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熬了大半宿,按照董大人的方子给明恩服下安心宁神的汤药,天亮时分明恩终于幽幽转醒,这孩子一见着我就掉泪,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利索,嫔妾耐着性子问他,他才断断续续道,有人说他不是嫔妾亲生的,他的生母出身下贱,所以连带着他也是下贱种。”谦妃一边哭,一边捂住心口,道:“娘娘,您能体会嫔妾听到这话时心里是什么感受吗?嫔妾是真心疼啊!那么小的孩子,那么乖的孩子,谁在他跟前说的这些混账话!嫔妾不敢自诩对翊坤宫上下管教的多么严格,但嫔妾敢向皇后娘娘您保证,嫔妾的翊坤宫内,绝对没有一个人敢在背地里嚼舌根子。嫔妾想着,他白日里是随皇后娘娘您一起去的箭亭,回来后就这样了,皇后娘娘您最是宽容和气的,定然不会让明恩受了委屈,遂询问了随行陪同去的几个嬷嬷、丫鬟。嬷嬷们支支吾吾的,吞吐着不肯细说,后来再三逼问之下,总算交代了,说是明亭对着明恩出言不逊,极尽刻薄之能事!如此不算,还出手推搡了明恩,我的明恩啊——从小身子骨就弱,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人前人后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谁欺负他,他也不懂得回嘴,不会去还手,受了天大的委屈只管往在肚子压,一个人偷偷地哭,这才导致了心内郁结。”谦妃哽咽道,“娘娘,各位在座的姐姐妹妹,你们其中不乏有为人母亲的,请你们体谅一下我的心情,若是兄弟间寻常的拌嘴,嫔妾怎么会跑来扰了皇后娘娘的清净。偏生嫔妾觉得事情有异,询问了下人们明亭具体都说了些什么,听到之后委实是心寒至极!这才胆敢惊动皇后娘娘。”

谦妃说到这里,停住了,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皇后便问道:“都说了些什么?”

谦妃才又道:“明亭骂明恩是下贱坯子,有爹生没娘教。”谦妃说着又哭起来,但是皇后跟前,谦妃不敢无状,因此哭的有所收敛。

上官露闻言,眉头蹙了起来,低声道:“难怪明恩昨天早早的就走了,本宫还当他是觉得射箭无趣,便不勉强他了,何曾想到……”

“娘娘——”谦妃膝行到皇后凤座之下道,“娘娘,您说说这都是什么话!明恩再不济也是一个皇子,所谓长幼有序,明亭既然得叫明恩一声哥哥,不说他对明恩得有多尊敬,至少不能无端辱骂兄长吧,还骂的这么难听!小小年纪便这般仗势欺人,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长大了怎么得了!”

“明恩是嫔妾的儿子,骂他有爹生没娘教这种恶毒的市井泼话,可不就是在咒他的娘死了!这不是在咒嫔妾是什么?”谦妃气的脸色难看至极,“没错,皇子们是矜贵,是皇室血脉,可也不能罔顾了礼数,藐视伦常法纪。”

皇后‘唔’了一声:“你说的没错。皇子们的教养,尤其是要注重礼数和法度。不过此事关乎皇子,本宫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还是要派人去把纯妃请过来问清楚比较好。”

谦妃道‘是’,抹干了眼泪站起来道:“嫔妾相信皇后娘娘一定会为嫔妾主持公道的。”而后便到她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恰好,今天所有人都到场,唯独缺了纯妃一个,据说是为了忙常祭的事,再加上要照顾明亭,累的有些咳嗽,便差人向皇后告了假。眼下谦妃来告状,那么纯妃即便是有病在身,也还是要过来回话的。

小太监匆匆往玉芙宫去,没多久,纯妃便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一进门便笑道:“皇后娘娘恕罪,嫔妾并非有意缺席的。”说着,象征性的咳嗽两声,“委实是身子不爽利,顾念着皇后金贵之躯和各位姐姐妹妹的康健才有所不得已。”

皇后面上不露声色,一边让赐座,一边道:“本宫知道你忙得厉害,若不是有一桩事要问清楚,也不会急着召你过来。”

谦妃斜了纯妃一眼,冷哼道:“纯妃妹妹莫不是能力有限吧?本宫记得以前华妃掌管常祭的时候,可没见她忙成这个样子。若是纯妃妹妹实在是无法胜任的话,不妨告诉姐妹们一声,大家一定会去帮你的。”

静嫔和昭嫔对视一眼,心里都知道,今天这事不会轻易揭过去了,静嫔不由暗暗一喜。

纯妃自然是听懂了谦妃的讽刺,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朗声道:“谦妃姐姐有所不知,并非妹妹力有不怠,而是从前华妃姐姐忙这摊子事的时候,又不用多照顾一个孩子。良妃倒是与妹妹一样,有个孩子在身边,但良妃对常祭的事一窍不通,无法从旁协助,是以妹妹一个人身兼两职,样样亲力亲为,才略显得匆忙,叫姐姐们见笑了。”

纯妃这话明明可以只答谦妃一个人,但唯恐别人分了她的权柄,愣是把华妃和良妃都扯进去,一下子打击了两个人,既说了华妃是下不了蛋的母鸡,又拐弯抹角的骂了良妃的无能。

仪妃坐在华妃的对面,凭良心说,她是很乐意看别人下华妃的面子的,但她也知道华妃不好惹,与华妃私下里再不睦,面上一定保持若有似无的距离,当即嘻的一笑道:“咦?纯妃妹妹说话字正腔圆,听来中气很足,不像是染了咳疾啊……”

纯妃面上一阵尴尬,忙应景的闷哼了两声,用手帕掩着。同时可怜兮兮的用眼神向皇后求助,弄得好像所有人联合起来欺负她一样。

只是皇后没有看她,而是端起茶盅,掀开盖子,淡淡道:“孩子不是有傅姆照顾吗?那么多人看着他一个还不够?”

“够是够了。”纯妃道,“就是明亭是从嫔妾肚子里爬出来的,生他可费了一番功夫,嫔妾自然更紧张一些,处处关照着他的饮食起居,不落到实处了心里总是不安稳,那些个傅姆终归敌不过我这个亲娘。”

“说的也不错。”皇后道,“常祭是重要,但皇嗣更重要,纯妃你要照顾明亭,且明亭又到了晓事的年纪,尤其要好好地教养,常祭的事,不然还是交还华妃继续打理吧?你意下如何?”

纯妃的笑蓦地僵在嘴角,有些讪讪道:“那……那还不至于……其实常祭没那么棘手,不过是繁琐一些罢了,嫔妾尚且应付的过来。”

“哦?”皇后不咸不淡的发出一记轻声的质疑,尾音向上,似乎包含了无限的深意在里头,可是再没有下文。

大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众妃都屏住呼吸,没有一个人说话。

纯妃忐忑极了,垂眸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决定先一步开口,怯怯的问道:“娘娘,嫔妾可是有哪里做的不够的地方?”

皇后曼声道:“常祭就算不棘手,只是繁琐,也还是会让你分心。你若一心一意的为明亭好,不妨专注于一件事上,好好地教养明亭。本宫这么做,也是想让你肩上的担子轻一些。”

纯妃虚虚一笑:“谢皇后娘娘体恤嫔妾。不过明亭大了,他是个懂事的孩子,并不需要嫔妾每时每刻的都跟在他身边。”

“是嚒?!”上官露摆下茶碗,一双眸子冷冷的射向她,“明亭若真如你所言,是个懂事的孩子,又怎么会对着兄长口出狂言,秽言辱骂呢?!你觉得你这个做母妃不应该好好管教一下?”

纯妃怔住:“辱骂?”

她心中百转千回,很快道:“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说着,偷偷打量皇后的神色,以为是明亭对明宣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平时总是再三叮嘱明亭,关于大皇子的身世,绝不能挂在嘴上,明亭应当不会忘记。怕就怕小孩子心无城府,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忙道:“娘娘恕罪,明亭若是有什么得罪大殿下的地方,还请娘娘大人有大量,明亭年纪还小,也许是冲撞了大殿下,但绝对不是有意的。兄弟之间开玩笑,总是有的。”

“玩笑?”谦妃的声音顿时变得锐利,“看来在纯妃的眼里,只有大殿下才是皇子,二殿下不是?所以明亭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侮辱明恩,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纯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事情是出在明恩那个小贱种的身上,不由的松了口气,砌词狡辩道:“谦妃姐姐,这当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明亭再骄纵也不至于对兄长造次,真的,一定是误会!谦妃姐姐先消消气。”说着,便站起来要向谦妃奉茶。

突然一记甜腻腻的嗓音响起:“谁让你起来的?”

纯妃又一愣,旋即眉间攒起,朝声音的来源望去,正是华妃!

她把玩着手中的纨扇看也不看纯妃,兀自道:“纯妃向皇后回话,皇后还没有叫起,你倒是自己起来了,纯妃似乎真是忙得不可开交,记性大不如前了,连这种基本的礼仪都不放在心上。”

纯妃故作惊恐的蹲下,道:“皇后娘娘恕罪,嫔妾并无不敬之意。”

皇后乜了她一眼,冷声道:“起来吧。”

纯妃这回即使是皇后让起也不敢轻易起来了,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像是山雨欲来。

果然,皇后又道:“你知道明亭都骂了些什么吗?”

纯妃怔忡的望着皇后,轻轻摇了摇头:“请皇后娘娘明示。”

上官露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道:“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你就说是玩笑?是个误会?!”

第113章群起攻

纯妃忐忑的咬唇:“娘娘息怒,嫔妾虽然不知道明恩、明亭两兄弟究竟闹出了什么嫌隙,但是明亭还那么小,能骂出什么肮脏的话来?想也知道一定是误会了。”纯妃说着,唇畔流露出一丝森然的冷笑:“何况孩子是跟着嫡母去的,也就是皇后娘娘您,除非是有人教唆他,否则他不可能懂这些呀,更不要提敢在您面前放肆了,是不是?”

良妃罕见的不悦,反问道:“按纯妃姐姐的言下之意,就算是明亭自己犯了错,也是皇后主子的不是,是她挑唆的了?倒是你这个亲生母亲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

“就是。”谦妃哼笑道,“还挑唆?难不成是皇后与我联合起来一道陷害于你吗?”

她们把话说到这份上,纯妃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上官露淡淡道:“纯妃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是吧,纯妃?”

纯妃尴尬道:“嫔妾岂敢呢。”

上官露觉得段玉枝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谁稀罕陷害她啊?她很重要吗?上官露道:“其实纯妃说的也不错。孩子年纪小,要他想出什么恶毒的话来还真不见得,顶多就是淘气吧。可这话确实是从明亭的嘴里说出来,那本宫就只能以为是孩子不懂事,跟着大人学舌了,兴许是平时身旁的大人不留心浑说了什么被他听见,他便拿来四处张扬,殊不知这些话伤人心。谦妃来向本宫哭诉,本宫听了也是十分不好受,同时又纳闷,这孩子虽是跟着我去的,但本宫总不见得教他咒自己吧?”上官露定定望着纯妃,“你说是吗,纯妃?”

纯妃抖了一下,突然有些没底气,心虚的问:“娘娘,明亭他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皇后朝谦妃伸出手,谦妃立刻道:“明亭指着明恩骂他是小贱种,是个下贱坯子,母亲身份低微,敢问纯妃妹妹,你平时寸步不离明亭,就是这样教养他的?”

纯妃噎住,旋即巧言令色道:“谦妃姐姐,你看,这话果然是误会了。”

她一脸的委屈:“小贱种什么的实在是太难听,必定不是出自咱们明亭之口。不过就算他真的说了明恩母亲身份低微,那也是他一时心直口快。”纯妃呵一笑,“咱们都知道,他说的也没错啊,的确是事实。但是既然让明恩难过了,妹妹这厢里先给姐姐你赔不是,就当是明亭的错好了……”

谦妃气的两道眉毛几乎竖起来:“事实?本宫堂堂翊坤宫主位,就算明亭是皇子,也由不得他肆意的践踏。”

“所以说姐姐你误会了。”纯妃温声道,“这不说的是明恩的生母嘛!众人皆知,湘依人是宫女出身,生下了明恩也还只是一个依人,明恩是积了八辈子的福德才能有谦妃姐姐您的庇佑、照顾。但他生母身份低微,是不争的事实啊。”

华妃一直垂眸听着,此时眼皮微微一抬,道:“皇子们都身份尊贵,由不得旁人议论。纯妃适才说的话与明亭的话如出一辙,一字不差,难怪明亭如此目无尊长,敢情是跟他母亲纯妃你学的啊……”

纯妃咬牙望向华妃:“华妃姐姐就不要和妹妹开玩笑了,妹妹差点以为你是在煽风点火呢。”

华妃以扇子一掩口:“哎呀,皇后娘娘恕罪,嫔妾不敢再多说什么话了。”

皇后冷冷道:“无妨。这里坐的都是自家姐妹,什么话都可以说。反正这件事怎样都是要调查清楚的。毕竟‘下贱种’这种话放在谁身上不好,居然搁在一个皇子身上!!!”皇后的脸阴沉沉的,“不管这位皇子的生母地位是否低微,孩子都是陛下的骨肉,皇家的血脉,骂皇子下贱种,岂不等同于辱骂陛下!把列祖列宗置于何地?!”

纯妃一听知道事态严重,脸色煞白,跪下道:“娘娘,娘娘您一定要还嫔妾一个公道,明亭他没有骂过,绝对没有,他还那么小,不懂事的,下贱种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静嫔出列:“是啊,皇后娘娘,明亭他可乖可懂事了,断不会说这等忤逆不孝的话的。”

她貌似帮腔,实际上说的是反话。

裕贵人于是纳闷道:“咦,静嫔姐姐,纯妃娘娘先是说她为了三殿下忙得不可开交,接着又说孩子大了不用她看顾,眼下再次改口说孩子什么都不懂,您一个外人却夸他懂事,那轮到嫔妾搞不懂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纯妃明白自己被人抓住了矛盾之处,张口欲辩,但斟酌再三,还是选择闭嘴。

皇后道:“把昨天出行的人都提来吧。这事谦妃说骂了,纯妃说没骂,那你们宫里的人就都到本宫跟前来,把话给说个透彻明白。”

纯妃向如烟使了个眼色,如烟立刻退到人群后面想要偷偷地出去,谁想到被逢春一下子拦住道:“如烟姑娘,宝檀自会去玉芙宫通传的,你还是呆在永乐宫里陪着你家娘娘比较好。”

这是防止他们通风报信,串供。

如烟低头道了声‘是’,悻悻的回到纯妃身边,纯妃恨恨的绞着手帕。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丫头和仆妇们纷纷在大厅外头等着了。

谦妃的宫人先进来,两个嬷嬷和两个丫鬟分别把这事说了,口径完全一致,问及有否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其中一个叫靛儿的丫头道:“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可是亲眼所言,亲耳听见,三殿下……”

“你胡说!!!”纯妃回头怒斥道。

“纯妃!”皇后疾言厉色。

纯妃上前哀求:“娘娘,明亭一定没说这话,您要相信嫔妾。”

皇后一脸肃然的望着她道:“有没有说,本宫自有论断,你且好生一边呆着。”言毕,多闻上前来守住纯妃。

靛儿被纯妃一记暴喝,像是被吓到了,瑟瑟缩缩的不敢再言,谦妃急道:“你怕什么,皇后主子在这里,你倒是实话实说啊!”

靛儿怯怯的望了一眼纯妃,见后者的眼神歹毒,禁不住噤声,华妃见状,柔声道:“你莫怕,天大的事,这里有这么多人在,不会有谁敢拿你怎么样的。”

“是啊。”丽妃也附和,“难道还有人敢当着皇后的面恐吓你不成?”

靛儿想想也是,壮胆道:“三殿下说二殿下脏死了,二殿下碰过的东西他一概不要,因为二殿下的生母卑贱,所以二殿下就是个下贱种,还让二殿下离他远一点,说着就动手推了二殿下,二殿下心里很委屈,哭的厉害,好在大殿下哄住了,二殿下便先行回宫。”

“哦?明宣也知道?”上官露问,“除了大殿下还有谁?”

“侍卫们,王爷都在。”靛儿答道,“声音那么响,几乎都听见了。”

纯妃身子一晃,几乎站不稳。

谦妃道:“娘娘,此事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

皇后装作没听见,对靛儿挥挥手道:“好了,你先退下吧。”才对谦妃道:“为了避免怪错好人,总也要让纯妃的人也进来回话。”

玉芙宫的人随即鱼贯而入,一个高大的仆妇叫高嬷嬷,丫鬟叫紫竹。

皇后问:“昨天午后可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有?”

高嬷嬷笑答:“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并无事发生呢。”

紫竹也点头:“回皇后娘娘的话,三殿下昨日午后在箭亭玩的很高兴。”

“是吗,他很高兴?”皇后的手指在护臂上轻轻敲了两下。

纯妃立刻插嘴道:“你们快告诉皇后,三殿下没有辱骂过任何人。”

仪妃顿时不悦:“纯妃,皇后娘娘在此,你三番四次的试图干扰证人,你是不是心虚啊?”

“嫔妾并无此意。”纯妃施施然道,她就是要告诉紫竹和高嬷嬷该怎么做,皇后能拿她怎么样?哼!

上官露面无表情:“不说也说了,不干扰也干扰了,横竖是你玉芙宫的人,要是出卖了主子,回头可有得受,自然是要守口如瓶。不过这话不单单是对准纯妃一个人说的,是对在座的你们每一位说的。别以为关起门来就密不透风,宫里的奴才就是宫里的奴才,宫里的一花一木都是陛下的,何况人?本宫奉劝你们一句,别搞错了主子,忠心固然好,但不能愚忠,要分是非对错,如果犯下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杀头的,落在本宫的手里,本宫保管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紫竹和高嬷嬷都是聪明人,看眼下的情形,很明显纯妃是孤立无援,她们要是还一意孤行,只怕下场凄惨,当即双膝一软,跪下道:“娘娘开恩,奴婢什么都说,三殿下骂了二殿下,还打了二殿下,二殿下哭着跑了。”

上官露并无意外之色,而是对着高嬷嬷追问道:“还有呢,高嬷嬷你刚才可是口口声声说无事发生的,不打算将功折罪吗?”

高嬷嬷颤抖道:“老奴没看见事情的全部经过,不敢胡说,只是……‘有爹生没娘教’这一句,听清楚了。”

“你胡说!你们胡说!”纯妃叫起来,“你们都合起伙来冤枉我和明亭。”

上官露正眼都不瞧她一眼,仪妃道:“冤枉你?谁有空冤枉你,陷害你又没有好处。这些证词可都是你自己宫里的人说出来的,难道你自己的人也陷害你?错了就是错了,认错便是,皇后娘娘赏罚分明,必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你殿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是啊。”良妃也道,“纯妃姐姐你稍安勿躁,都说了侍卫和王爷以及大殿下均在场,一问不都全明白了吗。”

纯妃惊恐万状,她怕的就是所有人来了,众口一词,那不但她在后宫的前程完了,明亭的将来也完了。

昭嫔劝道:“良妃说的不错。纯妃姐姐……”她偷偷向纯妃使眼色,“别惹恼了皇后。”

纯妃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一股想要上前掐死谦妃,掐死华妃,掐死丽妃,掐死上官露和所有人的冲动,但是她知道不可能,她没法掐死所有人,所以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道:“娘娘恕罪,嫔妾适才无礼了。只因事关明亭,嫔妾护子心切,一时失态。请娘娘见谅。”说着跪下来,重重磕头,“嫔妾无礼,请娘娘恕罪。嫔妾无礼,请娘娘恕罪。嫔妾无礼,请娘娘恕罪……”

皇后道:“此事非同小可,既已至此地步,便请大殿下和淳亲王一起来吧。”

满场妃嫔全都一脸看好戏的神情,静嫔朝对面的华妃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华妃抿唇,复又垂眸。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这种撕x场景,都感觉用尽了洪荒之力。。。。。。。

第114章朱弦断

明宣每天一早便去尚书房报道,淳亲王因为在未央宫等着皇帝来下棋,因此一接到懿旨便跟随太监递了牌子进内宫觐见。

甫一进门,就知道不对劲,但他浑不在意,上前行礼道:“臣弟见过皇嫂,不知皇嫂急召臣弟前来……?”

上官露打断他道:“召得你前来必然是有急事。”

“本宫想问问你,昨日在箭亭都发生了些什么,明恩和明亭可有发生争执?”

永定默了默,随即向两边四处的妃嫔们拱手,道:“小王向来有话直说,若是有冒犯之处,还望各位娘娘海涵。”

谦妃做出请的手势:“王爷客气了,您有话直说便是。若是明恩的不是,本宫回去以后必定严加管教。”

永定轻声一叹,其实他来之前大抵已猜到是什么事,此刻朗声道:“说来也是小事,兄弟间有一两句拌嘴是再正常不过的,臣弟小时候和皇兄也是打打闹闹,这样才亲热,相敬如宾、客客气气的,反倒是疏远了。”

纯妃的脸上闪过一丝得色,然而下一刻,就听到淳亲王又道:“只是……涉及侮辱,并且用恶毒的话咒骂,做人身攻击实在是不可取,臣弟当时想要过问阻止,不过既然明宣已经哄住了明恩,臣弟便没有插手。”

纯妃的脸色灰败。

皇后面露不耐烦,道:“罢了,连你都这么说,看来是真的。”一边摆了摆手,“本宫今天已听够了那些污言秽语。”

谁知李永定并没有就此打住,反而接着道:“皇嫂,虽然当是时臣弟没有管,并不代表之后不会管,臣弟今天进宫来就是要向陛下禀报此事的,既然皇嫂您先问起了,那再好不过。”

李永定板着脸道:“皇子的一言一行当从小抓起。明亭小小年纪就如此跋扈,出口伤人,伤的还是手足,实不应该。最重要的是,辱及嫡母,即皇嫂您,中宫皇后。又辱及陛下,万乘之尊,实为大不孝,臣弟以为必须好好管教,不可姑息。”

纯妃怒极,再也忍不住,出言道:“明亭他何曾辱骂过皇后,又何曾辱骂过陛下,淳亲王你就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了吧!”

李永定并不看纯妃,而是仅仅有眼角余光瞄着她,面向着皇后,却是向着所有人道:“本王是奉旨进宫面圣,同时又专程来回皇后话的,没有私下里和任何一位娘娘相谈的资格。娘娘若是有什么想要对本王说的,又或者对本王有什么不满,大可以请皇兄或者皇嫂的旨意,此乃礼数,届时本王必定洗耳恭听。然……”李永定顿住,微微一侧头,终于看向纯妃道:“不好意思,本王不便出入内宫,向来每年家宴只认得皇嫂,本王也只有一个皇嫂,至于其他几位娘娘,好像谦妃娘娘,华妃娘娘,仪妃娘娘,唔,本王也能认出个大概,至于你,你哪位啊?”

李永定说的很有礼貌,但是言辞犀利,眉毛微抬,带着一种难以驾驭的桀骜,霎时把纯妃噎的满脸通红。

李永定可是天潢贵胄,真正的皇室血脉,哪怕他不是皇帝,只是一个王爷,但纯妃岂能与之相提并论?纯妃是什么玩意啊?谁认得她?!

春节是帝后一同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然后过年,接着相继而来的各大宴会,阖宫的妃嫔也是悉数出席,但是和李永定的座位隔得距离颇远,纯妃又是近两年才册封的,李永定不认识她很正常,打从心里说,李永定也没兴趣认识他皇兄的小老婆们。

仪妃和丽妃对视一眼,扑哧一笑,谦妃道:“就是啊!纯妃妹妹方才言行欠妥了,要是传扬出去,不单对妹妹的名声不好,也有损王爷的清誉。”

华妃趁机道:“请王爷莫见怪。纯妃她不是有心的,于礼仪一事上,她从来都有些不足。”

纯妃气的两手握拳,刻毒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李永定懒得和一群女人废话,他继续道:“回皇后,臣弟并非危言耸听。三皇子殿下说二皇子殿下是下贱种,然而他们同为陛下说生,这不是等同于辱骂了皇兄?老祖宗?!连带着臣弟也一并给捎上了。说他辱及中宫皇后,乃是因为后宫的每一个孩子固然由各宫的娘娘们抚养,但说到底,都是皇后的孩子,皇后是母后。明亭那样肆无忌惮咒骂,不单是骂了谦妃娘娘,也骂了皇后娘娘,是实实在在的大不敬,大不孝。难道不该好好管教吗?”

皇后点了点头,陷入沉思。

说话间,明宣下了学,从外面回来了。

进入大殿见到各宫的娘娘们都在,居然还没散,忙敛了神色,上前道:“儿臣见过母后,见过各位娘娘,侄儿见过皇叔。”

态度不卑不亢,礼数也很周全。

上官露满意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