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五更,黎明之前的天空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好在这一刻的黑暗并不持久,再坚持一会,天色就该渐渐亮了。西夏的兵马暂时没有再追击上来,大概,在这样的夜色里,他们也害怕会追迷了方向或是遇到埋伏吧!

四下里非常安静,除了马儿的蹄声、喷鼻声,战士的脚步声、铠甲摩擦声之外没有多余的声响。这本该是熬了一夜之后最为困倦的时分,可是安心绷了整整一日的神经,到现下还未松弛。她没有一丝困意,身子乏的很,心里却为江傲担忧着,仿佛有一根细细的弦,不停地拉扯,抽搐着疼痛。

江傲已经去了三四个时辰了,却不见回返。安心强迫自己非常乐观地想着——一定是夜色太黑了,他迷路了。

太阳,终于挣扎着跳出了地平线。

刘平颠簸在马上,觉得身子无比沉重,咽喉处的伤口却疼得好些了,不得不说,安心给他抹的黑色胶状药物,效果实在是太好了。他勉强轻轻转动着头颅,看看四下里面色疲惫,眼带血丝的残兵剩将们——他们,穿着沉重的战甲,行了一天的军,又狠狠厮杀了一场,直到现在,连水米都未曾打牙,个个都有些支撑不住,摇摇欲毙地在道路上晃荡,犹如行尸走肉。

郭遵昏睡了一夜,此时醒了,虽然受了很重的伤,倒也精神抖擞。跳下了他那张“舒适无比”的“布床”,在队伍中巡视着,将受伤最重的伤员纠集在一处,让他们轮流“上床”歇息,以便稍稍恢复些体力。

“再走一阵,该找点东西填填肚子了,否则这些将士们都支持不下去了!”卢政建议道。

刘平点点头,他咽喉受伤,能不开口说话便不说话了,只是心里却隐着担忧,上哪找吃的去?粮草都由那该死的黄德和的人马守护着,昨日都逃散了,没处寻去,这余下的数千将士,能吃什么?

“末将记得这里离西南山不远了,大约再赶个半日便能够到得,进了山,再寻些飞禽野味,挖些草根块茎勉强裹腹吧!”石元孙开口道。他家世代武将出身,爷爷是宋朝开国元勋石守信,父亲石保吉也是名将,怎能料得今日他却在夏军这里吃了如此败战。

“天色已亮,西夏追兵随时有可能赶将上来,咱们还是下令快些行军吧!”卢政看看这些将士,个个身上脸上都带着伤,不歇息调养一阵,只怕再打不了第二场战了。

“怕个鸟!老子昨日被那小王八蛋给拖了回来,还没杀过瘾呢!西夏那些狗杂种们若是再敢追将上来,看老子怎么把他们的脑袋一个个拧下来当蹴鞠耍!”郭遵气哼哼道。江傲虽点了他的穴道,不过几个时辰也便自行解了,此时郭遵一想起昨日那溃逃的窝囊劲就心里生气!转着头儿,四下里找寻江傲的身影,想骂他一顿出出气,却发现怎么都瞧不见江傲在哪里,只有安心孤身一人坐在一匹马上没精打彩,死样怪气的模样。

“丫头,那个小王八蛋上哪去了?”郭遵扯开大嗓门嚷道。

安心懒洋洋瞅了他一眼,没精神答理他,却听见郭遵又在那里道:“不是怕了老子,乘老子被你折磨睡后偷偷溜走了吧?”此人真是个粗汉,昨日还身受重伤,今日又生气勃勃了。虽然他也心伤王信之死,但行军打战,生死乃是常事,想开了,也便没那么难过了。

安心闻言差点从马背上一头栽倒下来——什么叫“被你折磨睡后”?丫丫滴,这句话也太暧昧加色情了吧!一时怒火从心底扬起,想也不想,当即开口道:“我可是很纯洁的,你再乱说话我拿小刀子戳死你。”

郭遵不屑一笑道:“就你那麻杆儿也似的胳膊肘儿?昨日要不是我着了那小王八蛋的道儿,你休想摆布我!”

“郭将军——不可无礼!这姑娘与昨日那位侠少,可是帮了咱们大忙了!”卢政在一旁劝解道。郭遵也太不分青红皂白了,昨日人家救了他,倒惹来一阵埋怨,任凭那人是木头人,被小王八蛋小王八蛋的叫着,也会生气。况且江傲此时为了助他们安全逃脱,现下生死未卜,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卢政叹一口气,心下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得安心周全。

郭遵瞧了卢政一眼,悻悻然别过脸去嘟嚷道:“老子又没说什么——”话音未落,脸色顿时变得惊诧莫名,还未有所举动,竟然一头伏在了马上昏迷了过去。

安心冷笑了两声,这个家伙还蛮厉害嘛,昏迷了都不掉下马来!她探手将射空了的针盒取出换上新针,这回,针上抹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了!

“这——姑娘你——”卢政愕然了,郭遵这样的壮汉竟忽然昏了过去,再看安心仔细地将一枚枚银针放入一个打造精巧的小盒之中,傻子也知道是安心动的手脚。

“嘿嘿!”安心奸笑两声,扬了扬手中的小盒道:“天绝地灭透骨穿心针!告诉你们,我现下心情很不好,可别招惹我,否则就不只是昏过去这么简单了!”安心说完,懒得再搭理他们,也不去管那郭遵,只是自己骑在马上望着远处怔怔出神。

几位骑行在安心身旁的将领们闻言都变了脸色——天绝地灭透骨穿心针!这名字也太可怖了。这女子,看上去安全无害,清丽可人的模样,怎的翻了脸便成了个魔女!幸好自己先前没有得罪她,否则昏过去的便是自己了。

再行两个时辰,西南山隐隐在望,郭遵也终于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还未等他暴跳起来去找安心算帐,便听得身后有马蹄的的声响,那声音愈来愈大,竟似有数千匹马在一齐奔驰。

“坏了,夏军追上来了!”石元孙变了脸色,再倾耳听了听,道:“来的仿佛是夏军的铁骑,大军尚未赶上。”

安心的脸色比石元孙等人变得还要厉害——夏军追了上来,江傲却还没有回来!这,让她如何承受?

“来的好!老子再去杀他个痛快!”郭遵也顾不得找安心算帐了,有更令他痛恨的目标在眼前。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受伤,昏睡再加昏迷,醒后竟然如同没事人一般,当真是体壮如牛。

“来的是李元昊那三千铁鹞子骑兵吧!传令下去,调备弩手!”刘平沉着嗓子道。他使尽了力也喊不出声,声音哑暗晦涩,不仔细听压根就听不见。

此时宋军又采取了撤退时的法子,调留弩手挡截夏军铁骑,其余人马继续向西南山迅速撤离,只要能够进了山,占着地形优势,李元昊的人马再多也难以发挥出数量上的压倒性威势。

刘平还不及阻拦郭遵,这厮一眨眼便已驱马向着夏军的三千铁骑追来的方向冲去。铁鞭与铁枪在昨日的混战中丢却了,此时郭遵舞着一把丈八大槊,硬生生往阵前那么一站,威风凛凛,震慑四方。

石元孙与卢政两人一见郭遵如此奋不顾身,当下各将马缰一带,也要上前助力。刘平满脸悲戚之色,伸手拦住了他俩——郭遵一个人去送死便已足够!李元昊那三千铁鹞子骑兵不比轻装骑兵,连人带马浑身都披铠带甲,一般弩手的箭矢根本穿不透那些铁甲,无法对铁骑造成伤害。郭遵上前去阻上一阻是唯一的法子了,但是没有必要再搭上两员大将!

尽管郭遵一使力,伤口又撕裂般地疼痛开来,昨日杀得性起,此时更觉双臂酸软,但他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看着宋军在迅速往西南山撤退,而远处西夏铁骑渐近,冷哼一声,持槊待立。黄土高原上的风儿夹杂着些黄沙,吹到人的脸上隐隐生疼,郭遵那部遮盖了半张脸孔的大胡子上也沾染了沙尘与干涸的鲜血,更是形如修罗,只有一双眸子——坚毅而精光闪烁。

安心边走边回过头去一再张望,她希望江傲的身影能出现在地平线上,也为了再多看一眼郭遵——这个刚硬血性的汉子。早知道这样,先前就不该与他赌气,让让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现下,安心只觉得喉头哽咽难语,丫丫滴,这场面太悲壮了!你明明知道这个屹立在三军阵前的汉子,再过个一时三刻便会成为黄泉之路上的新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安心狠狠心别过脸去,快马加鞭!无论如何,要逃出这里,要活着回去!只有活着,才可以报仇!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夏军铁骑终于带着一道黄沙滚滚而来,他们也瞧见了拦在荒野之上的郭遵和他身后的数百名弩手。领头的夏军将领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果然在这里啊!探子的情报不错,否则若是再奔驰上几十里还没找见溃逃宋军的话,跨下的战马可要吃不消了。

昨日这些夏军虽也见识了郭遵的厉害,但此时宋军之中又没有长矛兵结队防御,三千重甲骑兵冲袭,凭着这寥寥数百弩手怎能抵挡?任何被战马呼啸着奔驰而过磕碰到的人都必定非死即伤。

郭遵大吼一声,提槊上前,当先就向着一名骑兵的脖子劈将过去。那骑兵躲避不过,因是重甲骑兵,冲击力凶猛,动作却并不灵活。虽说有铁甲护颈,却也禁不得郭遵这一槊,当即颈骨断折摔下马来。

郭遵其实也并不好过,他那一劈,止住了骑兵继续前冲的势头,手上起码也抵挡了千钧之力,虎口隐隐开裂,跨下战马,被冲得连连后退,差点来了个人仰马翻。

宋军的弩手在此时没有多大的用处,只得瞄准了夏军铁骑的马匹来射,但,无奈连马儿都披甲,能被射到的空隙实在是太少了,反倒是被冲上来的夏军兵马踩死踏伤无数。

更多的骑兵涌将上来,大多都冲着郭遵而来,哪怕他再过勇猛,身受重伤又连战了一日,怎么还支持得住?尽力劈死几十个重甲骑兵,他跨下的战马终于悲鸣一声,受不住接连冲袭而来的大力,被压得骨断筋折,惨死在地。没了马,郭遵处境更为艰难,眼见几百名骑兵一下子就将他包围了起来,马蹄翻腾起层层黄沙。

郭遵疯狂大吼一声,丈八大槊抡起,拼尽全身之力在四周疾挥了那么一圈,马嘶声便悲凄地此起彼伏。这么一抡,至少有四五匹围着他的马被斩断了前蹄,匍匐在尘埃之中,而它们背上的骑兵,自然也没逃过郭遵的大槊。但更多的长枪、朴刀刺砍在了郭遵的身上——他,竟在敌军的包围之中被乱刀生生斩成肉齑!

刘平带着宋军已经堪堪将要进入西南山境了,这时身后原本几近消失的马蹄声又再次响起,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悲痛而沉重,他们知道——郭遵肯定殉国了,夏军的铁骑又再次追赶了上来。

“卢政,石元孙。”刘平沙哑着嗓子道。

“末将在!”卢政与石元孙两人急忙答应一声,等待刘平的将令。

刘平环顾了下四周道:“你们带一半兵马继续撤入西南山境,在那里安营扎寨等待援军,记得保护好那位姑娘。”说着,连连咳嗽,只觉喉中腥甜,竟咳出血来。咬牙,咽下,提起马缰,刘平准备带领另一半兵马继续拦截李元昊的三千铁骑。

“刘将军,还是让末将去吧,我对这附近的地势比较了解!”卢政上前请命。

“不,还是让我去!”石元孙开口沉吟道:“卢将军你是延州知州范雍的人,生死关头,这些将士未必会听你号令!这里有大半是我的兵马,让我去吧!”

刘平摇摇头,正待以主将身份严令他们听令,只听得安心在一旁冷冷嘲讽道:“又不是什么好事,一个个连送死也要抢着去!你们还是真是对大宋忠心耿耿,不借为国捐躯啊!”

“你——”石元孙在此生死关心听见安心在旁冷嘲热讽,不禁对她怒目而视。

“我什么?”安心不屑地撇撇嘴道:“已经有很多去送死的人了,难道你们这队兵马要改个名号叫敢死队?既然李元昊的大军还未追赶上来,不如纠集人马,先将他这三千铁骑一举歼灭!”在这种境况之下,江傲还未曾回来,安心已经耐不住心里的彷徨与忧伤了。不就是打战么?打就打,谁怕谁?虽然李元昊这三千铁骑占了兵种与体力的优势,但宋军余下的这数千残兵伤将也未必就没了与他们一拼的机会!

“若依姑娘之见,该当如何?”卢政对石元孙暗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在他看来,安心真不是个简单的女子,或许能有什么法子保全这数千残兵,即便不能,痛痛快快的战死杀场,也比被西夏军队在身后如同猎物般追赶要好得多。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绝处逢生

“刘将军,你这军中还有多少箭枝?”安心沉吟了一会开口道。

刘平皱了皱眉,现下情况都迫在眉睫了,不知安心还问这个做什么。宋军中弩手剩的已不多,而少量的弩手对西夏重骑压根就构不成半点威胁。当下摇摇头哑着声道:“大概几千枝还是有的。”

只听得马蹄声愈急,夏军铁骑与宋军之间的距离在渐渐缩短。该死,安心被郁闷到了——宋军中的骑兵数量竟如此稀少,刘平带领的三千骑兵早被消灭得只余下百来骑了,现下残兵中多半都是步兵,否则以夏军重骑兵那种缓慢的速度,压根就别想追赶得上。

“军中有使用长矛的没有?有多少?”安心估算了一下箭矢的数量,勉强将就吧。

“也只有数百人,否则我早就让他们去抵挡追兵了。”刘平的声音愈加哑黯。

“将就着使吧!”安心叹口气道:“让长矛兵在前面地势狭窄处先结阵抵御一阵子。我要所有的箭枝!所有的人手!”安心虽然对军事、战争不感兴趣,更不了解,但是电脑游戏《三国志》还是玩过的,各种兵种的生克关系她还记得清楚。

刘平总算弄明白了安心要搞的是什么明堂——她让余下的将士,将所有箭矢的箭头都折了下来,然后寻一处开阔之地将这些箭头掩埋进土里,只留出一小截尖尖的箭尖,洒上薄薄的黄土来防止被阳光反射出金属的光泽。若是不留意,即便是站在面前也瞧不见这块看似平坦开阔的地面上,竟然有刀山般的恶毒陷阱。

做这些事情并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宋军虽然人少,却也还有那么数千人,每人负责掩埋一枚箭枝便足够在小半个时辰内将这些事情做完。最费时间的还是要将这些箭枝分发下去,况且,安心还将随身带的所有毒药都掏了出来,尽可能地在更多的箭头上涂抹。丫丫滴,这种时候就不能再讲人道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若不是因为萼红胶太过珍贵难得,安心会毫不犹豫地将它也用掉。

当宋军派去抵御李元昊那三千铁骑的长矛兵快死光殆尽的时候,安心的陷阱才算堪堪完成,拍拍手上的黄沙站起身来——行不行也只能拼这一拼了,否则别说是宋军这残余的数千疲兵,即便是完好无损、上万兵马的军队,也未必能抵挡得住西夏铁骑的冲锋。

“将夏军铁骑引到这里来,我们继续撤,不过大家要随时做好冲杀的准备。”安心沉声道。

刘平瞧瞧地上那些设置隐蔽的箭头,叹息着摇了摇头——这女子做事怎的与办家家酒一般?要知道夏军的那些战马蹄上都安了马蹄铁,虽然没有将整个马蹄都完好地包裹起来,但多少能起到保护马蹄的作用。加上条件与时间所限,此次的陷阱做得实在粗糙,箭头数量又有限,大抵在那三千铁骑里能有几百人中招就已然不错了。几百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是以他们目前的处境来看,即便是夏军再少一千余人,对他们也明显于事无补。

叹息归叹息,刘平现下也已是骑虎难下,不按着安心的法子来,就只能等着束手就擒。当下喝令部下在陷阱后的荒原上装模作样地撤逃。

后方西夏的铁骑一被吸引过来,便看见正前方纠集在一处向不远处的西南山撤退的宋军。领头的将领当下得意洋洋——看来这一次围剿宋军残兵败将的功劳是自己的了!这许多人好死不死地纠集在一处,只要纵马上前冲袭几回,他们就都该去见阎罗王了。

副将在旁看到如此情形,劝道:“宋军撤逃时一直都没有如此紧密结队过,现下这队型古怪,将军可要小心这里头有诈。”

那将领狞笑着挥挥手道:“咱们都是党项族的英雄儿男!做什么像女人一样婆婆妈妈?宋军败到如此境地,哪里还玩得出什么花样?都给我冲!狠狠地冲!别让他们进了西南山境,否则便没有咱们的用武之地了!”

将领一声令下,三千铁鹞子骑兵便一齐向着前方宋军的阵角猛冲过去,眼见立刻便要冲到宋军队前了,忽然队伍中有许多战马在奔跑途中直接倒地抽搐而亡,马背上的骑兵自然都被甩了下来,个个跌得头昏脑涨,若不是身上装备精良,只怕就要当场摔死。

“怎么回事!”冲在最前面同样被甩下马背的将领怒声喝问,从地上爬将起来,一看自己的战马已经口吐白沫,一副快要死去的模样。再转头一看,身后几丈远处,跟随着的骑兵有小半的战马在奔跑的途中略略打了个趔趄,没有停留,但继续再往前跑出一段距离后,那些战马毫无意外的都倒地待毙——有的口吐白沫,有的四肢抽搐,有的更是直接倒下便断了气。只有一些马匹无恙的骑兵冲到了宋军阵前,但落了单的铁骑并没有什么可怕,有不少都被宋军包围了起来,逐个消灭。余下的也都踯躅不前,纷纷退了回来等待将令。

那夏军将领在暴怒中连声喝骂不已,再一查看,却见倒地的战马蹄上都有箭头刺伤的痕迹,流出的鲜血,呈紫黑色。

“有陷阱!”那夏军将领脸色再变,终于醒悟过来着了宋军的道了,可是再一查看,三千铁骑中倒有半数被这卑劣的陷阱给弄死伤了马匹,那些战马无伤的,却又有半数冲进了宋军队中被杀伤。铁骑没了马,那叫什么?重装步兵?只怕凭这些兵力,是无法拿下这些诡计多端的宋军的。

安心见西夏铁骑如此狼狈地跌下马来,立刻让刘平下令围攻!短兵相接的时候,大半西夏士兵还没缓过神来,加上队形混乱,指挥不当,一时间手忙脚乱地被宋军斩杀了不少。

总算,稍微出了点心口的闷气。安心长声大笑。这时她早都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骑在马背上,一阵风吹过,长发猎猎风中。那清丽的面容,放肆畅快的大笑声,看来还真有点绝艳而诡异的感觉。这面目,从此在一些侥幸逃脱的夏军铁骑的脑海中留下了梦魇似的恐惧,而在宋军看来,安心便宛如女神降临。

“怎么会这样——”石元孙喃喃自语着,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他的确是搞不明白!安心布下的那个陷阱明明粗陋不堪,能够勉强废掉夏军几百匹战马就已经是不错的事情了。几千枚箭头布列在地,并不是每匹马都能踩到的,而踩到箭头的马,有马蹄铁的保护,起码有半数仅仅擦破点皮,不会有什么大碍。即使是被箭头狠狠扎进蹄间的战马,也没可能是现下这副模样。

“很奇怪么?我下了毒呀!就算只是擦破点皮,那些马儿也一定会死!”安心止住了笑声,冷冷丢下一句话,漠然望着面前这些正与宋军搏命的西夏士兵——侵略者,就一定要为他们毁掉的生命付出代价!

“尽快将这些夏军消灭掉吧!李元昊的大军,也快要追到了。我们只能躲进山里,才有一线生存的希望。”安心仰着头望天,灰蒙蒙的天空,连云彩都显得如此阴暗。

这一连串的变化,使得宋军士气大振,加上卢政与石元孙也在战阵中冲杀,这一回,轮到宋军占了战局的上风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总有轮流转的时候,因为又看到了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现下每个人,都只是在为生命本身的延续而战了。

将夏军铁骑杀退,刘平带着残部进了西南山。吃喝的问题暂时并不是太难解决,山里有的是飞禽走兽与清泉溪涧,多费些力取食罢了。刘平一面在西南山地势险要处建了七个简陋的寨子来固守,一面派些探子想法去探听情报、送信给朝廷,等待派遣援兵。

李元昊的大军追击上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了。他没敢贸然进山搜寻,只是派人伪装成宋军去送文书,心下却是想要探探路,看看能不能直接带领大军杀将过去。他倚仗的不过是人多而已,而眼下这种情形,显然人多的优势发挥不太出来。

三千铁鹞子骑兵的尽数覆灭更是让李元昊恼怒异常,这是他最精锐的士兵了,原本想着用来追击溃逃的宋军是再合适也没有了,谁知赶到西南山脚下见到的却是遍地的尸体!这一场战,变数太多,多得他现在不得不谨慎考虑下一步的行事,谁知道宋军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他可不想得来的胜利是用西夏士兵的性命来堆积而成的。若是比人多,哪个国家比得过大宋?

派去送文书的士兵被刘平斩首了,李元昊又派人满山遍野去高呼“汝降乎?不然,当尽死!”刘平连理都不理他。安心见了却暗暗好笑,李元昊竟连十面埋伏都用了出来!只是江傲却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安心拒绝相信他会被西夏大军给杀死!江傲的功夫虽不可能拦截住十万大军,但黑夜之下想要保全性命却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不得不说李元昊的耐性还是很好的。安心在寨子门口设了许多陷阱,就等着李元昊派大军来攻,可是李元昊却谨慎异常,生生忍了这口气,三四个月了,只派兵围守,一点动静也没有。

宋军的食物越来越紧张,即使满山遍野都是飞禽走兽,却也搁不住数千人日日夜夜的消耗。在附近能够捕获到的猎物越来越少,就连植物块茎也搜寻不到了,眼见天气越来越冷,没有粮草,不用等李元昊派兵来攻,只怕宋军自己就得先饿死了。安心想起历史上数次战争中因围城而发生的吃人事件,心里隐隐有着恐惧,她可不想眼睁睁瞧见这事发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刘平的伤势在安心的治疗之下渐好,可是粮草的问题却令他日日忧心。其实对于这个问题,李元昊比宋军还要头痛。毕竟他的补给路线太长,而天气愈来愈冷,渐渐已开始降雪,他的十万大军,日夜消耗的粮草该是宋军的数倍,若是要比谁先沉不住气,那也一定是他!

果然,在安心数次提醒刘平要加强各寨子的守护之后,李元昊终于沉不住气了。十万大军,兵分几路,一齐向刘平的七个大寨袭来。这个时候,即便是消耗再多的夏国士兵他也认了,他没有那么多的物力与刘平继续相持下去,战!成者王候败者寇!

宋军占着地形优势与勇猛杀敌的精神,拼死,消灭了一两万的夏军,但毕竟人少力薄,安心金木水火土,只要能想出来的陷阱与招式统统都用上了,却还是无法挽回这个必败的结局。

宋军,几乎被全部歼灭。刘平与石元孙被夏军活捉,卢政正带领着余下的几百人奋勇不屈,他们的围着的圈子中央,站着一个微微蹙眉的女子,正是安心!若不是这几个月在山上采毒草练毒药,又凭着涂抹了毒药的厉害武器支持到现下,只怕安心早也成了西夏士兵刀枪下的一缕幽魂。

卢政望着身旁越来越多被夏军杀死而倒下的士兵,心里的挫败感无以复加——明明有可能打赢的仗,却从一开始便溃不成军。如此艰难地拖延到了现在,还是逃不过全身覆灭的结局啊!

安心见着夏军越围越多,而卢政开始有些神志恍惚,眼见一把长矛刺到了近前,他竟不知躲闪,不由轻轻叹息着摇了摇头——她现下已然什么都不想了,只希望还能够见到江傲最后一眼。

长矛刺了过来,卢政却仍未倒下,被围困的宋军将士开始齐声欢呼,安心奇怪地转头一瞥,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卓然!

他,终于也来了么?安心感觉泪水瞬时间满溢了眼眶。心里压积了几个月的忧虑与伤楚终于一齐爆发了出来。为何,每当自己最脆弱最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他总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仍是那淡定的微笑,从容不迫的气质,举手抬足之间满是自信的神彩飞扬。

终于等来了呢!安心悄悄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来,笑得有如春花灿烂,欣喜道:“卓然!”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犯颜极谏

卓然听见安心的声音微然一笑,点了点头,手中竹棒儿点、拨、挑、刺,每一道青芒闪过,便有一个夏军士兵倒下。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丐帮的几十名帮众,都是身手不凡的江湖好手,夏军士兵不过是寻常军汉,又哪里经得起这些武林高手的一招一式?没多会功夫,丐帮众人便在兵群里杀出一条血路,团团围到了安心的身旁。

卢政原本已抱着必死的念头了,但见此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这么一群衣衫简陋,浑身打满了补丁的花子,将围在他们身周的这一小群夏军打散,心里顿时惊喜交集,再一看到安心与他们熟识,对这位来历莫名的女子更是钦佩万般——她怎么什么人都认得啊!更加上稀奇古怪的想法倍出,医毒之术高明,简直就是上天在绝望之中送给宋军的一份希望火苗。

卢政不是武林中人,却也听说过丐帮的名号,知道这些江湖豪杰们向来不喜理会朝廷中事,否则以他们的身手,数十万军队里只要有百余名江湖高手,任何战争都轻而易举便能占据主动地位。无论冲锋、偷袭或是单打独斗,这些江湖高手绝不会落于人后。

这倒也不是卢政高估了这些江湖豪杰的身手与在战争中的作用。要知道中国武术博大精深,虽说人人都可习练,但能够练成顶尖高手的却千万人中也未必能出一名。比如卢政、石元孙、郭遵等宋军将领又有哪个不会一点寻常的粗浅武艺?但这些只能规规矩矩地领兵打仗,若想出奇制胜就很难了。习武,对资质的要求甚高且不说,也必须是要从小便打好根基,明师也很重要,还要数十年如一日的修习,这些零零种种的条件加起来,便知道为何江湖中三四流的人物众多,一流高手却寥寥无几的原由了。

“你怎么来了?”安心欣喜地有些弱智了,居然问出这般浅显易解的问题,再回眸间,欣喜更甚,因为不止是卓然带着丐帮的众人来了,就连慕容修、风尘三侠等人也来了,此时正在不远处杀得夏军丢盔卸甲,屁滚尿流。

“痛快!哈哈——太痛快了!”卓然还未答言,司空极已一剑刺翻一名夏国士兵,一纵身跃到了安心身旁,对着她上下打量,仰天笑道:“好险!幸好你没有什么事,否则江傲一定揪下我的脑袋瓜子来祭奠你!”

“江傲!”安心此时激动得有些站立不稳了,微微一个趔趄,上前一把拉住了司空极的衣袖急问道:“他在哪里?有没有受伤?这几个月来,我——我以为他——”说着,喉头哽咽,泪珠滚滚而下!她不是伤心,而是太高兴了,能够得到江傲的消息,便可以知道他此时性命无碍,几个月来压在心下的大石终于落了地,百感交集。

“他受了很重的伤,不过性命暂且无碍,此时我已派人将他送去华山脚下盗圣那里了。我百般劝阻,甚至不惜点了他的穴道,这才阻止了他再跟来涉险。”卓然微笑着轻轻抚了抚安心的发——这一两年未见,她还是老样子呵!只要一见到她,卓然便止不住从心里蔓延上来的宠溺之情。在他心里,安心便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谢天谢地!”安心轻抚胸口——只要江傲未死,哪怕再重的伤,她都要想法子治好!与苏子扬学了这许久的医术,不是用来当摆设的。

司空极嫉妒地瞅着卓然的手,忍不住叫道:“是啊!江傲这小子只不过受了很重的伤,重到今后大概会武功全失!不过你不用担心,有我们在,没人敢动你们一根寒毛!再怎么说,咱们的武功也是今非昔比,在武林中算得是一流高手了!”说着,也要探出手去抚抚安心的头发,谁知手还未碰到安心的发,眼珠子前已赫然多了一把小刀子,看那架势,只要他的手再往前探那么一点,安心就要拿刀子捅他了。

“武功全失?怎么回事?说!”安心的小刀子还未收回,目光只在司空极的周身上下打量,瞧得司空极毛骨悚然。他当然不怕安心捅他一下,因为安心压根刺不中他,可是若是惹火了她,三天两头在暗地里动点小手脚,司空极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她玩的,当下呐呐道:“我怎么知道——”

卓然竹棒轻点,尔后一脚将冲上来的一名西夏士兵踢飞,微皱了皱眉道:“江傲那天一人冲进夏军队中厮杀,大抵因着夜黑,夏军不敢放箭,寻常士兵又打不着他,但是他闹腾了半宿体力却也支持不住,后来还是受了重伤,乘着夜黑逃到了延州城请范雍调兵救援,谁知那范知州连见都不待见他——”卓然摇了摇头,知道安心心急知晓江傲的消息,便接着道:“江傲天亮找见丐帮弟子的时候,已几近昏迷了。帮中弟子禀报上来时,我正巧去碧波岛上寻你,这才带了他们一块来了。江傲的情形不太好,多半时候都在昏迷中,听照料他的帮中弟子说,他只要稍稍一清醒,便要赶着来找你,若不是他现下武功使不出来,丐帮弟子绝拦不住他。苏前辈已赶往华山去替江傲救治了,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安心闻声沉吟不语,面上却忧色重重。卢政在旁听得更是脸色惨然,这几个月过去了,连安心的朋友都可以从大老远的赶来救助,可是朝廷的援军却到现下还未到来,恐怕是那范雍怕皇上怪罪下来,这才一直瞒着战情不敢上报吧!只是可怜了这数千原本可以得救的将士。

这时方玄也已杀到了近前,沉着声道:“围在这附近的夏军已然杀得差不多了,咱们快退吧,方才从侧面绕上山来时便见到了李元昊的大军正分散在山中各处,此时若是不走,一会李元昊纠集了兵马攻上来,就走不了了。”

卓然闻言点了点头,当下急命丐帮留下几人断后,带着残余的几百兵士往深山里退——先进山再说,若是要冲下山去,迎头撞上的便是李元昊那数万大军了,他们还好说,这些宋军将士却无论如何冲不过去的。

山势险峻处,有这些武林高手在,并阻不了众人撤退的步伐,夏军却不敢追得太过深入。因这队人中有一个绝色女子,看来柔弱无力,但她的威名,这几月来每个夏军士兵都听说过了——她一人使计废了李元昊三千铁骑,气得李元昊时常跳脚发怒,至今仍恨恨不已,虽然也垂涎这女子的美貌,严令夏军士兵在这次围剿中要活捉这个女子,但是,如今面对这些走路都飞跃着前行的武林高手,哪个敢冲上前去送死?乖乖在后面装模作样呐喊几声也就罢了!

“慕容修,你来做什么?”别人在,安心都不奇怪,但慕容家与李元昊有那么点瓜葛在,他不好好在家待着讨范慕云开心,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慕容浩这老狐狸怎会放他出来?有卓然这些人护着她已经够安全了,用不着再多一个慕容修。再说碧波岛上全是慕容浩的手下,也得有人看着。

“我——那个——”慕容修居然一脸不好意思,呐呐不能成言。

“他老子去范家下聘了,他这次来是为了讨好未来的岳丈老泰山。”多嘴的人,指定是司空极。

“多嘴,我又没问你!”安心伸手在卓然手上一借力,登上了一块峭石。抹了抹额角上的汗道:“咱们先去华山。”话音刚落,安心就郁闷了,因为看见了所有人面上似笑非笑的暧昧表情。丫丫滴!今后你们若是遇到这样的事,千万别让我逮见,否则调侃死你们!

展昭这段时日喜气盈眉,白玉堂原来也不是那么蛮横不讲理的,自从两人的感情谈开了之后,野蛮的白玉堂最近也温柔了许多,虽然还学不会嘘寒问暖,眉梢眼角的笑意却多了起来,也不再动不动就对展昭拳打脚踢了。

不过今日展昭却笑不出来了,延州战报送了上来,赵祯正在大发雷霆,数万兵马溃逃,这等事情,想瞒也瞒不下去。现下赵祯急命军州都教练使折继闵、柔远砦主张岊,并代州钤辖王仲宝,以兵入贺兰谷,直袭西夏境地,希望此举能够围魏救赵!想到前线战事吃紧,展昭也恨不能上战场去厮杀一番,只不过赵祯却是绝不会放他去的。

黄德和这个被参奏率兵溃逃之人竟也狡辩说刘平叛宋,希冀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罪名。现下刘平的家人已被赵祯下令抓了起来。展昭双手拳握——真不知道赵祯是如何想的,刘平若是叛宋,又岂会带着残兵与夏军周旋到现在!若是没有刘平,只怕延州早就让李元昊给攻打了下来!想到这里,展昭忍不住胸中的不平之气,迈步进了凝晕殿,去见赵祯!分辩个明白!

“展昭,有什么事么?”赵祯正在批阅奏章,一眼便瞧见到展昭眉间的隐怒之色,这小子很少会这般怒形于色,赵祯倒是搁下了手中的笔,抬起眼来凝神看他。

“皇上,我觉得刘平不会是反贼,你不能只听信黄德和一人之言啊!没查明事情的真相就将刘平的家人抓捕起来,会让朝中的将士们心寒哪!”展昭当下便开门见山,直接来意道明。

赵祯沉吟了半晌,开口道:“那你觉得朕应当如何处置?此事事关重大!数万将士临阵脱逃!传扬出去大宋的颜面何在?那黄德和自然不是个好东西,朕也将他下狱了,即便刘平反叛,他那数万人马是干什么吃的?只会逃跑?朕已让文彦博去详查此事了,你放心,刘平的家人朕并未亏待他们,一旦事情查明,刘平若是冤枉的,朕会放了他们的。此时却不能够,军纪、军法是不能私徇的!”

“可是刘平明显没有叛国啊!”展昭不依不饶,继续说情。

“可他败了!惨败!”赵祯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但若不是黄德和临阵脱逃,刘平他——”展昭还待再说,却瞧见赵祯攒起了眉,轻轻摇了摇头,话语便就此哽在了喉中,轻叹口气又道:“有件事情,不论皇上听不听得,臣不得不说!”展昭语气坚定,目光炯然。

“你说。”赵祯望着这个陪着他渡过了数年寂寞帝王生涯的忠心护卫——不论如何,展昭是为了他好,是为了大宋好!

“今后再不能让宦官领兵上阵了!”展昭轻哼一声道:“黄德和去了势,连胆气都去了!不懂军事也就罢了,这仗还未打完就先带头逃跑,今后哪个将领还敢跟着宦官一同上阵?刘平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便摆在那里,皇上可要顾及朝中武将们的想法!”

赵祯低头想了想,叹口气道:“朕知晓了!”

“那微臣告退了!”展昭此时只想出了宫去,找到白玉堂一同大醉一场,国事忧人哪!

“等等——”赵祯在展昭身后沉吟出声道。

“皇上还有何吩咐?”展昭问道。

“你——有没听说——那个——”赵祯忽然扭捏起来,形象之难堪令展昭惊异得下巴颏都差点掉了下来。

半晌,赵祯方才接着道:“听说刘平军中在关键时刻来了一男一女,打扮像是江湖中人,那女子仿佛会医术,在刘平受伤的时候曾替他救治——”赵祯说到这里,长吁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在乎安心,明知道她已不在这个人世,可是一听见会医术的女子,便忍不住要联想到安心身上。其实赵祯的消息早都过时了,他听到的这些只不过是黄德和军中败逃的将士们传扬出来的八卦,若是知道李元昊的三千铁骑曾经被那女子以毒药陷阱给尽数歼灭,不知心里又会是何感受。

“臣——没听说过!”展昭此时心里更是惊起波涛骇浪。他是知道安心又回来了的人,一听赵祯这般说法,便料定那女子是安心无疑了,难道她也在刘平那被围的残兵之中?这数月过去了——不知她可还安然无恙。想到这里,展昭更不愿在宫里多停留了,恨不得立时飞奔出宫去随欲居打探打探消息。虽然兰汀等人未必知晓安心的行踪,但她们总有法子联络到安心罢,再不济,卓然或是慕容浩总是会知道消息的。

赵祯负手背立,再次长叹了一口气,颓丧道:“你下去吧。朕一个人静一静。”

“是。”展昭低着头退出了凝晕殿,生怕让赵祯看见自己脸上异样的神情。慧剑斩情丝,谈何容易!就让赵祯继续蒙在鼓里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刘平蒙冤

“师傅,江傲的伤到底怎么回事?”安心坐在那里望着大半时间都陷入昏迷中的江傲,心里忧虑重重。短短数月不见,他瘦得简直令人心疼。

苏子扬摇摇头道:“伤是内伤,倒是不太难治,只是拖得太久了,目前仍没什么起色,丐帮那弟子不知给找的是什么江湖郎中,几剂狼虎药下去,伤没治好,倒是更重了。”

卓然歉意地望了望安心,安心摇摇头道:“不关你的事呢,这世上能有几个名医?对这种内伤就更不会治了。若不是丐帮弟子相救,只怕他现下——”说着微然笑了笑道:“还请替我谢谢救了他的丐帮弟子。”

安心又转头望向苏子扬道:“司空极说他可能武功全失又是怎么回事?”

“要治这伤未免要用些特殊的药物,治好了却——”苏子扬叹口气道:“指定内力全失。”

正说话间,小屋的门被人推开了,进来一胖一瘦两个老儿,正是盗侠双圣。

盗侠范文棠一见屋中这么多人,立刻就嚷开了,道:“苏子扬,你不好好替老夫的徒儿瞧病,弄这么多人到这里来做什么?去——去——小娃娃们一边玩儿去!”他认得卓然,却不认得变换了模样的安心,管他们是谁咧,反正妨碍苏子扬瞧病的一律都赶出去。

安心心里正烦,见到这老儿便没好气道:“吵什么?没见这正商议怎么瞧病么?你!一边乖乖坐着去,再开口说话,我拿针缝起你的嘴来。”

范文棠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过——除了,已然死了的安心,此时见这小女娃如此无礼,想要一掌打死她吧,瞧着那花容月貌的模样还真不忍心下手。想要就此罢了,却又咽不下这口气,一时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