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略眼底闪过一丝幽芒,轻叹:“看来你还是在怪陛下狠心,如果你肯稍微软语相求,陛下绝不至如此。”

清河皮笑肉不笑:“王大人,是陛下让你来做说客的么?”

从她那日挨皇后的打时,小顺子没能叫来苻坚,她就知道他想告诉她什么。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没了陛下的庇护,就如蝼蚁一般,任人践踏。”清河翻下木桶,接着一字一顿地道:“所以我很乖,陛下不必操心。”

“太倔强可不是什么好事,清河方才在做什么,练武么?”景略星眸略暗,忽然道。

清河顿了顿,面不改色地转过脸,一脸冷淡:“是,练舞,只是这只舞,陛下大概无缘得见了,王大人,您放心,清河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碍着陛下的宏图大业。你不必拿陛下的名义来试探什么,您出现在这里,陛下大概不会高兴的。”

景略微微眯起眼:“太聪明的女人也总是不讨人喜欢的。”

“太聪明的男人,也通常很危险,您说,我是不是该远离危险一点。”清河顺手把一只小小的纸船从取水渠放下,看着小船慢慢飘远。

“原来宫里不时能在水边被人拾到的小船纸鹤是你做的。”景略目光落在写着字迹的小船上,拾起来看了看。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好诗。”景略眼底闪过一丝幽沉的光,似鬼火般悄然滑过又了无声息。

“无聊时候祈福的玩意,还请景略不要告诉上峰,否则有清河受的。”她嘻嘻一笑,上前接过那只小船放进了水里。”

空气里漂浮一丝波诡流转的气息。

“阿姐,要不要吃东西?”凤皇儿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热乎乎的饼递过来,清河不客气地接过,这段日子工作量大,吃的东西却很少,有点吃不消。

啃了几口,她目光瞟到他手上一片红肿:“他们又欺负你了?”

“没有,阿姐,你放心。”凤皇儿立即把手收回去,摇摇头。

清河啃完几口饼,伸手把他的手拽在手里,看着细白手臂上的红肿,不禁眉头一皱:“你去御厨房拿的饼是不是?”分明是油溅到后,又被人踩伤。

凤皇儿垂下眸子,笑笑:“阿姐,你别乱猜,御厨看我小,可怜我才给的。”

清河看着他的模样就猜到了几分,他自己能拿到的食物也是一天比一天少,残羹剩饭不说,能有点热食便要去御厨房求人,她知道那大厨好色,以往只要摸他几下就会给他多点儿吃的,今天却想得寸进尺,凤皇儿必定抗拒了,才会这样。

沉默了一会,她轻叹一声把他揽入自己怀里:“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总有别的办法的。”

“阿姐,不要去求他,他要给臣民做君子,就不敢杀我们。”凤皇儿轻声道,脸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清河沉默,要人死很简单,最怕的是要人生不如死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选错了一个方向,也许装作降伏,再找机会离开会比现在这种方式更明知。

她也许不拘小节,却不代表她只会意气用事。

“凤皇儿,清河。”屋门边传来轻声的呼唤。

“二姐、四哥?”凤皇儿眸中闪过惊喜:“你们怎么能入宫?”

踏入房内的男女看着挤在床上取暖的两人,脸色有瞬间的怪异,慕容婉随即笑道:“我和四哥是来看清河妹妹的。”

清河心头闪过一丝狐疑,她和这些大燕王子公主向来没有来往,他们也视她为不知廉耻的祸水,鄙视到极点,怎么今天这么好心上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原来果真是至理名言。

“什么,你们竟然要阿姐去求那个恶贼?!”凤皇儿怒道。

“小弟,你莫恼,我们何尝不知那恶。”慕容堂看了看左右:“不知秦国皇帝的恶毒,可小不忍则乱大谋,以身饲虎,不过是为了我们复国大计。”

“胡说,不就是最近那恶贼对你们不假辞色,冷淡许多,又少了些月俸,你们倒好,竟然为了这种事来逼迫阿姐对苻坚低头,要牺牲一个弱女子为你们去做这些事,你们也好意思!”凤皇儿冷笑,最近这些日子慕容氏的日子是不太好过,朝中时常有人提出要将他们斩草除根,苻坚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对他们那么客气。

“你她是慕容家的人,就有责任负担慕容一族安危!”慕容婉看慕容堂脸上挂不住,有些呐呐不言,立即道。

“狗屎!”凤皇儿漂亮的小脸气得发白,随即咬牙吐出一个字。

清河忍不住扑哧一笑,不得了,她把这孩子带坏了。

“你你简直有失皇族体统!”慕容堂抖着声音,很是不敢置信那尊贵华美如凤凰般的小弟弟竟然口吐脏字。

“啧,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没有什么慕容皇族了,能称为皇族的只有苻氏一族,小心祸从口出。”清河懒洋洋地拉拉身上的被子,又补充:“我可没那么伟大的情操,又要当又要立牌坊,我不想当,但你们谁想爬上他的床都可以,反正慕容一族适龄的不止我一人。”

恶人自有恶人磨,她恶毒的功力绝不是凤皇儿那种段数的。

两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们奉了家里的命令而来,没想到哄人不成,反而被奚落一番。“凤皇儿,夜深了,该睡了。”她打了个哈欠。

“你们回去吧!”凤皇儿冷斥。

“凤皇儿,你连母后的话也不听了么!”慕容婉咬牙切齿,目光里再不掩饰对清河鄙夷愤怒:“反正这个贱人都已经自甘堕落,她早就和苻坚勾搭成奸,如果不是她,大燕也不会亡,如今为了慕容家,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二姐,不要让我再听见这样的话!”凤皇儿眸光一冷,一巴掌扇过去。

“你竟敢打我!”慕容婉错愕地抚住自己的脸,看着他们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婉儿。”慕容堂似乎想要说什么,慕容婉忽然冷笑起来甩开他的手:“好,你们这两个叛徒,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了。”

说着忽然手一扬,一道粉末迎面洒来,清河一惊,却来不及闭气,朦胧间见着凤皇儿软软地瘫倒摔下床,只来得及猛地将他往回一拉,便摔咋软软的床榻上。

她忍不住暗自苦笑,所谓阴沟里翻船,也不过如此。

看着昏迷在床上的两人,慕容堂有些犹豫:“婉妹我们不能。”

“我给过他们另外一条路的,为了慕容家,不能怪我们心狠手辣。”慕容婉咬着唇,艳丽的眉目闪过瞬间的狰狞。

从小到大,她都是慕容皇家捧在手心的公主,天生就是皇家贵胄享福的。如果不是清河这贱货生了张那样的脸,夺了她的风头,今日说不定成为苻坚宠妃的就是她,也不用在外面受人冷落,连吃口饱饭都要看人脸色。

既然如今也有人看这贱人不顺眼,可不怪她,她也是为了慕容家

君色倾国 第二十九章 杀机中

“阿姐阿姐。”亲昵赤裸的肢体交缠,唇舌相依,伏在她身上的人儿焦躁而难耐地拱挤着。

同样光滑细腻肌肤摩擦而过,带来甘美的禁忌的战栗。

“凤皇儿,清醒一点。”清河努力地压抑着身上被他燃起的欲望火焰,控制住自己战栗的手捧住他泛出艳丽红色的小脸,那张精致的与自己有七分想象却更美艳的五官正因为情欲而生出超越性别的异常妩媚生动。

连看惯了这张脸的清河看了都忍不住心脏狠狠一缩。

“阿姐我。”他微眯了狭长上挑的丹凤大眼,猫儿一样忍不住蹭摩着身下细腻光滑的肌肤。

“我是你亲姐姐,你不能这样,凤皇儿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危险。”她咬着唇,细细的血腥铁锈味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奋力支撑起身体。

“阿姐我喜欢你为什么不能这样可以的,以前都可以的。”凤皇儿眼神迷乱,只看得见身下那片雪腻光滑的香艳。

“我会乖我会听话,阿姐我们以前都很亲密的。”那具酮体上传来浓艳又清淡的香气仿佛一丛丛火焰,点燃着每一根神经。

清河狠了狠心,一巴掌甩过去。

“啪!”

疼痛让凤皇儿眼前瞬间有一丝清明。

“阿姐。”

“凤皇儿,你比我更清楚,你阿姐已经死了,我根本不是她。”清河看着他的眼,一字一顿地挑破彼此间那丝心照不宣。

气氛陡然冷至冰点。

凤皇儿顿了顿,眸里是她从不曾见过的清冽,他定定地看着她,忽然间菱唇慢慢上扬,挑起的眉梢眼角竟生出一种她没有见过的狡黠魅惑,却忧伤到堕落。

这个少年仿佛在一瞬间成长成让她从未见过的另外一个人,或者说她从未细心去留意过的人。

他的指尖慢慢地掠过她的眉眼,轻声道。

“那有什么关系呢?这不是很好么,你无需担心,我也无需负疚。”

清河窒了窒,竟瞬间无法答话,她别开脸,声音有些喑哑:“我不想当跳梁小丑,演戏给别人看。”

膝盖一弯,他再次将清河压住,忽然问:“你喜欢那个人,所以才不想让他看见我们这个样子么?”

眼前掠过苻坚那双深邃含着幽光的眸子,清河心蓦地一缩,别开脸扯过衣服,淡淡道:“这是两码事,你不想活命,我还不想受活罪。”

“可是阿姐,来不及了,怎么办?”少年的神情有种奇异的忧伤和兴奋,仿佛被逼迫到悬崖边的小狼。

“你。”清河忽然被他从背后抱住,他轻声地低喃着:“阿姐,阿姐,阿姐。”唇一抬含住她正转过来的唇,毫无技巧却极其温柔地舔吮着,软软的舌尖固执地撬开她的牙关探进去。

有种属于少年绝望却清甜的味道在唇间弥散开。

“你唔。”清河想要推开他,却全身无力,慢慢地再次软下去。

“小顺子,带阿姐走。”凤皇儿侧耳听了一下那噪杂的渐渐逼近的脚步,静静地坐下。

“可是殿下,我是您的暗卫。”小顺子神色焦灼:“您快走,否则。”

他没想到皇子殿下第一次召唤他,就是为了这样的事。

“你只能带一个人走,我是大燕中山王,苻坚不敢动我,小顺子,母后是让你听我的命令。”凤皇儿眉目间一冷,属于皇族的威压毫不保留地展露。

“是,殿下保重,属下定当设法相救。”小顺子一咬牙,扛着昏迷的清河几个轻巧地跃出窗外。

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人影,凤皇儿慢慢垂下眼,神色淡定地坐回床上。

“嘭!!”门被人一脚踹开,两列兵刀森严的卫兵持火而入,灯火通明地瞬间照亮整个房间。

慢慢踱进门内的高大人影被火烛的光芒拖出幽长诡魅的黑影。

“中山王,果然好胆识。”

冰冷的触感让她从昏沉沉中慢慢地恢复知觉,四肢百骸软弱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唔。”她慢慢地摸索着扶着墙壁,一点点地蹭着自己靠坐起来,只是一点点动作便已经大汗淋漓。

不时有时而凄厉,时而低迷的呻吟传来,让她一个寒战,到底彻底清醒过来。

“公主殿下醒了?”男人熟悉含笑的声音响起来,清河半眯起眼,从逆光中看去,渐渐看清面前那张算是颇为俊朗端方的脸。

“王猛,王大人?”

“在下说过,清河可以唤在下景略。”他眸里闪过一丝诡谲。

清河顿了顿,无奈一笑:“千万别告诉我,你救了我?”那叫她相信猪会爬树比较快一点。

“清河,在下就这么不值得信任?”景略叹息,褪下一身铁甲戎装,他更似传统意义上饱读诗书的翩翩佳公子。

直觉的东西告诉她,这男人温文尔雅的笑让她想到在墙角精心吐丝织网的——毒蜘蛛。

危险通常来自于未知,这个男人的气质在清河不能理解的范围内,所以她决定暂时保持沉默。

”景略优雅一掀袍子,坐在离她很近的紫檀雕花太师椅上,这个姿势让清河想起某些审讯的场景,何况隔着墙壁传来模糊痛苦的嘶鸣让人不太舒服,让这黑暗的房间愈发像个刑讯室。

“我说过你很聪明。

景略轻品了口茶:聪明得让人不得不猜测你是不是大燕王室里传闻那位文弱谦恭的清河公主。”

“说重点。”清河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她实在不喜欢古代人兜圈子说话的个性,何况她没信心自己能在这位兜圈子套话高手面前保持长久的清醒。

“清河果真是爽快人。”景略顿了顿,唇边弯起一丝莫测地微笑,搁下茶碗:“重点是,你在试图打破规矩。”

“规矩?”清河面无表情地悄悄往墙角挪了一下,这姿势在景略的眼里像一只分明警惕着却又故作不动声色的小动物。

让人有点手痒,生出抓过来蹂躏的欲望。

君色倾国 第三十章 杀机 下

景略站起来,向她慢慢走过去,满意地欣赏少女浑身紧绷戒备,如果有刺,她一定会像刺猬一样竖起来。

“无规矩不成方圆,百姓有百姓的规矩,百官有百官的规矩,而皇帝有皇帝的规矩,而你在试图挑战皇帝的规矩。”

清河皱着眉想了好一会,警惕却老实地摇摇头:“我听不懂。”

景略目光波澜不惊地勾勒这清河脸上精致的线条,看不出她说谎的痕迹。

“那让我们说简单点。”景略半倾了身子,压迫性地将清河封锁在狭窄的空间里:“你不该拿走陛下的心,他的心可以属于任何大秦的子民,却不能属于一个亡国的鲜卑皇族,这就是皇帝的规矩。”

景略看着她忽然间沉默下去,他有瞬间的错觉,房间里原本幽暗的烛光似乎也瞬间再次暗淡,空气里有种灰蒙蒙的味道。

许久,她露出了然而无奈的神色:“那么,你是打算赶走我呢,或者一劳永逸,斩草除根?”

唐太宗纳隋炀帝之女,是因为天下已经一统,但还有那么多大臣反对,何况符坚正处于统一天下的过程中,她早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所以她坚持不受他任何嫔妃封号,却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这一天。

景略料她会愤怒会嘲弄,却没想到她如此平静地接受了现实,不禁有些惊讶。

忽然间有些理解符坚对她的执着,人对于不在常理与规则之内的存在还有一个定义是新奇和惊喜,你觉得她聪慧敏锐,心思深沉,下一刻却发现她愚笨到可爱。

被束缚在规矩中的人,总会被打破常理的存在吸引。

“打破规矩的人,总要付出代价的。”景略忽然间生出连一种多年没有出现过的称之为惋惜的感觉。

多可惜,这么有趣又漂亮的小玩意儿,要被破坏掉。

“想要活下去么?”男人的脸背着光,显得线条柔和,看不见对手的表情会让弱势的一方更紧张。。

清河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危险和逃跑,却发现他的姿势随意却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你想怎么样?”

面对这男人说话,感觉比当初被黑煤窑矿主拿着猎枪堵在矿洞里的感觉更糟糕。

回答她的是背后骨头撞击上墙壁的的闷痛,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抗议声。

“乖一点,我一向是个慈悲的人。”

“放开我!!”男人冰冷的呼吸喷在她皮肤上,清河忽然间有点明白他想要干什么,愤怒地挣扎起来。

景略的胸膛必看起来更宽,是属于武将的精壮和结实,背部压迫的姿势也让她更难以动弹。

“别那么冲动,我只想让你看一看,你的影响力有多大。”景略听不出含义带笑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却让清河有很不好的预感。

不知他做了什么,她身前冰冷的墙壁慢慢地变得透明起来,所有的狐疑,下一刻和血管一起被冻结。

她终于明白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和呻吟来自于哪里。

“凤皇儿!!!”

透明墙壁的对面,是一间传统意义上的囚室,幽暗、漆黑,一排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刑具挂在墙壁上,跳跃的火光为吊在囚室中央那具赤裸、美丽的少年身体镀上一层蜜色的光芒。

如果忽略上面的鞭痕,简直可以称为艺术品。

只是现在那具身体的主人正浑身发抖,修长双腿大张地骑在一座造型怪异的木马上,木马背上生出硕大粗长如婴儿手臂的玉势深深地楔入他后庭稚嫩的花口,从清河所在的角度几乎能看见被撑极限的花口上的道道血痕,鲜艳的血顺着少年白皙颀长的腿缓缓地淌下,在木马下聚集成小小一窝。

前方白玉般直挺漂亮的花芽被禁锢在长满倒刺的铜环中,本该柔软的娇嫩花芽却不知为何直挺挺地立着,铜环上的倒刺也深深嵌入其中,看得人毛骨悚然。

“慕容冲,朕再问你一次,清河在哪。”幽暗中,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磁性的声音如寒冰般阴沉地响起。

半垂着头颅的少年微微松了咬得出血的下唇,嘲弄地道:“怎怎么你也会有担心和怕的时候早知如此,何必当当初。”

“啪。”细细的裹着细刺的鞭条狠狠抽过来,鲜血夹着皮肉细细的碎屑飞溅开来,凤皇儿嘶哑痛苦的呻吟回荡在室内。

“啊。”

“你这贱奴白虏在教朕做事?”苻坚慢条斯理地利落抽回特制的刑鞭,他的从容与手上的狠辣完全不同,这种鞭子上都是细刺,随着下手轻重不同,效果也大不相同。