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星夜兼程来到东林寺,深深震动了朝堂。许多人传皇帝是为了去为民祈福,但是更多的人却倾向皇帝是去东林寺看望那避祸的聂氏。谣言甚嚣尘上,坐实了帝亲近女色,天降洪水的谣言。

但是渐渐更有人倾向同情聂氏,让一个帝王深深眷恋女子,也许并不是那么没有可取之处。

聂无双就是在这种微妙的情形中随着皇帝与高太后的圣驾一起回到了宫中。短短五天,与她来说却像是过了五年那么久。

在摇晃的龙撵中,明黄的光线,映着正在看奏章的萧凤溟身上,金光晃晃,几欲刺人眼盲。就要回皇宫了,一切恍如隔世。

她透过那起起落落的帘子,仿佛能看见那巍峨的宫殿在眼前慢慢浮现,以后的日子对她来说,每一天都如履薄冰,每一刻也许都充满了阴谋诡计,可是,这是她选择的路,一条永不能回头的路。

她深深地在心底叹息,脚踝的伤已经好了,但是留下淡淡的疤痕。她不能忘记,那一箭的狠绝!绝不能忘记!

正在这时,林公公在行辕外禀报。

“皇上,睿王殿下已经前来迎接皇上。”

萧凤溟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宣!”聂无

第一百零九章行宫遇刺(一)

聂无双微微吃惊,这时候萧风青怎么会来迎接圣驾?还未等她想定,明黄的龙撵外响起萧凤青清越的声音:“臣弟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萧凤溟温言道:“平身吧,进来说话。”

帘子一撩,萧凤青闪身进来,跪坐在萧凤溟跟前:“皇上,刺客追捕到两人,但是已经在押解途中服毒自尽,实在是查无踪迹。”累

他说着若有若无看了一眼一旁的聂无双。

萧凤溟微微皱了剑眉:“既然敢来刺杀宫妃,自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转头看向一旁发呆的聂无双:“你知道在齐国还有什么仇家与你聂氏为敌?”

聂无双摇了摇头,语气艰涩:“就算有仇敌,聂家满门早已经”

最大的仇敌恐怕就是齐国的皇帝。可是齐国的皇帝怎么可能在这和亲的时候突然派人刺杀她——一个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的罪臣之后?龙撵中的三人不由沉默下来。

聂无双手心一暖,抬头对上萧凤溟温柔的眉眼:“别想太多了。平安就好。”他的眼中俱是浓化不开的温柔,聂无双还未应声,却看见一旁的萧凤青目光冷然地盯着他们交握的手。

聂无双不由挣开,往后缩了缩:“谢皇上。”

圣驾一行到了明渠就分开,高太后不惯走山路,乘了龙船向京城而去。萧凤溟则改道绕远路,从景州而行,再上官道。聂明鹄是御前侍卫,自然随着萧凤溟的圣驾而行,云乐公主虽不乐意,但是也不好再为这小事争执。闷

聂明鹄随伺圣驾,萧凤溟招他前来密谈了许久才放他离开。聂无双在休息间隙探问他萧凤溟说了什么,聂明鹄眼中熠熠生辉,压低声音:“皇上打算攻打齐国在不久的将来!”

聂无双早知这个消息,但是她更吃惊的是,萧凤溟对聂明鹄说了同样的话。一个心机深沉的帝王不会随意对臣子说出自己的想法,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想要以这个看似真实的想法来笼络他想要笼络的人的心。

难道?聂无双忽然醍醐灌顶,她失神地回了自己的马车中,久久不能言语。夏兰与茗秋见她出神,也都识趣地不再打扰。

帘子一掀,萧凤青闪身进来。聂无双知道他从不按照陈规旧法,更无视世俗流言蜚语,赶他也赶不走,索性冷着脸不理他。萧凤青今日穿着一件白锦绣银线劲装,他肤色本就极白,这一穿犹如雪人一般,更衬得眉眼俊魅犹如墨画,发色如鸦。

聂无双看了他一眼:“王爷不用去指挥御林军么?”

萧凤青一笑,顺势依在软垫上:“御林军向来是皇帝亲自指定的统领统帅,没本王的事。本王来这里迎驾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

聂无双淡淡道:“那王爷进来做什么?让人瞧见睿王殿下私会宫妃可是欺君之罪。”

萧凤青哈哈一笑,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玩笑话:“关于你我的流言,并不比所谓的天降大水少多少,既然已经黑了,何必又担心又被多抹黑一道?”

他向来有许多歪理,聂无双不想与他再过多争执,只在一旁沉默。

萧凤青仔细看了她的脸色,忽然问道:“你从那次刺客之后就变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变得更加心事重重,似乎畏缩不前。

聂无双看了他一眼,依然沉默。

“回京之后你很可能会看见顾清鸿,你打算如何面对他?”他还没说完,聂无双已经面色冷若冰霜地看着他:“王爷没事的话可以下车了。”

“你还在对他有幻想?”他继续问道,邪魅的俊眸中已经带了怒意:“难道你还对他有感情?”

“王爷请下车!”聂无双一字一顿地开口。

下颌猛地一痛,他已经欺身狠狠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聂无双不甘示弱地盯着他的异色的眼睛,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的眼眸漂亮得像是上好的琥珀。可是里面汹涌的怒意几乎令她窒息。

“聂无双,你以为你现在就得宠了吗?你以为皇上赶到东林寺就是为了深情款款见你一面吗?你不要太天真了!他不过是听到高太后默许了云乐可以嫁给你大哥后,他想挽回两个尚可以利用的人的忠心,你和你大哥!”他说得很快又很轻,但是每一句都清清楚楚传到她的心中。

聂无双冷冷看着他,猛地一挣,狠狠挣开他钳制的手:“睿王殿下您说够了么?说够了就可以下去了!无双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很清楚的!”

萧凤青缩回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当真知道?”

聂无双擦着自己的下颌,冷笑一声:“当然知道!”

他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马车中,丢下一句话:“知道就好!”说罢下了马车。

马车隆隆,车厢中恢复安静,聂无双疲倦地闭上眼,却无法入睡。身边的人都有太多太复杂的心思,她在其中就像波涛中一片小舟,一个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萧凤溟的圣驾在日落时分歇息在景州的避暑行宫中。聂无双下了马车,只觉得行宫规制比皇宫小,但是却胜在精致,少了京城中的尊贵大气,但是却更凸显皇室的奢华。一众官员已经跪在行宫前接驾,景州是最靠近应国京城的一个州郡,大大小小官员亦有快一百人。

百人跪下,两旁亦有千人的护卫,众人整齐跪下三呼万岁,一道红毯从宫门一直延伸到龙撵之下。聂无双远远跟在萧凤溟身后,看着他慢慢走过,不由在心中喟叹,皇家威严,果然不同凡响。

萧凤溟此次名义上是接太后回宫,自然不会在别院中多加逗留,更何况后天便是七夕宫宴,按照往常的习俗,皇上必定不会缺席这样一年一度的宴席。萧风溟勤政爱民,即使在途中亦是处理政事,更没空亲近妃嫔。往来景州大小官员趁此机会面见圣上,汇报地方政事。

聂无双被安置在一处楼阁中,精巧的楼阁有两层高,俯瞰底下,荷花池畔,花香扑鼻,十分清爽怡人,令人不忍明日就走。夏兰见她喜欢此地,连忙弄了几碟可口精致的小菜,放一张桌椅在楼阁的露台上让聂无双赏荷对月。

聂无双喝了几杯果酒,看看天上的寂寂月色顿觉得心情寥落。白天萧凤青对她说的话犹在耳边回响。月色下,萧凤溟眉眼俊朗,他对她说“朕想你了。”这一句温柔的话,她又怎么可能当真?

聂无双叹了一口气:“夏兰,去请我大哥,若他没当值就过来一起饮几杯。”

夏兰领命而去,不一会,她失望回来:“聂侍卫晚上得巡查行宫。聂美人,您还是早点歇息吧。明日还得早起启程呢。”

聂无双看着手中的酒杯,一口饮下,叹道:“都撤了吧!”

夜色寂寂,聂无双翻来覆去却是睡不着,正当有了些许睡意,忽然行宫中有人叫道:“有刺客!有刺客!”紧接着便是各处应和,火光耀起,众侍卫都纷纷出动,向声音的来处跑去。

聂无双猛地惊醒,夏兰与茗秋也急急忙忙披衣起床。

“到底是怎么回事?”聂无双心跳如擂鼓,听到刺客第一个反应她便是觉得那些刺客一定是冲自己来的,难道说

她一个抖索,不由抱紧自己。茗秋见她脸如死灰连忙安慰:“聂美人放心,这刺客一定不是冲着聂美人来的!”

“为什么?”聂无双不由反问:“除了我,他们还要杀谁?”

茗秋道:“奴婢听侍卫们的喊声,好像是在东院,那可是皇上”她猛地住口。聂无双这才渐渐回神,松了一口气:“是,不是我。”

“皇上?”她猛地又惊道:“快快,我要去看看皇上!”皇上若是在这个时候出事,那她回京就等着万劫不复了!

聂无双连忙催促茗秋与夏兰帮她穿,长发未极梳理,只在脑后松松盘了个髻,她就带着夏兰挑着宫灯向皇上住的“霖德殿”而去。

求月票!继续求月票!

纠正一个BUG;

高太后看着伏地的聂无双:“而你,你则要向本宫证明你是有用的。不然的话”

她下半句没有继续往下说,聂无双更深的伏在地上,

原文中少了一个词“继续”,写得太快了,抱歉!

第一百一十章行宫遇刺(二)

走半路,聂无双只看见侍卫匆匆而过,脸色紧张。她连忙拉住一人,急切问道:“皇上怎么样了?皇上有没有事?’

侍卫回答:“皇上没事,刺客偷袭了一对夜巡的御前侍卫。伤了几个人。”

聂无双听了只觉得心中奇怪,还待再问,侍卫已匆匆离去。到了霖德殿,殿前几重护卫,铁甲森森,护卫们面容严肃。累

聂无双想要进去,却是被拦了下来。

夜凉如水,她不知里面到底怎么样了,只能在殿外徘徊。过了许久,御前的林公公匆匆过来:“聂美人来了?请随咱家进去吧。”

聂无双问:“皇上怎么样了?”

林公公踌躇一下:“皇上没事,倒是唉”他叹了一口气,对聂无双说道:“聂美人进来再说罢。”

聂无双见他神色,心中更是疑虑重重,只能跟着林公公匆匆进去。到了殿中只见宫女正拿了一盆血水往外走,她看得心惊肉跳,正想要问,萧凤溟已经从屏风内转了出来。

“皇上!”聂无双见他浑身完好,不由松了一口气:“皇上没事就好,臣妾以为”

“你去看看你大哥吧。”萧凤溟微微叹息:“他中了一剑,伤势很重。”

聂无双浑身一震,脸色煞白,顿时跌在地上。

“聂美人!”林公公连忙上前扶她,聂无双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再也动弹不得。腋下一双有力的胳膊将她扶起,萧凤溟把她抱在怀中:“没事的,聂将军一定会挺过去的!”闷

聂无双浑身打颤,一声不吭地推开他踉跄扑入屏风后,只见软榻上聂明鹄脸色雪白,双目紧闭,在他胸前裹着一条已经被血染红的绷带。

“哥哥”她想要走过去,却又浑身动弹不得。这是大哥,她唯一的大哥啊!颤抖的手伸出,却仿佛遥不可及。她咬了咬牙,终于逼着自己挪到了榻前,颤抖的手抚过他俊美的眉眼:“哥哥”

“聂美人,御医说聂侍卫失血过多,只要今夜不发烧,明日能醒来就能挺过去。”林公公在一旁轻声劝慰:“聂侍卫英勇,一定会没事的!”

聂无双只是默默流泪,再多的泪水也冲不掉她心中的滔天的恨与悔,她不应该把哥哥从京城中叫来。是她!为了自己让大哥带着云乐公主来东林寺。要是他不来的话

聂无双只是抽泣,神色凄惶得连一旁的林公公也为之恻然。

“聂美人?”林公公试着叫她。聂无双却纹丝未动,手忽然碰到袖中的念珠,像是一位失足落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她慌忙捏在手心。

“哥哥,我错了,我不该把你从秦国唤回应国,也不该为了自己让你带着云乐公主来到东林寺,我更不该为了自己在宫中的前途,让你去讨好云乐,让你做不喜欢做的事”她贴着他的耳边喃喃地说,泪水滴在他的脸上,她的心痛得连灵魂都要跟着尖叫。

她跪在榻前,开始慢慢念诵经文。在东林寺中几日,她已经诵读完了《金刚经》,一字一句在眼前展开,闭上眼,泪水却止不住流下,即使她憎恨这个世道,憎恨神佛虚无飘渺的慈悲,她宁可为自己的哥哥,在这一个晚上相信这天上有神迹。

萧凤溟看着昏黄的灯火下,那女子哭着念着经文为兄长祈福,她头发凌乱,有些许已经披散在羸弱的肩头,她卑微的弯腰,泪水从脸颊滑落。他从未发现她连哀伤都美若天人。

林公公想要上前再劝,萧凤溟冲他摆手,示意退下。殿中寂静无声,聂明鹄的胸膛慢慢起伏,像是睡了一般安详。萧凤溟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更漏滴答,枯燥又催人欲眠。天终于渐渐亮了,聂无双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在眼前掠过一道清晨晨曦的时候,她终于抬头看着榻上的聂明鹄。

“哥哥,你醒醒”她的手抚过他的额头,脸上带着笑,泪却止也止不住:“哥哥,该醒来了”

许久,许久,聂明鹄终于睁开眼,他叹了一口气:“我睡了多久?”

聂无双涕泪交加,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一把抱着他,放声大哭:“哥哥,你吓死我了!哥哥你坏死了!”

聂明鹄遇刺,身受重伤,皇帝大怒,下令彻查,昨夜的刺客一共有十五名,已经当场格杀五名,剩下十名或者受伤逃蹿,或在被追捕之时寡不敌众,自杀身亡。经查证,这批刺客与几日前刺杀聂无双的为同一批,可想而知,这两起刺杀都是针对聂氏兄妹。

聂明鹄身受重伤,不宜挪动,萧凤溟下旨令聂无双一同陪护,而圣驾则即日起程。

“妹妹,我自己来!”“远晴阁”中,聂明鹄看着聂无双捧着一碗鸡汤过来,不由想要起身。

“哥哥,趁热喝吧,这是我为你熬的,已经熬了两个时辰了!”聂无双笑道,长时间看着炉火令她额角都是汗水。

“这些交给下人就好了。”聂明鹄心疼地说道。在这行宫别院中,聂无双为了照顾他,已经连着几日都亲力亲为,让他想起在睿王别院之时。

“为了我,你都错过了宫中的七夕宴了。”聂明鹄惋惜地说道。

聂无双却是无所谓笑了笑,七夕宴每年都有,哥哥却只有一个。

“是谁想要害我们兄妹两人,这下不用说大家都心知肚明了。”聂明鹄喝完鸡汤,一想起自己受的伤,不由脸色铁青。

聂无双看着窗外碧蓝澄澈的天际,淡淡地道:“哥哥,你放心吧,他会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她回过头来,笑得温婉:“哥哥,养好伤才是正经。”

十日后,聂无双回到了宫中。圣旨谕下,温言抚慰聂氏兄妹二人,加封聂明鹄为一品带刀侍卫,为御林军副统领。

聂无双回到“元秀宫”时隔快一个月,却恍若隔世。皇后派人前来慰问,各宫妃子也都纷纷派宫人带来各色礼物,顿时本来拥挤的“元秀宫”更显得拥挤不堪。

杨直带了皇上的赏赐,见聂无双宫中如此拥挤,试着问道:“要不聂美人可以向皇上求旨,搬去‘含仪宫’那边宫殿华美,更加宽敞。”

聂无双笑道:“妾刚入宫,劳师动众并不是谦卑的妇德。”

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皇上耳中,皇上赞赏,下旨嘉奖,令聂无双迁到离“甘露殿”更近的宫殿“永华殿”,聂无双屡辞不受,帝意甚决,最后聂无双只能谨遵圣旨,迁入了“永华殿”中。

“一介美人竟然能迁入‘永华殿’中,这可真的是哼哼!”

皇后看向出声的人,是宝婕妤。她脸上愤愤不平,大有敢怒不敢言的神色。

“宝婕妤是不是对皇上的安排不满?”皇后抿了一口茶,看了看天色,天色尚早,来请安的妃子只到了一半。

“臣妾不敢,只是皇上的安排实在不符规矩。”宝婕妤心有不甘,愤愤说道。

皇后只是抿着茶,不一会,请安的妃嫔陆陆续续地来了,她含笑如仪,接受众宫妃的拜见。宝婕妤见人多,悻悻住了口。过了一会,有内侍唱和道:“聂美人觐见!——”话音刚落,众人只见门前一团紫色云似飘一般过来,眼前仿佛被光亮刺了下。

聂无双正含笑走来,今日她穿一件绛紫色薄纱长裙,外罩同色纱衣,长长的流云似的披帛搭在肩膀上,行走间,摇曳生姿。她头梳流云髻,只简单饰几只白玉簪,簪子依次从鬓边向上插上,形成扇形,说不出的风|流俊俏。

“臣妾聂无双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温婉清澈的声音,如山泉一般。

皇后含笑扶她起身:“几日不见,聂美人似脱胎换骨一般,令人刮目相看。”

聂无双美眸中笑意盈盈:“皇后谬赞了。无双大难不死,自是天有所庇佑。一切还是天意。”

皇后命宫人拿来椅子,放在自己下首:“坐吧。”能坐在皇后下首对聂无双今日的位份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聂无双推辞不受,正在说话间,宝婕妤哼了一声:“叫你坐你便坐好了,说不定过不久,聂美人也会做上那个位置的。”

抱歉更晚了,昨天和前天更多了,今天有点卡文,又不能随便乱写,所以就磨到了现在。

求月票!继续求月票!么么各位!

第一百一十一章惊破美人心

宝婕妤的话刚说出口,皇后与一干嫔妃都变了脸色。聂无双目光冷冽地看向她:“宝婕妤是什么意思?”她往日的隐忍退让并不是完全没有底线的退让。这一句话分明是指责她大有染指凤座的野心。

“放肆!宝婕妤,跪下!”皇后把手中的茶一放,脸色冷然:“你说的是什么话!”累

宝婕妤见从不轻易动怒的皇后也真正生气,不由噤若寒蝉,慌忙跪下:“臣妾失言了,臣妾该死!”

“宝婕妤言行轻佻,罚禁足一个月,有空在你的宫中好好地反思反思!”皇后说完径直怒气冲冲地走了。

众妃嫔面面相觑,只能各自悻悻退下。宝婕妤跪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等她好不容易起身这才发现空荡荡的花厅中,只有聂无双似笑非笑地站在她身后。

宝婕妤摸去额角的冷汗,看着聂无双冷声:“怎么?看见本宫挨罚,你很高兴?”

聂无双唇边缀着一丝丝冷意,却惋惜地摇了摇头:“不,臣妾替宝婕妤感到可惜。”

宝婕妤一怔:“可惜什么?!”比起恶言相向,可惜两个字更刺痛她。

聂无双神色未变,只是轻轻叹息:“可惜宝婕妤这样美丽的人,为什么却那么愚蠢。为一个已经毫无翻身余地的人,却做无谓的牺牲。”

宝婕妤呆了呆,脸色微微一变:“你在说什么?”闷

“宝婕妤不就是想替睿王妃出气么。”聂无双慢慢靠近她,美眸中笑意不达眼底:“还是臣妾猜错了,其实宝婕妤另有隐情?”

“什么什么隐情?”宝婕妤想退后,聂无双的神情令她从心底发寒:“你别胡说八道,分明就是你你不守妇道,你谯夫再嫁”

聂无双忽然冷冷笑了起来:“宝婕妤,你当我聂无双是傻瓜吗?我嫁过几个男人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恨我以再嫁之身进入后宫,你是恨我跟过了一个你爱的男人!”

“宝婕妤心中真正爱的是睿王殿下吧?”聂无双贴着她的耳边,轻声地说:“你与睿王妃是闺中密友,她嫁给睿王的时候,你恐怕也心中暗恨。你当然恨了,凭什么她什么都不如你,只不过家世比你好就能轻而易举地嫁给她想嫁的人。而明明你什么都比她好,就单单家世不如平庸的她,就只能进宫为皇上的妾呢?”

“睿王妃进‘水云观’,宝婕妤心中也是高兴的吧?”

“所以,臣妾一进宫宝婕妤为什么会那么恨我,因为我,也曾经是睿王的侧妃呢”

宝婕妤脸色煞白,踉跄几步,不由跌在地上:“你胡说!我本宫本宫可以治你妖言惑众的罪!”

聂无双不屑地看着地上慌乱的宝婕妤,几句话就可以打败的对手简直不配称作她的对手。

“宝婕妤三思后行,下次想要针对臣妾的话,麻烦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聂无双冷冷转身离去。

宝婕妤看着她翩翩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处,终于颓然坐在了地上。

聂无双回到“永华殿”,一墙之隔便是外宫。有御书房,有“甘霖殿”,甚至有金銮殿。晚上登上宫殿角楼还能看见那宽阔宏伟的百官朝觐的广场。

她依在殿后花园中设的软榻,闭目养神。殿后的花园中种着一株广玉兰,风一起,满亭的芬芳。在熏人欲醉的花香中,聂无双渐渐放松下来,再一次进宫,却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一个盲目报复的宝婕妤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见的对手还有那看不见的流言

聂无双迷迷糊糊地想着,渐渐睡意上头,不由睡了过去。迷蒙间,有一双温暖的手撩过她的额发,慢慢在她脸上流连。

聂无双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却是萧凤溟含笑的俊眼。

“皇上臣妾不知皇上驾到”聂无双连忙翻身要拜下,去被他一手捞起,顺势抱在怀中。他身上清淡的龙涎香扑入鼻间,聂无双心中随之微微一窒,他和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亲近。

“今天听说你在皇后那边受委屈了?”萧凤溟问,此时他刚下朝,朝服未脱,灿烂的明黄几乎犹如太阳,聂无双这才发现龙袍上的金龙全是用金线綉成,即使是夏日的龙袍也是份量颇重。

“让皇上担忧了,皇后已经重罚了宝婕妤。”聂无双低声地说道:“臣妾没事。”

萧凤溟微微眯了眼,看着低头默默的她,握了她的手:“没事就好。”

两相对望中,两人俱是沉默。聂无双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有力,一如他的人一般,不慌不忙,令人信服。

“朕过些日子就要纳齐国七公主为妃。”他沉稳的嗓音传来。聂无双听了,微微一怔,低声道:“臣妾知道。”

“这是国事。”萧凤溟淡淡开口。聂无双虽没有看的神情,却也知道他脸色一定是正经的。

“臣妾明白。”聂无双继续说道。

“你明白?”他抬起她的脸,看着她清澈的美眸,眉心微微皱起:“还是你不在乎?”

聂无双抱着他,他纯金饰的腰带上美玉咯着她的手,微微发痛,她微微一笑,靠近萧凤溟,吐气如兰:“臣妾在乎的是皇上。”她靠得那么近,近得彼此之间气息相闻。

萧凤溟眸中一紧,忽的一笑,深深吻住了她的唇。

求月票,月底啦,各位亲的月票不要藏着哦!给冰吧!多多支持呀!

第一百一十二章惊破美人心(二)

一阵微风吹过,广玉兰花急急落下,像是漫天下了一场花雨。软榻上,紧紧相拥的两人,明黄与浅紫交缠,若一副最美的画卷。

当夜,萧凤溟歇在了“永华殿”中,满殿燃起了烛火,灼灼如白昼。宫人摆下棋盘,萧凤溟兴致很好的邀聂无双一起下棋。萧凤溟下黑子,聂无双执白子。两人都是精于构思的高手,一盘棋局下得风云突变,惊心动魄,到了一半,各有攻防,杀得不分胜负。累

萧凤溟仔细看了棋局,不由抬头笑道:“你去了一趟东林寺是不是受了佛祖熏陶,竟多了几分淡然。”棋品如人品,他初见聂无双之时,杀气腾腾,戾气深重,几次输他都输在杀气太重。可是如今,她仿佛放弃了一贯杀伐深重的棋路,显得十分平和大气。

聂无双只笑不语,烛火下她容色美得飘忽,她下了一手,慢慢道:“东林寺的住持佛法高深,臣妾受益匪浅。”

萧凤溟微微一沉吟:“东林寺的住持的确是满腹经纶,又慈悲天下。当初朕刚即位的时候,深受他诸多教诲。”

聂无双又下了一子,叹道:“若天下多几个如东林住持这般睿智的人,何尝天下人心不定?”

萧凤溟闻言不由看向她,烛火下,她只微微皱眉看着棋局,并无什么不妥。萧凤溟放开手中的棋子,沉思许久。聂无双见他出神,不由唤道:“皇上?皇上、”闷

萧凤溟微微一笑:“朕想到如何破解谣言的办法了。”

聂无双不由动容:“皇上”

“可以请东林寺住持带领僧人去太庙做一场佛事,到时候朕再颁一道减赋令,这样天下黎民自然人心所向,不再会因为无稽的谣言而人心惶惶。”萧凤溟慢慢说道。

聂无双面上泪滚落,不由伏在他膝上:“皇上为臣妾已经做了太多”

萧凤溟修长白皙的手拂过她的脸颊,忽地一笑:“朕说过不会置你于危险的境地中。谣言不除,连朕都成了昏君。”谣言太过,已经威胁到帝王的尊严。不知这谣言是从什么地方兴起,唯一肯定的是造谣的人牵扯上皇帝已经是图谋不轨。

聂无双正想说,忽地外面内侍匆匆而来:“皇上,云妃娘娘突然说心痛心悸,已经去请御医了。皇上”

萧凤溟微微一怔:“她许久不曾发病了,怎么会”

殿外踉跄扑进一个宫女,她膝行几步急急道:“皇上,娘娘晚上好好的,忽然刚才就跟奴婢们说心痛难忍,奴婢们几次要去请太医,都被娘娘喝止了,没想到才一会功夫,娘娘就痛昏过去了”

她声泪俱下,说得十分悲痛。聂无双在一旁冷眼看着。萧凤溟踌躇一会,转头对聂无双说道:“朕先去看看,你先歇息吧。”

聂无双知道他去了就不会再过来,从一旁拿来他的披风,亲手为他披上:“皇上去吧,云妃娘娘身子弱了些,皇上多多陪她一会,臣妾没事的。”

她的善解人意令萧凤溟面上一缓,他握了她的手:“早些歇息。”说罢,拢了拢披风由宫人提着宫灯领路,没入了黑暗中。聂无双跪下恭送,等那明黄挺拔的身影消失,她才由夏兰扶起。

“什么人嘛!早不痛晚不痛,偏偏等聂美人回宫好不容易跟皇上相聚时候才痛!奴婢说她根本就是装的!”夏兰愤愤不平地说道。

聂无双站起身来,唇边溢出冷笑:“痛就痛吧,看她能痛几次。”

“可是总不能每个月都来这么一下,皇上本来就少来,万一”夏兰还是担心。

“怕什么?不争朝夕,宫中寂寞岁月长,我倒要看看这柔弱又满腹才气的云妃到底是怎么样一个难缠的对手。”聂无双轻声地说道,像是对夏兰又似更像对自己说道。

聂无双坐在方才下棋的位置,棋局还在,可惜与她下棋的人却已不在了,可惜了一盘好好的棋局。她拿起黑子,下在萧凤溟最有可能下的位置,然后再下一子。棋盘上的棋局顿时形势大变,黑子悉数落败,满盘皆输,再无一子可反抗。她的眼中露出深藏的嗜血意味。不是不恨,也不是被佛主感化,她不过是更加恨而已,更懂得隐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