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个多月没见着皇后,见了面,两人各自站定,皇帝面无表情道:“皇后身子可好些了吗?不再多歇一阵子就出来走动?”

上官露淡淡道:“多谢陛下关怀,臣妾一切安好。”

“说起来,这一个月里可真是多亏了华妃和仪妃的帮忙。”

皇后做小月子,很多事情不能亲力亲为,除了免去妃嫔们的请安之外,自己作为一个‘不祥人’,也不敢踏足慈宁宫和永寿宫半步,一切皆有华妃和仪妃代劳。

仪妃负责来往奔走于慈宁宫和永寿宫之间,皇后小产的事瞒的再严实也不能做到滴水不漏,太皇太后自然还是知道了,不过凭着仪妃的一张嘴皮子,翻来覆去的愣是把老人家给绕晕了。再到太后那头和稀泥,混的那叫一个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华妃干的却是力气活。

因老祖宗规矩,除了过年大祭、四季祭、日月祭之外,还有常祭,即一年里天天都有祭祀。

交泰殿的左边是御茶膳房,右边是御药房,祭神的地点便选在永乐宫前的交泰殿。供奉的释迦摩尼,观世音菩萨以及关帝等等。

从早上寅正开始,卯正又一次,中间只隔了一个时辰,整个过程华妃必须一直看着,便不能休息,只有等上午的祭祀结束了,回重华宫用个小膳,榻上睡个回笼觉,还不够一个时辰的,又要再起来,匆匆忙忙的赶赴交泰殿,监督未时和申时的祭祀。

连续一个月下来,华妃整个人瘦了一圈儿。

此刻皇后起了头,华妃自然不能错过表现的机会,总得让陛下知道她这一个月的辛苦才好,结果仪妃又来抢阳斗胜,先一步道:“能为主子娘娘分忧,是臣妾等的本分,不敢居功。”

华妃只有垂着头,恹恹道:“妾身等不敢居功。”

皇帝敷衍的‘嗯’了一声,说好,显然没有深究下去的*。

第74章心有愧

宫里只有七月十五这一天可以正大光明的焚化一些东西,但也仅限于主子。

万佛寺的高僧念完一轮经之后,皇后便让逢春拿出一个小包袱,放到火炉前去烧了。

皇帝的手指一动,望了凝香一眼,凝香朝他点了点头,皇帝心中立即泛起隐隐的痛,知道那是后殿里原先做给小孩子的。他状似无意的侧过脸来打量上官露,火光熏染,太亮了反而让她的脸在一片金黄中氲出一层阴影,笼罩在眼里眉间,他看不真切。却听见太后阴阳怪气的声音蓦地响起:“皇后还年轻,这些给小家伙的东西以后总是用的上的,何必急于烧了,莫不是心中有愧吧?”

‘愧’与‘鬼’字,只差一点点,当着众人的面说皇后心中有愧等于直接说她心里有鬼。

然而让太后没辙的是,上官露竟还是不恼,反而接着她的话,道:“是有愧,身为母亲,没能保护好他便是一愧,有负于他托生一次来我腹中更是一愧,此番他重回底下,我也没什么可做的,无非是送他一程,将我待他的心意告于他知,不枉我与他数月的相伴相处。希望他来生能托个好去处。”

说的好像是她害的一样!太后气急败坏的瞪着皇后,但皇后丝毫不为所动。

太后冷笑道:“皇后说的也对,皇后一向身子不大好,要当母亲,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明宣留给皇后照看,岂不是加重了皇后的负担?正如皇后之前所说,改天也请皇后把明宣带来哀家的永寿宫,让哀家与他好好亲近亲近。”

皇后嘴角往下一垂,默了一默道:“明宣那孩子懂事,如今在陛下那里,由陛下亲自教导,太后要看是理所当然的,与陛下说一声便是。”

太后得意的笑,占尽上风。

皇后只怔忡的看着金光冲天的焚烧炉。

跟着是道家,放焰口施食。

焰口是传说中的地狱恶鬼,会喷火,永远吃不饱。

道士们要做的是用法事把大鬼拘起来,宫里有专门用面做的一个小圆脱落形状的的斛食,整整齐齐的码字在盘子上,念经念到一个间歇,就洒一会儿斛食。

等饿鬼被喂饱了,便会喷出火来。而后开始烧库楼,纸糊的库楼共五个楼,中间是主楼,旁边四个小楼连在一起,里面塞得全是用黄纸和锡箔做的金银财宝。

当得道士的面化了,就是给鬼放赈,有足够的盘川,让他们安心上路。

火光冲天,是一个信号,接着锣鼓喧腾,经声大作,纸钱漫天飞舞,乌压压的人群却是无半点声响。

皇帝为自己的亲生父母放了一盏莲花灯,太后为嬢嬢孝慎皇后放了一盏,皇后也放了一盏,但没有名字,不知为谁,只任它随波逐流去了……

法事结束后,众人皆疲惫不堪,各自回宫。

太后前脚一走,后脚所有人都作鸟兽散了。华妃一路上回去都用扇子遮着面孔,仿佛是怕被鬼给瞧见了,□□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她来。回宫后勒令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照水盆子,一个不放过,末了把水往外一浇,从此干净利落。

帝后是留到最后的,皇后在河边默默的站一会儿,像是在凭吊,继而向皇帝敛衽行礼道:“臣妾先行告退。”

皇帝沉沉的‘唔’了一声,负手站在那里没有动,眼见她施施然的远去,竟是一路沿着莲花灯游走的河流,他低声吩咐宝琛,道:“你去跟在后头。”

宝琛得令,立刻脚底抹油。

夜深了,夏日里本没有风,不知是不是七月半的缘故,无端端的卷起几缕清风,空气里隐隐有烧化的焦作气味,风吹不散。上官露立于永乐宫的门口,望着狭长的甬道,一时间,风吹满她的袖口,远远望去,像是一只展翅的蝴蝶,随时要飞走了似的。

凝香一路陪着她回来,此刻忍不住道:“娘娘,您别哭了。太医说过,您不能伤心。”

上官露回过神来,反问道:“我怎么了?”

凝香拿出一块帕子,唉声叹气的替她掖眼睛。

上官露道:“哦,刚才的火太大,熏眼睛。”

凝香张了张口,想想算了,不拆穿她。

宝琛躲在一壁黑暗的角落里,闻言,踅身蹑手蹑脚的回未央宫去。

接下去的两个月,皇帝还是没有进后宫。

福禄不知道他在挣扎什么,不是决定和皇后一刀两断了嚒?既如此,从此就作一对名义上的夫妻,人前过的去就行了,没必要把心也一起葬送。须知历代帝王,有几个是真的情种?要想铁血的第一步就是要守住心,心硬了,便没有软肋,所向披靡。心要是装着人也没关系,人是吃五谷杂粮的,自然有七情六欲,身子还不是照样活泛?所以说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是多少人毕生追求的梦想啊!陛下居然不知道珍惜?!放着偌大的后宫就那么空搁着,他不想法子重新栽种,她们难道能自己结出果子来呀?

于是傍晚用膳的时候,福禄又递了一回盘子,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撤了吧。”

福禄道:“陛下,您别怪奴才多嘴,您已经三个月没临幸过任何一位主子了,后宫的女子一生盼的无非是帝宠,这一年里,您除去封印的日子,和各种节庆,大小祭祀,去太皇太后处尽孝以及到皇后那里的日子,她们能分到的光景统共没多少,再加上还有三个妃位,也请您顾念一下底下人的感受吧,总不能叫她们这么白白一直等到老。”

李永邦睨了他一眼:“禄子啊,你今天的话似乎有点多。”

福禄轻咳了一声道:“是,奴才僭越了,奴才就是不忍心主子您这么继续消沉下去。”

皇帝冷冷道:“朕消沉?朕没那个闲功夫瞎消沉,朕正忙着看内侍局指办选秀的事。”

李永邦那是随嘴一说,内侍局忙选秀,一时半会的忙不完,他完全是为了堵住福禄的口,谁知道福禄一个激灵,道:“这可恰好!皇后主子今儿还提起呢,说是眼看着内侍局选送秀女的日子快到了,新人进宫,后宫原先的老人可不能薄待了,皇后主子让奴才在陛下您跟前提一提,看能否请陛下赏个恩典,大封一回,给在潜邸时伺候如今到宫里来的各位小主们提一提位份,不至于在新人跟前失了脸面。”

李永邦‘嗯’了一声:“难为她想的周到。她还说什么没有?”

福禄打量着皇帝的脸色,摇头道:“没了。”

“近日可有叫丫头们送吃的过来?”

福禄为难道:“也……没有。”

李永邦的脸色于是越来越阴沉。

福禄忙补救道:“倒是太后娘娘知道陛下您喜欢吃桂花糕,这不是九月里刚过了一半嘛,之前太后特地命人摘了桂花,碾了桂子,为陛下您做了桂花糕,命丫头们送来了。”

李永邦撇了撇嘴,福禄知他不喜,这世上李永邦只吃亲娘做的桂花糕,据说皇后的桂花糕有孝睿皇后的真传,皇帝赏脸会吃两口,其他人的桂花糕,他不是嫌口味不好,就是太甜,一律转赠下人。

福禄眼珠子一转,心想,得须把皇帝的注意力从皇后身上移开,当即道:“还有华妃,谦妃和仪妃娘娘,她们知道陛下要照顾小殿下,十分辛苦,总时不时的往庆祥宫捎吃的,小殿下似乎就很是喜欢吃华妃娘娘的茯苓糕和仪妃娘娘的枣泥糕呢!”

皇帝哼笑了一声,她们一个个的,平日里不见他们对明宣这么上心,这时候都想着奇货可居。那便更不能把孩子给她们了!

皇帝有意无意的问:“那皇后呢?小殿下一向都是她管的,这会子倒好,朕带回来和朕亲近一下,她就干脆撂手了?”

“这……”福禄无话可说,因为皇后真的一次都没有派人去过庆祥宫,哪怕明宣哭着喊着要母后也无济于事。

心太狠了!终究不是亲生的缘故吧……福禄心里犯嘀咕。

皇帝觉得这几个人的反应都很有意思,谦妃、仪妃和华妃她们想要孩子,走的是迂回政策,想讨了明宣的欢心,让孩子跟他提。太后也想要,却是直接的多。

李永邦放下手中的政务道:“今日便这样吧,明日你陪朕带着明宣一道去一趟永寿宫,太后念叨着要见孩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也是时候让明宣与她亲近亲近。”

福禄道了声‘喏’,吃不太准皇帝到底什么心思。

第75章合欢殿

明宣在庆祥宫呆了这些许日子,已经不闹了。

刚到的那会儿,确实还发过一阵子小孩子脾气。

不过李永邦会来陪他,有了父皇,荡秋千的时候不怕摔下来,以前母后可是压根就不许他靠近……且父皇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会托着他的咯吱窝,让他张着小手去够树上的果子,一摘一个准,特别好玩。

夜里睡觉的时候,明宣吮着手指想,父皇和母后的长处那是各有千秋,要是能合二为一就好了,唉……

翌日起床,傅姆给他穿衣裳,说是今日要见太后,还哄他道,太后的宫里有许多好吃的,明宣眨着眼问:“啊?可皇姑姑不是说太后的宫里有个会吃人的老妖妇吗?”

几个嬷嬷赶紧上前道:“哎哟喂我的小祖宗,您这话可千万不能在太后跟前提。一句都不能提。要不然老奴们的脑袋就要搬家啦。”

明宣哈哈大笑,拍着手说:“我就要看你们脑袋搬家,要看脑袋搬家。”然而等真的进了永寿宫,这小家伙却突然转了性似的,趴在太后的膝盖上,亲亲热热道:“太后!太后!这是明宣最喜欢吃的糖,可好吃了,太后您尝尝,明宣请你吃糖。”

傅姆们和一众伺候他的丫鬟们早就见怪不怪了,这孩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小小的年纪,照理说屁都不懂一个,但常常语出惊人,也不知道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

陆燕对这孩子是天然的排斥,不过是想拽在手里好叫李永邦以后多往这里走走,眼下却觉得难怪上官露不肯把孩子交出来!太后笑着摸明宣的小脸蛋,蔼声道:“这孩子确实怪可人疼的。”

“是啊。”皇帝道,“皇后教的好。又将他养的白白胖胖的,十分讨人喜欢。”说着,一把将明宣揽到自己怀里道,捏着他的小鼻子道:“就是嘴刁,还好色,瞧,这眼珠子在姑娘们身上打转,从进门开始到现在就没停过。还打算用好吃的收买太后!”

明宣在父亲的怀里咯咯咯的直笑,奶声奶气的问:“父皇,何为好。色呀?”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燕就更不能亏待孩子了,要是没养好,等于说太后不如皇后,陆燕当仁不让的接下了这份战书。

彩娥给皇帝上茶,皇帝终于放下明宣,让他自己到一边玩儿去。

茶盏递到皇帝手边的时候,皇帝有意无意的瞥了她一眼,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而过,彩娥一下子脸红了,李永邦轻笑道:“真是个丫头片子!你叫什么名字?”

彩娥捏住衣襟的下摆,颤颤巍巍道:“奴婢彩娥。”

皇帝长长的‘唔’了一声,“彩娥……”似将这个名字含在嘴里反复地吞吐了一遍,才抿了一口茶道,“露蕊纤纤才吐碧,是‘六安瓜片’,母后这里……真是茶好,人也好……”一边说,一边对彩娥笑,“从前看这丫头在母后跟前还是个孩子模样,没承想一转眼就是个大姑娘了。”

话里调。/戏的意味,比诸之前引诱的动作愈加明显,太后全都看在眼里,气的刚吃下去的东西都要反流了,含糊道:“到底是个不经事的丫头,叫皇帝见笑了。”一边对彩娥叱道,“看你笨手笨脚的,还不快滚过来!”

彩娥已经很久不见太后发那么大的火了,忙喏喏的过去,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侍立在太后身侧。

一抬头,发现皇帝还在盯着自己,顿时双颊绯红。

皇帝抿唇一笑,太后要孩子,反正孩子有那么多嬷嬷和傅姆围着他基本不可能出事,这些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不曾假手他人,所以只效忠于他。太后打得什么主意,只要不是脑残,是个人都心知肚明。其实在今天来之前,他还打算和太后谈判来着,她要是想要明宣,以后就不要再继续缠着自己了,要不然的话就放弃明宣,他甚至已经预见到太后纠结的脸,但是最终一定会选择明宣,接着再一次食言,不断地骚扰他。

有些人,他们永远不懂得满足。

想通了这一点,李永邦踏进永寿宫大门的时候,便放弃了和谈的打算,觉得还不如用她自己的人恶心她来的痛快。

皇帝笑眯眯道:“母后您太谦虚了。这丫头若是不好,母后这么几年又怎么会留她在身边。朕刚好司帐上缺个人手,内侍局迟迟没送人过来,这丫头看着很是伶俐,只是儿臣不好意思向母后您开口。”

彩娥傻了。

皇帝这话里话外的,是看上她了,在向太后要人?

她下意识的看向福贵,莫不是那支签显灵了吧?!

天爷!

太后心中愤懑至极,一整个后宫的女人还不够吗、?现在连她身边的丫头也要!是不是男人都这么无耻,贪得无厌?!

偏偏当着众人的面,她发作不得,一来她是皇帝的长辈,阖宫的女人都是皇帝的,皇帝爱谁谁,唯独长辈不能。

二来,永寿宫的下人们都巴巴的望着她,这时候要是连对她最忠心的彩娥的前程,她都要拼命拦着,以后传出去,这宫里人心相悖,再不会有人愿意为她卖命了。

她再恼,也只有咽下去,虚笑着道:“皇帝能看得上这丫头是她的福气。”侧脸对彩娥,道,“还不赶紧谢恩。”

所有的宫女一齐向她投去艳羡的目光,彩娥自己也涨红了脸。

司帐司衾是干什么的?就是陛下不去后宫的时候,以图方便,放在身边伺候的人。

她怯怯的看了一眼李永邦,陛下其实生的极好,她没能见过孝睿皇后,但从画像上看,陛下应当是更像孝睿皇后,眉目温润。心情好的时候,嘴角时常噙着笑,看人的时候,眼睛湿漉漉的,当然,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家都领教过。

当天,彩娥便被皇帝领会了未央宫,由福禄安排她到内侍局登记,之后住进了毗邻未央宫的值房里,与陛下的勤政殿近的不过几步路,空气里好像都是陛下身上熏得沉水香的气息,害的她当夜失眠了。

第二天,一下了早朝,李永邦又去永寿宫看明宣,顺道和太后一起用了早膳。

出永寿宫的时候,看见对面的永乐宫,但永乐宫大门紧闭,听福禄说,皇后主子把差事一分为二,交待给了仪妃和华妃,至于谦妃,这回也不落空,主要负责后宫其他妃嫔的需索,皇后除了请安时能见到之外,基本上很少出宫。

李永邦望着那朱红的大门,苦笑道:“她倒是很会躲懒嘛,把活计分派的干净,自己乐得轻省。”

福禄知道,皇帝特地从永乐宫前走,一天两天的,持续如此,无非就是想撞撞运气,看能不能见到皇后,结果全是白搭。今天又说天渐转凉了,百花都是盛开在春夏之际,就连冬天都有几株腊梅可供赏玩,唯有秋天,四处一片凋零的惨景,要趁着秋风尚未扫落叶,还可以赏花的时节,去御花园逛逛,这一绕,全是围着永乐宫的宫殿在走,说白了,还是想见一见宫墙里的人。

没见着,情绪自然十分的低落,在心里恨恨的怨她是个狠心的女人。

结果心事重重的,只顾着埋头走路,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孝睿皇后生前住过的合欢殿。

‘合欢’寓意‘言归于好,合家欢乐’。

合欢花更是夫妻好和的象征。

父皇让母亲住在这里,又亲手为前殿的匾额题词,命名为‘晴好轩’,意思很明显,他每次踏足这里,都能感受到父皇对母亲的爱。只是此时此刻,于他而言当真是个巨大的讽刺啊。

他穿过前殿,慢慢踱进内室,掀开天鹅绒的幔子,在乌木的鎏金宝象床坐下,手边有一个紫檀底座,上面摆着一尊大荷叶的粉彩牡丹瓶,他望着花瓶兀自出神,想到那里头原本插了一支鸡毛掸子,父皇在世的时候常说母亲,没有情操,不懂风雅,是个煮鹤焚琴的家伙,但还是一样样的好东西送到母亲手里任她糟蹋。只是——这关键的鸡毛掸子去了哪里?

突然间,‘砰’的一声轻响,从多宝槅后头传来,不注意听的话几乎不会发觉。但是偌大的宫室只有他一个人,自然无法忽略。

李永邦立刻扬声道:“谁在哪儿?”

“出来!”

多宝槅后影影绰绰,须臾,一个脑袋先半探出来,见是他之后,脸上闪过惊讶,畏惧又喜出望外等交织的复杂表情,接着手持一根鸡毛掸子瑟瑟缩缩的站出来,朝他福身道:“臣妾参见陛下。”

李永邦一张脸冰冻:“你在这里干什么?段氏。”

段玉枝抿了抿唇,颤声道:“臣妾……臣妾看这里四下无人……”

李永邦讥笑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太勤快了,看这里常年都没人住,积了太多陈灰,便跑来抢下人的活干?”

段玉枝被窒的语塞,但又不得不回答,只得点头道:“是。臣妾闲来无事……”

李永邦无言的扶额,这宫里的女人呐,为了争宠,为了在他跟前露个脸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李永邦一步步逼近段玉枝,眯着眼,阴鸷道:“朕只说一遍,你给我听清楚了!——此处乃是朕母亲的故居,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准踏足这里半步。也别跟朕说各种各样的理由。你,现在,赶紧从朕的眼前消失,朕不想看见你!”

段玉枝受了一番屈辱,眼底生出泪来,把鸡毛掸子放回原处,哭着跑了出去。

李永邦背着她骂道:“有病!”

外面听到动静的福禄摇头叹了口气,知道事情多半是黄了,果然,段玉枝跑出来,捂着脸,朝他摇了摇头。

福禄也料到事情不会如想象中顺利,道了一声:“段婕妤走好。”算是安抚。

看来把皇后从皇帝心里逼走的计划任重而道远啊……

第76章却撵德

谁知等李永邦出了合欢殿之后,事情竟然出现了转机。

皆因莳花的老匠人上来求情:“陛下,老奴有罪。老奴见这位娘娘心善,看合欢殿上下有时候忙起来人手不够指派的,便差人过来帮咱们一把,心里头想着,既然不是外人,里屋老主子的东西都是金贵的,手底下的奴才们不小心糟蹋了可怎么好,就请这位娘娘为奴才们进去看一看。说来都是老奴的过错,还请陛下勿要责怪娘娘。否则老奴心里过意不去。”

李永邦一听,顿住了步子:“什么意思?你说她经常来这儿吗?不是只有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