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目光一滞,随即摇头叹道:“十宣那丫头心性太过高傲偏激,她一生凄惨,性子坚韧,白白浪费了一身在毒物上的高超天分,最后竟然把这万年难求的万毒之血给了你,看来她死前也算是闭上了眼睛。老子,你竟然能得到她的认可,难怪连轩辕少主也芳心暗许。果然好本事!”

阿细闻言大窘,大羞说道:“谁对他芳心暗许了,你年纪一把,说话却没半点正经,真是讨厌!”

苍耳老人懒散一笑,一幅赖皮的样子,又恢复了他一贯惫懒模样,说道:“小丫头别害羞了,轩辕家那窝徒子徒孙,老夫全都看过,一个个全是倒霉的短命相,哪能像你这般福大命大,小丫头装神弄鬼的把戏比老夫还地道,不简单啊!”

阿细闻言大惊失色,脸色霎时苍白如雪,这个秘密一直隐藏在她的心里,原以为这世上除了她外没人得知,没想到竟被这老头一语道破。哪能不让她心神巨震?

反观水砚,似乎没有半点震惊,当下微微笑道:“老先生目光如炬,我们这些晚辈哪里敢和您相提并论,不过是为了生活混口饭吃,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怎样?”

苍耳老人听了这话忍不住哈哈一笑,说道:“说的对,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现在日子难过啊!你去吧,老夫还要睡上一觉,被这丫头搅合了一个晚上,累死老夫了,生病也不会找个时候,三更半夜的…..”

见苍耳老人嘟嘟囔囔的趟回了树下,水砚淡笑一声,拉起浑身冰冷的阿细的手,就走出了由璇玑岛的弟子重兵把守的简朴小院,向着自己的府第走去。

“阿细,你早就知道我是假的了。”是陈述句,并不是疑问。阿细喃喃不语,当然,早就知道,可是却忍着不说出来,因为心底还存留着最卑微渺小的希望,只害怕一旦说出来,一切就会变成真的。可是现在,真相还是残忍的暴露在自己的眼前,而自己除了为他圆谎,还能做些什么?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明明知道骗了璇玑岛和东荒山的人,只要你们尚武堂的那些侍卫和璇玑岛的人以接触就会露馅,还要前往璇玑岛吗?”水砚眉眼含笑,可是暗暗的却有精光缓缓而过。

“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阿细垂着头,声音低沉。水砚见她面色苍白,脖颈纤细,想起这一夜险象环生的际遇,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上前张开双臂,将阿细揽在怀里,轻声说道:“阿细,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既然把你带到了璇玑岛,自然有把握安然无恙的把你带出来。”

阿细一愣,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紧盯着水砚的脸孔。似乎想在他玩世不恭的脸上找出一抹认真的神色。可是终于,她还是喃喃的问道:“你,你就不好奇,不好奇苍耳老人说的那些…….”

“呵…..”水砚轻声一笑,“好奇什么?阿细是个好姑娘,你说是,我就愿意相信,你若是真的做了,我也相信你也做的理由。东荒山人很金贵吗?在我眼里,山后面雪狐都比他们金贵。”

水砚声音爽朗,阿细的眼睛微微有些水润,天空中阳光灿烂,一切都不像是现实。

生活,是不是从此,有了依靠?

==========================寂静的院子里,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刘老小心的将房门关上,对着树下的苍耳老人问道:“苍老,那女孩可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苍耳老人沉寂半晌,随即缓缓的点了点头,“东海的鲛人一族受了几千年的苦,鲛皇,应该归来了。”

刘老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晓得了,这就下去准备。”说罢转身便出了院子。

天空中万里无云,一片晴朗,阳光顺着大树的枝丫缓缓的投射在苍耳老人布满皱纹的脸颊上,一声清脆的鸟鸣之后,上野大陆千年来的隐士强者低笑一声,轻轻说道:“凌凉,我终于还是找到了你,你一生执着,今日可在九泉之下见到阿轩了吗?而我,你又可曾记在心里?”

微风斜卷,扬起满地的细小草沫,寂静的空气中,有远古的风,缓缓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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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璇玑卷:第三十六章:夜宴(一)]

水砚回到府中,就蒙头大睡。睡梦中,梦到自己一身乌衣长袍,手提一把金黄战刀立于万丈悬崖之上,下面野兽咆哮,人声沸腾,万马奔腾,自己神态威武,气吞八荒,颇有些笑傲天下的气势。正自做梦做的欢畅,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般的摇动陡然袭来,梦中的水砚眉头一皱,地震了?

随即更加猛力的摇动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叫喊随之响起,水砚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只见打扰他美梦的人却一脸喜色的望向他,开心的叫道:“快快,西林兄,璇玑岛派人来指名说要你去参加今晚的政试,快起来梳洗穿衣,我们要快点,不要迟到了。”

于是,水砚就在八婆孙木的催促声中被强行拉起了温暖的床铺,更正而重之的被套上了水砚最华贵的一套乌金长袍,腰间更束了条青玉的带子,配合着他头上的黑玉发带,别有一番风流潇洒的俊朗气息。

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同样被孙家兄弟拉扯出来的阿细,丫头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十分恼怒的看着孙家两兄弟,全没有他们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登上孙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马车,阿细终于不堪忍受的咆哮出声,“这么远的几步路,竟然搞出辆马车!”

忽忽悠悠的一路行来,阿细将早上吃下去的饭一顿狂吐。水砚臭着脸跑到外面去骑马,对着弘黎几人小声的说道:“你家少主太臭了,熏死我了。”气的里面的阿细面白唇青,直欲操刀砍人。

璇玑仙岛的政试不同于文武两试,所设场地饿不对外开放。并且只请璇玑仙岛特邀的宾客,而且这些宾客大多都是各国的掌权将军,君主,或是能够左右天下大势的豪门贵族,极少请没有实权的世家公子,更不要说他们这些没有地位的普通贵族了。

阿细今天一觉睡过了白日里举行的武试,孙木孙白兄弟也有上台,眼看就要获胜,可惜最后关头技不如人,被人打了下来。两场比试的船票都没有拿到,可是天无绝人之路,晚上突然传来消息要水砚阿细两人参加晚上的政试,可把这兄弟俩乐的够呛。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份,竟然打扮成水砚的小斯,也跟了上来。

阿细本以为政试也是在望仙港上,谁知竟坐着洪马马车上长达一个多时辰,等到了地方之时,四下里已是一片漆黑,而远处一座坐立在高高山崖之上,俯视大海的宏大的庄园之内却是一片楼台歌榭,灯火辉煌之色。

几人下了马车,立刻就有人从一旁迎接而上,看清了水砚等人的相貌后,拖着长音高声叫道:“漠北万灵城西林公子到!”

里间立时一阵喧嚣,一会,一群衣着华美的年轻女子陡然齐齐冲出了庄园,为首的一人仗剑高声叫道:“谁是西林水砚?”

阿细一愣,旁边的水砚也是一头雾水,心道难道宴无好宴,璇玑岛人要在这里杀人灭口?可是疑惑之下,仍旧笑着答道:“在下便是,不知这位姑娘有什么指教?”

听到水砚自报姓名,那群女子霎时间迎了上来,一大群年纪大约在十五六岁的少女围着水砚团团打量,为首的却是一个黄衣圆脸少女,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水砚的身上来回扫视。神态傲慢,却又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只是看到水砚身旁的阿细,才不免仔细的打量了几眼。

突然一声尖锐的哨声响了起来,像是得到了什么示警一般,为首的少女大叫道:“撤退!”然后一群少女就呼啦啦的集体散了个干净。水砚和阿细正茫然不解之时,刘老已带着一众弟子从庄园之内走了出来。

“西林公子!小女顽劣,请恕老朽怠慢之理。”刘老远远的高声笑道。

阿细闻言恍然问:“那黄衣少女竟是先生的女儿吗?”

刘老点了点头,答道:“小女鱼雅,现在师从玄地圣母,是四个圣女之中最没教养的一个,姑娘见笑了。”显然他知道阿细不愿现在暴露身份,是以故意做个顺水人情,也不揭穿。

水砚含笑大摇其头,接口说道:“鱼雅仙子貌若天仙,活泼可爱,刘老好福气啊!”

刘老谦让大笑,迎着水砚阿细和孙家兄弟就进了庄园。

到了那庄园之处,阿细仰首看去,只见那门塬竟然是两株天然长成的巨大的扶桑巨木,高耸参天,枝繁叶茂,在上头枝丫处彼此牵连在一处。璇玑人在相连处挂上了一处匾额,上书:灵台琼府。

阿细看的在心里不由得一声赞叹,这几个大字苍劲有力,笔力雄浑,一看就是修为高深的高手所为。即便是自己用判官笔配合通灵宝鉴中的文字灵诀也未必能有这样的效果。不由得出声问道:“不知这四个字是谁所写?”

刘老笑道:“这灵台琼府是我二十年前路过此处,见这两株扶桑巨木生长的好才一时心喜建造的,这四字也是我信笔涂鸦,姑娘见笑了。”

阿细虽常年居于山上,可是广读书籍,涉猎极广,忙道:“先生笔力雄浑,大气昂然,实在令人羡慕。”

刘老忙微笑推却,这时几人已经进入了庄园。水砚和孙家兄弟都是见过些世面的。尤其是孙家兄弟更是西川城的公子,平生不知见过多少名胜古迹,可是此刻在这灵台琼府中还是看的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只见奇花异草随处可见,假山流水处处皆景,亭台歌榭阁楼回廊无处不透着古风和大气,更难能可贵的是这里的建筑全没有毁坏原本的生态环境。树木花草随意生长,鸟兽自由穿行其中,让人置身其中仿佛是行走在茂密的原始丛林中一般,充满了宁静祥和的自然之气。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越过了三个园子,终于来到了庄园的正厅,只见两棵东海楠木为柱的门塬上,两排苍劲的大字龙飞凤舞的书在其上,上联曰:“孤灯皓月,煮酒烹茶,碧血对丹心,论天下大势”,下联为:“立马长枪,只手翻云,剑走由偏锋,品世间英雄”,横批为:“齐英聚贤”。

看到这样的对联,阿细不由得暗暗挑眉,这对联的文采虽是一般,可是口气却是豪迈,让人不能小视。眼见厅中已或站或坐十几人,都是脸色怪异的看向自己,不由得一愣,微微退到水砚的身后。水砚倒是爽朗一笑,由刘老引荐上前。

一一介绍之后,水砚若无其事的走向之前给自己安排好的位置,阿细眼观鼻鼻观心,紧步跟在后面,而孙木孙白却是脸色有些发青。因为与会的众人无一不是在上野大陆上跺跺脚就是地动山摇的人物。第一位,竟然是前阵子刚刚亡了国的喜朗大皇子玄呈。天下皆知喜朗在桑青夜的铁骑下化为一片焦土,举国臣服。却不知在桑廉人竭力隐瞒的事实下,喜朗大皇子逃出升天,并在两月之后,于南荒起兵,意图不言自明。如今,就算桑廉人有意制造出一幅天下太平,四方臣服的假象,也是不可能了。毕竟,在玄呈的鼓动下,各方诸侯国都在蠢蠢欲动,桑廉的统治再一次面临着可怕的危机。--------------------------

[第二卷:璇玑卷:第三十七章:夜宴(二)]

此外,流藏的镇国将军耶律邬,焦恒镇西王焦彭,且弥的护国法师流光,云楼外使雀弥生,名雅达的大神官寒兮,除了桑廉和南殊,上野大陆各方势力的掌权人物几乎聚齐。而若不是水砚的介入,代表着一方重要势力的西川城代表孙凌无论如何也会出席,由此可见这璇玑政试的重要性。

除此之外,参加政试的还有别的一些人,比如大陆的商业中心南楚商人楚笙歌,东海鲛族的王子宁殇,青丘一族的长老翁子岚,南荒苗蛊族的圣女姬思雅,云烛世家的云少典,还有一些权贵世家,部族,小国的负责人等等等等,都是些在大陆上成名多年的风云人物。这样一来,水砚和阿细两人在这里面就颇为尴尬。毕竟,他们表面上的身份,不过是漠北万灵城的一介贵族。

只见刘老缓缓的走到主位上坐下,对着下面的一众人举杯笑道:“这是璇玑群岛之上雪姬岛屿特出的雪姬清酿,虽及不上狐灵一族的白泉神水,可是饮之也是唯美甘甜,滋味回荡舌尖,诸位,请!”

众人举杯回敬刘老,阿细虽对酒之一道并不是很有研究,可是喝起这酒来也感觉味道醇美,回味无穷,不由的心下暗叹。

刘老身为主人,开口说道:“按照惯例,今日我们不谈正事,各国之间的纷争纠葛要等到最后的璇玑大会上才由岛主清理。今日我们只针对近五十年来大陆上发生的政试进行探讨,主旨在于寻觅国家之间平等共处的良方,还上野百姓一个平静的生存环境。”

阿细默想到,这璇玑仙岛向来致力于维护上野大陆的和平稳定,的确是下了不少的力气。可是却不明白只要人的私利存在,那么战争就不可避免,越是国家林立的纷乱局面越无法阻止战争的发生,若想要真正的停止战火,最好的方式就是形成大一统的局面,可是阿细却也知道这样的方法也是治标不治本,或许,人类的本性就是好斗的吧。

只是,璇玑岛多年不出世,此次对外也只是宣称要迎娶自己,却又依照惯例要举办璇玑夜宴,恐怕真实目的绝对不会简单。此刻无法探查,也只能静观其变。水砚注意到阿细的紧张,在长几下偷偷伸过手来,握住阿细冰冷的小手,面上不露声色,平静如水,看不出半点波澜。

阿细心下莫名一安,无论怎样,有他在身边,总是好的。

现在璇玑仙岛看起来倒是慈悲,为何和平,扶住弱小。可是却并不真正明白所为战争的含义,国家林立的局面只会导致更加纷乱的利益纠纷,真正带领一个民族走向富强的方法,就是进行统一,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也是带给万世子孙福荫的善举。

这时,只听一人突然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跟在西林公子身边的这位应该是西川城的四公子孙木和五公子孙白吧。”

阿细一愣,瞬间回过神来,孙木却不惊慌,淡淡说道:“在下鲁莽了,实在是想要见识下璇玑政试的风采,这才觍颜和西林兄一道前来,还望刘老恕罪。”

孙家兄弟的不和,已经将近天下皆知,是以孙凌做出那般无耻行径后死去不但没给孙木带来什么麻烦,反而让很多他国的使臣看到了一丝新兴势力的兴起。毕竟,西川城主只生有五子,长子早夭,三子瘫痪,除了颇受宠爱的二子孙凌,就只剩下这孙木孙白还上得了台面了。眼下孙凌已死,孙木自然水涨船高,受到了优待。

早上的时候,得知兄长欲图谋害阿细后被水砚所杀,孙家兄弟差点高兴的背过气去,当然,为了事情隐秘,对于云虎神也参与其中,璇玑仙岛对外只字未提,是以深深知道孙凌什么德行的孙木孙白也就没有什么疑问。而一夜之间成为了西川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孙木也一扫之前的小心颓唐的神色,顾盼间神采飞扬,透出强大的自信。

问话的喜朗皇子玄呈淡笑一声,转头对刘老说道:“早闻西川四皇子孙木为人谦和,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刘老也是笑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西川将来若是有幸能在四公子治下,真是西川之福啊!”

孙木闻言大喜,刘老这样说话,明显就是支持他继任西川城主。这对他将来前途,简直有不可估量的帮助。

阿细抬眼向喜朗皇子玄呈处看去,只见他一身紫金华服,衣带微敞,一头墨色长发用玉带斜斜束住,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慵懒和不羁的味道。仿佛是感觉到有人的注视一般,玄呈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穿透层层人群,定定的注视在阿细的身上,嘴角牵起,微微含笑,遥遥举起酒杯,对着阿细略一颔首,仰头而尽。

阿细一愣,她是见过桑廉的霸王皇子桑青夜的,知道那是怎样一个强势的男人。也许也唯有玄呈这样的人,方能与之匹敌的。不知为何,相到这里,阿细突然想起当年被关在铁笼里的那个南殊羽人,一晃多年,如今,他也是一方强权了。

一旁的水砚淡然一笑,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下去。此刻却听南楚的商人楚笙歌正在就商业带动民生的问题高谈阔论,口若悬河,阿细听了半晌,才算明白他的实质性论点,原来就是嫌桑廉王朝近些年来屡屡征战,关税严重,层层设卡,压制了南楚的商业贸易。希望通过这次大会的调解,降低关税,促进各国之间的商业贸易。

刘老半眯的眼睛,挥手示意身后的礼官记下楚笙歌的言论。表示事后会上报给岛主和岛上的长老会决策。楚笙歌见了面色微缓,神情愉悦带笑,水砚却微微侧目摇头,只看人人不以为然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情并非这般好办,商贸之事不同于战争,璇玑仙岛可以出面调解,或是直接出手阻止。商业问题纯粹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只有受利益的驱动,没有在强权下低头的道理。

“这位就是鲛人一族新册立的宁殇王子吗?”一直低头不语的云楼外使雀弥生突然开口说道,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齐齐向着坐在水砚身边的鲛人王子看去。只见却是一位唇红齿白,面若桃李,比女子更显娇媚的年轻男子。那男子似乎颇为羞涩,见众人的目光齐聚身上,颇有些不自在的含笑点头,脸色微微泛红的应道:“正是。”

焦恒镇西王焦彭嘴里含一颗葡萄,声音有些模糊的说道:“本王还是第一次听说鲛人族也有人来参加璇玑的议政大会,今年还真是热闹,不但听闻南殊突然冒出了使者,连深海的鲛人都来了,再加上青丘的翁长老,简直可以开一个动物大会了!”

这番话说的丝毫不留情面,上野大陆上向来有半兽之身的一些种族。像鲛人就是深海的半尾鱼人,南殊羽人因为有翼,故为半鸟,而青丘一族却是以东海神龟为本国图腾,跟兽人完全扯不上半点关系。此刻听焦彭这样说话,实在是对几人最大的侮辱。

翁子岚霎时被气的吹胡子瞪眼,宁殇更是脸色通红,反观大会的主使人刘老却一脸坦然的望向众人,全没有半点劝阻意味。阿细心下了然,这个大会既然名为政试,考察的就是众人的外交与政的能力,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有什么资格参加璇玑夜宴。

南方诸藩国同气连枝,向来一个鼻孔出气,且弥的护国法师流光一身白色长袍,领襟袖口都绣着五彩的凤凰神鸟,闻言微微一笑,淡然说道:“镇西王有所不知,青丘向来以东海神龟为图腾,出于对神物的尊敬,才将国名命名为青丘,鲛人是深海的智慧种族,在深海中拥有极高的地位,又有鲛神庇护,只是近年来不闻鲛神消息,想必是羽化登仙,归为星斗。只是万灵城竟然也前来参加璇玑夜宴,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万灵城居于桑廉和轩辕人之间,向来是朝桑暮轩,灵活的很,这一次轩辕少主和璇玑少主大婚,桑廉人也是座上宾客,西林公子可要小心行事,不要站错了队伍才是。”

原本目的是维护大陆和平,探讨避免战争方法的宴会,却在开始之初就充满了火药的气味,并且所有的矛头一时间都指向了万灵城的一个普通贵族。虽然这个贵族在昨夜意外的发现了西川二公子孙凌的丑事,立下功劳,可是几大国群起而攻之的场面还是另在场的其他人颇为乍舌。作为水砚好友的孙木更是急的眉头紧锁,而性情耿直的孙白差点就要撸胳膊挽袖子的站起来和人单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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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璇玑卷:第三十八章:夜宴(三)]

可是风暴的中心却仍旧是一幅好整以暇的样子,阿细这些年在东荒上,冷言冷语听得多了,早就已经练出了超强的定力,充耳不闻。水砚则是微笑着端起酒杯,浅浅的饮了一口,微微侧目,看了眼一脸君子之相却是满肚子坏水的流光,轻笑道:“多谢各位这般关心在下,只是,万灵城城小人稀,尚且为了部族独立而同强雄周旋,且弥豪强大国,据说却在桑青夜还没进城的时候就在贵国英明神武的国主的带领下,跪迎桑青夜二百里,这般的立场中坚,实在是我等的典范呐!”

水砚举杯洒然而笑,见南方藩国的人霎时间变了脸色,不由得冷然一笑。

这时,南荒苗蛊族的圣女姬思雅嘴角微微冷笑一声,娇声说道:“公子好厉害的一张嘴啊,听说万灵城狐灵一族的媚术也的确不简单,国中女子生性淫荡,媚术无双,实在令人佩服啊!”

阿细眉梢一挑,斜斜的打量起浑身银饰,身量较小,透着一股阴森娇媚的苗族少女。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酒盏,一边淡淡的说道:“狐灵一族媚术不光是俘虏男人,还别有其他妙用,姬仙子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姬思雅面色一寒,娇声笑道:“有何不可?”

刘老却突然清咳一声,说道:“此乃璇玑迎宾的政试,大家若想要切磋,可以等待日后,璇玑夜宴万年来的规矩,还是不要破坏的好。”

姬思雅悻悻摇头,却飞快的对着流光使了个颜色。水砚和阿细对望一眼,了然于胸,也不说话,拿起桌上的食物吃了起来。

大殿里都是些成名几十年的人,自然也不能再对一个万灵城的小人物穷追猛打,纠缠不休。刘老轻轻拍了拍巴掌,就有一群身缠轻纱,紫色秀丽的女子走了上来,转瞬间,丝竹声起,轻歌曼舞,别有一番仙家的气度风韵。

席上的众人相对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饮酒。喜朗的玄呈皇子一改以往对西川的敌对之意,竟然主动上前来找孙家兄弟攀谈,孙木一阵激动,拉着水砚,连忙尾随玄呈而去,站在大殿的一角,相谈甚欢。

阿细独自一人坐于地席处,脸上不动声色,波澜不惊。这时,一直在一旁与青丘翁长老交谈的鲛人王子宁殇走了上来,脸色微微泛红,有些拘谨的说道:“我可以坐下吗?”

阿细微愣,点了点头。宁殇脸上立时泛起了一丝喜色,他高兴的坐在了阿细的身边,含笑说道:“我早年在外游历的时候曾经到过万灵城,西林国主对我很是照顾,前阵子听说她大婚,我还派人送去贺礼。后来信使回讯说她和新郎都不在国中,今天见了姑娘,就请姑娘回去后帮我转达吧。”

阿细这才明白,原来这宁殇对自己另眼相看是因为万灵城的城主,当下也是笑道:“近来各放开战,城中不太平,国主坐镇边境珇蓝城,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宁殇微微颔首,斜了眼南方藩国的几人,只见流光雀弥生焦彭等人正聚在一起相谈甚欢,名雅达的寒兮却和南楚国的楚笙歌在一旁窃窃私语,而流藏的耶律邬却独自一人浅饮清酌,目光低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身上冷冽的气质却悄悄的散发出来,冻结了周遭的一片空气。阿细举起雪姬酿,仰头饮下,只觉得一团烈火自腹腔之中一路滑下,燃起一阵火辣辣的灼热。

看到这个鲛人国的皇子,阿细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当年地王城里的鲛人女子,直到今天,她也不能确定那鲛人女子的真正身份。难道真的是鲛皇凌凉?每次想到这里,阿细都是一头雾水,好在多年来,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状,也就放下心来。

阿细自己也许还不知道,可是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莽撞的小乞丐。在东荒山上这几年,太多的事情促使她不断的成长和成熟,

“请王子恕我孤陋寡闻,鲛人国不是都生活在大海中吗?怎么竟然可以在陆地上生存?”

宁殇全不建意阿细的唐突问话,笑着答道:“鲛人一族在出生的时候的确是有鱼尾的,不过拥有皇族海皇之血的皇族血裔会在成年之后分化出和人类相类似的双腿来,一旦离开海水,双腿就会显露出来。所以也只有鲛人的皇族才能在陆地上行走。”

阿细闻言沉声问道:“那五年前消失不见的渺岛,可是鲛人一族的族人吗?”

宁殇缓缓的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渺岛半人半鱼,和鲛人还略有不同。两族常年,也并无往来。”

阿细见宁殇不愿多说,想必这里面关系到一族的隐秘之事,也不多言,淡淡点了点头。

这时,歌舞突然退下,各人全都回到了自己的主位,宁殇也和阿细打了个招呼,回到了座位上。刘老身后一人走上前来,拉开一个矩形卷轴,只见画着淡色绿竹的卷轴之上,两个苍劲的大字粗旷书道:为国。

刘老沉声说道:“这五十年,上野大陆上还算太平,可是前一阵子,却异相陡生,天灾人祸,战乱不断。是以,今年的政试题目为:为国。各位都是各国的中流砥柱,自然对治国之道别有心得,还请不要藏私,慷慨赐教,也算为上野百姓贡献一份力量。”

“治国之道,在于为心,但求心之所安,与民自由方便,以德化育之,以善念感之,以威严摄之,则天下大定,无为而治,有何难哉?”且弥的流光突然高声诵道。阿细听着他在那里摇头晃脑,之乎者也,全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东西,不过好在最后那几句他是听懂了,不过是那套老掉牙的中庸的无为之道,可惜这些人往往嘴上一套手上一套,不然没有他们,也许百姓反而能过的更好一点。

刘老微微点头,这时却听名雅达的寒兮在一旁说道:“既然且弥尊崇的是无为而治的放养政策,那么还请流光法师回到国中之后,撤销那异教徒不得入且弥国境的规矩。且弥国的萨迦教会散布全国,不是教徒就要被火刑烧死,难道这也是与民自由方便的策略吗?”

流光面色一寒,刚要说话,却听大商人楚笙歌长笑一声接口道:“在下游历各国,却是最害怕到且弥去。且弥的排外政策太过严格,不与外族通商,南楚在且弥的萨迦城外吃过的亏实在太多了。”

雀弥生连忙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楚先生富可敌国,商号生意遍布整个大陆,在且弥做不成生意,自然会心疼。不过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弥生到不奢望通且弥通商,只要且弥能够答应以后不再到我国去传教,云楼就心满意足了。”

阿细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还是统一战线的人这么一会就反目成仇。看来南方藩国也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牢不可破,她暗暗留心,只见流光面色阴冷,目光陡寒,沉声说道:“以宗教立国,也是且弥的治国之道,各位若是有异议,流光倒是可以回国之后转告国主,不过流光人微言轻,有没有用,就不得而知了。”

阿细暗叫一声好,这流光这样轻而易举的就把这翻话给应付过去,足见他的外交手腕之高明。

焦彭抹了抹嘴,洪亮的咳了一声嗓子,说道:“立国之本,就是要维持本国纯正的血统,这样才能得到国民的拥护和支持,俗话说的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所以,这里外的关系绝对不能乱了。对于蛮荒的兽人来说,我们都是人类,更加要保持团结。可惜现在大陆上被有些人搞得乌烟瘴气,不管是人是兽,披上了人类的外衣就敢坐上不该自己坐的位置,实在令人气愤。”

众人听得轰然一阵纷乱,翁子岚和宁殇更是气的脸色发白。这焦彭今晚屡次拿这件事情做文章,可见他种族的观念有多么严重。在看席上众人一幅看热闹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翁子岚冷哼一声,沉声说道:“焦彭将军说的是,对于野蛮不同教化的异族,实在没有对座公食的必要。刘老,国中还有事,老夫先行退席,有不妥当之处,还请恕罪。璇玑夜宴青丘国也决定退出,东海之上,碧海蓝天,青丘一族传承万年,自由自在,何苦来这陆地上受这份闲气。不过老夫临走之前,还是要劝诫别有用心者,青丘国万年来保持中立,不参加任何派系争斗,却不代表青丘人胆小怕事,所有胆敢挑战青丘大神之人,都是受到大神的惩罚,青丘一族八十万水师枕戈待旦,等候来犯者前来!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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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璇玑卷:第三十九章:夜宴(四)]

刘老站起身来,刚要挽留,就见焦彭突然站起身来,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久闻翁长老青水一脉碧海神功已蹬大乘,今日既然相遇,何必这么急着走。焦恒国焦彭,以光明神的意志向你挑战,还请翁长老不吝赐教!”

翁子岚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敢公然在璇玑的前宴上向自己挑战,可是历来上野大陆之上崇尚武力,各人无不以武者为尊。这样的挑战,即便是璇玑的岛主也没有办法阻止,而不接受挑战的人却会受到全大陆人的鄙视。

果然刘老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的确,他以璇玑一介大长老的身份来主持今晚的夜宴,却状况频频。到现在都进入不了正题不说,还有人要在席上动武,这怎能不让他气愤。只见他冷冷的说道:“两位以武者的尊严而站,老夫没有阻止的理由,只是希望两位紧记璇玑仙岛的规矩,不要发生不可收拾的局面。”

这番话警告意味极浓,可是焦彭却轻笑一声,一把抽出了由属下递上的战刀,只见一道寒芒陡然亮起,在空中划过一丝冷厉的寒意。焦彭慢悠悠的缓缓走上前来,神情傲慢的将刀锋斜斜的指向翁子岚,讥笑道:“翁长老这个年纪,还拿的动战刀吗?”

翁子岚气的须发直立,双眉朝天,突然怒喝一声,头上满头雪白的银色长发蓦然间化成了一团碧色青芒,手中竟然凭空生出了两只大大的青铜巨锤,暴怒厉喝一声,玄身就向焦彭冲了上来。焦彭嘴角牵起一丝阴冷的笑意,手上战刀蓦然上举,对着迎面而来的翁子岚当头斩下,席间众人都是当世罕见的高手,可是仍旧觉得在这一刀之下,人人气息几乎为之堵塞,刀锋刮得面皮生疼。

阿细不由得开始为正直的翁子岚担心,一旁的宁殇却凑过头来,轻声说道:“不用担心,翁长老成名两千余年,是青丘国的尚武堂首座长老,纵横东海,少有人能敌。这焦彭不知天高地厚,要吃苦头了。”

可是阿细却没有宁殇那般乐观。这焦彭为人虽然看似粗大俗气,实则心思缜密,他一直以来屡屡激怒翁子岚,显然别有用心,这里面的原因此刻虽然还看不透,可是却绝对不可能像宁殇说的那般容易。可是反观水砚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悠闲的饮酒,阿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紧张观看。

果然,只见那焦彭突然长笑一声,迎面而上,手中长刀真气凝绕,护体黄土气息喷薄豪壮,绝对不是泛泛之辈。翁子岚浑身绿芒环绕,状似风虎,全没有了方才的温和年迈之色,霸气惊人,碧海神功神功陡然喷薄而出,众人一时间只感觉自己似乎身在惊涛骇浪之间一般,无尽的海风湿气迎面而来。

水砚护体元力猛然展开,护住阿细和身后实力稍差的孙白孙木两人,突然只见一道碧色气浪洪天而起,犹如一只蟠龙一般在半空中叫嚣,周身气浪翻涌,灵力突起,狰狞恐怖,杀气逼人。

“龙之历!”宁殇突然惊喜的惊呼一声,与座的众人也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阿细不明所以,一旁的孙木连忙向他解释道:“龙之历是青丘一族碧海神功的大乘阶段,历来只有青丘的国主才能修炼,这翁长老不知怎么得到了青丘国主的敬重,竟把皇族的神功也竞相传授,更难为他这般年老之身仍能修炼。要知道,这龙之历是上野少见的暴力真气,里面的凶煞狠辣的气劲非常人能够抵御,修炼者必须是年少的童子之身才能勉强操纵。是以,虽然这功力强悍迅猛,青丘一族的王者却也没有几个人愿意修炼的。”

阿细恍然大悟,原来竟是童子功,一旦近了女色立马就前功尽弃。难怪众人的表情这么怪异了。

见翁子岚使出这般狠辣超绝的功法,南方藩国的人也有些坐不住了,而跟随焦彭而来的几个随从更是频频向刘老望去,可是刘老却是一幅老僧入定的样子,全没有半点反应。焦恒的一名黑袍军官突然高声说道:“翁子岚,你若是敢伤害镇西王,焦恒势必要将东海吸干,将青丘山岛夷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