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春岩嗤之以鼻:“照妖镜是三昧真阳火,聚光灯是什么玩艺儿?它要是高压电没准我们还要紧张点。”

左健拎着他,轻若无物,一路把他拎下楼塞进了警车:“老实呆着吧。放心,不打不骂,局子里也没养狗,不过你必须得呆一夜。”

胡春岩冷笑:“养狗怎么着?就算是藏獒又怎么着了?”要是他到现在还会怕狗,岂不是丢尽了青丘狐的脸。

警车上原本坐的着一个小警察哧地笑了,打量一下胡春岩:“左队,这怎么的,你拎回个兽医来吗?”

左健哈哈一笑,发动了车子:“说对一半了。”

小警察不解,胡春岩却知道,左健这是说他是兽,忍不住在后座上磨了磨牙。

到了局里,一群吸毒的贩毒的连带被扫的“黄”们都被拎去审讯,只有胡春岩被左健带到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里。左健扔他一叠纸:“写吧。”

“什么?”胡春岩完全茫然。

“申诉书!”左健自己也拿了个笔记本出来,“赶紧的,等我编完你的口供,你这申诉书也赶紧写出来,没时间让你磨蹭。”

“口供?”胡春岩瞪着他,“你编我的口供?”

“怎么着?难道你还想老实交待?审讯记录上写上你是个狐狸精,在房间里喷狐烟?”左健把笔记本在桌子上磕了磕,点起一支烟,“老实写你的申诉书吧。”

胡春岩闭上了嘴,蔫蔫地拿起笔开始写申诉书。妖精就是这么没有人权,明明是胖导演想潜规则他,他正当防卫而已,现在却要坐在这里写申诉书,而且如果申诉不能通过,他的安全证就要被降级,连续降级三次就要被取消…

小警察进来送了两份盒饭,看一眼苦大仇深的胡春岩:“哎,我说,现在男的也能出来卖了?”

胡春岩瞬间就炸了毛:“谁?谁卖了,谁卖了!别以为你是警察就能随便说话,我投诉你,告你诽谤!”

“黑子。”左健头也不抬地扒开盒饭,“去跟那导演说,警察最不愁的就是查人的身份,他到底是在干什么,一查就知道。口供这边也有一份,对不起来的话就只好先把他扣下了。”

“哦。”小警察跑了。左健扔一份盒饭给胡春岩:“吃吧,有一夜的工夫呢,吃饱了再写也来得及。对了,给我写明白了,为什么要喷两次狐烟。”

胡春岩惊悚地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是两次?”完蛋了,喷一次好解释,无非是为了自保,就好比有人在地铁里摸你屁股你回头给他一拳一样,很正常。可是喷第二次,就好比你把那流氓打倒在地又掏出刀子捅了一刀,这就叫防卫过当了,要负责任的。

左健龇牙一笑:“那股子狐烟味儿,有浓有淡,明显是喷过了两次的,中间大约相隔一小时左右。”

“你是狗鼻子吗?”胡春岩冲口而出,随即发觉不妙,马上堆起讨好的笑容,“那什么,左理事,左队长,左大哥,你看——”

“别。”左健拿筷子点了点他,“别叫大哥,我今年才二十九。”

混蛋,你以为谁愿意叫你大哥吗?老子做你祖宗都绰绰有余了!胡春岩在肚子里骂,左健却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瞧着他一笑:“想什么呢?想你做我祖宗都够了?甭指望了,我的祖宗是左慈,比你还早点呢。”

胡春岩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不得不堆起微笑:“哪能呢?左队原来是左家后人,真是失敬了。我是说——你看,其实我就是一时冲动了点儿,再说,第一口喷得少,我怕时间不到他就醒了,再发现我根本没那个,一怒之下不让我上这广告了…”

“现在他也不可能再让你上这广告了。”左健扒着饭,言简意赅地指出重点。

胡春岩又扭曲了,低下头拿筷子下死劲地戳着一片回锅肉,不知道再该说点什么好。虽然他系出名门,在青丘的时候被视为纨绔子弟,连化形这么多年做的工作都是这种公关向的,但其实他还是很老实很守规矩的一只狐狸,喷第二口狐烟的事当然没少做,可是,可是都从来没有出过人命啊…

“行了。”左健吊了他半天,终于开恩松了口,“今儿就饶了你,就只写第一口吧,就说因为他体积大,你没掌握好狐烟的剂量,喷多了。”

胡春岩的心忽通一声落回原处,千恩万谢。左健摆摆手:“吃饭吧,吃完了赶紧写。”

“哎。”胡春岩提起筷子把肉塞进嘴里,立刻吐了出来。舌头上火辣辣的,不光辣,还咸,不光咸,还难吃!

“嫌不好吃?”左健头也不抬,风卷残云把一盒饭收拾掉,“条件就这样,不然就饿着吧。”

胡春岩委委屈屈地把有点夹生的米饭吃掉了,难吃的回锅肉,还有食肉动物从来不爱的青菜都剩在饭盒里。左健也不管他,等他写完申诉书,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就收了起来:“行了,明天早上就放你出去了。下回仔细点,喷了狐烟就走人,别叫我再抓着你。”

难道我很愿意再看见你吗?胡春岩对着他的背影在桌子底下比了个中指,蜷起来趴在桌子上。屋子里怪冷的,胡春岩紧紧那件根本不保暖的衬衫,悲从中来——广告飞掉了,说不定还会被公司冷藏,下个月没有郎一鸣做饭,这日子可怎么过呢?要不然找个合租人?合租半年,哪怕少收点房租呢,只要饭做得好就行!啊不对,还得八字重胆子大,不然住进来没半年再吓出神经病来,到时候他又要写申诉书了。

胡春岩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样打这个合租广告,困劲儿慢慢上来,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梦里看见一只香酥鸡露着两条大腿在眼前飞呀飞,他流着口水一口咬上去,那鸡却扭头啄在他耳朵上,顿时把他疼醒了。

“干什么呢!”左健拎着他的耳朵,皱眉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牙印。

胡春岩瞬间清醒,赶紧一抹嘴角的口水:“抱歉啊,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行了,你可以走了。”左健放开他的耳朵,“记着,别让我再抓着你。”

第3章 冤家路窄

很不幸地,胡春岩那天在派出所里对自己前途的悲观估计全部说中了——他被模特公司冷藏了,并且,他找不到合租人。

本来呢,派出所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可是胖导演不知是跟谁结了仇还是倒霉催的,出派出所的时候被人拍下来了,然后就被捅上了桃色小报,再然后——胡春岩就暂时失业了。对此,经纪人也爱莫能助,拍着他的肩膀叹气说:“你可能今年运数不好,不然去湛山寺求个签吧。”临走塞了他五百块钱。

胡春岩对经纪人还是挺感激的,这时候给他钱就是没打算让他还,够意思了。只是五百块加上他之前的积蓄也不过能支持三个月,这时候他有点后悔不该急着买那款新出的香水了,不然那钱还能过三个月呢。

至于去湛山寺求签什么的,胡春岩压根没往心上去。佛祖保佑世人,可是对妖怪就不那么博爱了,何况寺庙里有金刚,他不想进去自找没趣儿。

胡春岩在一个月里跑了三家模特公司,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事捅的漏子有点大,没一个公司肯要他。他垂头丧气从最后一个公司出来的时候,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春官儿?”

胡春岩回头一瞧,眼熟!再想了想,这不是原来公司里的模特张童嘛,因为跟经纪人闹了矛盾就辞职了。当时胡春岩跟他关系还可以,临走的时候还去送了送他来着。

“你怎么了,也想跳槽?”张童顺手搂着他的肩膀,把他带进旁边的咖啡厅。

胡春岩捧着咖啡没敢喝,咖啡因这东西对犬科生物刺激性太强,光是闻着空气里的咖啡香他就有点兴奋了。不过想到这些天杯具的遭遇,他又蔫下来,三言两语把自己的事说了说,最后叹口气:“钱快不够用了,不行就得换一行干。”

张童想了想,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沉吟着说:“你要是想临时弄几个钱用,我倒有个地方可以介绍。以你的条件肯定没问题,就是不坐台不出场,当侍应生也够吃饭了。”

胡春岩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工作,不过他无所谓——狐烟在手,天下我有么。

“什么地方?”

“金碧辉煌。”张童倒也直言不讳,“那边儿钱好挣,客人档次也相对高一些。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那边男客也喜欢点少爷的,你这样的过去,说不准男客更喜欢你,你要是不愿意呢一般不会有人强迫,但也不能保证不遇到个特别强硬的,那不答应也不行。”

胡春岩抓抓耳朵:“我去。”男啊女的有两样吗?胖导演还不是个男的!

张童办事利索,当天晚上就把他带到了金碧辉煌。他也没撒谎,这地方门头不显眼,里头装潢得却挺高档,大厅里坐的客人衣着不错,也没有高声喧哗的,胡春岩看了一圈放了心,跟领班签了一个月的短期试用合同:一般情况下,只送酒不坐台,除了底薪之外,小费归自己,如果要跟着客人出场,出场费他可以得一半。倘若过了试用期,底薪和出场费的提成还可以增加。

胡春岩大笔一挥签了自己的名字,穿上金碧辉煌提供的制服,就开始了他的新工作。别看是个声色犬马的场所,侍应生的服装还搞了个禁欲系——黑色的立领小制服,卡腰卡腿的,偏偏又包得特别严实,连最上边的扣子都不许解开的。女侍应生则正好相反,个个都是兔女郎的打扮,屁股后面的圆尾巴是用真兔毛做的,晃啊晃的几次都让胡春岩有了错觉,以为是二楼的白萝卜那家伙在前头呢。

在金碧辉煌干了十天,胡春岩就出名儿了。连张童都忍不住捏着他的脸左右地看:“你说你这长相也不算特别好的,怎么穿这制服就这么合适呢?别说客人了,我看着都想捏一把。说!这些天小费收多少了?”

胡春岩嘿嘿一笑:“请你吃饭。”其实他自己也有点糊涂着呢,明明连魅术都没放过,偏偏客人就喜欢点他。虽然领班替他解释过了,刚出来的,只陪酒不出场,可仍旧有不少客人叫他。胡春岩也利索,凡是客人叫喝酒,酒到杯干,绝不推搪!有一回有个客人没点到他出场,有心刁难,开了一整瓶XO叫他喝,胡春岩是你倒我喝,喝了个底朝天面不改色,最后还诚恳道谢,搞得那客人也没了脾气,反而给了他一千块钱的小费。

“你酒量怎么那么好?从前在公司的时候没见你喝过酒啊?”张童倒不是真想他那一顿饭,就是多少有点儿嫉妒,还有些好奇。

胡春岩嘿嘿笑着不回答。那酒他根本一滴没喝,全都用障眼法给倒了。酒精对犬科动物也是有刺激性的,谁要死了喝那么一瓶啊。不过打从那之后,没人会再灌他酒了倒是真的。

“春官儿——”领班过来了,随手敲张童一个暴栗,“吕先生来了,还在3号房,磨蹭什么,赶紧过去啊!”吕先生是张童的长期金客,只要来了一般都是点他的,“今天晚上你到二楼去,5号包箱,你进小海带的队,他手下今天有个请病假的,你顶一天。记着,只管干活,少说话。要是客人点你,小海能挡就替你挡了,要是挡不了,你就得跟着去。”

看见胡春岩乖乖点头,领班松了口气。今天来的客人得罪不起,偏偏不凑巧,店里人手不够,只好让胡春岩去了。她就怕胡春岩闹倔,到时候顶撞了客人连着店里都要倒霉。虽说金碧辉煌也不是没后台的,但县官不如现管,得罪了人总是不好。想了想又补充:“要是今天晚上你出场,出场费都是你的。”按说胡春岩来上班的时候就说不出场,现在突然叫他出场就有点跟合同不符了,“你——做过没有?今天晚上来的都是男客。”

“啊?啊。”胡春岩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说实在的他没做过,不过反正有狐烟呢。

小海是二楼包箱的领队,手下五男五女,无论长相还是身材,都比大厅的高出一个档次,胡春岩站在队末真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了。不过小海等人都听说过他喝掉一瓶XO的辉煌战绩,替他整了整衬衫领子:“今天晚上要喝酒可就指着你了,我知道你不出场,我尽量替你挡着,万一真挡不住——”

“领班跟我说了,我知道。”胡春岩一副傻大胆的模样,看得小海很是无奈,随手胡噜一下他的脑袋:“行了,准备准备,一会儿叫你们就进去。”

胡春岩靠着走廊在想今天能拿多少小费。这边来钱确实快,不过他还是打算干完一个月就不干了,怪没意思的。拍广告还有个成就感,在这边儿全靠开金手指,说穿了实在没啥劲,等攒够了过一年的钱就撤吧,堂堂的青丘子弟到这种风月场所干活儿也有点丢人,幸亏这里没人认识他。

所以说人千万不能存侥幸之心,哦,妖怪也不能,因为半小时以后胡春岩一踏进包箱,就看见了一个认识他的人——左健。

第一眼看过去,胡春岩差点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左健靠在沙发上,嘴里咬了一根烟却没点,嘴角似笑非笑地弯着,似乎在听身边那姑娘说话,又似乎没在听。他穿得随随便便,夹克里头一件厚T恤,下头发白的牛仔裤,但有好身材撑着,简直把旁边那些穿着名牌戴着名表却肥头大耳或者被酒色掏空的家伙比到了楼下去。

胡春岩正想着是该进去还是该赶紧溜掉,左健已经抬起眼睛朝他看了过来,两道浓黑的眉毛一扬,眼里的神色颇为玩味,在胡春岩想拔脚溜掉之前抬手对他点了点:“你过来。”

“哟,左队这是看中了?”旁边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笑了起来。他通身上下都有那么点儿金晃晃的味道,也有肌肉,但是健身房里锻炼出来的那种,一开口,胡春岩就闻到了一股大麻烟的味道。

“原来左队好这一口啊。”另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接口,对着胡春岩挥了一下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去啊!”

胡春岩只觉得这屋子里一股大麻和鸦片的味道,七八个男人里倒有一半身上充斥着这个味道,其中有几个后腰还略有点凸起,像是掖着枪的。难道是一群毒贩子?可是左健不是缉毒队的么?他稀里糊涂地想着,走到左健身边。原本坐在那里的姑娘不乐意地撅撅嘴,挪开了位置。虽然说是出来被客人挑的,但也都想接个长得顺眼点的不是?这包箱里就数左健最出色,偏偏人家不好女色…

左健伸手一拉,把胡春岩拉得坐在自己身边,伸手圈着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凑在他耳朵边上:“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今天谁潜你了?”

胡春岩在心里把自己和左健都骂了三百六十遍,但是脸上只能装出不好意思的模样低下头,无言以对。旁边的男人听不见左健说什么,还以为是在调情,都哄笑起来,其中一个扯了小海问:“这怎么回事啊?弄了个哑巴来?”

小海展开职业化的笑容:“不是,他新入行的,不好意思呢。”

“屁!”那男人根本不吃这一套,“什么新入行的,别跟我们说还是个雏儿啊!这是准备叫我们左队开苞还是怎么着?说,这模样的怎么也上二楼了?”

小海本来看胡春岩一进来就得了左健的青眼,心里刚刚一松呢,就听见这句话,顿时有些后背冒汗,轻轻往那男人肩膀上推了一下:“看您说的,一会儿您就知道他怎么能上二楼了。”

男人随手在小海两腿中间捏了一把:“行,一会儿要是看不出好来,你小心着!”

小海被他捏得生疼,强忍着笑道:“您这话可就难为我了,这好不好的,得左队说了才算是不是?”

“哦?那就是床上功夫好了?我擦,就这样还跟我们说是新入行的?”男人又笑又骂,眼里却闪着凶光,“小兔崽子你糊弄老子呢?信不信老子砸了你这地方?”

胡春岩看小海有点为难,于是稍稍抬起眼皮,有点怯生生地瞥了那男人一眼,眼角微微一弯,自然地放出了三分媚态。狐狸精的魅惑力是与生俱来的,就是修炼得再差的狐狸精也能迷倒一群人,胡春岩出身名门,根本用不着动用魅术,倒是为了低调生活平日里得收束着自己的魅力,这时候只要稍微放松一点儿漏出那么一点半点的,整个人就都不一样了。

刚才凶神恶煞的男人看得愣了一下,不自觉地咂了咂嘴:“别说,还真有点意思。怪不得左队好这一口,敢情跟女人不大一样,就是有点儿别样风情哪。”

小海也愣了一下,暗想胡春岩这究竟是真人不露相呢,还是平常没发掘出自己的特长?不过总归是好事,笑着说:“您瞧,我可没撒谎吧?”

“还行。”男人拍拍他的屁股,“今儿晚上每人五百,回头刷卡的时候跟收银说一声。”这是基本小费,至于其他人还给不给,就看少爷小姐们个人的能力了。

小海笑嘻嘻地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轻轻把包箱门带上,里头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左健手一直搭在胡春岩肩膀上,这时候把脸向他一侧:“嗯?”

胡春岩愣了几秒钟,旁边的姑娘小声提醒他:“给左先生点烟哪。”真是个呆子,这么好的条件硬是不开窍。看也看得出来,今天这个左先生是请来的客人,自己是不会掏钱的,胡春岩能不能得小费,全看他伺候得让不让左先生满意了。要是机灵点的伺候好了,那帮请客的拿出来的钱肯定比姓左的给的多得多。

“哦——”胡春岩赶紧从茶几底下摸出打火机,凑过去替左健点了烟。左健冲他脸上吐了个烟圈,压低声音:“刚才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跑这儿来干什么?”

胡春岩心里大叫倒霉,也压低声音:“我这可没违反安全守则啊。”

“是吗?”左健斜睨着他,“要是有人点你出场呢?你是真上呢,还是再来口烟?”

胡春岩词穷,勉强辩解道:“领班知道,我不出场的。”

左健眼角余光扫到其余人虽然搂着身边人调笑,但目光都在若有若无地盯着他们,便轻笑一声,凑过去几乎是贴着胡春岩的脸喷了口烟:“我要是点你出场呢?”

这句话声音稍微大了点儿,旁边的人听见了,笑着起哄:“哟,左队这就准备带出场了?”

左健嘿嘿一笑,随手在胡春岩脸上摸了一把:“这小子不愿意呢。”

“嗯?”立刻有人竖起眉毛来了,“小海!小海你他妈的给老子滚进来!怎么着,点人出场还不行了?”

小海吓一跳,赶紧跑进来瞪了胡春岩一眼。胡春岩一阵无力,低头道:“我没说不愿意呀。”盯着左健的腿磨了磨牙,很想上去咬他一口!

小海陪着笑说:“他哪是不愿意,是不好意思呢。”

旁边那个年轻人就笑起来:“可不是。左队长这样的人才要是不愿意,那得什么样的才愿意啊?”他手里也搂了个男孩子,算是小海手下长得最好的一个,这还没说几句话的工夫呢,已经把人家衬衣都解开了,在胸前掐来掐去。

众人都哄笑起来,小海暗暗地擦了把汗,半是警告半是恳求地看了胡春岩一眼,又说了一箩筐的凑趣话才出去。胡春岩偷了个空儿凑在左健耳朵上,磨着牙说:“您别给他们招麻烦行吗?”

左健哧地一笑,还没说话那年轻人就插嘴了:“哟,这说什么悄悄话呢?也让我们听听呗。”

胡春岩低头做羞涩状,左健转头冲那年轻人笑笑:“李少你这就不厚道了,搂了个最漂亮的,还惦记着这一个?”

李少放开身边的男孩子:“左队要是喜欢,两个都拿去。”

“这倒不用。”左健随手捋了捋胡春岩的头发,“我就看着这个干净。”

这话让满包箱的人都有几分尴尬,半晌才有人说起笑话来,众人笑了几声,才算渐渐把这场子又圆起来。胡春岩老老实实地在左健身边坐着,忍受着空气里烟草、香水、汗液、酒精混合起来的奇怪味道,任由左健的手在他后背上摸来摸去,开始还有点想炸毛,后来被摸得怪舒服的,不自觉地蜷起来缩到左健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些人说话。

胡春岩平常不大关心人类的事情,但到底是化形数百年了,再不关心也是一直在人间混,隐隐约约听出来这些人是想拉拢左健,具体是做什么这些人没说,但这些人身上的味儿已经足够让他明白了。正琢磨着左健这是打算卧底还是打算黑化,左健已经打个呵欠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

胡春岩没防备,差点从他腿上滚下去。左健一只手拎住了他,暧昧地眨眨眼睛:“这个怎么办?”

李少笑起来:“左队喜欢尽管带走。”

“那我就不客气了。”左健把胡春岩拎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他,“跟我走吧?”

这话说得又轻又软,胡春岩却从里头听出点什么来,硬生生地打了个冷战。完蛋了,又被逮住了…

第4章 妖怪公寓

一出金碧辉煌的大门,胡春岩就被夜风吹得哆嗦了一下。倒不是说天气就有多冷,只是他穿的太薄了。李少追着左健出来笑道:“左队去哪儿?你那地方似乎不太合适吧?要不要兄弟给你开个房间?”左健现在住在局里提供的宿舍,怎么能公然带个人回去呢。

左健也笑:“不用,我有地方。”

老实说这话连胡春岩都不信。看左健穿的衣服就知道,穷警察一个!滨海市虽然不是北上广那么寸土寸金,也没便宜到让他随便就能买处房子的地步。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李少也不好再追着问,于是笑问:“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那就麻烦李少了。”左健这倒是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对方是想打探一下他落脚在什么地方。

司机开过一辆黑色的奔驰车来,左健搂着胡春岩上了车,跟李少举手告别,随口报了个地址:“南京路**号。”

“呃?”胡春岩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左健报的分明是妖怪公寓的地址。

“怎么?”左健挑起一边眉毛,笑得不怀好意,“嫌远了?还是嫌地方不好?”

“没…”胡春岩敢怒不敢言地低下头,暗暗垂泪。这混蛋的妖监会理事,连他的窝都要霸占了吗?

司机倒是个很知趣的人,平稳地把车开到左健说的地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把车开走了。

妖怪公寓从外头看是一座商务酒店,楼下还有个肯德基,这时候时间虽然晚了还在营业,里头的人居然还不少,看起来十分热闹。但是从大门走进去没有几步,就会觉得外头的灯光似乎都被什么挡住了,没有一点儿能照射到这院子里来,只有头顶墨蓝色天空里的几点星光照耀下来,整个院子里都有些黑乎乎的,如果是从外头走进来的人,往往是不能适应这黑暗的。

胡春岩一低身子就想从左健手里溜出来。他可不想把左健带到他的住处去,不利用这突然的黑暗更待何时?动物的夜视能力可比人强得多了,现在左健看不清,他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不过他刚刚把自己化成原形从那堆衣服裤子里蹿出来,就觉得后背上微微一热,啪地一声左健的手拍在他背上,立刻就拍得他动也不能动了。尾巴根上一疼,左健已经倒提着尾巴将他拎了起来,举到自己眼前,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地露齿一笑:“想跑?”

定身符!胡春岩脑子里来回地滚动播放着这个词儿,但舌头也给定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左健笑吟吟地看着他:“跑啊,怎么不跑了?”

胡春岩尾巴被他拎得生疼,如果视线能变成刀子,想必现在左健已经被他戳成筛子了。可惜他还没有练成放眼刀的终极功夫,只能拼命从眼角挤出一滴眼泪,装出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左健。

左健瞧了他一会,忽然笑了,蹲下来把他放在地上,慢条斯理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绳子,系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才把贴在他后背上的定身符拿了下来,一手捞起地上那堆衣服:“走吧,你住在哪个房间?”

胡春岩很想撒腿就跑,但直觉告诉他脖子上这根绳子肯定不是什么好玩艺儿,只好夹起尾巴慢吞吞地带着左健往楼里走去。

所以说冤家路窄,刚进楼道,就听见楼梯上有人吹着口哨下来,一见胡春岩先愣了一下,接着狂笑起来:“狐狸,你这是干吗呢?还戴个绳圈!遛狗来着吗?”

胡春岩狠狠咬了咬牙。这家伙是住在四楼的花豹子包青,小混混一个,向来跟他是不大对付的。当初刚住进来的时候被他一口狐烟呛了个半死,后来郎一鸣做中人,两边算是把话说开了,不过只要见了面必然还要唇枪舌剑一番。没想到他今天这倒霉样儿偏偏让包青看见了。

“哎,怎么不说话啊?”包青更乐了,“你今天这是装博美吗?颜色也不对啊。”

“滚开!”胡春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睛眯起来,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包青暗自警惕。虽说胡春岩只是只狐狸,从天然条件上来说就不能与豹子相比,但他毕竟是青丘世家的子弟,天生灵力却要比他们这些自己修炼出来的野路子精怪要强。城市里是禁用妖力的,但妖怪公寓算是个特殊的地方,四周都有特殊的结界围住,在这里使用妖力破坏性不大,一般上头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万一胡春岩真发起狠来,他也未必就能抗得住。不过已经跟胡春岩斗惯了,难得看见他这模样,包青怎么也不能放过这机会,一边暗暗调息准备,一边仍旧坏笑着道:“去染染色呗,听说宠物医院这项业务做得不错。前两天我还在街上看见一只贵宾,不但染色还剃毛了呢——”

“宠物医院不光接染色剃毛的业务,还管给猫做绝育手术呢。”左健慢悠悠地接口,从外头跨进了楼道。

“谁!”包青警惕地往后一闪,琥珀色的眼睛里霎时现出两道竖瞳,紧盯着左健。跟狐狸和狼最恨被人叫成狗一样,包青也最恨被人说成是猫。

左健一脚踩在楼梯台阶上,从口袋里摸出警官证一亮:“安全证拿出来!”

包青来滨海市小一年了,还是第一次见着妖监会的人。虽然楼道里灯光昏暗,但猫科动物良好的视力还是让他把上头的朱砂小字看得一清二楚,万没想到胡春岩会带了个妖监会理事回来,只能把一口气咽下去,老老实实摸出了安全证。

左健只扫了一眼就冷冷地说:“既然拿着二级安全证,那说说看,《妖怪安全守则》第八条是怎么说的?”

包青悻悻地回答:“在人口密集地区不得随便使用妖力。”随即补上一句,“妖怪公寓四周是有结界的。”说起来,并不是每个城市都有妖怪公寓,要找这么一块阴气聚集却又不致魔化的地方很不容易,全国也不过三五处而已。所以这三五处地方都算是特殊地区,不完全划入人类的地盘之内。

“《安全守则》里哪一条有补充条款说妖怪公寓不算人口密集地区?”

但是这里也根本没什么人口啊!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能随便进来吗?

不过这些话包青也只敢放在肚子里嘀咕。他拿的是二级安全证,证件的背景图案不是长城而是森林,级别比胡春岩还低呢,只要降级两次就会被取消,所以面对着二级理事的淫威也只能低了低头:“对不起。”眼光瞥见胡春岩蹲坐在左健脚边,对着他歪头吐舌的做鬼脸,恨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