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越霖听萧错和崔振说完原委,不由笑起来,“一个把人打得半死不活,一个干脆把人灭了,怪不得长平郡主发疯。”

“那就是一无是处的人。她怎么好意思为这么个东西报仇的?”萧错没办法理解长平郡主。

崔振道:“她为了那么个东西,把生身母亲都逼着上吊了,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萧错再度审视着那张画像。

崔振亦是负手而立,仔细端详。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对视一眼。

韩越霖道:“是不是觉得他与江夏王有几分相像?”

二人俱是颔首。

“那么,不少事情就说得通了。但是,那些刺客到底是不是江夏王的人,仍是需要真凭实据。”韩越霖在这件事情上,惯于做甩手掌柜的,“你们两个想想,怎么办才好。”

两个人回身落座,萧错给自己倒了杯茶,崔振给自己倒了杯酒。

“怎么办?”萧错道,“引蛇出洞。”

崔振颔首,“明日我在这儿设宴请你。”

“好,后天我回请。”

韩越霖明白了他们的打算,赞许的一笑,继而叮嘱一句:“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是自然。只有一点没意思,”崔振用下巴点了点萧错手边的酒杯,“你这不喝酒的毛病太扫兴,又要很晚才能离开,那么长的时间,你就让我干瞅着你?”

“三杯酒,多了不喝。”萧错笑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瞅着你心里多痛快似的。”

韩越霖莞尔一笑,举筷吃菜,“我吃完就走,你们两个好好儿商量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写文有史以来字数最多的一章,原因好尴尬啊~

昨晚以为再写五千多字就行,中午乐颠颠儿替换的时候,字数不足/(ㄒoㄒ)/~~又算了算账,继续写了两千多~替换的时间就晚了~对不起你们啦~

晚上会再更新一章,时间比较晚,应该还是要到零点左右~

第94章 1010@090¥

094

腊月二十七,崔振依言宴请萧错。

腊月二十八,萧错回请崔振。

二十九白日,萧错留在家中,安排完外院的一些事情,回正屋哄着瑾瑜。这就算开始过年了,正月十五之前,只需大年初一进宫朝贺,再没别的事情。

有他哄着女儿,裴羽再放心不过,在正厅处理完家务事,转去小厨房做菜。

萧锐和二夫人带着桓哥儿来了。

二夫人听说裴羽在小厨房,也不让丫鬟去通禀,“我去给大嫂打下手。”留下两个男人哄着两个孩子。

萧锐把桓哥儿交给奶娘,伸手从萧错臂弯把瑾瑜接过,“给我抱,你歇会儿。”

瑾瑜白日醒着的时间长了一些,这会儿正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左看看又看看。

萧锐抱着侄女踱开步子,嘴里语气柔和地跟她东拉西扯,根本不管她能不能听得懂。

而桓哥儿已经四个月左右了,背后倚着迎枕的话,看起来能像模像样地坐一会儿——也只是看起来能坐着,没有东西支撑的话根本不行。

萧错这是第一次好好儿地看一看桓哥儿,之前只是在这孩子满月的时候见了一次。桓哥儿像足了萧锐,是很爱笑的孩子。

萧错伸手把侄儿接过,孩子柔软的热烘烘的小身子到了臂弯,让他心里不自主地生出几分亲近,语气柔和地道:“让伯父抱抱,可不准哭鼻子。”

桓哥儿只有片刻的茫然,随后就睁着大眼睛瞧着萧错,很好奇的样子。

萧错牵唇笑了,心里则对这孩子有点儿过意不去。这是他的亲侄子,应该多看看他,先前却是浑然忽略,只顾着女儿了。

两个孩子只相差一个多月,是要一起作伴长大的。

萧错转头找到一个很小巧的风车,拿给桓哥儿。

桓哥儿凝眸看了风车片刻,便伸出小胖手,将风车拿在手里,喜滋滋的来回摇摆。

萧错眼里、唇畔的笑意更浓。

萧锐自说自话了一阵子,瑾瑜无动于衷,张嘴打个呵欠,继而就扁了扁嘴,要哭的样子。

“是不是饿了?”萧锐忙转身唤吴妈妈。

“应该是饿了,醒了好一阵子了。”吴妈妈笑应着把瑾瑜接过,带去小暖阁。

萧锐在临窗的大炕上落座,瞧着儿子在大哥怀里兴致勃勃地玩儿着,很开心地笑了。喝了两口茶,他跟萧错商量正事:“今年我们得一起吃年夜饭、守岁。”

萧错侧目望着他,“有这个必要?”

“当然有必要了。”萧锐振振有词,“明年这会儿,两个孩子都一岁多了,就算不会说话,也会走路了,心里也懂点儿事情了,与其到那时再一起吃年夜饭,不如从今年就开始。”

萧错用手指拨弄两下风车,桓哥儿开心地笑了。他被孩子璀璨无辜的笑容感染到,唇角上扬成愉悦的弧度,“行。”

“说定了啊。”萧锐满脸喜色,“等会儿我就去告诉三弟。”

“嗯。”

沉了片刻,萧锐又道:“你和崔四公子走动的时间可不短了。前两日一本正经地相互宴请,定是另有安排,到了正月,是不是还要这般行事?”

萧错只是问:“怎么了?”

“我和三弟猜得出你们的打算,就想问问,能不能出点儿力。”

萧错看了萧锐一眼,“好好儿过年,尽量别在外逗留到太晚。”

“…”大哥对他们的期许一直就是这么简单:好好儿活着,照顾好自己。萧锐心里挺不好受的。

这一次,事情很明显,大哥和崔振的意思是用自身当做诱饵,勾着那二十名刺客再度现身。那是多危险的事情?可是,便是再危险,也不要他们去涉险。

萧错问道:“听到没有?”

“听到了。”萧锐应道,“一定照办。”

萧错满意地笑了笑。

裴羽和二夫人得知要一同吃年夜饭,都很高兴。转过天来,二夫人上午来到正院,和裴羽一起做饺子,留待晚间一家人一起享用。

二夫人平日不怎么下厨,倒是会擀饺子皮。裴羽则最喜欢做面食,尤其喜欢包饺子。

妯娌两个一面忙着手里的事,一面絮絮地说话。

二夫人道:“去年除夕夜、大年夜,二爷、三爷过得都特别难受,二爷更是恨不得想哭一场的样子,只是碍于到底是个大男人,不好意思罢了。”

裴羽只是道:“日后就好了。”如果不是为着孩子,萧错也好,她也好,对有些事情,是真的很难释怀。

“是啊,以后就好了。”二夫人知道,这实在不是个好话题,便说起别的,“我听这边小厨房的人说,你喜欢吃辣炒雪里蕻,这样说来,怀胎期间的胃口到现在还没改?”

裴羽解释道:“也不算是还没改,是打心底觉得辣一些的饭菜吃着更香。”

二夫人不无羡慕地道:“还是你有福气。哪像我啊,怀着桓哥儿的时候,经常想吃的就是酸黄瓜、酸豆角,现在一说起来嘴里都要冒酸水。”

裴羽笑起来,“我还羡慕你一举得男呢。”

“羡慕什么?”二夫人道,“父亲跟女儿亲,侯爷不知道多疼爱瑾瑜。二爷最早也是想要个女儿,絮絮叨叨好几个月,也不管用,我还是生了个儿子。”

裴羽轻笑出声,“看得出来,二爷真是挺喜欢女孩儿的,很疼瑾瑜。”又道,“最要紧的是,令尊、令堂应该更盼着你头一胎生儿子。先前我见到令堂的时候,看她都是眉开眼笑的。”

二夫人抿嘴笑了笑,“说起这个,我还真得承认,生个儿子的确是有好处。先前怀胎的时候,算是有了拿捏家母的把柄,桓哥儿出生之后,还是一样。家母要是自作主张的话,我就拿桓哥儿跟她说事。偶尔真着急了,索性说要是不想再时时见到外孙,只管继续怂恿我弄那些烧香拜佛的事儿。你猜怎么着?真管用。”

“这多好啊。”裴羽道,“你总算是能过安生日子了。”

“的确。”二夫人自己也很庆幸,转而看了看一个个刚包好的胖胖的饺子,笑道,“往后瑾瑜可有福气了,想吃什么,你都能给她做。不行不行,我也要好好儿学学。”

“瞧这话说的,”裴羽道,“瑾瑜能吃到的,还能少了你的宝贝儿子不成?”

“那也要学啊,不然他还不整日里长在你跟前儿啊,我可是会吃醋的。”

语毕,两个人都笑起来。

当晚,萧错吩咐下去:烟花、爆竹都要在外院燃放。鞭炮声要响到后半夜,他真担心瑾瑜会气得大哭不已。

三兄弟、妯娌两个围坐在一起,欢欢喜喜地吃了年夜饭。兄弟三个喝了些酒,氛围很是融洽。

瑾瑜是在长辈们用饭之前睡着的,饭后醒来,鞭炮声不绝于耳,挺不耐烦的样子,随时都像是要哭出来。但是还好,萧错哄了一阵子之后,便没了火气,安静下来。

如意的情形与去年一样,裴羽又给它带上了亲手做的大红色络子,换了一个新的吊坠。这一日吃的每一餐,都是裴羽亲自给它准备的。

裴羽只盼着瑾瑜快些长大一些,到时候就能时不时看到如意,慢慢熟悉起来。如意和吉祥一样,很喜欢小孩子,太子出生之后,到了能坐起来玩儿的时候,吉祥、如意就是他最好的玩伴——这还是上次皇后过来时说过的事儿。

第二日一大早,萧错和裴羽进宫朝贺,回来之后,一同去各家拜年。

初二,二人又一同去裴府拜年。瑾瑜还太小,自是不能抱上的。裴大老爷和裴夫人虽然想见外孙女,却也怕出门受了风寒,只怕夫妻两个带着孩子出门。两个人道辞的时候,两位长辈都取出了两个红包,让他们带回去给瑾瑜。

这样忙碌了几日,总算能喘口气了,好歹是不再需要每日都迎来送往。

初六开始,萧错和崔振每隔三两日便宴请对方。两个人用饭之后,要么下棋,要么就去醉仙楼顶层的赌坊去赌几把。

慢慢的,好多人都疑心两个人已经一笑泯恩仇,闲谈时都会提起这件事,结论相同,猜测的理由却是五花八门。

萧锐、萧铮也曾屡次被人问起,两个人只是含糊其辞或是一笑置之,缘何而起,他们再清楚不过。帮不上忙,那就每晚留在家中,照看好门户。

不管怎样,萧错算是度过了最恼火的阶段,最起码,两个弟弟现在能设身处地的为他斟酌、权衡诸事,再不曾有过冲动添乱之举。

同样的事情落到崔振身上,情形大相径庭。

正月十二,黄昏,崔振要去醉仙楼,正要出门的时候,崔毅和杨氏过来找他。

崔毅笑得不阴不阳的,“你又要去醉仙楼?又要请萧错那厮吃饭?”

崔振瞥他一眼,“与你有关?”

“五爷没别的意思,”杨氏把话接了过去,“我们来只是要问问四爷:你与济宁侯已经交好,那么我闲来得空的时候,要不要去萧府拜望萧夫人?”

崔振眉心一跳,“外院的事,你别掺和。”

杨氏听着他语气不善,忙怯怯的称是。

“这倒是奇了,”崔毅可不管崔振的心情好不好,“你和仇家走动频繁在先,好意思管我们平日与谁来往?”

崔振反问:“你们与江夏王那边偶尔来往?”

“是。”这个字,崔毅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你把江夏王的儿子打得半死,你不理会人家,我们就替你去开解几句。”

“嗯。”崔振怒极反笑,“你们随意,几时死在江夏王府,别怪我不给你们收尸。”

杨氏不由变了脸色。大过年的,怎么能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崔毅则怒道:“你也一样,几时死在萧错手里,是你自找的!到时候我不但不给你收尸,还要让你横尸街头!”

杨氏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悄悄地退后,转身走出房门。

这兄弟两个现在这情形太要命了。

自从崔夫人被关进家庙之后,崔毅就对崔振有了心结。近来遇袭受伤的事情始终没个结果,更让他疑神疑鬼的,认定了是萧错对他下了毒手,而崔振却不欲追究。

第95章 095

095

崔振冷然一笑,指了指门口,对崔毅道:“滚!”

崔毅离开之前,扬眉笑了笑,存着几分挑衅之意。

崔振照常更衣出门。

杨氏思来想去,觉得这事情有必要让公公知道,便偷空去了崔耀祖的书房一趟,把兄弟二人之前的情形如实相告,末了忐忑地道:“爹,您还是抽空劝劝四爷、五爷吧?若是闹到兄弟反目的地步,可就不好了。”

崔家让萧错那厮祸害得只剩了这两个顶门立户的人,要是他们再窝里斗…这日子还有得过么?而最重要的是,她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夫君是崔振的对手,若是起了内斗,崔毅恐怕是死路一条。

崔耀祖闻言长叹一声,沉吟道:“我试试吧。”

小儿子对四儿子有了心结,他早就有所察觉。

从理智方面来讲,他深信崔振不会与仇敌为敌;但从感情方面来讲,崔振种种行径,便是他都难以完全理解。

崔振与崔家是两路人。

崔家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会在乎手段好不好看,上不上得了台面。

而崔振不一样,他只肯用男人之间厮杀争斗这一种方式,不肯动歪脑筋。这一点本也无可厚非,但他如今对家族中的很多人很多事都是从骨子里反感至极,他不屑再与亲人推心置腹地说出自己的打算。不屑到了无从做到不能面前自己的地步。

南疆官员获罪而崔家并未受牵连的事情,让崔耀祖相信,崔振没有看错事态,让他所作的事情正中皇帝下怀。没有那件事,如今他不会受封国公爵位。所以从本心而言,崔耀祖相信,眼下崔振与萧错频繁走动,该是为了崔毅遇袭做的表面功夫。

但是崔毅遇袭的原委,崔振不曾与他提过一字半句。

他是很想让他们兄弟两个同心协力,偏生没有拿得出手的说辞,如何能够规劝崔毅稍安勿躁。

毕竟,险些送了性命的人是崔毅。

这样的日子,每一日都是漫长的煎熬。

活了大半生,崔耀祖第一次感觉到了入骨的疲惫。

杨氏见公公再无别的言语,犹豫片刻,还是怯怯地问道:“爹,五爷想让我借着四爷与济宁侯频繁走动的机会,去萧府登门拜望萧夫人,最好是能够相互走动,哄得萧夫人能够来崔家做客。这件事,四爷不准,您看呢?”

“不准!”崔耀祖沉声道,“这件事万万不可。你跟老五说,我清楚他的打算,绝对不行。他要是敢动萧夫人的话,那么我们崔家定会被萧错血洗满门——这种事,他要是敢鲁莽为之,我扒了他的皮!”

杨氏听了,不由变了脸色,连连称是。

崔耀祖见她态度恭顺,面色有所缓和,语气亦是:“你是个明理的孩子,日后有什么拿不准主意的事情,只管来问我,万不可听从老五的糊涂主意,要是酿下大祸,你出了岔子,我怎么跟亲家交代?”

“是。”杨氏思忖片刻,索性又问道,“那您看,我日后还方便去江夏王府么?四爷方才的话说得很吓人…”

“听老四的吧。”崔耀祖温声道,“在江夏王眼里,我们都是崔家的人,也就是说,与老四没什么区别。老四与江夏王世子的争端,你该清楚,有这样的过节在先,江夏王侧妃邀你登门,怕是没安好心。老五要是因为这些事责怪你,你就告诉他,这是我吩咐你的,让他来找我说话。”

杨氏心头一松,行礼道辞。回房的路上,想着自己嫁进崔府之后,在很多事情上左右为难,不是不后悔的——早知道日子是这样的辛苦,她情愿下嫁别家,门第高、人脉广、权势重的好处数的过来,坏处却是没完没了。

这一晚,崔振与萧错在醉仙楼消磨到将近子时才相形出门。

去往大堂的路上,崔振道:“今日还是白来一趟,白陪你下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