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宛州,那么汴京就不远了,所以住进晁府的第二天韩璎就让漱冬把她的那些功课都拿了出来,自己绘制了一个课程表,预备开始用功,免得回了京中侯府在堂姐堂妹那里失了面子。

读了一个时辰傅榭布置的《史传》之后,韩璎见漱冬已经按照课程表把她的绘制工笔画所用的排笔、染笔、蟹爪、须眉、着色、开面和柳条都摆好了,便把书放下,踱到卧室窗前的桐油书案前立着,抬头看向窗外,思索着要画些什么。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微润的春风吹拂着小雨密密地斜织着。小姚氏安排的这个院子大而空旷,不过略种了几株白杨几丛月季。

韩璎窗前的空地上就种着一株高大挺拔的白杨树,白杨树脚下生长着一丛月季花。

白杨树静静伫立在犹带寒意的风雨中,为脚下那丛正在盛开的粉红色重瓣月季遮风挡雨。

见此情状,韩璎不由想起了傅榭。

经过这一个月来的相处,不管她怎样和傅榭怄气闹别扭,韩璎还是能够感受到傅榭对她的照顾。

她觉得傅榭就像这高挑沉默的白杨,而她则像那白杨树下那一丛被白杨树保护的娇艳月季…

韩璎一向只擅长画桃花、莲花、菊花和梅花,可她想把这一副画面画下来。

徐妈妈拿了绣娘们为姑娘新做好的几套衣裙进来,见韩璎正在认真作画,不由喜出望外,轻手轻脚走到堂屋坐下,拿了针线簸箩出来给姑娘做鞋子。姑娘如今开始发育,不但个子长了,连脚都变大了,得做些新绣鞋备着了。

韩璎画完草稿还没来得及上色,小姚氏就陪着几位宛州官员的家眷冒雨过来求见。

第14章醒悟

宾主见礼之后,小姚氏开始介绍这几位官员家眷,韩璎不禁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全是武官的家眷?

她心中虽然疑惑,却依旧不动声色地陪着客人。

不同于晁夫人和晁明珠初见面时的不冷不热,对于这些地方上的武官家眷来说,韩璎年纪虽然小小的,可她那傅国舅未婚妻子的身份还是颇有震慑力的,她们对韩璎很是敬畏,甚至有些拘谨,有问必有答的,没过多久便被韩璎套出不少话来。

韩璎终于明白傅榭干嘛去了。傅榭带着他麾下的两万辽州铁骑和宛州的驻军进云州和鄂州交界的入云山剿匪去了!

韩璎心里有些乱,却依然做出一副娴静的模样坐在那里陪客。

到了晚上风雨愈发急了,韩璎原本拿了《史传》倚在窗前的贵妃榻上看,可是越看心里越乱,她先是想到这一路行来,傅榭其实一直在为剿灭云中山悍匪做准备,自己早该想到了。

想了一会儿傅榭,她又想起爹娘来。

韩璎其实一直在疑惑好好的爹娘为何突然要自己进京。

过完夏天她才满十三岁,距离成亲至少还有两年,爹娘只有她一个独女,为何非要急着让她进京备嫁?

她脑子里轰隆隆响,脸也有些发热,便起身推开了窗子,立在窗前看着夜色中空旷的院子。

风夹着雨扑面而来,打在她的脸上,带着湿漉漉的寒意,令她清醒了一点。

徐妈妈原本在一旁坐着做针线,见韩璎有些不对,便也站了起来,眼巴巴看着她。

韩璎想起了跟着她进京的那些数目众多的嫁妆箱笼,想起了跟着她进京的这四房媳妇,也想起这四房媳妇的丈夫去年冬天也陆陆续续被母亲派往京城…

她觉得自己快要找到答案了,心脏渐渐有些憋闷起来。

又想了一会儿之后,答案隐隐约约却又呼之欲出,韩璎心里依旧乱糟糟的,便把书放下命洗春找出她爹娘的鞋样,预备给爹爹做两双薄底皂靴,为母亲做两双绣鞋。

又过了十几日,连绵了好几日的春雨终于止住了,久违的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温暖的春日阳光驱走了湿漉漉的气息。

上午的时候,韩璎悄悄叫了徐妈妈进来,低声吩咐道:“妈妈,我心里有点慌,你就说我丝线颜色不够,得到街上买点丝线,然后顺便打听一下近来玉溪南海那边的情况。”

傅平心思缜密,把她住的这个院子围得铁桶一般,她身边亲近的人中只有徐妈妈因为年长,进进出出傅平不会说什么。

徐妈妈心中也有事情,也急着出去探探消息,得了这话便急急出去了。

到了傍晚徐妈妈方才回来。她把买来的各色丝线都给了洗春她们去缠,又把买回来的小点心分给了大丫鬟小丫鬟们,让她们在外面热闹,自己在卧室陪着韩璎。

徐妈妈接过韩璎递过来的茶盏一饮而尽,这才低声道:“姑娘,我先去买了丝线,然后打听到宛州卖海货的行商们都在东关的河街聚集,就雇了辆车去了河街,从行商那里打听到…”

她担忧地看着韩璎,欲言又止。

韩璎抓住她的手,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徐妈妈皱着眉头道:“那些行商们说…说南海那边不太平,越国海盗又开始捣乱,前不久刚偷袭了上汤,烧杀劫掠一番又退回了海上,朝廷还是不管…”

韩璎的心仿佛被浸入了冰水之中,冰冷刺骨,针扎一样的疼。大周朝四周强敌环伺,东有东夷,南有越国,西有塔克克部族,北有辽国,皆虎视眈眈,而朝廷对内横征暴敛,对外唯知议和。

她爹怀恩侯驻守在南海小城玉溪,多次击退进犯大周的越国海盗,却被朝廷申饬,说他挑起两国争端,品级一降再降…

只是越国海盗这两年来一直偃旗息鼓,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没想到新的战乱又开始了。

韩璎发动丫鬟们一起做活,不过一日就把给爹爹的两双薄底皂靴和给母亲的两双绣鞋做好了。

这天韩璎把崭新的皂靴和绣鞋用匣子装好,又给爹娘写了一封家书,命人去请了傅平过来,直接问他:“我给父母亲做了两双鞋,需要和家书一起捎过去,你那边近来有没人要去玉溪?”

傅平闻言脸色微微发白,垂眉敛目道:“禀姑娘,…没有。”

韩璎凝视着他:“那你帮我寻一个寄送书信礼物的人吧!”她这次出来,带来的丫鬟婆子虽多,却没有一个男仆,只能在傅平这里试试了。

傅平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垂下了眼帘:“是。”

韩璎勉强笑了笑:“那拜托你了!”

傅平离开之后,韩璎心里乱糟糟的,心跳很快,似乎要从胸腔跳出来了,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呼之欲出。她坐也坐不住,睡也睡不着,便把徐妈妈叫了过来,屏退侍候的人,低声问道:“妈妈,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徐妈妈不知道她怎么了,连连点头:“好!”

“我爹娘为何急着把我送到京城去?”韩璎看着徐妈妈的眼睛,怕她知道内情却哄骗自己。

徐妈妈愣了一阵子,半晌方吞吞吐吐道:“夫人说…说…”

韩璎心脏巨震,不由自主抓紧了徐妈妈的手腕:“母亲说什么?”

徐妈妈大概突然想到了什么:“夫人说最近南海不稳,越国怕是要…”

她见瞒不住了,便把临行前夫人交代她的话说了一遍,然后焦急地问韩璎:“姑娘,是不是侯爷夫人出什么事了?”

韩璎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才问的。”她希望爹娘没事。

夜里韩璎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良久。

三月春夜其实并不算冷,她的被卧也很柔软,可是她觉得很冷,是一种寒透骨髓的冷。

她一直被爹娘小公主一般娇养着,被严密地保护着。

以前有爹娘,现在爹娘又把她托付给了傅榭。

可是即使有傅榭又能怎样?生逢乱世,人如飘蓬,只能尽力活下去了。

不,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也让自己爱的人都活下去。

韩璎开始考虑收拾行李回玉溪。

她虽然归心似箭,却也知道自己这边全是女眷,只能说服傅平带着人陪她回去。

只是,她得想出一个办法来。

风雨如晦,密林深幽。

戴着青色兜鍪穿着全套甲胄的傅榭俯身催马向南狂奔,他的两万铁骑紧紧跟在他的后面,如青色长龙穿行在密林之中,向玉溪方向奔驰而去。

越国军队用海盗的名义进攻玉溪,怀恩侯坚守不降,宰相崔世珍和枢密使陈恩在朝廷明争暗斗,一个要与越国和谈,一个坚持发大军讨伐越国,导致的结果就是怀恩侯据城苦守孤军奋战。

傅榭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代名将殒身于党争,更何况这是他的岳父,所以一得到确切消息他就留下即将完成的剿匪之事让晁明禹收尾,自己带着麾下的两万铁骑连夜往玉溪驰援。

他的骑兵不擅海战,可是解一城之围还是能做到的。

第15章妖姬

韩璎想到了最后,还是无计可施。她爹倒是有几个亲兄弟,可是韩璎知道这几个叔叔吃喝嫖赌抽全挂子的本事,正事却全都指望不上。

她思来想去惟有正在入云山剿匪的傅榭可以依靠。

打定要紧抱傅榭粗大腿这个主意之后,韩璎这才镇定了一些。

第二日韩璎起身后命洗春为她梳了简单的双螺,取了一对白银梨花钿分别插戴了,又换了极素净的右衽交领素青杭绢夹衣和月白熟绢裙子。

她揽镜自照,自觉肌肤雪白双目盈盈丰唇嫣红,已经够楚楚可怜了,便闭上眼睛把见傅平后要说的话要做的动作在脑子里过一遍。

预演一遍之后韩璎心中有了谱,正要命润秋去叫傅平来见她,守门的婆子进来通报,说小姚氏和晁明珠来访。

韩璎深吸一口气,预备从小姚氏和晁明珠这里打探一下消息再做计较。

晁明珠一进来就看到了带着丫鬟迎在廊下的韩璎。

不过二十多日不见,韩璎好像长高了许多,也更好看了。

晁明珠撇了撇嘴角,心中的不满都要溢出来了。

她面无表情带着丫鬟走上前去,直通通和韩璎相互见了礼。

韩璎心里虽然有事,脸上却故意笑盈盈的,免得被晁明珠看了笑话。

一时宾主坐下。

小姚氏对韩璎的态度和先前比没什么两样,依旧热情得很;晁明珠也没怎么变,依旧是阴阳怪气的,每次看韩璎都是斜着眼睛看,从不肯正眼看她。

韩璎耐着性子攀谈了一会儿,这才含笑看向小姚氏:“大嫂,晁大哥如今还和傅三哥在入云山中剿匪?”

小姚氏笑得更灿烂了,打了个哈哈道:“谁知道呢!或许已随傅家表弟转战别处也未可知!”公公已经接到了相公命亲随传来的密信,国舅爷表弟带着傅家军的铁骑前往玉溪救他岳父去了,相公如今在负责剿匪之役的善后,将来一个军功是跑不了了。看来跟着傅家表弟可是很有前途…

想到这里,她对韩璎更加热情了,令婆子把自己带来的时新绸缎抬上来:“韩妹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千万不要推辞!”

韩璎丝毫不肯放松,眼睛随意扫过那几摞艳色绸缎,又看向小姚氏追问道:“大嫂,晁大哥随着傅三哥转战哪里了?”

“我大哥在滁县好好呆着呢,”晁明珠坐在一边听嫂子和韩璎虚以委蛇了半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蹙眉看着韩璎,“倒是我表哥被你家给拖累了!”

“妹妹!”小姚氏低声叫了一声,眼带威胁看向晁明珠——相公在信中可是交代过千万不要让韩姑娘知道玉溪发生的战事。

作为父母最偏疼的小女儿,晁明珠被爹娘哥哥给惯坏了,才不怕小姚氏这个嫂子,小姚氏这一下弄巧成拙倒是把晁明珠给惹恼了。她突然站了起来,抬着尖尖的下巴,轻蔑地瞪了小姚氏一眼,大声道:“表哥已经不在入云山剿匪了,都是她爹爹害的!要不是她爹爹没本事抗敌,表哥怎么会连夜驰援玉溪?怎么会让自己处于险境?这有什么不可说的?‘越国海盗六万余人从海上而来,偷袭我大周玉溪县,镇南将军韩忱据城坚守,明威将军傅榭两万骑千里驰援’,这是不是爹爹接到的邸报上说的?”

韩璎脸色潮红眼睛闪亮盯着晁明珠:“那现在你的表哥怎样了?”她的心怦怦直跳,都快要从喉咙眼里跳出来了。

晁明珠恨恨道:“我表哥那么英勇,自然是战无不胜了,倒是便宜你那爹爹捡了一条命…”

韩璎闻言一颗心顿时落了回去,憋了好久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接过徐妈妈递过来的帕子拭去了脸上横流的泪水,却依旧不忘气晁明珠,甜蜜地笑:“哟,真没办法,傅榭哥哥实在是对我太好了!他救了我爹爹,真是辛苦他了!等他回来,我要对他好一点!”

晁明珠气得脸通红,眼睛瞪着韩璎,最后跺了跺脚冲了出去。

韩璎坐在那里继续笑,可是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落,止都止不住。

徐妈妈和四个大丫鬟也都拿着帕子立在一侧拭泪。

从一月中旬她们随着姑娘坐船出发离开玉溪到现在,不过短短两个多月时间,玉溪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好在主子主母都没事,这怎能不让她们思绪万千喜极而泣?

小姚氏机敏之极,也陪着韩璎等人掉了一会儿泪,又安抚了韩璎半日,人情做足这才离开了。

韩璎待小姚氏一离开就吩咐润秋:“快去叫傅平过来!”她有些不踏实,想要从傅平那里再确定一下这些消息。

傅平沉默片刻,抬眼看了一下韩璎,见她神情虽然平静,可是那双蒙了一层泪雾的眼睛却出卖了她,看着楚楚可怜甚是娇弱。傅平心下有些不忍,低头道:“奴才也是刚刚接到消息。公子怕姑娘担忧,所以书信中交代奴才要瞒着姑娘。公子日夜兼程驰援玉溪,已解玉溪之围,怀恩侯及夫人安好,怀恩侯削职为民进京面圣,朝廷另调枢密使陈恩之弟陈义担任镇南将军,镇守南海。”

韩璎心中欢喜之极,悄悄拭去了再次夺眶而出的眼泪,在心里打定主意:这次傅榭救了我爹娘的命,以后我要好好对他,尽力让他欢喜…(韩璎不曾想到的是,此时她发下的这个誓言,在两个月后见到傅榭的第一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韩璎放松了下来,这才发现因为担忧爹娘,她已经有些日子不曾好好吃饭稳稳睡觉了。她心中松快,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便该吃吃该睡睡,安心等待爹娘和傅榭过来接她。

她这些日子长得很快,饭量见长可是夜里还常常饿醒;而且因为长得太快,虽然天天不断牛乳,可是腿还是很容易抽筋,难受得很。

进入四月之后,韩璎长得更快了。

这天夜里,韩璎叫醒了同屋歇着的徐妈妈,声音中满是委屈:“妈妈,我饿了…”

徐妈妈没有丈夫儿女,孤身一人,把韩璎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向疼她,闻言立即起身:“姑娘想吃什么?妈妈去给你做!”

韩璎想了想:“妈妈,炒个鸡卵给我下碗鸡蛋青菜面就行了。记得面起锅时放入用酱油、香油和盐拌的切碎的姜葱蒜。”夜深了,她也不愿意徐妈妈太劳累,暂时用鸡蛋青菜面填饱肚子算了。

徐妈妈一听这么简单,当下就答应了一声,利利索索起身穿好衣服,叫醒了睡在西屋值夜的洗春和浣夏,让洗春在房里陪着姑娘,自己带着浣夏去院子里的小厨房下面去了。

韩璎吃饱之后,觉得身心安泰,很快便又睡着了。

第二天她是疼醒的——因为睡得太沉,她那正在急急发育的部位被压了不知多久,最后把她给疼醒了。

韩璎最怕疼了,嫌不好意思,就把丫鬟都赶了出去,自己眼泪汪汪平躺在床上,隔着雪白的中衣轻轻揉着被压疼的地方——不敢用一点力气,不然更疼!

徐妈妈心疼极了,把丝帕浸到热水里预备拧了给韩璎热敷那里,眼睛疑惑地打量着韩璎已经变成小包子的部位:“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以前说不长就不长,一旦开始长了就不管不顾地疯长!不过可别长得太大了,到时候穿衣服可不好看!”

韩璎闻言破涕而笑:“妈妈,那你帮我看看,我能不能长这么大?”

她曲着双臂在胸前比出了两个大苹果的形状:“像俩大苹果那么大?有没可能?”

徐妈妈想起了韩璎外祖母年轻时候的形容,不由愁坏了:“唉,怕是不止啊!”

韩璎眼睛亮晶晶,在胸前比出了两个木瓜:“这么大?”

徐妈妈继续摇头,看向韩璎的眼神中带着无限忧愁:“就怕还要更大啊!”

韩璎欢喜之极,眼睛都快要冒出红心了,双手在胸前比出了南海产的小西瓜:“总不会像咱们南海那边的小西瓜那么大吧?这也太大了!”她虽不是大丈夫,可就是萌大奶啊!

徐妈妈神情忧伤:“我觉得怕是要比小西瓜略小一点,比木瓜略大一点。”

韩璎大眼睛眨啊眨:“妈妈你怎么知道?”

徐妈妈把丝帕拧去了多余的水分,敷在了韩璎左边那个小包子上:“姑娘长得不像太太,像外家老太太年轻时候的形容。”

韩璎先是被热丝帕烫得哆嗦了一下,接着觉得舒服熨帖,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徐妈妈把已经敷了一会儿的丝帕拿起来又泡在了热水里,凝神想了半日,又补了一句:“姑娘真是像极了外家老太太年轻时候的模样。”外家老太太闺名唤作秦娇娇,年轻时候也是白里透红的小圆脸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笑两颊上一对甜蜜蜜的梨涡时隐时现,这么甜的长相偏偏配着大胸脯细腰肢外加两条大长腿,女人看了烦男人看了眼睛都移不开,是辽州有名的美人。大概因为生的太美了,听说她一直不是很安分,嫁入林氏之前就嫁过好几次了。侯夫人五岁那年外家老太太才二十六岁,正是花开最美的时候,出城进香却被辽国军队给掳走了,以后再无消息。徐妈妈那年已经十三岁了,虽然侯夫人宁愿没人知道生母的这段历史,她也一向很听夫人的话,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这件往事却记得清清楚楚,还经不起韩璎的逼问说了出来。

韩璎一听乐了——她外祖母真是绝代妖姬啊!

她无限神往道:“妈妈,我若是能长成外祖母那样的模样,那就太让我满意了!”她母亲从来不提外祖母,不过韩璎前几年从母亲的箱底翻出了一帧小像,上面画着一个高胸细腰绮年玉貌风华绝代的艳妆美人,她偷偷去问徐妈妈,徐妈妈告诉她是她外祖母的小像,还是当时大周最有名的画家薛步盛年轻时候画的。

从那时候开始韩璎就盼着自己长成外祖母那样的大美人儿。

徐妈妈:“…”

她把另一方丝帕敷在了韩璎右边的小包子上:“老太太什么都好,就是胸太大穿衣服看着鼓鼓囊囊的,不好看,而且费衣料。”

韩璎:“…”

她睨了徐妈妈一眼:“妈妈,你眼光不好欣赏不了啦!”

时光荏苒,两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过了十三岁生日之后,韩璎发现自己胸前已经发育成了一对小型的半拉桃子,心中别提多得意了。

不过想到即将赶到宛州的爹娘和傅榭,她决定还是穿宽松一些的衣服掩盖住好了,免得他们像徐妈妈一样整日忧心忡忡,生怕自己也变成外祖母那样的绝代妖姬。

第16章再见

漫长的夏日即将结束,白日虽然炎热依旧,可是深夜已经带了些初秋的寒意。

滁县城外驿站内外戒备森严,巡视的士兵提着书着“傅”字的灯笼一队队走过,灯光偶尔会照到角落里哨兵手中的银枪锋刃,映出一道雪白的银光,倏忽而没。

外院东边的书房窗户洞开,香炉里熏蚊虫的艾草缓缓焚烧着,散发着一种略带清苦的芬芳。

窗内的清油书案上摆放着两盏白纱罩灯,傅榭挺直背脊端坐在书案前,一双精致凤眼微微眯着,盯着面前展开的雪白信纸。

蒋云川和朱青端坐在靠东墙的椅子上,目光灼灼看向傅榭,等待他的指示。

苏湘之立在一旁,略一思索道:“将军,怀恩侯既已不再是镇南将军,那么无论对宰相崔成珍还是对枢密使陈恩,他都已是弃子,没了被陷害的价值,即使回京,怕也不会被人惦记…”

傅榭抬头看向他,凤眼中带着一抹深思之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怀恩侯夫妇还是呆在辽州安全一些。”辽州是他父亲镇北将军的势力范围,怀恩侯夫妇起码的安全是能得到保障的。

他拿起笔蘸了些墨水,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苏湘之在旁边看着,见了傅榭信纸起首的称呼,不由一愣:没想到公子居然会这么菩萨心肠,连未来岳父母今后的人身安全和退路都考虑到了,还为此特地给枢密使陈恩之弟陈曦写信讨人情。他忍不住道:“公子,陈曦看着春风和煦,实际上为人极为刻毒,所以才能年纪轻轻就成为陈氏的家主,他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

傅榭头也不抬道:“我不怕。”韩璎是他的妻子,如果一个大男人连自己妻子的爹娘都护不住,那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韩璎?去见天下人?

苏湘之张了张嘴,最后实在是无话可说,只得悻悻闭上了嘴。

蒋云川和朱青在一旁默默围观良久。

蒋云川虽然没有说话,却在心里赞叹将军年纪虽青,却很有大丈夫的担当,是个真正的男人。

朱青眼睛滴溜溜看着傅榭清瘦的背影,默默感叹英雄难过美人关——将军的未婚妻年纪虽小,却真是令人一见难忘的美人啊,怪不得将军会为她做这么多,不但千里奔袭驰援玉溪,还为保岳父母的安全殚精竭虑…

傅榭没有那么多废话,很快便写完了这封书信。

他垂下眼帘,一丝不苟封好信,拿起他的印章蘸了些红印泥后盖了上去,这才把信交给书案旁侍立的傅靖:“千里加急送往京城。”

傅靖答了声“是”,接过书信退了出去。

苏湘之见改变不了傅榭的决定,便转移话题:“接下来将军准备呆在京城,还是回辽州?”

傅榭精致凤眼平静无波:“留在京城。”他剿灭了入云山悍匪,又解了玉溪城之围,已经有了一点基础,下面该在承胤帝那里露露脸,给姐姐长点面子,同时为自己捞点政治资本了。

半个月后,怀恩侯韩忱接到了兵部令他戴罪立功前往辽州军中效力的军令。

与此同时,傅榭也接到了陈氏家主陈曦的回信,只有清秀隽逸的五个字——“弟幸不辱命”。

看罢信纸上这的五个字,傅榭把信纸放在烛台上点燃,待信纸全成灰烬之后,他低声吩咐傅安:“准备洗漱用具洁净衣物。”他不太在乎外表长相,可丑女婿去见丈母娘和老丈人,自然得略微收拾一番。

驿站内院的堂屋里,怀恩侯韩忱端坐在榻上,手里拿着刚接到的兵部手令,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究竟是谁帮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