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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那妇人的声音:“为娘也不想出去,但那村保可恶,又要加租子,这还让人活不活了!”

长歌忙坐了起来,妇人掀了帘子和一个年纪不过双十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只穿了一件半旧的浅蓝色布棉袍子,头戴半旧浅蓝书生帽,生得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的,虽有几分书生气,但举手投足都显得大度大气派,不输于那些王孙,大约这就是小丁口中的玉城哥,也难怪小丁痴迷,长歌暗里认为比那傅瑶生得还周正,自己见过那些所谓的大昭国权贵,怕都没这人…。

男子见着长歌愣了一下问:“娘,这是…?”

妇人便道:“是小丁的主人家,城里现在乱,出来避一避。”

妇人在长歌身边坐下道:“小公子哥,这是老身的拙儿宋玉城。”

长歌才知道这家姓宋,便用了长欣的名字道:“小的姓常名欣,这里谢过宋大娘了。”

宋玉城略打量了一下长歌,长歌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那宋玉城才道:“常小哥如果觉得这里住着舒服,就多住些日子吧。”

长歌觉得宋玉城那眼光虽不犀利,但却不象迂腐的读书人的眼光忙道:“多谢大娘和宋公子收留。”

宋大娘从见着长歌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了,安了个长歌和宋玉城都不知道的心思,于是连忙和宋玉城都忙道“客气”,长歌对城里到底有些放心不下便问,“宋大哥,现在城里如何了?”

宋玉城在对面的榻上坐了下来才道:“城里还戒严着,还在捉拿夜太傅及青王府的人。”

长歌叹了口气,宋大娘也叹口气道:“这就是神仙打仗,凡人遭秧的事,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

宋玉城便道:“老百姓也就图一个安稳日子,一口安稳饭,恐怕这青王之乱只是小乱,怕的是大乱,天下大乱呀。”

长歌看了宋玉城一眼,虽傅离从不跟她讲什么家国大事,但到底接触到的人多是权贵,宋玉城能讲出这样一番话,怕也非池中之物,如果眼下是个平淡的人,将来也会有一番作为。

三人正聊着,小丁急急跑了进来叫了一声:“玉城哥,那村保说明日要征兵,男子满十四的一律征了。”

宋大娘急问:“独子也要征?”

小丁点点头道:“村保讲了,只要是男子都得征!”

“我要找村保!”宋大娘更着急,宋玉城忙道:“娘,孩儿自己去找好了。”

长歌不知道宋玉城找村保的结果如何,但知道村里征丁一阵人仰马翻过后,村里只是象征地出了几个丁,宋玉城也依旧留在家中,长歌想那宋玉城应该是蛮有办法的人。

宋家的院子与“笑风园”比起来,只能叫小院子,但与庄户人家比,那绝对不小了,四间正房,每间都砌了炕。

做为干女儿的小丁每日除了照顾宋大娘与长歌,就是把每间房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反比在“笑风园”的事还多。

长歌休养了几日,奔波劳累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在这里住着有种心里上的平静,白吃白住刘嫫嫫的,长歌习惯,但白吃白喝别人的,长歌不习惯,小丁又如对待主子般地侍候她,让长歌特别不自在。

长歌见小丁在院子里忙碌着,想替小丁分担一些,左看右看都插不上手,却发现这宋家的院子与一般的农家院子并不相同,院子干净整洁,没有象别的农家那样养鸡养鸭,也没有种什么瓜果菜蔬之类。

小丁把院子打扫干净就坐在一张小杌子上等着她的玉城哥回来。

长歌托着腮有些羡慕在看着小丁,觉得小丁比自己幸福得多,长歌看得出宋玉城明显不喜欢小丁,当然是感情上那种喜欢,但并不影响小丁对宋玉城的爱慕之情,不象自己连想都是一种奢侈,自己的心上人已经成为别人的夫君,在长歌的心目中苏南是完美的,完美到了没有一丝暇疵的,不过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从没出现过,他屡次向自己发誓,却从未承兑过,长歌的想念大不如以前坚定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想念他。

长歌正在发呆时,宋玉城回来了,小丁一下雀跃而起,但宋玉城并没看她一眼便走了进来,小丁只是目光追随着宋玉城,直到宋玉城进了屋子。

“常公子。”

长歌听到声音才意识到宋玉城走进了自己的这间房子,忙站了起来道:“宋大哥,有什么事?”

“这些日子朝庭一直在搜寻一个叫秦长歌的女子。”

长歌愣了一下,宋玉城又道:“你没有户籍,最好不要离开这院子,否则村保生疑,无端生出许多事来。”

长歌忙装成若无其事地点头道:“多谢宋大哥提点。”

“不用客气,常公子在这里可还住得习惯?”宋玉城说话的语气特别温和,象春日里的小溪,不急不徐,让人觉得特别的温暖,长歌连忙又点了点头,宋玉城又问:“可还差什么,缺什么,或者喜欢什么,你如果告诉我不方便,就告诉小丁好了。”

“不缺,什么都不缺?”长歌有点不安,她特别怕人对她好,受刘嫫嫫自小耳提面命的影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所以宋玉城今日的过分热情,受过多次挫折的长歌还是多了点心眼,宋玉城看长歌警惕,只得道:“那玉城就不打扰常公子休息了。”

等宋玉城的身影消失在门边,长歌又有些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张嘴想叫住宋玉城,终是没开得了口,谁知宋玉城又退回来,转头来问:“常公子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吗?”

长歌闭上嘴忽又忍不住问:“那城里现在如何?”

宋玉城眼里隐着笑道:“听人说青王府大世子夫人为了脱离与青王府的关系,想当皇上的妃子,算是城里现在最大的消息了。”

长歌暗暗叹了口气,一为傅离悲哀,二不知杨丰祺能不能了心愿,装作淡漠地问:“原来如此,那青王府的大世子不是会很生气?”

“青王府的大世子失踪了,朝里和青王都在找他。”

“那…那夜太傅可有被朝里捉拿住,可被处死?”长歌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夜无边的事情,宋玉城看了长歌一眼道:“夜太傅的消息传闻就太多了,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听你的口气,你好象很希望他被处死?”

长歌听了哼了一声道:“夜无边一个无恶不作的朝廷奸臣,朝里如果抓住了他就该凌迟处死才能平民愤!”

宋玉城听了叹口气道:“你跟他无怨无仇,怎么如此恨他?”

“即是奸臣,就人人得尔诛之,要不怎么能叫他奸臣呀。”长歌觉得宋玉城这话可有些好笑了,但也不可能告诉他自己对夜无边的仇恨,只怕凌迟了夜无边也是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的。

宋玉城讪讪用几分冷漠的口气道:“那倒也是,常公子,你好好休养身体,城里有什么消息,玉城都会据实以报。”

“宋大哥客气。”长歌不知道宋玉城怎么突然就不太高兴了,于是也很客气地回话。

自那以后,宋玉城每日都会带回建郢城的消息,长歌从宋玉城嘴里知道了许多事,如青王的部队攻到了原平,并在那里驻扎下来;当朝皇上又颁布了什么这个令那个赏的;或者锐王又闹了些什么风流佚事…。

长歌不知道宋玉城是如何知道这些个权贵的消息的,但是有一天宋玉城告诉她青王在浔城称帝,封傅瑶为平东王;大家都在找的大世子傅离终于出现在了原平,被青帝封为懦王,赐封地为原平。

长歌对于傅离被封为什么王,赐哪里为封地,倒不感兴趣,只觉得这个王听着有些别扭,反正觉得与平常听到的那些封位都不太一样。

长歌终于等到了要等的消息,傅离还活着!

傅离还活着,长歌再也无法在小村子里待下去,她必须去找傅离,又不知为什么一定要找傅离,难道只因为傅离是自己的夫君,难道只是因为想把江盈的事告诉他,长歌说不清楚。

长歌选了宋玉城进城的一个日子向小丁与宋大娘辞行,宋大娘一听就急了,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宋玉城是个心高气傲的主,但从看到长歌第一眼,就觉得只有长歌配得上她那个心高气傲的儿子,而且宋大娘也发现她这个儿子明明知道长歌是个女孩子,只要回来没事就喜欢往长歌的房间跑。

宋大娘看在眼里,心里存了想让长歌当自己的儿媳妇的想法,只是因为长歌来路不明有几分犹豫,正准备寻个机会探听长歌的话,长歌却要走了。

宋大娘不知道为什么长歌忽然要走,说什么也不准长歌走,但长歌已经打好了自己简单的包袱,宋大娘忙去托人去找宋玉城,心里还想留住长歌,托完人回到屋子时,长歌已经走了,宋大娘叹了口气。

长歌知道宋玉城进城一般都要三日后才回来,然后带回一些惊人的消息给她,但现在那些消息对于长歌来说都不重要了,长歌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迫切地想见傅离,甚至连也许还身处险境的长欣都不管不顾了。知道此去,路途艰险,长歌决定不把傅合带在身边了,这个村子民风淳朴,正好是傅合避难的好地方。

长歌走到村口转过身再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二十几日的地方,宋大娘、宋玉城、小丁是除了亲人及傅离对她最好的人,长歌有些舍不得,这一瞬间,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傅离对自己好,怎么个好法,她却又讲不出来。

正在有些舍不得之时,长歌见小丁披了件土灰色的半旧布披风,拿着个包袱追了上来道:“小主子带上小丁吧,小丁不想在村里待着了,太没意思了,小丁想到外面见见世面。”

长歌一愣神,小丁已经走到她面前,长歌知道一路上兵痞流贼不会少,而且原平究竟怎么个走法,长歌并不知道,有个小丁就是问路也可以壮壮胆,总比自己一个人强多了。

长歌没讲话跟上小丁,出了村便往着原平方向走。

没出小村庄,长歌不知道世途艰险,出了小村庄才发现从建郢城到原平的路,经过军队和逃难百姓的践踏,许多路都破损了,坑坑洼洼的,雨夹雪的天气,让那坑坑洼洼的路更加泥泞难走。

大昭国从原平退下来的散兵游勇,真正地体现了兵不如贼,败兵不如流寇的至高境界,又冷又饿的败兵抢劫老百姓比山贼还凶狠,所以一路上常有被砍杀得目不忍睹的尸体,让长歌心惊胆颤的,只求这场战乱赶快结束,让大家都结束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

见到这样情景,小丁在一具兵尸上为长歌寻了一把防身的短刀,为躲开那些兵痞,还建议长歌最好昼伏夜行,至于昼伏夜行有什么优点,这不在长歌的经验范围,小丁一建议,长歌立刻就接纳了。

但夜间行路却面临着另外一个难题,就是寒冷,已经是十一月底的天气,白天已经很冷了,到夜里就更冷了,雨也常常是夜里下,冷雨中往往还夹着雪粒,这种情况下赶路实在不是什么好滋味。

第一日夜里赶完路,长歌的靴子全浸湿了,行走时还不觉得特别冷,一停下来,就感觉冷得有些麻木了,好不容易寻了个没人的破旧农户,小丁忙把她的袜子脱了下来,再把她的双脚放在怀里暖和了才放开,等长歌睡了,她就出去了。

长歌一觉醒来怎么也没想到,小丁居然想办法弄了两匹马,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平日里憨厚老实小丁,偷马之后显得从容不迫,没有任何负罪感,非常老练。

可是接下来又有了新的难题,长歌从没骑过马,几次都没上去,发现小丁坐在马上等她,长歌才开始纳闷了,自己接触的人许多都是上层,自己都没机会学骑马,象小丁这样做苦力的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马匹的,怎么会那么稔熟地上了马。

在小丁的帮助下,长歌总算骑上了马,小丁打开包袱,拿出了准备好的土狗皮斗篷给长歌套上,便伸手牵着长歌的马,再驾着自己的马一路往原平行去。

小丁偷的马只是一种昆山杂交矮马,是马中比较差的马,小丁自嘲道:“本想牵匹好的马,但是朝里好象没军饷了,连匹象样的马都没有。”

长歌听小丁将“偷马”说成是“牵马”笑了一下,拢紧斗篷,忍不住问:“小丁,你这些是跟谁学的?”

“你问牵马吗?”

“牵马和骑马,还有许多,不是庄户人家的女儿会的。”

小丁听了笑了一下道:“跟玉城哥学的。”

“宋大哥是偷马贼?”长歌有些不太相信,那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宋玉城会这些本领,小丁捂着嘴笑道,“小丁不知道玉城哥是不是偷马贼,但是小丁知道玉城哥在做马匹生意,每年小丁都要帮他去马场做苦力。”

“宋大哥是做生意的?”长歌听了非常诧异,小丁摇摇头道:“这小丁也不知道了,小主子,小丁只知道每年帮玉城哥清洗马匹都要清洗几万匹,如果玉城哥是偷马贼,那定是个大偷马贼了,玉城哥那里的马最差的都比这种马好十倍不止、贵十倍不止。”

长歌也不太清楚几万匹的概念,睁着眼还是由衷道:“看不出宋大哥这么厉害!”

小丁正要笑,忽伸手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连忙把长歌的马拉到一边,再把马打得跪在一块大石边,扶长歌小心地躲在石头后,没一会,见十余骑飞一般地从眼前过了。

小丁等马过了才道:“这几匹马倒不错,可惜没下手的机会。”

长歌又看了一眼原来认为只会洗衣服的小丁,有这等本事怎么会屈到王府做洗衣婢子呢?

见那十余骑确实过去了,小丁才扶长歌上了马,自己也灵巧地翻上马,然后又打着两匹马往前赶,但两匹矮马确实不太如人意,比人略快一点,只是好歹可以省些力气。

一路上平静,再也没有惊险。

刚开始不觉得,坐在马背上,时间一长了,长歌慢慢就感到了冷,那被夜无边折伤的手脚也跟着丝丝地痛着,渐渐地麻木起来,小丁只得行一个时辰,就扶长歌下来休息一小会,活动一下手脚,让长歌暖和一些。

长歌再次费力地上了马,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小丁,倒有些象我拖累了你。”

“小主子,这样讲真让小丁如何敢当?”小丁憨憨地笑了一下道,长歌又道,“小丁,我从来没当过什么主子,你别把我当什么小主子了好不?”

“哪怎么成,如果小丁僭越,玉城哥回去非撕了小丁的皮不可。”小丁不经意地道。

“宋大哥知道长歌走了?”长歌吃了一惊,小丁憨憨地看着长歌说出句惊人的话,“难道小主子认为玉城哥不知道吗?”

长歌听了有几分疑惑地问:“那宋大哥为什么要对长歌这么好?”

小丁摇摇头道:“这个小丁就不知道了,会不会玉城哥喜欢上小主子了?”

小丁这话比宋玉城知道自己走,还要骇人听闻些,长歌吓得长歌差点从马上跌下来,连道:“小丁,你别乱说,长歌是蒲柳之姿,如何配得上宋大哥,你不要这样唐突了宋大哥。”

小丁一听裂开嘴笑了起来道:“蒲柳之姿是不是指长得不好?”

长歌连忙点着头道:“对呀!”

小丁又笑了起来:“你这样都是蒲柳之姿,小丁怕是嫁不出去了,怪说不得玉城哥连看都不看小丁一眼呢。”

长歌听了小丁这么直白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小丁,你真逗,宋大哥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吗?”

“玉城哥看你的眼光就跟看别人不太一样,他还私下说过:难怪呢,长得这么祸国殃民!”小丁一本正经地学着宋玉城的口气道,长歌听了这话,真想打马回去问宋玉城,自己怎么就祸国殃民了?跟小丁却不想再讨论下去,怕越涂越黑,小丁讲了宋玉城的话,立刻就后悔了,见长歌不想讲话,也便知趣地不开口了。

两人后面的行程都变得沉默,长歌不知道是不是小丁对宋玉城的感情找不到寄托的缘故,还是自己一直有心事,怕讲多了露了什么端倪。

这样行至白日,到了一处破落的村庄,小丁忙勒住马,寻了一户庄户人家,敲了半天门,都没人来开门,小丁伸手一推就推开了那门,原来这户人家避兵乱,早就不知逃哪儿去了。

这是一处典型的并不富裕的农家,大约经历了过了军队多次洗劫,本就一贫如洗的家,就更贫了,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灶头被拆了,铁锅也被砸了,也不知是遭了兵还是遭了贼,那些榻、柜子都不存在了,更不知是不是让兵或贼劈了当火烧了。

小丁好不容易找来一些幸存的半干稻草,收拾了一块还算干爽的地方,将稻草铺上去,再把自己的布披风取下来铺在上面,让长歌躺着休息一下,长歌也把斗篷解了下来,又冷又饿的长歌蜷到稻草里,用斗篷盖着。

做完这一切,小丁小心地关上门走了。

长歌不知道小丁做什么去了,躲的一角冷风刮不到,躺一会慢慢暖过来,才掏出从宋大娘家带来的饼子,现在是又冷又干,长歌撕了一小块放在口里慢慢地嚼着,实在算不上好吃,长歌饿了也顾不了那么多,强行地往肚里吞。

正艰难地吞着时,小丁推门进来了,手里端了一只土碗递给长歌道:“用人家的门板人家的灶熬了一点点粥,你就饼子吃,会好吃些。”

长歌接过来,一偿那粥却非常美味,有些好奇道:“熬粥怎么会这么快?”

“这粥只需点开水泡一下就好。”

“真好吃。”长歌由衷赞道,小丁笑了一下道,“好吃就全吃了吧。”

“那你呢,怎么不吃?”长歌端着碗取着暖问,小丁便道,“小丁在煮的时候就先吃了一碗,小主子,吃了就快些休息,夜里还要赶路。”小丁说完躺在长歌身边,没一会就睡着了,长歌也急忙吃了,在小丁的身边躺下睡了。

长歌又困又累,吃了点东西,暖和一些,很快就睡着了,靠着小丁倒不觉得冷。

听到声音时,长歌已经觉得有人到了门前,她警觉起来,伸手抓住那把短刀,就在门被推开那会,长歌听到乒乓几声,然后有两声“啊!”,再就是人扑倒在地的声音。

长歌正惊疑中,小丁却推开门道:“小主子,快走吧,好象有军队的先头兵过来了。”

长歌忙从稻草中爬起来,拿起自己的斗篷和小丁的披风,便踉踉跄跄跟着小丁出了门,却见两个大昭士兵倒在门口,脖子被利器拉开,流了一地的血,长歌慌张地从两人身上跨过去。

骑上马,没走多久,来到河边,一座石板桥横过去,长歌见上面写着“残桥”,看着那条虽不算太宽,但绝对算得上长的桥,怎么与“残”字都联系不上,就不明白怎么叫个“残”字。

桥下河水湍急,小丁忽然拉住长歌道:“小主子,军队来了,先到桥下躲躲。”说完小丁伸手打跑了两匹马,把长歌扶下了桥底。

找到一个凸出处,小丁伸手从腰间解下一条带着铁爪的绳索,一下扔上去,那铁爪样的东西牢牢抓住了桥基那处凸出,小丁一把抓住长歌,一按那开关,那绳索便把两人带了上去。

小丁将那象铁索又非铁索的东西绕在手上,把长歌藏在桥下,自己探头小心往桥上看。

不一会,小丁收回张望的头,靠在桥洞上,长歌感到了“残桥”的震动,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要把桥震垮震塌一般。

长歌只觉得心肺都要给震出来了,真怕这队人马过了,“残桥”真的残了。

马踏着桥过去后,就是沉重的脚步声,长歌一颗心全提脖子上了,生怕被军队发现,将她与小丁就地正法了,等了半柱香的功夫,那脚步声从头顶过完,越走越远,长歌才松了口气,发现贴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从桥洞上下来,小丁收好那攀桥洞用的东西,才对长歌道:“小主子,马一时找不到了,我们得步行一段路再去找马。”

长歌点点头,只这一日一夜,让她寻夫的勇气大打了折扣,只是走到这里,怎么还好意思回宋大娘的村子,自己走得那么坚决。

军队所过之处如蝗虫经过,十室九空,村毁人亡,小丁一边看一边叹息道:“对自己国家的百姓姑且如此,如果能打赢这场仗真是奇事。”

长歌先对小丁只是充满好奇,现在是五体投地地佩服。

走路虽累,但好处之一就是不冷,身上暖和,长歌与小丁正走着,忽听见一阵鸟叫声,抬头见天上飞过一只青灰色的鸽子,小丁打了个口哨,那鸽子就飞下来落在小丁的肩头上,小丁从鸽子的腿上取下一只小竹管,从竹管里取出一张极薄的纸,打开看完了,小丁就放入口中嚼烂吞到肚里去了。

长歌看着小丁,这一切,小丁做得有条不紊,有胆有识的,长歌忍不住又问:“小丁,那是什么?”

“小主子,小丁不方便讲,如果小主子实在好奇,自有人会告诉小主子的,只是小丁可以告诉小主子,原平城怕要失守。”

长歌愣了一下,怕原平城失守,又找不到傅离了,忙催促小丁快一些,小丁点点头道:“我再去找两匹马,你等着我。”

不过小半柱香的功夫,长歌等得正急的时候,小丁又弄了两匹矮脚昆山马,见又是这样两匹马,连长歌都有些失望,不过真换成高头大马,长歌怕自己还真骑不了,患得患失地爬上了马,长歌才发现自己居然可以不用小丁扶着就爬上去了,兴奋地一拍马,马立刻就窜了出去。

矮脚马虽跑得不快,这一猛窜也吓了长歌一大跳,长歌手忙脚乱抓住了缰绳,小丁也赶紧打着她那匹马追上来,伸手帮了长歌一把,才把那匹矮脚马制止住,心里万分后怕,出来时宋玉城再三叮嘱,小丁真怕有什么闪失,一路上让人都备这种个头不大,行动较慢的马,长歌还差点整出个事情来,把小丁吓得出了一身汗,一路上盯得更紧了。

长歌与小丁就这么昼伏夜行,一路上有惊无险,遇到大的军队,两人就躲开,遇到少的,有时候小丁直接就解决掉了,长歌为了防身,被迫也跟着小丁学了两手近身博击的刀法。

吃着冻饼子和小丁的粥,忍着寒冷,两人终于来到了原平城外,但原平城已经不是长歌与小相可以随便进入的了。

远远看着,原平城并不小,象古城,即便连城门都有年久失修的味道,周围都是山,那原平城似乎就被夹在山中,但原平城周围的地势却相对平坦。

城内,傅宁坤的军队严阵待防;城外,傅成霄的军队将那城团团围住。

小丁带着长歌躲到不远处一座不高的山上观看,从战场上的痕迹来看,这原平城门至少已经经历了五六场攻守了。

这架式一看就是进不去,长歌十分着急,可怜巴巴地看着小丁,因为一路上小丁都能想出许多办法,所以长歌一下把小丁当成救世祖、活菩萨,小丁皱着眉看了一会道:“小主子,青王的军队远远少于大昭军队,怕是守不住这城的,我们还是不要冒然进去,如果我们进去没多久,城就被攻破的话,怕遇到屠城或杀戳这类的事情都比较麻烦了。”

“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只能等战事结束,现在进去非常危险。”

“不行,小丁,我现在就要进去,如果等青王打败了,那一定会从城里退走,大世子也会走,我们再到哪里才找得到大世子?”

“小主子的心情,小丁非常明白,只是小主子不知道屠城的可怕,那些获胜的将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原平打下来,又死了不少人,作为报复,手段是极为残忍,如果不能护小主子周全,小丁回去怕无法向玉城哥交待,小主子就可怜可怜小丁吧,等可以进城时,小丁一定带小主子去青王的防地,原平败了,青王肯定会退守昌平,能找到青王,难道还怕找不到大世子?”

长歌听小丁说得也不无道理,见小丁实在为难,知道定是非常凶险,只得点点头与小丁躲在附近的山上静观其变,小丁见长歌松了口也才松了口气。

小丁将自己的布披风放到地上,让长歌坐着休息,自己爬在岩石上观战。

长歌哪里待得住,略坐一会也爬在小丁旁边问:“现在怎么没有动静?”

“应该刚打完一场,怕过一会还得打。”小丁非常笃定地道。

长歌听了用手托着腮看着有些零乱的战场,破损的战旗,丢弃的兵器,还有成堆没人收拾的士兵尸体,显出一派清冷凄凉和死亡的气息。

长歌与小丁一路行来,多是白日休息,晚上赶路,这大白日本是用来睡觉的,现在硬撑着在这里观战,看了半日又没什么没动静的战场,长歌的眼皮沉重起来,没一会爬在大石上就睡着了。

忽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把长歌从睡梦中惊醒,长歌先有几分茫然,然后才想着自己在观看打仗,一抬身,发现身上多了件布披风,是小丁的披风,但小丁没在身边。

长歌有些冷,忙站起来,才发现战场上两军对垒,已经厮杀开了,长歌刚一抬头,一枝箭夹着风声飞了过来,正从长歌耳边穿过,长歌吓得忙蹲了下来,躲到大石后,却听有人道:“那边有人,去查查,看是不是奸细。”

长歌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就被人发现了,生怕被抓住了,不管不顾地顺着来时的路赶快往山下跑,慌慌张张跑到一堆乱石时,旁边有人一伸手猛地把她拉到石堆里。长歌抬头一看是小丁,忙松口气道:“我…我…被发现了。”

小丁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没一会便听到外面有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只听其中一个道:“奇怪,刚才明明看到人的,怎么到了这里就没人了?”

“是不是校尉眼花了,没有人呀?”

长歌听到“啪”的一声,大约那说话的士兵被校尉抽了一鞭,果然听到那校尉道:“你敢胡说八道,放走了奸细,小心你们的狗命,快快搜搜,仔细点。”

“是!”几个士兵连忙应着,然后是跑动的脚步声,搜索的翻动声。

长歌只觉得那校尉的声音似乎有几分熟稔,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听到过,长歌听到外面有人在搜,有些紧张,见小丁皱着眉头,没一会听到有非常尖锐的刺耳的声音,只听那校尉道:“快,那边有事,走,过去看看。”

听到那尖锐的声音,小丁的眉头一下舒展开了,拉着长歌略等了一会才探出头,见十几个士兵往山里的方向走去,看到那校尉的背影,长歌忽想起来,这人是汤子和,汤子和中青王府的大总管,他肯定知道傅离在哪里,长歌想爬出去叫住汤子和,小丁见了手忙脚乱地伸手捂住她的嘴拉了回来,直到汤子和的人走远了,小丁才松开,长歌忍不住问:“小丁,那是汤总管呀,他是青王的人,一定知道大世子在哪里。”

小丁便道:“小主子,这两军交战正是酣处,那汤子和既是青王的人,为什么这会儿会在城外,这城外可是被大昭军队占着的,而且就以汤子和在青王府的地位,怎么可能只做一个校尉?”

“难道汤子和不是青王的人。”长歌带着几分疑惑,小丁摇摇头道,“那倒不知道,只是汤子和一定不是大世子的人。”

长歌想起傅宁坤曾在一个夜里逼傅离要什么东西的事,对于这么弱弱的傅离要跟傅宁坤做对,她说不出地担心。

两人正说着,原平城门前的厮杀声越发猛烈起来,长歌与小丁忙抬头看,大昭军队终于攻上了城墙,那青王的军队已呈退败之势,城下又有数十人合抱着巨大树木将那厚厚的城门撞得摇摇欲坠,终于听到一阵呼喊声,原平的城门给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