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继闵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了手,抬头去瞧安心。

安心微笑道:“没事。这毒要混合到血液里才有效。”说着又掏出一小包东西道:“这是解药。我是想多配些这种毒药,以清水化开毒粉,让守城的弓手们在箭头上都抹上,这样哪怕只是射中了敌军地手臂或是另一些非要害处,他们也别想再活命。”安心明显是想报李元昊那毒信之仇,一定也要让他尝尝毒药的滋味,难道他会下毒,自己便不会么?

“那这解药又有何用?”折继闵一听这毒这般厉害,中者便死,倒也高兴,这样西夏便没有伤兵,只要一对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西夏的人,死一个少一个,这主意却也不错。

“解药自然是自己人用的,打仗时难免会割破手指什么的,若是流了血再不小心碰到毒药,便要用上这个啦!”安心悠悠然道。

“好虽好,只是这么一丁点,够谁用?”折继闵望着那两小包毒药与解药,心里十分郁闷。就算府州城里兵马少,好歹也有个七八千,兵数再打个对折也不够用啊!

“别急别急,这个我早都准备好啦!我这是样品,先让你瞧瞧的,你若是觉得好,我便将要用地药材方子开给你,你派人去城里各处药铺子买。”安心不慌不忙道。

“这东西——不会很贵吧?”折继闵眉头皱得更紧了,江湖中的各种厉害毒药他当然听说过,但那价钱都相当地高,这次要用的量这么多,只怕卖了他也买不起啊!

“贵?不会啊!都是些很便宜的常用带毒草药配起来的,虽然价格便宜,但效果可是很厉害的。”安心有点茫茫然,这个折继闵不是这般小气吧?要知道自己方才做地那包“样品”可是只花了二钱银子哦,份量却足够毒死上百人了。再说这是为了守城才要购买地“军用物资”,以方才他们在府州城看到的情况来瞧,药铺老板多半不收钱白送都是肯的。

安心不解,江傲心里却是清楚地。江湖上的各种毒药的确是卖成了天价,一般人是用不起的,因为会配这种东西的没几个人。江湖中广为流传的毒药,只是些毒性最次的货色,若是像方才那一包毒性中等的毒药,起码便能卖五十两银子,越高级的毒药,卖的价钱越贵。说白了,其实便是靠着手头的配毒秘方赚钱。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勾当,比安心折腾的那些脂粉可还要值钱金贵多了。上回安心替他治伤用掉萼红胶,只怕便能值个十万两银子,只不过这个迷糊的女人不知道罢了,否则江傲不晓得她会不会心痛到抓狂。

折继闵自然不知道这两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听得安心说不贵,心里便乐开了花,当即命人捉了只鸡来试验,果然灵验无比,沾了毒药的刀子一刺入,那只鸡没蹦达了几下便嗝屁了。安心说,因为鸡的个头太小,如果是人的话,大概能够支持一柱香的时间。她没敢将药性弄得太毒,因为害怕自己人中了毒来不及解救。

“好!好!”折继闵不住声地道好,立刻便找安心拿药单,好命人去生药铺子收购药材。

“急什么?我的话还未说完呢!”安心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我先前进城时见这府州城方圆百里处,青草仿佛都长得比较茂盛。”

“是啊!”折继闵一怔,虽不明白安心为什么提起这个,还是耐着性子接道:“城外有河,青草自然长得比别处茂盛,再加上我们这儿骑兵甚少,养不了几匹马儿,自然也没人去理会那些青草。”

“那好,我再多开一张方子,你一并将药抓来。”安心笑道:“这回不毒人,毒马!”

“毒马?”折继闵疑惑地瞧了瞧安心。

“那这回的量可要得大了!”江傲笑着向折继闵解释道:“在离城近些的草丛里四处喷洒上毒药,西夏攻城的时候总要在城外列阵待命,马儿会低头去啃近旁的青草,偏偏李元昊军中最多的便是骑兵,这回他们想不倒霉都不能够!”

“可是青草遇毒会变枯黄或是焦黑色的呀,能够瞧得出来!”折继闵倒还有些常识。

“我又没让你在泥土中下毒,只是以水混合了毒药四处喷洒,草上沾的量不多,几天之内不会有中毒的现象出现。不过虽然毒不多,但马儿多啃些下去也是会死的,即便不死,恐怕也上不了战场了。”安心胸有成绣道。

“那太好了!快点开药单子,我立刻就派人抓药!”折继闵喜得站起了身,连连催促安心道。

丫丫滴,真是个急性子。安心无奈之下,只得将还未说完的计谋咽下肚去,现下配毒倒还真是第一要事,因为不知道李元昊什么时候便要攻上来了,准备工作总要提前做好吧?否则方才的毒马计划便无法实现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黑白无常

毒药,安心已经做了这么多年,自然难不倒她,但是么多的份量,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几乎将折继闵手下的那些侍卫都派上用场了,当然,他们能够帮得上忙的只有碾碎药材,真正的配量,还是得安心自己动手。

好不容易将这些毒药都配出来,结果喷洒又变成了难题。这个年代,可没有用来喷农药的那些用具,真要大面积喷洒,还挺令人头痛。无奈之下,安心便只好将全城里能动用的空闲人手都动用了起来,人人穿得严严密密还用布巾将口鼻掩了起来。尔后便是城里的树木遭了殃,每人都折下大量树枝,分队出城,由专人将混合了毒药的大水桶运送出来,大队大队的人,分别用树枝沾了毒水向草地上挥洒。为这,安心不得不再次做了一小批解毒丸,给那些不小心被毒水侵染的人解毒。

等一切都忙碌完毕,天色都渐渐暗了。安心的肚皮颇为不雅地发出了一阵肠子蠕动的“咕噜”声,待得折继闵以诧异而随即恍然的目光瞧她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原来一天没吃东西了,饥饿感蔓延上来,胃里隐隐抽搐着。

“看什么看!还不都是你们害的!”安心极为不满地别过了眼道:“有什么吃的弄些上来,我快饿死了。”

折继闵知道她是当真累坏了,便也不与她计较,赶紧令人多弄些吃食上来,自然,不只是为了安心,江傲也一天没吃。配毒的工作可是他们两人一起完成的。否则便是杀了安心。她也赶制不出来。

正在安心狼吞虎咽的时候,又有侍卫进来禀道:“折大人,外头有两人求见。”

“是谁啊?问了姓名没有?”折继闵问道。

“他们两人只说是姓展与姓白。姓白地那人十分无礼,差点将我们几个守卫都给打伤了,后来被那姓展地给拉开了,姓展的给了小的一块腰牌,说是折大人看了便会明白他的身份。”那侍卫说着,将一枚腰牌递给了折继闵,而他抬起头的脸上,清晰可见两只肿成一团的熊猫眼。明显是被人以暴力狠狠揍了两拳。

安心的嘴里正塞满了食物,两颊鼓囊囊的压根没半点形象,此时在旁听得那侍卫这么一说,更是吃惊地停止了咀嚼,那模样活像一只瞪着眼的小青蛙。她与江傲对望了一眼,都各自奇怪。展昭与白玉堂怎会来此。话说回来,这世上也再寻不出白玉堂那般崇尚武力的女子了。一言不合便能将人打个稀烂,若不是有展昭跟着,只怕外头早已乱了起来。

果然那折继闵接过腰牌只瞧了一眼,脸上便变了颜色,急向那侍卫道:“快将那两人请进来。小心些。别得罪了他们。”说着,心里也暗自狐疑,这明明是大内四品带刀护卫地腰牌。只是不知道皇上派这两名护卫来府州做什么,难道是来帮他守城?那人数也太少了些吧,大概,是来传旨的。折继闵想着,顺手整了整身上的衣裳。

“折大人,打扰了!”门外那身着黑色衣裳之人一进来便对着折继闵抱了抱拳,而他身后跟着的,是个一身白衣的翩翩少年,果然是展昭与白玉堂啊!看他们俩的扮相便知道了,整个一个黑白无常。

安心虽吃惊,却也暂时没有打断他们与折继闵地对话,自顾自继续毫无形象地大吃大嚼。虽然折府的食物不怎么可口,但饿极了地时候,也就不在乎那么多了。

折继闵见展昭他们进来,连忙起身相迎,闲话片刻,忍不住探问起他们的来意。

展昭微微一笑道:“皇上命我来府州城里保护一个人。”

折继闵大吃一惊,这府州城里没什么重要的人物啊,不知道皇上要保护的是谁。总不会是自己吧?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古以来,哪个将领上阵打战,身后还要跟上一个特级保镖?还是皇上特派地保镖!想归想,嘴里却又不敢怠慢,探问道:“皇上要展护卫保护地是谁?”

“她!”展昭还未开口,白玉堂手中长剑一挑,剑尖直接安心。

折继闵迷糊了,眼见白玉堂一脸的煞气和安心身旁渐渐变了脸色的江傲,实在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派人来保护安心还是刺杀安心地。只是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有范仲淹的举荐,又有赵祯派来寻她的人,看样子,身份绝对不简单。

安心见白玉堂将长剑指向了她,连接急巴巴将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想要开口说话。谁知咽得太快,差点被噎死,好在江傲递了杯水给她。灌了整整一茶杯水下喉,好容易顺了气,安心跳起身来就向着白玉堂冲过去,嘴里叫道:“小白,人家好想你哦!”说着,就要给白玉堂一个法国式的热情拥抱。

白玉堂粉脸一红,却毫不退避,仍是将那剑尖直直地指着安心冷然道:“你别过来!再过来别怪我手下无情!”

“小白!难道这么久没见到我,你不想我么?”安心眨巴着眼睛,才不顾白玉堂是什么反应,直直向她那里冲去,嘴里叫道:“小白,我来啦!”叫着,就跳起来向白玉堂扑去,双手还准备搂上白玉堂的脖颈,她知道白玉堂才不会拿剑刺她呢,是以绝不担心。

白玉堂尖叫一声,急忙就想躲避,因为她有洁癣,不管对方是谁,她都不允许别人与她近距离接触,只有展昭是她所不太排斥的,安心?休想近得她身。

“别躲别躲!”安心一边叫着,一边调整自己的方向。忽然眼前人影一闪,安心倒的确是扑入了一个人的怀里,只是这人,却是江傲!他正一脸坏笑地望着安心道:“我的妻子可不许投入他人的怀抱!”说着,又低声在安心耳边道:“你若是愿意,私底下尽可以时常这般抱我。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你是不是要先下来才好?”

安心低头一瞧,自己整个身子都腻在了江傲的身上,而双手,更是搂着江傲地脖子。安心轻哼一声道:“你想地美。”这姿势有啥大不了的?可是脸上却也禁不住微微泛红起来,急忙挣脱了出来——这姿势,在宋朝人眼中,的确是十分暧昧了。

“你别过来!”白玉堂在一边瞧见安心又向她靠过来,不由又警告了她一声。

“好啦!人家只是想跟你行个亲热的见面礼啊,既然你不愿意

了,不要一副被人亵渎的表情嘛!”安心撇了撇嘴角来这里干嘛!”这句话明显便是问展昭了。这小子先前怎说是赵祯让他来的?赵祯难道知道了自己还未死?又是哪个泄的密?安心想找出那人来缝上他的大嘴巴!

“我——”展昭为难地瞧了一眼折继闵。欲言又止。

折继闵不知白玉堂是女子,又知道江傲与安心是情侣,方才在一旁看着安心与白玉堂如此嬉闹震惊得目瞪口呆。此时展昭的为难他压根就没有瞧见,仍在那里微张着嘴儿,一脸的白痴模样。

展昭不好意思开口,白玉堂却没这份好涵养。眼见折继闵那呆样,便知道他在心里不知将自己想成什么样儿了。一生气,冷冷道:“请折大人替咱们找个安静地地方,让我们自在说说话儿如何?”

“啊!这个——”折继闵终于恍然过来了,急忙笑道:“就请几位在这里先坐坐,我叫人备的客房正在打扫。我想起军中还有些事情未曾交代。我先出去看看。几位慢聊。”说着,赶紧退了出去,将地方让给了展昭等人。

“小白。你也真是的,没事摆架子吓人家干嘛?这可也是个好官,别捉弄人,乖哦。”安心说着,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你!你还好意思说!”白玉堂瞪着安心,气得咬牙。

“我怎么了?”安心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你答应要走的时候连咱们一块带着走的!”白玉堂冷哼道:“结果呢?结果是你跟着江傲与卓然这两个混蛋偷偷跑没影了,将我们都丢在了随欲居!你还有什么借口?”

江傲听了不满道:“谁是混蛋啊!别当面骂人啊!展昭,你也不好好管管。”展昭尴尬一笑,江傲自然又被白玉堂狠狠瞪了一眼。

这件事啊?安心轻轻以指叩了叩脑门,弱弱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好像?!”白玉堂一激动,差点就忘了自己的洁癣,想要冲上去掐死安心。天知道她最近有多闷,虽然有展昭可以陪陪她,但是展昭日夜有大半时辰是在宫里地,也陪不了她多久。

“好啦,我承认我错了还不成么?真是的,难道你还想咬我一口来报仇?若是你咬得下去地话,你就咬吧!”安心可怜兮兮地挽起袖子将雪白的皓腕送到白玉堂面前促狭道:“忘了告诉你,我有三天没洗澡了。”

白玉堂一听,脸色又有些发白,隐隐有想吐的症状,撇过了脸去不再理会她。

哎呀,搞定一个。安心见白玉堂不再找她麻烦,得意一笑,将目光移到了展昭的脸上,目光里带着疑问的神情。

“我——”展昭颇为过意不去地呐呐了半日方道:“不是我说地。”

“我知道不是你说地。”安心点了点头道:“那么,是谁说的?”展昭不是大舌头的人,何况自己早就嘱咐过他,若是他有心要将自己还存活于世地秘密告诉赵祯,也不会等到这会了。

“夏竦。”展昭叹了口气,赵祯真是太痴情了。若不是自己百般劝解,只怕此时他也跟着到了府州呢!他是一国之君,此时正是两国交战的兵荒马乱之时,怎能让他犯险?何况各项朝政大事也离不了人。权衡之下,赵祯终于同意待在东京,但他不放心安心的安危,便将展昭派来保护安心了。

“哦,是那个混蛋啊!早晚有一天叫他好看。”安心悻悻然道,当日怎么忘了这一茬?这下好了,赵祯又知道了她尚在人世,日后只怕是——

安心正在沉吟,展昭察颜观色道:“放心,他不会做任何勉强你的事情,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是以叫我去延州瞧瞧,没想到你又跑到了这府州来。”

安心摇摇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担心他会勉强我做什么事情,这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人能勉强我做什么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只是以他的情况,让他认为我死了才是比较明智的选择,这样他才可以心无挂念。”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展昭又想起当日赵祯激动地对他说起安心还活着时的情形,他确定那个时候的赵祯,才是最快乐的样子。

安心叹口气,抬头望了望江傲。江傲一脸沉思地在那里发怔,感觉到了安心的目光,这才抬起眼来与她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无奈道:“看我做什么?我又不能揍他一顿让他别喜欢你。如果他认为这样可以快乐一些,那也无妨。多一个关心你的人也没什么不好。”

“真是被你们打败了。”安心站起身来,伸个懒腰道:“这事,日后再说吧!我看今夜或是明日,李元昊就要开始攻城了,我们还是赶紧多做些准备吧!”说着又笑道:“小白,你倒是来得正好,白天我还与江傲说起,你若是在此便好了,没想到这一说,倒真将你给拘了来!”

“你又想叫我做什么?”白玉堂闻言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忽然又开口道:“做什么都没关系,但是你别忘了给银子。”

安心闻言差点昏倒,颤抖着声音痛心疾首道:“小白!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在我将你从碧波岛上带出来之前,你简直就是视金银如无物啊!怎么现下变成这般模样!”说着,将愤怒的目光对准了展昭,一定是这个家伙将她带坏的。

“好啦,你别瞪了,真要怪,便怪你自己好了!”白玉堂还真是“护犊”,一边向着安心伸出手,一边道:“我从前在碧波岛又不要用钱,你将我从岛上带了出来,自然要照管我的衣食住行。再说了,与你这个奸商在一起待了这么久,想不财迷也不行呀!要怪,你就怪你自己吧!快点,将钱付了,我便去替你办事。”

安心嘟着嘴儿,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只见每人都是一脸兴灾乐祸的表情,不禁郁闷了,难道自己人品这么差,怎么这些家伙都落井下石啊,无奈之下,只得从荷包里掏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递给白玉堂。

白玉堂接过一瞧,只见这珠子晶莹圆润,像是值不少钱的样子,这才满意一笑,开口道:“将就使了!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府州之战

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安心感叹了一声,真是堂带坏成如此模样,现下她敛财都敛到自己头上来了。

“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做事?”白玉堂才不管安心念叨什么呢,眼睛一瞥,淡淡道。正好,若是这个女人被刺激到脑子发昏,那就白收了工钱,可以不干活了。

安心还沉浸于感慨之中,江傲在旁笑道:“让你去布些阵法对付西夏兵马。”

“布阵?”白玉堂叫道:“有没有搞错啊?这个时候你让我布阵?西夏大军就在城外,城门早关了,我们进城的时候都是翻墙进来的,怎么个布法?再说布阵又不是简单的事情,总要一两天时间吧,这还是粗略的阵法,若是要布个精细些的,没个十天半个月,我可办不到!”

“办不到?”安心眼睛一亮,将手向前一伸道:“还我!”

“这个——”白玉堂瞧了瞧手中这枚珠子,当真是很喜欢,她虽然不爱涂脂抹粉或是在头上插戴花儿,可是女人天生对珠宝没有抵抗力,看看也是好的,又不一定要戴。白玉堂攥紧了拳头,将手放在背后道:“这个已经是我的了,你别想拿回去!”说完瞧见安心神色不善,连忙补了一句道:“你让我做的事情,也要我做得到才好啊!现下明显不可能嘛!”

安心低头沉吟了一会道:“那你带些人,到山上去布阵!”

“山上?”白玉堂疑惑了,山上有什么好布的,难道用来捉小白兔?

“你也看到了。府州城背靠着山。若是李元昊从正门攻不进来,自然会想法子去山上做些手脚,别说别的了,只要他弄些巨石滚将下来,这府州城就要死伤无数。若是派兵在那里防守,只怕没多少时辰就让李元昊灭了。”

“这个我可以考虑一下,要不布个迷魂阵吧,让他们进得去出不来,光在里头打转。”白玉堂沉吟道。

“你要布什么阵我不管,你最好考虑到作用的范围。不然他派个上万兵士冲将上去,你地阵法只能困住几十个人,又有什么用!”安心在旁提醒道。

“这个你放心,就算山再大,李元昊想要往下扔东西总也得靠近山沿吧,我就不信他能够凌空将那些巨石投掷下去。我只要在山沿那一圈上布上迷魂阵法。人一进去,只能看见茫茫大雾。压根辨不清方向和四周地环境,没准踩空了跌几个下来也是有的。”白玉堂漫不在乎道。

“万一他们用绳栓着人进阵指点方向呢?”安心总要考虑得周全一些,有时候一个没注意到的小细节,便有可能影响到整个大局。

“没用的,都说了是迷魂阵了。即使栓绳而进。阵中的人看到绳子没准还以为是青蛇呢!”白玉堂得意一笑,奇门阵法可是她拿手的本事,外行想要破解又谈何容易。

“那你快去。带上展昭与江傲,再去找折继闵要上几个身手迅捷之人,总之别让李元昊发现,速度可要快,起码得在天亮之前布完阵法。”安心催促道。她自己却不想去了,反正没有武功,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去了也是添麻烦,不如,找张床儿好好的梦会周公去也。

白玉堂他们带人去了很久,安心却感觉只不过打了个盹,外头就乱了起来。迷迷糊糊爬起身一瞧,城墙边上满是举着火把来来去去的兵丁,喊杀声震天而起——丫丫滴,难道西夏人都是夜猫子?半夜三更攻什么城啊!

西夏人可不是夜猫子,他们白日里已休息得够了,正好乘夜进袭,反正又不是打野仗,攻城而已,城墙上那些亮着的火把,已足够提供光源了。他们就像扑火地飞蛾,成群结队地冲将上来。

安心急着爬上东门城墙去瞧瞧战况,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兵丁们白日里便见她见得熟了,也没有人阻挡她。借着地势的高阔,安心见到城下一片黑鸦鸦的西夏兵马,人群里点缀着无数火把,瞧来就像一条弯弯曲曲的长蛇。

当先的一排兵马,正是李元昊地铁鹞子,他们无畏地向前冲袭,宋军城墙上箭矢如雨,只是铁鹞子的装备太好,那些箭雨压根穿不透他们身上地铠甲,即便是箭头上都沾了毒,也没射杀掉几个。不过折家军的素质太好,眼见箭攻对夏军无可奈何,却一点不乱,每个人都沉着应战,小心再小心地瞄准了再射。

安心终于知道李元昊为什么要半夜里攻城了,原来就是为了让守城的这些弩手威力下降。深更半夜的,天上又没有月亮,火把照不出多远便被黑暗所吞噬了,而城外这些西夏冲锋的铁骑,压根就不拿火把,反正有宋军这座大“灯塔”在,怎么也迷不了方向。

安心皱着眉头,在宋军队里寻找折继闵,眼见他在不远处地城墙上发号施令,连忙挤到了他地身旁。

“你怎么来了?”折继闵皱起了眉,安心虽然帮了不少忙,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压根不该在打仗的时候出现。这也就罢了,先前展昭说的话他可都听见了,若是这女子有个三长两短地,折继闵便不知道要怎样向赵祯交待了。

“这样打根本不行啊,若是让李元昊的铁骑冲到了城下,他们就有法子将城门打开!”安心不管折继闵在说些什么,急着道。

折继闵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暂且不理会安心,又看了看眼前的战况,眼见那些铁骑快冲到城下了,沉声下令道:“火箭!”

士兵们得了令,前一排的弩手退下,换上了后一排准备了火箭的弩手攻上。这一轮的射击,效果明显比先前好得多了,可是面对如此多的西夏铁骑,仍然无济于事。

“滚油!”眼见西夏铁骑冲到了城下。折继闵又下了令。

这一回。弩手们都退下了,上来的是两个一组,手上缠裹着厚厚布条,抬着大大小小铁锅的士兵。铁锅里,都是滚烫冒烟地热油。只见他们熟练地将锅在城墙上一搁,手腕一翻,一大锅子地热油就倒了下去。这回,西夏的铁骑终于吃到了苦头。铠甲再厚,脸皮总是薄的,冲在前头的人。

得满面起泡,铁铠又有导热的特点,瞧见他们手忙脚便知道一个个都伤得不轻。

一队队的士兵,接连着替换位置,倒完了自己手中热油的便退下。后面预备着的又上来,连连不断。安心定睛瞧城内。只见百姓们都起来了,家家户户亮着灯火,不停有士兵在他们的房里进进出出,显然,全城地人都被折继闵动员起来烧油了。不然还真跟不上倒油的速度。

这次的攻击还真是有效。西夏的铁骑立刻便开始往后退却了,这么多的油,炸活人都够了。除非李元昊真想用尸体堆出天梯,否则绝不会如此浪费兵力。

安心正高兴呢,这时一个士兵奔到折继闵身边道:“禀报折大人,西夏兵马从城边山崖下的小路进攻了!”

折继闵还未说话,安心便开始着急了,先前李元昊那一阵猛攻,显然是为了吸引火力,掩护这一队偷袭地兵马,江傲他们可还没回来,若是撞个正着,岂不是完蛋大吉!

折继闵见安心着急,安慰道:“别太焦虑了,先前我让他们带了一千兵马上山,应该没大碍的。”说着,便急步向山边地城墙走去。

安心跟在他的后头,心里总是有些忐忑,遇险的可都是她的爱人与朋友,若说能够镇定,那是骗人的。

正在无计可施之时,只听得“轰隆隆”一阵响,尔后便是人仰马嘶之声,显见山崖边打得正激烈。

折继闵与安心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有士兵来报,这回是一脸地欣喜,道:“展护卫带着兵马,伐了山上树木,正以滚木退敌!弓手也配合着攻击,西夏兵马死伤无数,看来用不了多久,这只偷袭地队伍便可杀伤殆尽了!”

“好!”折继闵大声叫道,脸上满是欣喜的神色。

看来夜袭也是有利有弊呢,这么黑的夜,李元昊那只步兵地队伍可抵不住如雨箭矢,加上山路狭窄,无处躲避,滚木一下来,他们能抵挡得住才怪呢!只要抵住了这一轮西夏的攻击,恐怕李元昊便再不敢打从山上进攻的主意了。零碎散兵,有了白玉堂的迷魂阵法足够应付了。安心脸上焦躁之色顿减——只要不是大批兵马,想要伤到展昭他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嘛!

果然过不了多久,李元昊便换了方式,开始集中兵力攻打府州北门。折继闵自己都冲上城墙边指挥边杀敌,这回不止是火箭与滚油了,连擂石都不停地往城下抛。一小队宋军,推着一辆车子模样的东西过来了,安心好奇地上去瞧了瞧,竟发现那是一辆类似投石车的玩意儿,只不过,投的不是石头,而是滚满了油脂点上了火的炮弹!

这种简陋的“大炮”在火器甚少的冷兵器时代,还算是威力强大的!虽然准头不怎么样,但西夏兵马众多,每一枚炮弹弹射出去,总有一小队兵马受难。炮弹里装的是黑火药,借着火与投掷之力轰炸开来,威力虽不能立刻杀死夏军,却也打得他们焦头烂额。

眼见天色渐渐亮了,两军仍在混战之中,城墙下都是西夏兵马的尸体,而宋军死伤甚微。守城,便是有这样的好处,如果没有强有力的攻城器械,想要占领一座城市,必定得付出成千上万的死伤代价。

李元昊开始犹疑了。虽然府州城的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可是宋军的火力凶猛,西夏兵马无论如何也攻不上去。照这样的情形攻下去,只怕自己带来的兵马要死伤大半,那时即便是攻下了府州,也无论如何守不住一波波来继续攻打的宋军,更不用说调备兵马四处征战了。

李元昊倒还算得是一代枭雄,眼见西夏已死伤了上万人,天色又渐亮了,竟然甘心退兵!一声令下,西夏兵马开始向后纠集,看样子是要放弃攻城了。

城墙上的宋军一见,更是欢声大呼,虽然苦战了一夜,但府州守住了!就连折继闵都是一脸喜色——这场战,打得太激烈了!若是李元昊不顾一切强攻的话,他自己也不能肯定还能够守多久,可是现在李元昊退了兵,总算让他出了一口气!

天亮了,江傲与白玉堂等人也都回来了,奋战了一夜,人人脸上都有疲色。折继闵清点战果,发现西夏这次攻城,竟然死伤了二万余人!这些还只是被宋军打死的,更有一些战马因为啃了青草中毒,莫明其妙倒地待毙,或是拉肚腹泄的。没了战马,那些骑兵们便成了步兵,有不少在骑兵队里被自己人的马匹踩死或踩伤的。没有法子,天太黑了,李元昊的骑兵们都是一队队齐列的,向前冲锋的时候不管不顾,哪里知道会遇上这种事情,被踩死也是他们倒霉。

“累死了!”安心进了折府便在一张椅子上倒了下去,瘫坐成一团。其实别看她没力气杀敌,小手段倒还是使了不少。反正一包包的毒药她配了许多,瞧见哪里战况紧急,便奔到哪里往下丢毒粉。混战之中,人人呼吸急促,安心向下投掷毒粉,自然伤不到宋军。而西夏士兵只要一个不留神,吸进了毒粉,就只能待死了!说起来,安心的功劳也不比别人少。

“唉!”折继闵叹了口气。

“你干嘛,打了胜战还要叹气,那若是打败了你岂不是要立刻自杀?”安心的嘴向来不饶人,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折继闵摇摇头道:“我也与西夏交仗过好几回了,他们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杀退的。这回守城,让他们死了这么多的人,算起来,咱们可是打了大胜仗了,只是不知道李元昊到时又会想出什么鬼点子来攻城!”

展昭在旁沉吟道:“现下最重要的不是考虑这个,而是让守城的将士快些歇息。咱们人少,一旦开打便是全军都上,而李元昊他们却可以轮换着休息。反正该严密部署的地方你操着点心,剩下咱们虑不到的,便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折继闵闻言点了点头,沉思无语。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城围水绝

元昊果然够狠的,数次攻打不下府州,竟然命人围城然守军不多,但个个骁勇,加上军民一心,守将折继闵又是个良将,李元昊想要攻下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围城便不一样了!府州城内没有取水之处,全仗着城外那条大河,现下李元昊一围城,粮食尚可支持,可是水源却无论如何不够全城消耗的了。

丫丫滴,西夏人真是狡猾啊!不吃东西还能活个七八天,不喝水,只怕三天就支持不住了。安心坐在那里以手支极度郁闷。中国历史上攻守城时多次发生围城事件,到最后,即便是能够守住,胜利的一方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安心想起那些数不胜数的吃人事件,不禁打了个寒颤——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好在府州暂时只是缺水,并未缺粮,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安心站起身来,愤愤地向着外面走去。府州这会真是人声鼎沸,四处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看来民心尚且安定。但这只是假象,这些士兵和百姓们正在挖井,还是满怀着希望的时候。府州城里原本便有几口井,是以大伙都认为只要出点力气,肯定是能挖出水来的。安心却知道,以这种盲目而落后的挖掘方式,他们若是挖出石油还没什么奇怪的,若是能够挖出水来,那才叫幸运!

江傲等人也正在外面瞧着大伙挖井,一见安心出来,江傲便皱了皱眉道:“天热的很,你还是快些进去吧。大太阳一晒。更是口燥难当。”

“我不妨事,倒是你们,也找个阴凉些的地方站着啊,这毒日头下——”安心望着众人干涸地有些开裂的嘴唇,心里微微地难过。

展昭转头望向安心道:“府州这地方往日不缺水便是因为城外那条大河,是以城中挖地井也少。这几日地围城,家家户户的水缸都见底了,原来的几口井,其实也没多少水,更像是黄泥汤子。你可有什么办法解决吃水的问题?”

安心默然摇了摇头——当她是神仙么?正当夏季,若是在别处,还可指望天上下点雨水,可是这里异常干燥,十天半个月也未必会有一场雨。即便有雨,满城这么多人都要饮水。也是不够用的。别说在宋朝了,就是现代也没有完全解决陕西各处的用水问题。

眼见安心也没有法子。展昭不禁长叹了口气,只得希望能够挖出水来吧!这城内的几千士兵仗着地势守城都有些困难。若是想要突围,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只听得前边挖井处一阵喧哗,众人连忙赶上前去瞧个清楚明白。

一个壮年汉子在那里怒骂道:“老子挖了半日见这里土壤湿润。还以为当真有水咧。没想到又是黄泥汤子!”骂着骂着,将手中的铁锨往地上一扔,怒道:“老子不挖了。干脆打出城去,跟那西夏狗贼拼个你死我活!明明河水便在城外,看得到却喝不到,这不是糟践人嘛!”

这汉子在那头骂,身边也有许多附和他的人,个个都对西夏深恶痛绝。但看看他们面上无可奈何地表情,也知道是纯粹的发泄,若是能够打出城去,哪里还等到这会。

安心低头瞧了瞧那刚挖出的水井,只不过几米的深度,黑黝黝的看不清楚。放个小木桶下去舀了水再提上来,果然是又浓厚又浑浊的泥汤水。但,起码还是有水,总比无水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