大骂安心这个小妖女,居然这般替他治伤!

“忍着点嘛!先前看你那般勇猛,现下怎的一点疼也忍受不住?关公还刮骨疗伤呢,人家连面色都不改,我只是替你将箭头剔出来,你干嘛一脸要死要活的模样!”安心的嘴可是真毒,这般替人治伤,却还要禁止别人表现出疼痛的模样。只是那郭遵是个硬汉,被安心这般一说,还当真不再皱眉,只是额上的冷汗继续冒个不停——生理反应啊!不痛才奇怪呢!关公是个异类,没准没有痛神经的。

安心这时在战场中混了半日,对那些身首异处,血肉分离的惨状见得已经麻木了——怕也怕过了,吐也吐过了,当你本身已成为恐怖的一份子时,你就不会再感觉到恐怖了。当下对郭遵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视而不见,将箭头随剔随抛,半晌功夫,伤口中的箭头已然全取了出来,尔后便是上药包扎。

郭遵痛了半日,此时只觉伤口处一阵冰凉舒爽,也不知安心给他使的是什么金创药,竟然如此神妙,鼻端隐隐还能嗅见淡淡的甜香,不觉脸色舒缓了起来。战了这半日,疲惫不堪,在这颠簸的“布床”之上,竟然渐渐沉睡过去。

“好啦!”安心长吁一口气,示意江傲将她抱回她的马儿上去,她才不要继续坐在这“布床”之上呢!郭遵现下简直就是个血人,浑身的血腥味儿当真是刺鼻难闻,安心即便已经嗅得麻木了,也觉得胸中有些烦闷。

江傲将安心带回马上,面上隐隐有忧色,不时转头望向后方道:“夏军快要追上来了,我再去厮杀一阵缓他们一缓!”他当然不至于傻得要去送死,但此时他若不去抵挡一阵,这数千的将士与安心,都无法逃离。他可以不顾别人的生死,却不能不顾安心的生死!

“你——”安心一听这话,不由自主地拽紧了江傲的衣裳——孤身一人冲进数万的敌军队中,这不是自杀是什么?

“我保证我会回来的!”江傲目光坚毅,沉声安慰着安心道。夜色,有时是一种危险,有时却也是一种安全!在夜色的掩隐之下偷袭夏军,对江傲来说,比在大白天要安全得多。

“唉——”安心叹口气,从马鞍袋里取出她那些“毒气弹”,“催泪弹”与“烟雾弹”交给江傲,柔声道:“这个你带了去,若是到危急的时刻便记得用以脱身。”她不想再劝江傲,身为大宋的子民,他应当去战,为了这残余下的数千人马,必须要战!

江傲接过点了点头,轻轻在安心唇上印下一吻,毅然向着夏军追击来的方向奔去。他奔过的地方,那些将士们都回首目送他远去,知道他是去做什么的,心里除了感佩之外,更多的是对这个莫名出现却又在战斗中帮了大忙的英雄的敬服。只是,不知他这一去,是否还能够再活着回来!将士们心中,都蒙上了一层担忧,默默祈祷上天,能够保佑。

安心呆坐在马上,以手抚着唇。自从父母离去之后,自己再次回到宋朝,心里,从来也没有这般忧伤过。江傲,你可一定要回来啊!她拼命忍住眼泪,让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这个她心爱的男人,将要面对的是数万的西夏兵马!数万!以一人之力,怎能回天!安心仰头,望着深黑色的苍穹,眼泪,要流也要流进心里,不可以脆弱,不可以放弃希望!她相信江傲,相信江傲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一定会回来的!

再转头望向身边的这些大宋将士们,这些留下来继续战斗而没有像先前那些贪生怕死的逃兵们一样如丧家之犬般逃跑的将士们——他们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亲人,有自己的爱人,如今却为了他们的亲人与爱人上了战场,为了整个大宋上了战场!他们,都是准备用自己的血肉,来换取他人平安幸福的英雄!

既然,已经穿越到了宋朝再不准备回去,那么这维护大宋和平安定的责任,也让她来担一份吧!她心里没有什么忠君爱国的想法,更不是大义凛然之人,这一切,只是为了问心无愧!

郭遵睡了,刘平醒着,卢政也在旁。清醒着的人,望向安心的目光中,都带着些莫名的钦服与忧虑,江傲与安心的关系,他们早都瞧出来了,他们不像安心那般还抱着希望,在他们看来,江傲这一去,指定是有死无生!没有想到一个女人,也可以有这样壮烈而宽容的一面。她,真可称得上是女中豪杰,巾帼丈夫!

安心此时心里满溢的是忧伤和担虑,没有心思去理会身边的这些目光。若是知道这些将士心里是这般想她的,只怕又要加以嘲笑了。她会眉梢轻扬,语带不屑——请不要将我看得这般伟大,我只是一个市侩计较的小商人!若是能够以一两人的性命,换取这许多人生存的希望,这笔买卖,怎么算也不会吃亏的不是么?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追兵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