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鸣,可比不上玉卿意心头震撼。她掩面悲泣狂奔出门,却一头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泪眼婆娑,她看不清眼前景物,只能依靠鼻端送来的熟悉气味判断来人。

“三哥…”玉卿意哭哭啼啼,喑哑一唤。

玉琅刚刚归来,还来不及卸下一身寒凉,便意外地撞见了玉卿意。他赶紧搂住人问道:“卿妹你怎么了?!”

玉卿意泣不成声:“奶奶她打、打我…我要走…不、不回来…再也不…呜呜…”

一听玉卿意挨打,玉琅急忙俯首端详起她来:“打哪儿了?痛不痛?”

他捧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发觉少女左边脸颊微微肿起,隐约有些红印浮上来,还有两三道指甲划痕。本来是芙蓉娇面,红粉相宜,现在半边脸却如盛开的玫瑰,红得夺目灼眼,再加上一脸泪珠纵横,玉琅是越看越心疼。

他拉起她的手:“走,先去我那里。”

玉卿意一边抹泪,一边乖巧地跟在玉琅身后,绕过前厅去到后门,进了一间小屋。这间屋子是玉琅专门用来配置香粉、熬制脂膏之地,堆积了很多脂粉成品,还有各种花草药原料。进门之后,玉琅先是点亮了长形案桌上的油灯,然后安抚玉卿意坐下,自己则去打水找药。

玉卿意大哭一场后心绪平复不少,她吸吸鼻子,抬眼打量起这间屋子来。说起来她鲜少踏足这里,一是因为玉琅潜心钻研的时候不喜外人打扰,二是她本身对香粉这些东西也无甚兴趣,天赋又不算高,不过是迫于祖母的压力随便看看方子,学些皮毛罢了。

案桌上杂物摆放得乱七八糟,瓶瓶罐罐好几十个,还有各类花糜干饼,红蓝苏木、山花石榴,以及晒干的落藜蒿草…玉卿意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伸手拿过一个其貌不扬的菱形陶瓷妆盒。

盒盖一开,馥郁浓香袭面而来,只见内盛上品胭脂,色泽明丽娇妍,有如渥丹。玉卿意一怔,又凑鼻过去嗅了嗅,问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绝妙香味。

这是…

玉卿意有点不敢相信,于是她拔出发间一根细玉簪,挑了一丁点儿出来,放于掌心,抹匀以后看了看成色。

一模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

“卿妹!”玉琅打水回来就见到玉卿意捧着那盒胭脂看得出神,急忙冲上前一把抓过盒子藏到背后,却无法掩饰自己的心虚和慌张。他脸色有些不自然:“你不要乱动,我给你敷敷脸。”

说着他就转过身去拧绒巾,玉卿意却冷不丁问道:“三哥,那盒胭脂是你做的?”

玉琅背脊一僵,支支吾吾地说道:“…嗯,是个新方子,成品还不大好,明儿还要重配。”

“三哥。”玉卿意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从后面拉住他衣摆,一言道破:“你是不是在做天宫巧?这盒胭脂跟天宫巧是一样的味道。”

“哦…是吗?我随便配的方子…应该…怎么可能和天宫巧一样,最多有些相似…卿妹,你定是闻错了。来,快好好坐着,我给你敷脸上药,女儿家最怕留疤了。”

玉琅轻飘飘一句话就否定了玉卿意的判断,他面色无澜地牵起她的手,带她坐回椅子上。然后用冰凉的绒巾轻轻敷在她的脸颊上,最后再涂上药。

玉卿意静静坐着看他,目光中写满了疑惑和询问。她坚信自己的辨香能力,绝不可能认错天宫巧,刚才那盒明明就是天宫巧,可是三哥为什么不承认?

越想越不明白,而玉琅又是如此避讳遮掩,愈发惹得玉卿意起疑。她拉住玉琅的手,美眸恳切:“三哥你说实话,这到底是不是天宫巧?”

天宫巧,沉香楼成名伊始,此物乃是镇楼之宝。纵使一盒万金,也引得无数贵妇华女竞折腰,争相购买。可是早在多年以前,这种胭脂的制法就失传了,虽然配方仍存,炼制工艺却已流失,而后人再也没能配出天宫巧。渐渐的,天宫巧成为了一个传说,而沉香楼亦有其他上品脂粉在卖,于是这种犹如璀璨流星般的胭脂,仅仅绚烂了一瞬以后就消沉了。祖传下来的仅有五盒,玉卿意曾经碰巧在玉老夫人那里得见一次。但仅此一眼便够了,过目难忘。

如今天宫巧重见天日,玉卿意自然是惊喜的。有了这东西,沉香楼再现百年前的辉煌指日可待,玉家也能再次扬名四海,也许这样祖母就不会再逼迫自己与玉琅成亲,用以巩固沉香楼的基业…

她这般想着,紧紧抓住玉琅瘦长的手指,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三哥,你帮帮我!帮帮我!帮我去劝劝奶奶…我真的没办法了…”

声声哀唤,听得玉琅心头紧揪,他捧起玉卿意的脸:“卿妹别哭别哭…你先告诉我,奶奶她老人家为什么要打你?你们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奶奶说要我和你成亲!”玉卿意委屈极了,满腔不甘埋怨倾泄而出,“我没想到她们说都没和我说一声便下了这样的决定…三哥,你说我们怎么能成亲?你是我哥啊…哪儿有妹妹嫁哥哥的道理?你去劝劝奶奶,让她收回成命好不好…”

玉琅闻言胸口一窒,眼里划过受伤的痛楚,垂眸问道:“你…不愿意?”

玉卿意未曾察觉到他的反常,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不愿意。三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可是成亲这话太可笑了不是?是奶奶看我们感情好,硬要把我们凑成一对,她根本就没有问过我和你的意思,你肯定也是不愿意的,对不对?”

“我…”玉琅怯然启齿,颤抖着开口:“卿妹,你就那么不喜欢我?就那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十年,他和她一起十年,他守了她十年 ,她却说不愿意?

剧痛入骨,噬血剜肉,不过如此。

玉卿意讶然:“三哥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从小到大你对我最好,我没有爹娘,奶奶又那么严厉…只有你宠我疼我,我自然是喜欢你的,可我们是兄妹啊,怎能成婚?!再说…再说我要是嫁给你,晏知他怎么办…”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极为羞赧地向最信任的人吐露出心声。

是那个男人,那个趁虚而入又野心勃勃的男人,夺走了他的一切。

玉琅思及此处,拳头紧握,怒火骤燃。他不在乎生命中失去过多少重要的东西,身份地位名声…他通通可以不要。他甘愿抛弃男人的尊严入赘玉家,只为守着玉卿意,那个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小女孩儿早已一点点渗透进他的骨血里,占据了他的全部,成为他的生命。

没有了她,他会死。

这股执念给了玉琅莫大的勇气,他半蹲在玉卿意跟前,抬眼看她,眸中带着七分真挚三分恳切,一字一句地说道:“卿妹,可是我不想只当你的兄长,我喜欢你啊!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这样不好吗?”

“三、三哥…”玉卿意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吓着了,惊慌失措地看着玉琅,嘴唇嗫嚅难以言语:“你、你…”

怎么会这样?三哥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玉卿意彷如再次被晴天霹雳击中,脑中一片混乱,浑身冰冷,整个人都懵了。

玉琅看她身子不断向后缩,躲躲闪闪,大有逃离之意。他赶紧用手按住她的双肩,继续说道:“卿妹,我会对你好的,比以前更好!这个世上只有我和奶奶是真心为你好,你不要相信外人的甜言蜜语,我们不会害你的…”

玉琅的真切表白并没有带给玉卿意安心,反而让她更加不知所措。她不想再听下去,遂果断打断玉琅的话语,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是这样的!三哥,我是喜欢你,可只是喜欢哥哥的那种喜欢,我想嫁的夫君另有其人。喜欢你和喜欢他,是两种不同的感觉,你明白么?”

她对玉琅,就如初生雏鸟对着哺育自己的大鸟一般,有着深深的感激和依赖,可是晏知,是她能够展翅飞翔以后所遇见的伴侣,她渴望能和他一同翱翔天际,风雨同舟。养育教导之恩,没齿难忘;可是那个陪她在风雨闯荡的人,才是毕生所爱。

“我不明白!不明白!”玉琅一改往日温柔谦和的模样,突然失态吼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十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扪心自问!可你才认识他多久?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么?卿妹,你不要受他迷惑,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变心?怎么可以…”

玉卿意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没有变心。我对你的感情一直如此,不管再过十年还是二十年,你始终是我的三哥,这点永远不会变。但是我想嫁的夫君,不会是你…三哥,你只是三哥!”

这番话宛如一把尖刀插在玉琅心上,把他推到了十八层地狱,饱受煎熬。

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绝望,玉琅的神情显出几分狰狞,眸底也是一片通红。他忽然直起身来,猛地揽过玉卿意的头,俯首狂吻。

“唔!”

玉卿意猝不及防便被堵住了嘴,她惊恐地睁大眼瞪着玉琅,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那个一贯温和憨厚的三哥,那个舍不得伤她一分一毫的三哥。

羞怯气愤失望的感情纷卷袭来,玉卿意对着玉琅又踢又打,使劲地推搡着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喊他放开自己。

“放开…三…哥…唔…放开…”

可是不管玉卿意怎么反抗,玉琅就如失了心智一般,对这些哀求声充耳不闻,甚至变本加厉,把她推搡在案桌上躺下,身体挤进她双腿之间,顿时形成一个羞人的姿势。

桌上粉盒露瓶掉了一地,哗哗碎响,落红飘白满目,迷了人眼。

玉琅终于撤回嘴唇,微躬着身子,伸手按住玉卿意的双肩,眼色浑浊不清,似是迷恋又似是威胁地说道:“卿妹别怕,我会对你很好的,很好…”

说着,他伸手一扯,就剥下玉卿意一件外衣。

玉卿意顿时哭了出来,摇头哀求:“三哥你不要这样…你是我三哥啊!三哥…”

此时玉琅脑海里已经被妒火和占有欲充斥塞满,任何话语也不能动摇他的决心。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过玉卿意的脸颊,缓缓下移撩开衣领,指尖燃火,欲念更炽。

“放开我!三哥你放开我!”

玉卿意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拼命反抗,可却逃离无用,只能被玉琅禁锢在身下,就如待宰的柔弱羔羊。

慌乱中,玉卿意挣扎着在桌上乱摸乱抓,希望能借助某样东西推开玉琅。孰料摸索一阵,她的手碰到油灯底部。灯座打翻,灯油倾倒在她手背上,然后燃着的灯芯一杵在油星上,簌簌就烧了起来。

“呃啊!”

玉卿意惨叫一声,如玉手背瞬间被火焰吞噬。

无边烈火,烧毁了她最后一丝期望和信任。

“卿妹!”玉琅见状惊呼一声,赶紧拿起绒巾拍打着火的地方,总算在火势蔓延之前把它扑灭了。

可是玉卿意的手背及手腕已经被严重烧伤,肌肤焦黑,露出鲜红鲜红的血肉,惨不忍睹。

变故陡生,玉琅总算清醒过来,他眼里流动着深深的心疼,满脸愧疚,颤抖着手伸上前去想要抚慰:“卿妹…”

“滚开!别碰我!”

玉卿意趁势一把推开人,拔腿就跑到门口,回头愤恨说道:“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言毕,她从脖颈上扯下那枚莲型玉扣,扬手就狠狠砸向玉琅。

铛一声,玉扣摔在青石地上,从中碎成两段,不复当初。一如两人破碎的情感,再也回不到从前。

又是一声响雷,闪电划过夜空,白亮的强光映在玉卿意苍白的小脸上,衬出她此刻的无情决绝。

“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三哥,我们、恩断义绝!”

最后抛下这句话,玉卿意夺门而出,转眼消失在了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里。

玉琅绝望地看着地上碎玉,颓然靠在墙上,缓缓坐了下去…

阴风朔朔,空气里夹杂着浓厚的泥腥味,侵入鼻腔令人作呕。

玉卿意出了家门以后便一直跑一直跑,衣衫不整,钗飞髻坠,模样狼狈至极。她没有停歇,仿佛身后有食人猛兽追逐一般,只顾往前逃离,甚至不敢回头。

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远离玉家,逃得越远越好。

没多久暴雨如期而至,树叶沙沙作响,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让人发疼。不知不觉,她竟然跑到了城郊,来到了晏家花圃。

这个地方,是一切美好的开始,也是今日风暴的根源。尽管如此,玉卿意还是无法割舍对此地的怀念,被鬼神勾住了魂魄似的,自然而然来到这里。

暴雨淋得玉卿意浑身湿透,她跑上前去叩门:“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呐?开门!开门啊…”

“咯吱”一声,里面来人把门打开,玉卿意抬眼看去,意外见到一双含着郁色的凤目。

在经历了从未有过的绝望和背叛之后,老天终于给了她一个依靠。

玉卿意咧嘴一笑,张开双臂就抱住对面的人,热情送上了自己的双唇。

大雨滂沱,却浇不灭这炽热情火。

作者有话要说:O(∩_∩)O哈哈~这两天受**抽风影响,对话写得太zhuangbility了,所以俺稍微修改了一下。

第三十章 烈火

花圃里的一间偏房内,被人支起两个竹竿架子,上面搭着湿嗒嗒的女子衣衫,还在往下滴着水,地上燃了一盆炭火,暗红的火焰照在紫绣粉底的肚兜之上,凭添几分旖旎情愫。

窗外雨势减小,狂风暴雨过去,这阵飘下的小雨淅淅沥沥,打在花叶上滴滴答答,宛如悦耳的风铃。

炭火上放着一个盛了水的小铜锅,里面还熬着姜片。晏知静静坐在一旁,盯着锅里的沸水咕噜噜冒泡,眼睛也不眨一下,眼神空洞而悠远。

“你在想什么?”

玉卿意换好衣裳从竹架后面走出来,如是一问。

晏知回眸笑道:“没什么。卿卿,过来坐。”

他牵过玉卿意坐下,拿起绒巾给她擦起头发来,边擦边问:“怎的突然到这里来了?下雨也不撑个伞,身子骨本来就弱,淋成这样恐怕要生病了。”

玉卿意闻言心中一酸,痴痴地看着晏知,眼眶发涩,泫然欲泣。过了一会儿,她忽然伸手抱住人,哽咽道:“三郎,我没有地方可去了…奶奶赶我走,三哥他还…反正我不会回去了…”

“呵呵,”晏知听了轻声一笑,揉着她的头问道:“和家里人吵架了?”

“嗯。”玉卿意瓮声瓮气地承认,然后赖在晏知怀里撒娇道:“我现在是无家可归的可怜虫,你要收留我。”

晏知有意逗她:“收留你当然没问题,可是我们晏家从来不养闲人,卿卿你会做什么事呢?丫鬟绣娘厨子洗衣婆?你选一样。”

玉卿意咬了咬唇:“我不会…”

“不会?那可难办了,父亲那里不好交代呀。你说我找个什么理由留下你呢?唉…”晏知刻意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把问题抛给了玉卿意。

“我…”玉卿意垂眸片刻,支支吾吾地羞赧开口:“那…那你娶我好了,这样不就正大光明了么?我就吃亏一点,勉为其难跟着你好了…”

晏知没想到玉卿意会说这样的话,登时一怔,笑意都凝固在了嘴角。

以前他总是三天两头就提起这茬,心心念念都是叫玉卿意嫁给自己,可是如今终于听到她开口说愿意了,为什么他心底却生出一股莫名的惶恐?好像有些重要的东西正在渐渐流失,一去不回头。

“瞧你这小孩儿脾气。”晏知嗔怪一声,随即话锋一转避开这个话题,说道:“待会儿等衣服干了我就送你回去,赌气归赌气,别让家里人担心,一家人哪儿有隔夜仇。”

一听说要回去,玉卿意的小性子就上来了:“我不!我才不要回去,这辈子也不回去!”

晏知耐着性子劝道:“卿卿你听话。你奶奶年纪也大了,经不起刺激,你早些回去,免得老人家担心。”

“她才不会担心我呢!”玉卿意抱着膝盖嘟嘴说道:“是奶奶亲口说赶我走的,她都不心疼我,就心疼三哥…反正打死我也不回去了!不回去不回去…”

晏知苦口婆心说了半晌也没能劝得玉卿意回心转意,无奈之下他把脸一沉,出口训斥:“你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你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三更半夜跑出来跟男人过夜,如果传出去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你想想那些话会有多难听!千夫所指万人唾弃!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酣畅淋漓地责备过以后,晏知也自觉口气太重了,遂声音软了几分,带上些恳求:“卿卿你就听我的话,乖乖回家,好不好?”

玉卿意不说话,只是就那么盯着他看,皓齿斜咬丹唇,眼神幽怨,晶莹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哭出来的样子。

晏知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一下喉咙哽塞:“卿卿…”

不等晏知发问,玉卿意冷然开口:“你知不知道我为谁跟他们闹成这样?我为你!为你晏明怀!”

刚一开口,眼泪便像决堤的河水一般哗哗涌出,玉卿意哭诉道:“你以为我跑出来是为什么?一时兴起?我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我惦记你,死活不肯答应家里安排的亲事,我怎么会被奶奶打?!我更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居然反过来凶我骂我…你个没良心的混蛋!混蛋!呜呜…”

玉卿意越说越委屈,气急攻心,举起手就要去打晏知,却始终没舍得落下去。

晏知这才看见那只满布水泡伤痕的手掌,顿时一惊,伸手上前拉过玉卿意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不要你管!”玉卿意把手一甩,抹了把脸颊就要往外冲,“好啊,你嫌我在这里会坏了你的名声嘛,那我走就是了!走得远远的,保证不会再来碍你晏三公子的眼!”

玉卿意穿着男子的衣裳,娇小的身躯罩在宽大的衣袍当中,看起来愈加弱不禁风。转眼她就跑到了门口去拉门闩,只给身后之人留下一个伶仃单薄的背影。

晏知见状想也没想,一步冲上前从后面抱住她,靠在她耳畔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卿卿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是我错了。你不要走,不要走…我不让你走。”

好不容易筑立起来的防线就在这一瞬崩塌,晏知高估了自己的理智。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及时抽身,岂料到头来才发现已经陷得太深,无法自拔。

去它的算计交易,去它的名利地位,他晏知通通可以不要,他现在想要的只有这个为了他众叛亲离的女人,这个全心依赖他的女人,这个如今一无所有的女人。

晏知扳过玉卿意的身子,一掌钳住她的下颔,俯首含住红润唇瓣,吞下她的一切话语。

深吮轻舐,狠咬柔吻。他的舌尖先是在樱口处缓缓描绘唇形,然后才一举侵入檀口,勾住丁香纠缠一番,直吻得玉卿意舌根发痛,气喘吁吁,身子都软成一滩春水。

“三、三郎…”玉卿意逮住个换气的空档轻轻推开晏知,有气无力地唤了他一声,可这声音听起来怎么都含了几分春情,好似有心的诱惑。

晏知依依不舍地放开人,指尖在她脸颊一扫,柔情款款地说道:“卿卿,跟着我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你想清楚了?不后悔?”

玉卿意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眸底写满坚定:“绝不后悔。”

“呵呵…”晏知忽然笑了,凤眸弯似月牙,火光照进眼里,映出点点璀璨。他用力把玉卿意抱在怀里,深吸一口气,轻声呢喃道:“我也不会让你后悔…”

这间偏房原本是花圃暖房,娇花不堪冰冻,在天寒之时很多名贵盆栽都会被搬到这里来,盖上稻草防冻,甚至还会燃起炭火保持屋内温暖。如今正值夏季,自然不需要这等照料,是故在这偏房一隅,堆积了厚厚的一摞干稻草,正好作为栖身之用。

晏知找来一些旧衣物铺在干草上,表情有些歉疚:“卿卿,这里条件有限,今晚只有委屈你了。”

玉卿意大方一笑,大大咧咧地就在草堆上坐下:“没事啊,我还没睡过这个呢,其实也挺软和舒服的。”

见她有心安慰自己,晏知笑而不语,只是埋头下去又把草往中间捋了捋,想尽力使得这个简陋的床舒服一些。

玉卿意坐在草垫子上,蜷着双腿,手肘撑膝,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晏知看,心中涟漪不断。

这就是她的良人,她的夫君,以后她唯一的依靠。

“三郎,你过来。”玉卿意突然出声喊他。

晏知抬头一问:“嗯?什么事?”

“过来嘛。”玉卿意拉过晏知在自己身旁坐下,然后自个儿直起身来,半跪在他跟前,双手环上他的脖颈,眼睛却不敢和他对视,而是垂着眸子怯怯地问:“三郎,你喜不喜欢我?”

晏知对她这种傻气的问题颇为无语,笑着去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抱过你背过你亲过你还收留你,你说我喜不喜欢你?”

“那就是喜欢的了…”玉卿意抿唇一笑,把头埋得更低了,小声地表白道:“我也喜欢你…”

玉卿意的心头泛起好一阵甜蜜,沉默了片刻,只见她倾身过去,主动吻上了晏知的唇,然后一双小手还探进了他的衣裳内。

晏知被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些发懵,一开始他还木然地接受着玉卿意的亲吻,反应过来以后赶紧一掌逮住她的手腕,把头偏开问道:“卿卿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