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林氏却放松地笑了:“不管是谁,他都是做了件大好事!”自从丈夫经历了这一番生死关头,她那求功名盼上进的心早已灰了,丈夫只要能过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丈夫的好友兼亲家傅远程傅帅镇守辽州,她的娘家人也都在辽州,能脱离汴京那个牢笼回天高地远的辽州,实在是令人开心。

她絮絮叨叨道:“我早就怀念辽州了,上边是干干净净的碧空,下面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和白桦林,还有那草原上遍地都是的金莲花…我早就想回去了!”

韩忱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好,我陪你呆在大草原上。”妻子自从十五岁那年嫁给他,十五年来随着他各地驻扎,从此再也没回到辽州故乡,他也愿意陪着她回去,只是阿璎…

看了丈夫的表情,林氏便知道他心里想的怕是女儿,当下便笑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对傅榭这个女婿你还有不放心的?”

韩忱脸上的表情略带失落,却没有说话。傅榭是个完美的女婿,可是他想起自己可爱的小阿璎,心里总觉得空空的,觉得便宜傅榭了…

想到独女韩璎,林氏脸上也现出既甜蜜又难舍的神情来。

夫妻俩正在纠结,大丫鬟金珠进来禀报:“侯爷,夫人,傅姑爷求见。”经历了玉溪之围之后,怀恩侯府的人自上而下对傅榭改了称呼,由客气的“傅三公子”变成了亲热的“傅姑爷”。

韩忱还没开口,林氏便喜道:“快快请进来!”

傅榭步履洒然走了进来,向着上头端坐的韩忱和林氏行了全礼:“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林氏看向他,见他头戴银冠,身上穿着一领银丝团领白衫,腰间的黑玉带勾勒出细细的腰身,衬着俊俏的脸,真真是玉树临风的美少年一枚,便欢喜道:“快快起来!金珠,给傅姑爷看座!”

傅榭看向岳父,见岳父微微颔首,这才在丫鬟推出的锦椅上斜签着身子坐了下来,略一沉吟开门见山道:“岳父岳母,请恕小婿冒失。”他把自己促成韩忱夫妇去辽州的事情说了一遍,表达了擅做主张的惶恐之意,却没提自己是怎么办成这件事的。

韩忱和林氏顿时都百感交集。

林氏的眼睛甚至都有些湿润了,她看向丈夫。

韩忱沉声道:“小榭,为父甚是感谢!”他感情难以自抑,叫出了傅榭的小名。

见岳父岳母对自己真心亲近,傅榭心中也有些感情激荡,原本准备的那些客套话便不欲多说,当下沉声道:“阿璎自有我照顾,岳父岳母但请放心。”

立秋那日宛州艳阳高照甚是炎热,韩璎原本在屋子里为爹娘缝制中衣,热得出了一身透汗,只得放下手里的活计去浴间冲了个澡。

她素来爱美,颇重修饰,因此冲完澡出来后便牢牢坐在妆台前,由洗春和润秋侍候着妆饰自己。

  因为这半年来韩璎长得太快,所以胸衣常常刚做好穿两三次就有些紧了。徐妈妈不愿委屈她,便不断为她做新的胸衣。此时徐妈妈正拿着绷子坐在一边为她绣胸衣上的大红牡丹花,见韩璎又让润秋用莲花香汁润泽她乌油油瀑布般的长发,便笑着道:“姑娘,这莲花太香了,熏得慌,还是少用点吧!”

韩璎眯着大眼睛笑:“就是要熏妈妈你!”她对镜照过多次,发现自己的睫毛乌浓纤长,这样眯着眼睛笑清中带媚,颇有楚楚动人的韵致。

润秋细细摆弄着韩璎的长发,洗春则专注地为她修饰嘴唇。

韩璎指挥洗春:“从嘴角往唇中的方向涂抹,这样话显得嘴唇更饱满。”她的唇线明显,只要香膏涂抹得当,就能令嘴唇看着盈润饱满。

洗春答了声“是”,俯身盯着韩璎的唇,手里拿着兔毫小笔蘸了些粉色月季花瓣制成的香膏,按照从嘴角到唇中的顺序均匀地扫在了韩璎的唇上。

姑娘的眉睫乌浓形状美好,根本不用妆饰;嘴唇微丰,涂上唇膏之后充盈饱满,她是女的都想摸一摸了。

韩璎当然不知道洗春心里的想法。

待全部妆饰完毕,她便拿自己那柄心爱的银刻鎏金的莲花纹靶镜凑近了照,直觉自己真是美极了,得意洋洋对着徐妈妈道:“妈妈,我真是一天比一天的漂亮,待爹娘见了我,怕是也要大吃一惊呢!”

徐妈妈笑吟吟看着她:“不只侯爷夫人,就连姑爷见了姑娘,怕也要大吃一惊!”

韩璎闻言有些失落:“傅榭嫌我是小丫头,根本没看清我长什么样子,见了我怎么会吃惊?”

徐妈妈:“…这倒是有可能。”姑娘先前再美也是小姑娘一个,姑爷每次见姑娘都是要用大道理教训姑娘,怕是真的没细看过姑娘。

她想着想着就笑了,看着韩璎已经长开的玲珑有致的身材,心中得意,便道:“姑爷一定不曾料到不过五个多月没见,姑娘你就像个大姑娘的模样了!”

韩璎死鱼眼看她:“妈妈,你大概忘了,我虽然才十四岁,可是傅榭也只有十五岁,他会欣赏我的美?哼!”

徐妈妈:“…是哟,这个年龄的少年都喜欢清雅苗条的姑娘…”

她看向韩璎,认真道:“姑娘你减肥吧!”把大胸减掉就好了!

韩璎:“…”

因为天气炎热,韩璎又不出门见人,便把一头浓密乌发全都挽了上去,用一支碧玉簪松松簪住,露出了雪白颀长的颈子,又换了件家常白银条纱衫儿,里面穿着银红绣凤仙花抹胸,寻了条缕金拖泥裙子系上。

韩璎正在和奶娘一句递一句地拌嘴玩闹,漱冬急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禀报道:“姑娘,傅平说…说姑爷已经进了晁府!”

韩璎心中一喜,心脏开始怦怦直跳。她一下子站了起来:“那我爹娘呢?也跟着来了吧?!”

漱冬傻眼,转身就往外跑:“…奴婢现在就去问…”

韩璎心里着急,便一拎裙摆也跟着跑了出去。

出了堂屋门,为了保持风仪,她竭力稳住自己,匆匆往外走。

刚走到院门口,韩璎迎面就看到了穿着一身玄色骑装牵着骏马的傅榭。

傅榭手里拿着马鞭,看着这个突然长成一朵娇花的韩璎,凤眼中难得地闪过一丝迷茫:这是韩璎?她什么时候长大了?

第17章开窍

见到傅榭的瞬间,韩璎觉得眼前一亮——六个多月不见,傅榭渐渐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变得更…更像一个青年了,而且是极俊秀极好看的那种青年。

不过,她此时关注的重点不是傅榭,而是她的爹娘。

傅榭身后跟的人——苏湘之、陈平、傅安、傅宁、傅平和傅靖——韩璎全都认识,她没有在人群里找到自己的爹娘,便抱着万一的希望脑袋身子同步微微向前探,试图越过傅榭去看他身后到底还有人没有。

只是傅榭虽然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显出了宽肩细腰长腿型高挑身材的雏形,可是他那小身板后实在是藏不了人,韩璎只得失望地收回了视线看向傅榭,端端正正屈膝行礼:“见过傅三哥。”

跟着出来的徐妈妈、洗春等人也跟着屈膝行礼:“见过姑爷。”

傅榭:“…”他总觉得此刻的韩璎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

他凤眼微眯看着韩璎,略有片刻的失神。

傅榭想起了很久以前他亲自养的那盆碧绿的栀子,在一个夏日清晨突然开了一朵,雪白、芬芳、楚楚可怜,尚带着一滴晶莹的露珠,在晨风中微微摇曳。

这盆栀子花只开了这一朵,也只开了这一次。

傅榭垂下眼帘,片刻后抬眼看向韩璎,示意她跟着自己回院子里面去。

傅安和傅宁上前分别接过了马缰绳和马鞭。

韩璎姿态优雅地微微低头侧身候着傅榭过来,待他走近她这才抬头看向他,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特意压低声音问道:“哥哥,我爹娘现在在哪里呢?”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爹娘了。

听到她娇滴滴叫自己“哥哥”,傅榭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浸入温润的水中,熨帖舒适得很。

他看着眼前这个长手长脚的丫头,总觉得韩璎还是有些奇怪。

韩璎见傅榭不说话只是看自己,便又走近一点问了一遍:“哥哥,我爹呢?不是说他也要进京吗?”

此时傅榭和韩璎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傅榭能够闻到韩璎身上散发的清香。

他微微诧异地看了韩璎一眼,发现韩璎穿的很是单薄,虽然不至于暴露,却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有些不够庄重。

韩璎见傅榭静静看着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就稍微侧身看向傅榭,轻轻一摆手:“哥哥,请!”

傅榭迈步欲行,却状似无意地扭头看了一眼大门外,发现陈平和苏湘之的视线都看向韩璎,心里便有些不喜,当下淡淡道:“你们先下去吧!”

陈平垂下眼帘,静默地拱了拱手:“谨遵将军谕令。”他闪在一边候着苏湘之一起离开。

苏湘之却不肯老老实实离开,他笑吟吟地看看韩璎,又看看傅榭,发现不过半年多没见,这位未来主母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仿佛突然开始有了少女的风情…

他又看了傅榭一眼,发现自己这位主子也是一位俊俏的少年郎,和韩姑娘正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苏湘之老气横秋地想:看公子如今的懵懂模样,大概是因为年纪还小,还不懂得欣赏小美人吧?!

见苏湘之一副居心叵测的模样在他和韩璎之间来回的看,傅榭心里有些不满,当下就眯着凤眼看了过去。

苏湘之见他眼含冷意,顿时背上出了一层冷汗,生怕公子误会他,便拱手道:“属下告退!”和陈平一起退了下去。

跟着傅榭侍候的傅安、傅宁、傅平和傅靖都是经傅榭多年调理出来的,因此一直垂眉敛目侍立一侧,见公子随着韩姑娘进了院子,便老老实实地立在大门外候着。

用香胰子洗手的时候,傅榭略讲了讲韩璎爹娘的去向和自己的安排。

想到傅榭冒着生命危险解了玉溪之围,救了全城军民,救了自己父母,韩璎心中感激万分,眼神炽热地看着傅榭,只觉傅男神高大伟岸有有如神祇。

傅榭洗罢手在锦榻上坐下,又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也放松了下来。。

韩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起身走到傅榭身前,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大礼,起身后看着傅榭道:“谢谢哥哥对我爹娘的救命之恩。我知道哥哥对我家的恩情我纵是结草衔环也难以报答,所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傅榭浓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幽深的眼波:“…”“我家”吗?难道我是你的外人?

他有些郁闷地看向韩璎,却发现韩樱因为给他行礼,身上家常白银条纱衫的衣襟松开了,露出了里面的银红绣凤仙花抹胸,抹胸紧绷绷的曲线毕露不说,还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一大截雪白的胸脯…

一想到韩璎这个模样被外面那些人都看到了,傅榭顿时心头火起,便没听到后面韩璎表白的“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韩璎难得如此正经地说了如此感人的话,便得意洋洋看着傅榭,老实不客气地等待着傅榭有所回应,却发现傅榭面有不豫之色,不由一愣。

傅榭面无表情环视一圈:“除了徐妈妈,其他人都退下吧!”

洗春等人大气都不敢出,忙慢慢倒退着出去了。

徐妈妈算是见识过这位年青姑爷的手段了,默不作声立在一侧。

静默片刻暂时压抑住怒火之后,傅榭冷冷看向韩璎:“你可知什么是妇德?”

韩璎一愣,下意识背道:“‘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傅榭凤眼微眯缓缓道:“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符合妇德了?”

韩璎闻言都快要气死了,大眼睛死死瞪着傅榭,雪白的贝齿咬着下唇,却一句话不肯说。

傅榭见她大眼睛里瞬间溢满泪水,娇嫩的嘴唇也被咬得噙了血,心里不由空落落的,当即起身:“你——”

徐妈妈伺候过外家老太太,伺候过怀恩侯夫人,经历过不少世事,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悄悄退了下去。

细密的青竹帘落了下来,一下子遮住了外面的光线,堂屋里暗了一瞬。

傅榭静静看着韩璎,藏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着。

韩璎继续怒视着他。

她是那种水汪汪的含情眼眸,即使这样的怒视,却仿佛带着无限的风情,丰满莹润的下唇又被雪白的牙齿咬出了一粒嫣红的血滴…

傅榭终于向前迈了一步,左手轻轻扶着韩璎的脸颊,右手食指伸出,抹去了韩璎唇上那滴鲜血,然后挤入了韩璎口中,让她无法继续自虐。

韩璎双唇的柔软丰润和口中的温热湿润令傅榭觉得怪怪的,一股酥麻自被韩璎含住的手指产生,瞬间发散到他的全身…

还没等傅榭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韩璎已经忙不迭地摆脱了他,一脸嫌弃道:“傅榭你进来时洗手没有?脏不脏啊!”

傅榭的脸热辣辣的,嗫嚅道:“洗了…”他一进堂屋韩璎就让丫环端了银盆拿了香胰子让他洗手了。

韩璎拿起茶盏连灌了好几口才发现错拿了傅榭的茶盏,想起傅榭方才用这个茶盏喝过茶了,她不由又急又气,放下茶盏看向傅榭正要说话,却发现傅榭满脸通红,凤眼亮晶晶地看着堂屋角落里放置的香炉,仿佛是不敢直视她的样子。

她顿时也愣住了。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静得韩璎都能听到自己怦怦怦怦的心跳声和傅榭急促紊乱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韩璎终于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眼波流转看了傅榭一眼,声如蚊蚋道:“傅榭,你可别想多啊!”

傅榭依旧不敢看她,声音微哑:“…我…我没多想…”

此时两人距离很近,傅榭坐在锦榻上,韩璎面对面立在他身前。

看着傅榭因为羞涩变得通红却依旧俊俏的脸,韩璎也渐渐也红了脸,半晌方道:“你不许去找别的女人…”她怕傅榭在她这里开了窍,明白了男‘女之事,却因为她年纪小去找别的女人破身…

傅榭一愣:“…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璎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万分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我年纪还小,自然是不能成亲,不过在成亲之前你不能去找别的女人!”至于成亲之后,她有的是办法…

傅榭的脸瞬间再次红得快要滴血。他扭开脸不看这不害臊的韩璎,过了片刻方哑声道:“我不会。你放心。”他大概也是有点晚发育,在今日之前还真没想过那种事。

“真的?”韩璎狐疑地打量着他,生怕他食言而肥。

傅榭拿起刚被韩璎喝了两口的茶盏,把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然说话算话。”

韩璎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那你得发一个毒誓,要是和别的女人好了,就一辈子不能…人道。”

傅榭忍无可忍,看向韩璎:“你还是不是女人?”

韩璎理直气壮看着他:“我今年才十四岁,当然不是女人啊!”

傅榭瞠目结舌无话可说,惟有拔腿离开。

他绕过韩璎,落荒而逃。

第二日一大早傅榭起身冲罢澡出来,一脸肃然吩咐傅靖:“准备一个火盆。”

傅靖以为公子要亲自烧毁重要文件,很快便送来了一个火势熊熊的火盆。

傅榭淡淡地扫了傅靖一眼:“先出去吧!”

过了一会儿傅靖进去收拾,却闻到房间里有焦糊的味道,颇似丝绸被烧发出的气味,却不敢多问,匆匆收了火盆出去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傅榭伸手捂住了脸,半晌无声。

那个梦实在…实在是太…太…

看来,他要尽量不和韩璎见面了。

第18章夜遇

韩璎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昨天还没和傅榭说几句话傅榭就落荒而逃了,导致她好多和爹娘有关问题还没来得及问,憋在心里一直担忧。

她打算今日找个机会再问一下傅榭。

用罢早饭,韩璎正在漱口,傅平带着傅榭身边年纪最小的傅宁来见她:“公子让奴才带着傅宁来见姑娘,姑娘若有疑问,请尽管问傅宁。”

闻言韩璎口中的漱口水差点喷出来:傅榭这就不敢见她了吗?

不过她从不在外人面前失态,便一边漱口一边整理了一下思绪,待心里有了谱这才看向小孩子般的傅宁:“傅宁,我爹娘的身体可还安好?”傅榭昨日只提到她爹娘是安全的,并没有说详细的情况。

傅宁不敢看她,低头回禀:“禀姑娘,侯爷和夫人身体甚是安泰。”

韩璎开始问第二个问题:“他们是怎么去辽州的?谁跟着侍候?护送的人是谁?”傅榭昨日只是说爹爹接到兵部谕令前往辽州军中效命。

傅宁端端正正又行了个礼:“禀姑娘,怀恩侯骑马,侯夫人带着女眷乘车;跟着怀恩侯侍候的是大管家韩富,跟着夫人侍候的是金珠、银珠等四位姐姐;公子命麾下千夫长穆远洋带队护送。”

韩璎闻言半晌无言,右手抚摸着左手尾指上戴的一枚红宝石戒指,默默想着心事:

爹娘身边近身侍候的人诸如韩富金珠等人都还在,这说明家里并没有遭受很大的损失,内囊还在,她暂时不用为爹娘送盘缠过去,可以等回了京城安定下来再派一房家人去辽州侍候。

爹娘由傅榭派了千夫长穆远洋护送去辽州,这说明爹爹手下的军权已彻底被朝廷收回,连一直跟着的卫队都没有了。爹爹为大周驻守海疆十年,击退越国无数次侵略,却因为不肯依附崔党陈党,在党争中落得一败涂地,麾下的军权一点点被人夺走,连最后的那点资本也被夺去…

想到这里,韩璎心里酸酸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她低下头,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忍了回去。事已至此,只顾怨天尤人是没用的,还不如尽量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引导。

这样一想,韩璎便开始在心里默默筹划待爹娘安顿下来,她也要去辽州陪着爹娘。

见韩璎半晌没有说话,似有心事,傅平忙道:“姑娘,公子命奴才传话,今日巳时出发回京。”

韩璎一算时间,发现只有一个时辰收拾行李,便不再过多耽搁,含笑吩咐洗春:“取两个荷包给两个小哥拿着玩!”

傅平知道韩姑娘又要赏银锞子,便拱了拱手,笑微微拽着傅宁走了——韩姑娘一天大似一天,早晚要嫁过来,他们这些近身侍候的人要什么赏银?哪有问自家少夫人天天要赏银的?

韩璎见状不由笑了,却不肯罢休,笑着催洗春:“追上给他们,让傅平和傅宁拿着买酒喝!”

傅平傅宁离开之后,韩璎便叫了徐妈妈和洗春等四个大丫鬟进来,命徐妈妈带着浣夏、润秋和漱冬张罗着收拾行李,自己把洗春留下商量事情。

不知不觉她在晁府就住了半年多时间,如今要离开了,自然得承对方的情有所表示,所以便叫了她这边管账的洗春过来商议。

主仆俩都是干脆的人,很快便定下了给晁夫人、小姚氏、晁明珠和晁林宗那几房妾室的礼物。

刚把几色礼物备好,漱冬就进来回报,说晁府女眷过来送行。

韩璎闻言,不由和洗春相视一笑,觉得自己真是神机妙算。

晁夫人带着小姚氏、晁明珠和几个年轻姨娘进了院子,见韩璎迎了出来,忙满脸堆笑道:“都是自家亲戚,姑娘何必客气?”傅榭这次一回来就去见韩璎,可见并不会因怀恩侯被贬就冷落了这个未婚妻,所以晁夫人对韩璎又重新热情了起来——说不定下次见面,韩姑娘就变成了国公夫人呢!

韩璎也分外的热情,笑盈盈把晁府诸人迎了进去,安顿在堂屋里坐下。

茶水果品摆上之后,她分别郑重地谢了晁夫人和小姚氏,又向一脸不耐烦的晁明珠道了别,这才命洗春用托盘送上了三个锦盒,一一赠送给了晁夫人、大奶奶小姚氏和晁明珠。

锦盒是打开的,里面的内容一览无余——给晁夫人的谢礼是一对水头极好的南海翡翠镯子,给小姚氏的是一对浓冰绿的玉簪,给晁明珠是翡翠玉佛。

虽然知道晁府是看在傅榭面子上收留她,可韩璎心中依旧感激,尤其是对常常来陪她说笑的小姚氏更是很有好感,所以送给小姚氏的那对玉簪是她亲自挑选的,看着小巧一点,却是最贵重的。

小姚氏自是明白,对韩璎就更亲近了。

韩璎发现今日说话特别痛快适意,除了晁明珠不大说话之外,众人都顺着她的话说。

她略一思索便明白这都因为傅榭回来后对她态度不变,所以晁府女眷对她十分的奉承巴结,自然就痛快适意了。

众人正说得热闹,漱冬进来回话:“姑娘,傅平求见。”

韩璎见堂屋门上挂着帘子,料是不碍的,便含笑道:“让他隔着帘子回话吧!”

傅平在帘外行礼请安罢,这才回禀道:“公子命奴才过来看姑娘的行李都收拾好没有,让奴才跟着姑娘侍候。”

韩璎不由一笑,明白这是傅榭在为她做面子,便道:“徐妈妈正带着人在收拾,你去查看一番,然后让士兵帮忙装车吧!”

傅平应了一声,慢慢退了下去。

待脚步声逐渐远去,小姚氏先看了小姑子一眼,接着掩口而笑:“韩妹妹,傅家表弟对你可真好,真是够细心了!”

韩璎佯装羞涩地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晁明珠脸色铁青,绞着丝帕的手指骨节都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