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一行披星戴月赶赴华州,午夜刚至便立即下令提审犯人。两州知府这几日都宿在衙门,得悉后慌不迭从被窝里爬起来,衣斜帽歪地就赶去公堂。

玉卿意也是三更半夜被人喊起。她在牢中两日倒未曾吃苦,饮水用饭洗漱尚还过得去,想来是有人打点过。不过她是被单独囚禁,往来之人除了做事一言不发,因此她无法得知玉家其他入狱者的消息,有些担忧。

除此之外,玉卿意了无牵挂。

夜风凛凛,偌大的公堂只有犯人审官和衙役,墙上画的碧海青天图在黯黑夜色下竟失了平日的大气公允,反而有几分恶龙翻云覆雨的阴暗感。

钦差高坐悬匾之下,正气凛然,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玉卿意跪着未抬头,背却挺得笔直,不卑不亢回道:“民女玉卿意。”

钦差审问:“玉氏,你可认识华州沈家主母沈夫人?是否和她有所往来?”

“只是耳闻,素未谋面。”

“但据卷宗记载,你曾亲手为其制作了一盒香粉,且号称独一无二,此事属实与否?”

“是。小女子受沈灏公子所托,制香粉为其母贺寿,也就是沈夫人。”

钦差点点头,道:“沈夫人已于不日前身亡。仵作检验,死因乃是中毒。经查,死者惯常所用的香粉内混入了钩吻粉末,此毒物若是吸食少量,只会引起轻微心悸头晕,但长年累月毒素积累,导致五脏受损,最终暴毙而亡。玉氏,你既已承认香粉乃你亲手所制,毒杀沈夫人一罪,你认是不认?”

玉卿意被问罪,不由得心中感慨,沈灏此人心机之深、谋算之毒,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料。原来早在他第一次上沉香楼找她,这个杀局就已经布下。

“回大人,民女不认。我从未下毒谋害沈夫人,望大人明察。”

玉卿意斩钉截铁,断然否认,并反问道:“再者,我与沈夫人素不相识,为何要毒她害她?敢问大人,我动机何在?”

说罢她抬起眼来看着钦差,目光坦坦荡荡,一片朗然。

只是…这钦差为何有些眼熟?

原本以为权掌刑狱司的大人定是怒目虎须,面无表情,一副阎王判官的煞星模样,谁知这位钦差却是矮胖身材,黑红圆脸,下巴一撮胡子,眼睛笑眯眯的,活像庙里供奉的弥勒佛。

杜大人!

玉卿意惊愕,杜大人不是商司的么?怎的去到刑部,还受命为钦差?

“咳嗯…”

杜大人握拳假咳两声,玉卿意急忙挪走眼神,埋头盯着地上,暗自揣摩。

杜大人正襟危坐,清清嗓子继续:“至于动机,自然有人解释。来人,请沈灏公子过来。”

沈灏得讯早已候在堂外,听传便走了进来,对着杜大人鞠躬:“见过大人。”

“起来说话。”杜大人抬手指着玉卿意,问:“沈公子,此人你可认识?”

沈灏侧目过来,看清玉卿意的瞬间却是弯腰单膝跪下去,手掌抚上她的脸庞,额角轻抵,哀声戚戚地呢喃道:“卿妹你这是何苦?何苦…”

他此一举无疑惊诧四座,几位大人都看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沈灏兀自说着,倾诉满腔悲怀:“只要你同我说一声,天涯海角我也是愿随你去的…你怎么就那么傻?母亲对你虽有成见,不允你进门,可人心总是肉长的,天长日久等她看到你的好,自然便会松口…你何苦为了与我在一起,做下这等错事,走上绝路…都是我不好,初时我就不该缠上你,惹得你动情…”

他满怀深情,他泪泫欲滴,声声肝肠寸断的质问,句句进退两难的自责,几乎都要催得在场诸位看官落下泪来。

不过这里面不包括玉卿意。

玉卿意木然地被他抱着,毫不动容,只是冷冷问道:“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

若说上门求香粉是一早谋划好的圈套,那么成婚一事便是一箭双雕。沈灏既想借此逼出玉琅,又想借此为由,解释她谋害沈夫人的原因。

有官媒盖印的文书,有迎亲队伍的佐证,有知情者的认同,他们确确实实算是订过终身。就算这场婚事不作数,可用来解释一个动机,够了。

怪不得沈家二老从头到尾都没露面,怪不得喜轿会把她抬到那么个僻静宅子去…

步步棋走下来,沈灏都在借刀杀人,栽赃嫁祸,置身事外。

沈灏满眶通红,哽咽言道:“不是,我不想这样。”他紧紧抱住玉卿意,头靠在她肩上,凑唇到她耳畔,“你嫁人他不回来,可若是你要死了呢?他会不会回来?”

他说话声音极小,加之满目哀怆,众人见状皆以为他是真的伤心。可只有玉卿意清清楚楚听到他口气中的讥讽,感受到从他骨子里散发出的得意。

玉卿意也顺手揽住沈灏的背,压着嗓子道:“你这般丧心病狂之人,是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三哥不会回来见你的,别做梦了。”

沈灏听言手臂勒紧,箍得她皮肉发痛,又道:“我丧心病狂?那你又算什么?如今玉氏一族因你获罪,几十口人被你拖累。等你死后,只会被人唾骂千古罪人,遗臭万年。”

玉卿意还击道:“玉氏抚养三哥长大,对他有养育之恩。你口口声声说为三哥好,现在却要做这样忘恩负义的事?对不起三哥的只我一人,有什么冲我来,别拖玉氏下水。”

“自古箴言,斩草要除根。玉卿意,那日我就警告过你,走了便不要后悔,我再不会手下留情。其实如果你名义上还是我沈灏的人,我是会留你一命的…是你先做得太绝,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我和你没有情。”玉卿意冷若冰霜,不屑说道:“你未免也太过自信,香粉虽是我制,可拿回去途中转手几次,你也亦有嫌疑。沈公子,你就不怕我反咬一口说是你授意我下毒的?要死大家一起死,你不是想三哥回来?你这个亲弟弟的命,怎么也比我一个外人来得金贵吧?”

“呵呵…我若没有十足把握,焉能兵行此招?”沈灏发笑,喉咙溢出猛兽伏击猎物前的压抑呜声,甚是狰狞,“玉卿意,毒就是你下的,你家还留有物证。”

他咬着她耳朵,轻轻一问:“还记不记得家母最喜欢的香?那块——鹧鸪沉。”

玉卿意双眸登时一凛。当初沈灏再三交待说成品里一定要加入鹧鸪沉,因为这是沈夫人最喜欢的香,他甚至还亲自上门送来一块。她取下部分磨碎了加进香粉里,最后做成粉饼,还打上了沉香楼的标记。

沈灏看她愣住愈发畅快,继续作势与她亲昵,趁机说道:“钩吻与鹧鸪沉一同浸水,待毒素渗透香料之中,再晾晒干燥。沉香味浓掩盖了其他味道,任你辨香功夫再高,也嗅不出来…玉卿意,枉你自诩天赋异禀聪慧明敏,还不是一样栽我手里?”

玉卿意深吸一气:“沈灏,你之毒辣我自愧弗如。可你也别忘了我的性子,我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正当两人“含情脉脉”正浓,却见玉卿意一把推开沈灏,突然抬头对杜大人说道:“启禀大人,民女认罪。沈家富贵,民女想嫁与沈灏为妻,但遇其母沈夫人再三阻挠,故而下毒害她。”

杜大人对她的转变始料未及,劝道:“公堂之上岂容出尔反尔!玉氏你方才坚称无罪,如今转眼便反口,叫本官如何信你?你可想好了,一旦认罪,就断没有再反悔之理。”

玉卿意决然:“人确是民女所杀,民女家中尚有剩余毒物。大人一搜便知。”她向杜大人磕了个头,恳求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所有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尤。请大人饶过其余无辜之人。”

沈灏依然是那副悲痛不已的模样,含情看着玉卿意,眼神复杂。

华州知府见风使舵,看沈家公子不言,应是已经放弃了玉卿意,遂帮腔道:“大周律例,谋害皇亲者诛九族。玉氏一族管教不严,养出这等蛇蝎毒妇,罪无可恕,理应一并处斩!”

“民女如今孤身一人,无族亦无亲。”

玉卿意眼角扫了沈灏一眼,淡然说道:“民女一早便与玉氏断绝了关系,被宗谱除名。除了姓氏一样而外,我与玉家毫无瓜葛。大人若不信,可传玉氏族长太公来此问话。”

深夜审讯持续到天明方才结束,玉卿意欣然认罪,之后依然被押入大牢听候发落,而玉家其余人皆无罪获释。缘由是玉卿意月前就立书与玉家脱离了关系,并有族中长老见证落印,她已不再是玉氏中人,故获罪也不殃及族人。

从公堂退下的时候,玉卿意与沈灏擦身而过。

她听见沈灏说:“你果然比我想得要狠。自请出族…呵,为了防我,你居然愿意死后当一个孤魂野鬼。玉卿意,我已经后悔当日放你走了。”

玉卿意目光直视前方不肯看他,唇角一斜:“我也后悔以前有眼无珠,竟然以为你会是他。你们枉有兄弟之名,性情为人却是天差地别。”

“你!哼!”沈灏被此言激怒,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回到冰冷阴暗的牢房,玉卿意默默坐在石床上,抬头看着巴掌大小的天窗发呆。

朝阳升起,一缕白光照射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徒有光彩,并无温暖。

等待她的是什么,她已经不再去想,也觉得无所谓了。

沉沉又纷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听见开锁和铁链扒拉的声音,遂回头一看。

牢头推开门,示意身后几人:“进去吧。时间不多,有话快说。”

两鬓斑白的玉隽首先钻了进来,看见玉卿意喑哑一唤:“丫头…”

随后而来的还有含笑,他直勾勾盯着玉卿意,锐利的目光仿佛都要在她身上挖个大洞。再有就是花夔,他进门便沉重一叹,甚是惋惜。

最后,一人静静站在门外,长身玉立,凤眸冷漠湛然似神。

只是隔着一道朽木牢门,他和她之间却像是被万水千山阻挡,遥遥,不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抖包袱的赶脚真爽~~~一个接一个,后面还有更大的,童鞋们挺住!\(^o^)/~

PS:鹧鸪沉是沉香的一种。钩吻即俗称的断肠草。

更新了不显示,再刷新试试,表怪我伪更哇,是**不好。。。

第六十三章 一味

玉隽紧紧握住玉卿意的手,努力想安慰她:“小卿没事的,为父知晓你是清白的,我们会想办法,别怕…”

他嘴上说着无事,可声音却抑制不住地颤抖,失了令人信服的魄力。

玉卿意拂开他的手掌,垂眸轻吐一语:“我已经认罪画押了。”

玉隽伪装出来的期望重重跌落下去,他含泪嗫嚅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认罪?你为什么要这样…”

玉卿意冷冷看他一眼,声色无澜:“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任何人。”

“你一声不吭地走掉,十五年都对我不闻不问,别以为现在回来了我就能原谅你。上回救你,是因为我不想你那么快下去打搅我娘,给她添不痛快。我要你活着,活着看你作下的孽,活着受苦,活着赎罪…生恩不及养恩大,我玉卿意自幼无父无母,只有奶奶和三哥。原来我没有爹,现在也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她的话语无一不像尖刀插在玉隽心头,可更狠的话还在下面。

“所以我已经自请出族了。收养含笑那日,我顺便请太公把我从族谱除名。反正我这么个声名狼藉的人,在族里也给其他人添堵,索性离了玉氏,省得两相生厌。从今往后,我再不是你们玉家人。我只是我自己。”

古来宗族血脉都被看得极重,不知祖宗不晓族亲的人,据说死后也是游魂野鬼,寻不到地方安家,更不能投胎。所以除非犯下大错被逐,一般人都是不会自动和宗亲断绝关系的。

可玉卿意素来“胆大妄为、离经叛道”,她身为女子都敢主动和夫君和离,其余的事又算什么?

“小卿别再说这些话了,别再说了…”玉隽老泪纵横,“我知晓你是不愿连累我们,我的女儿我知道,假装凉薄,其实比谁都重情…”

玉卿意淡淡扫他一眼:“别以为在同一个屋檐了住了几天就对我了如指掌。你记住,你是我不相干的人。”

说罢她转过脸,招手唤道:“含笑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玉卿意拉着含笑站到墙角,刻意避开其他人的打量审视。两人就那么静静对立,含笑不去看她也不开口,气氛有些僵凝。

还是玉卿意率先问:“最近怎么样?习惯不习惯?”

“还好。”含笑久久方才回答,抿抿唇又说:“你…在这里怎么样?有没有…受刑?”

玉卿意摊手轻松说道:“你看到了,我有吃有喝有睡还不用操心生意,比在家还舒坦。”

含笑“呵”了一声,脸上僵硬松懈些许,可说话还是透着股别扭:“我听说监牢里的人都是极凶的,不仅狱卒会打人,犯人之间也有争斗,刚才问你只是想看看传言是不是真的,我不是关心你。”

“我知道。”玉卿意不悲不怒,“我又不是你什么人,自然无需你费心关怀。”

含笑听言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却见她眼底一片淡然清冷,以往那些柔情消弭殆尽。

“你…”含笑忍住心酸,扭头咬唇,“女人最是善变,前几日还是甜言蜜语,今天就变卦了!哼,什么弟弟…谁稀罕…”

玉卿意也不恼,顺着他往下说,感叹道:“都说血浓于水,我看未必。就算是亲兄弟,如果没有一起长大,日后见面也要生分些,不会亲昵。更何况有些人还不是那么亲。”

含笑气她突然变脸,说话带刺:“是啊,不是那么亲。我这般出生当然比不得你名门之后,反正多得是人瞧不起我,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含笑,”玉卿意脸色忽然变得很严肃,道:“被别人看不起无所谓,可你不能自己轻贱自己。你记住,如今你是玉家人,是正儿八经入了族,写了名在族谱上的。你这一脉现如今就只剩你,你定要好好的,把沉香楼和玉家传承下去。这一大家子的以后,就只有靠你了。”

又听到谆谆教诲,含笑鼻头发酸,涩着嗓子问:“那你呢?”

“我?”玉卿意弯眸浅笑,无所谓道:“你忘了我已不再是玉家人了?以后沉香楼如何玉氏如何,都和我没关系了。”

她说的话就像在交待遗言,含笑眼睛一眨落下泪来,他赶紧抬袖拭去,哽咽问:“没关系…那我也和你没关系么?有个人说过要当我一辈子的姐姐,她说话不算话…她心肠坏烂了,她无情无义…”

玉卿意看他伤心,心间不忍,覆手过去摸着他的头顶,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已经是大人了,不可随便哭鼻子,会惹人笑话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含笑便大哭起来,边哭边喊:“玉卿意我不准你撒手丢下我!你欠我那么多,我那么恨你,你要补偿我!你要给我做牛做马!呜…你敢走就试试?我会一辈子都恨你!恨死你!呜…”

玉卿意本是铁了心肠要和一干人都彻底断绝,见到含笑此般,心底亦浮起丝丝苦涩。她伸手过去抱住含笑,在他额头一吻,小声道:“含笑,如果你心里曾有那么一刻真的把我当做姐姐,那现在姐姐求你一件事。”

含笑也紧紧搂住她,狠狠点头:“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也要答应我,你会一辈子当我姐姐,你要守信,你会回到我身边…姐…”

玉卿意避之不答,只是说道:“他已经老了,以前的事便算了罢,替我好好照顾他,多尽份孝心。其实他作为父亲,真的是很好。还有,如果你愿意改名,我帮你取一个好不好?”

含笑死死抱着她,闷声闷气答应:“嗯。”

“叫玉琅吧,含笑就作为你的字。那个人我可能已经见不到了,但是如果有一日他回来,见到你,就会知晓我从未忘记过他,我一直都记着他。”

匆匆数言,牢头已来催促过一次。花夔一进来玉卿意就没漏看他欲言又止的神色,遂借机请晏知送玉隽和含笑出去。

晏知一直站在牢房外,不言不语异常安静,听到此话也没什么大的反应,轻轻点了点头,就领着那二人走了。

“花大哥,上次我托您的事怎么样了?有话不妨直说,我如今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了。”

花夔先回头看了眼,不见他人身影,遂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纸,递给玉卿意:“根据你拿来的那团膏体,我已经找到配方里缺的那味东西了。”

玉卿意拿回配方很快塞进怀里,问:“是否月见草?”

“不是。”

花夔神色异常凝肃,压着嗓子道:“是五石散。”

玉卿意大惊,抬眉再问确认:“五石散?”

残缺配方上,还剩一味料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得:口、口、月。

她一直在“月”上冥思苦想,却未料“月”只是其中一个字的一部分。

“五石散本是用来温肺强体的药散,虚寒病人用了有补益功效。但若是正常人用了,却会性情亢奋,燥热异常,行为也会变得癫狂起来,脱衣裸袒、神智混乱…所以此物在本朝是一种禁药,由官家管制,民间不可擅自买卖,否则其罪当绞!”

花夔拧着眉头,沉声又道:“我看配方里还有一味阿芙蓉,此物来自西域,本朝唤作罂粟。它入药有安神安眠的效用,甚至还会给人带来难以言喻的快感。但阿芙蓉用多了会上瘾,日日依赖,难以自拔。五石散和阿芙蓉混在一起,可想而知此物药力有多霸道!夫人,你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个什么方子?如此害人之物,万万不可留!”

玉卿意阖着眸子,睫羽微微抖动,双手紧紧绞住胸口衣裳,浑身几乎止不住地颤栗。

天宫巧…并非传说。

半晌,她幽幽睁眼,道:“花大哥,此事恕我不能告知详情。你知道得越多,也就越危险。请你务必保守这个秘密,千万不要对别人提起这个方子,谁也不行,就算是晏知,也不行。”

花夔心知她说得有理,颔首答应:“好。时辰有限,其余话我也不多说了,我这就叫明怀过来。”

他刚转身就听玉卿意在后面唤道:“花大哥,多谢。”

花夔回首一笑:“别想用一句话就打发我,等你出来再说!”

“除了道谢,我还欠你一声抱歉。”玉卿意微笑道:“你帮我医病开药,我却终是要辜负你的一番苦心了。花大哥,对不起。”

花夔闻言眼睛涩涩的,他揉揉眼角,哽咽道:“少来这些!我花渐鸿手下从没有医不好的人,我还要等着看你给那只臭知了生一窝小知了,在此之前,你给我按时吃药!”

言罢他很潇洒地大步走出,可越往前就越想回头,再看这个传奇女子一眼。

心头好似有些东西堵着,憋着难受,都快使他胸腔爆裂。

突然,花夔又快步跑了回来。

“夫人,我和你相识时间虽短,但也算朋友,对吧?”

“朋友之间不该有所隐瞒,应该坦诚相待,对吧?”

“其实,我有件事没有对你说实话。”

玉卿意疑问:“哪件事?”

“…换脸之术。”

其他人都走了以后,只有晏知去而复返,重新回到阴冷牢房。

玉卿意蜷缩着坐在那里,静静凝视着掌心玉扣,纹丝不动,仿佛失了生气的雕塑。

她听见簌簌脚步声,涩哑开口:“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